求娶嫣然弟弟(上) 第二十二章
“是小贤!扮,是小贤回来啦!小贤——”山道另一端,小泵娘家的清脆唤声响起,惊起不少在树枝上的小鸟。
小泵娘正坐在驴背上,可惜负责骑驴的人不是她,是坐在她前头的高大青年,因此任凭她两腿如何踹蹬,健壮黑驴仍慢吞吞踱着。
“大哥啊,拜托你快些!再慢人都跑了,到时候瞧你上哪儿赔我一个嫂子来?”非常恨铁不成钢似的。
“菁菁你、你……不要胡说!”结果被妺子这么一催,高大青年更加不好意思驱策黑驴快走。
“哪里胡说?大哥明明喜欢小贤!小贤啊,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结果是惠羽贤策马朝兄妹俩而去。
骏马飞蹄两跨,马蹄未停她已利落翻下马背。
十二、三岁模样的小泵娘也没看清她是否站稳,从驴背上直接扑到她怀里,拨着她的腰直跳直叫。
高大青年亦毫着黑驴去到她身边。
见她扬眉望来,他抓抓泛红的大耳,腼腆与欢喜之情布满整张轮廓深的年轻面庞。“小贤你……你回来啦?”
“哥,你问这个不是废话吗?”
“你管我!我就爱废话!”
“妹子我不管你,那你赶紧找个嫂子管管啊!”
“要、要你管!你……闭嘴啦!”
“好,我闭嘴,我不说话,让你说,你快跟小贤说,把心里想的都跟她说。”
惠羽贤被他们兄妹俩一句快过一句的对话逗得笑出。
她这一笑,小泵娘猛又扑抱过来。
她拍拍小泵娘家的脑袋瓜,见高大青年表情微憨,怔然望她,顿时有些明白发生何事。
她遂敛了敛神情,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然后再以一记不带内劲的直拳直直槌在高大青年的肩头上。
周遭气流忽起变化,原因出自身后的男人!
惠羽贤并未回首去看,却能感应到阁主大人的气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而她明白之所以能察觉,定然与练过“激浊引清诀”有关。
那是他潜心独创的内功心法,他们曾彻底催动,在闯关时彼此互为支柱,那令她更能轻易感领他身上的气。
“气”实为无形之“力”,他将自身的力量藏得滴水不漏,冲着这一双山村里的兄妹俩如此不显山不显水,究竟为何?
高大青年名叫秦于峰,是一名樵夫兼猎户。
小泵娘是他家亲妹子,名叫秦菁菁。
两兄妹俩自幼便相依为命,却是三年前才来到山坳小村,落脚定居。
看来他家“贤弟”不仅模出这座小山村,还把自己也窝进去,跟高大青年和小泵娘之间的互动还真是……嗯,挺好嘛。
凌渊然今夜甚是随兴,借着自家“贤弟”的势,以惠羽贤的江湖友人身分,跟着秦家兄妹俩一块进村,今晚便在秦家借住下来。
山岰小村不到百户人家,有陌生人进村,自然引来不少好奇注目。
凌渊然很快发现,所谓的“陌生人”只他一个,他家“贤弟”差不多从踏进村里开始就跟打上照面的村民们路寒喧,直到进到秦家。
她用在武林盟大西分舵的那一套,在这里完全吃开。晚膳时候,秦家餐桌上菜色丰富,一半以上竟都是其它人家掌来给她“洗尘”加菜用的。
村民朴实热情,整个氛围寻常无异。
他想,她之前许是暗中探过,没能查出异处,才让自己更进一步深探,直接在村中落脚,融进此地日常。
只是,她笑了。
“莫要笑给旁人看,太招人。”他说。
“我晓得的。要对着亲近的人才笑。”她乖顺答。
她对着秦家兄妹俩笑得真心实意,轻快地被逗笑了。
是否山坳小村里的人情和景致牵动她幼时大山小村里的记忆?
那时至亲安在,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们仍无忧无虚玩在一起,所以才会在短短时日便习惯这个地方,移情于此地与村民?
抑或,她也已把那高大青年和小泵娘视为亲近之人?
今日作客山坳小村的男子,在素净小室中的蔺席上盘腿打坐,然而心难潜静,志易动摇,他双目仍淡淡垂敛,眉峰却已成峦。
一样的月色轻洒而进,进到远离客室的隐密后院。
院中忽地晃过两道影子,那两道影儿一个追着另一个,从后院迅雷不及掩耳跃出,最后,在月光再难照进的林蓢中止步。
追逐的那人粗声粗气道:“你别闹!”
被追的那人冷笑,笑意渐剧,最后笑得前俯后仰。“是你胆子太小。你不敢闹,我就闹给你瞧瞧,你等着看便好。”
“还不是时候。”粗声压低,像是极力克制。“你之前私自行事将‘赤炼艳绝’放出,才会招来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查探,这事我还没跟你算清楚。”
“怎么,你想把事情捅到族后那儿去吗?”冷笑转成娇笑,嘲弄着。
“好啊,我求之不得,到时候如果族后得知她最信任的爱将竟瞧上一名汉人姑娘,动心动情,喜爱得不得了,可这位姑娘却又是难得一遇的‘补品’,她的爱将因私心而有了异心,迟迟没将这位姑娘诱进洞窟里,为族后奉上最丰盛的一顿——”
轻哼一声。“你觉得到时还能跟我算什么帐?”
“你——”幽暗中,脸已胀红。
那略尖锐的脆声忽而一软,又道:“你也不用跟我急,反正就是玩玩,都困在这具身子里这么多年,你不玩,难不成还不让我玩吗?我就是想试试自个儿炼出的‘赤炼艳绝’能到何种程度,族后管不到也无法管,只要你不向她告发,我也就不会提你的。”
“但……但你若试手,小村必灭。”语气暗有动摇。
“灭就灭,没了这村,找下一个便是,顺道给族后换点新鲜口味,仔细再找个孩子多些的村子住下。”略顿,娇娇一笑。“呵呵,你那姑娘竟又回来,今夜若不出手,明儿个没准她又跑了。随她进村的那名男子虽说是她的‘江湖友人’,但看着可不像,倒像关系极亲密的。欸,是说一男一女让人看着亲密,那肯定不单纯,这么多年难得遇上一个心伩的,你真能忍?”
粗声喘息渐剧,非常煎熬。
脆声又道,“那男子被我抓住手脉试过了,说什么‘江湖友人’呢!真是个无丝毫功底的,根本没习过武,还谈什么江湖?他脚步虚浮不稳,身板纤秀,较寻常男子还弱呢,但呀,就是那张脸生得特别好看、特别招人,瞧来姑娘家都喜欢那模样的俊俏小生,你这浓眉大眼的粗只能躲一旁哭。”
“谁哭还不知道!”被激到,忍已难忍。
“好!那就鱼帮水、水帮鱼,那男子归我,我替你收拾了,那姑娘归你,你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把她弄残了每日入她几番,抑或拿她养蛊,令她一生听话,你想怎办,我不管,你也别来管我,如何?”
没听到回应,脆声陡厉,又问:“如何?”
粗喘由剧烈渐转平稳,沉声一应。“成交。”
叩、叩——
两声短而明确的敲门声响起,伴随微沉的女声,问:“兄长,是我。”
“嗯。”凌渊然徐徐张目,客室木门已被推开一小道,惠羽贤利落闪进。
此时烛火已吹熄,幽暗中犹见她一双丹凤眸黑白分明。
她目力亦是极好的,同样能在暗中直勾勾对准他的面庞和双目。
“兄长可无事?”她蹲跪在他面前。
他眉峰略动。“为兄能有什么事?”
“兄长隐下内力,改变呼吸吐纳,我察觉到了……还有菁菁她……”她抿抿唇抑住心绪波动。“菁菁不小心撞进你怀里,她握你腕部的手法我觑见了……是有些门道的,她在探你,而在这之前,我却丝毫未疑她许是识武的。”秦菁菁年纪甚小,成天嘻嘻哈哈,天真烂漫,她便忽略了。
“秦菁菁若没露那一手,为兄亦丝毫察觉不出。”
“啊?!”惠羽贤惊愕地挑眉。“竟连兄长都无法在第一眼识出吗?”
“为兄模不出对方底细,值得你这么讶异?”
幽暗中,一颗脑袋瓜轻轻一点,低喃道:“毕竟兄长那么厉害,无所不能啊……”
她苦恼了,咬咬唇沉吟,没发现当她吐出那句真心本音时,面前的阁主大人嘴角微微翘起,原本因为“她笑了”之事而纠结的眉峰,此时也舒坦了几分。
惠羽贤又道:“这一带,包括这座小村以及另一边山头的村子,三年来已有四个孩童和两名年轻姑娘不见踪影,村民们遍寻不着,有人说他们是被拐带走的,也有人说是被山里猛兽吞食精光……我觉得不对劲,想着此事也许与虫族有关,但进一步再探却是无果,接着就传来你被劫回苍海连峰的事……”她赶着回头“救他”,这里的事便都搁下了。
凌渊然低应一声,淡淡道——
“嗅出不对劲,却无法辨出分毫,你察觉不出,为兄亦然。瞧来秦氏兄妺身上的真气完全被隐薇住,极可能体内已被种了毒。”
惠贤呼吸略沉,一时间无话,却听阁主大人问:“贤弟可是喜欢秦氏兄妹?”
她先是一愣,答道,“与人相往贵在诚,当初来访此地,得他们二人之助甚多,自是以朋友之礼相待。”
“可秦氏兄妹并非视你为友,秦菁菁一个劲地喊你嫂子、说她家大哥喜爱你,秦于峰听了只会搔头抓耳并不否认……此事,贤弟怎么说?”
男人平淡的口吻,徐缓的语调,惠贤听进耳里,只觉心头猛跳。
……是要她说什么呢?
“我……我没什么要说的啊阿……”她都想搔头抓耳了。“菁菁总那样口无遮拦,就爱闹人,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从没想过要回应……”
秦氏兄妺如谜团般的底细让她陷进困惑中,心绪正乱,又被阁主大人丢出的问话砸得头晕,她都有些搞不清楚深夜过来寻他是为了什么?
然后,她见他微微首,徐慢语气未变——
“原来是这样吗?根本没放在心上、从未想过回应。贤弟待我亦是这般吗?迟迟不回应,原来是没将为兄的心意放在心上了?”
“嘎?”突然来这么一记,惠羽贤当场惊呆。
她双眸瞠圆,瞬也不瞬直望看幽暗中的那张俊庞,张唇忘言。
蓦然间他下颚一扬,长身立起。
在他挪步欲往外走时,惠羽贤犹如瞬间被解除封印般窜得老高,跳到他面前展臂一挡,大有拦路抢劫的气势。
“兄长误会我了,我其实——呃……”月光渗进,此时他的脸恰在月光中,沉肃表情一览无遗。
她脑门一凛,亦有感应。“兄长?”
凌渊然五感大开,侧耳再听,沈静道——
“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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