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守护神 第十八章 始回来了
隔天,始二度上门,直接踩着饭点来。
但是他来的时机不算好,黄泉也刚好来看女儿,正坐在席上。
在阴曹的介绍下,知道她认了亲爹,始倒是落落大方的施了个晚辈礼,可黄泉却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这还死皮赖脸的来做什么?
好吧,尽避长得还不错,一表人才之外气度恢宏,身姿挺拔,要是他没打女儿的主意,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黄泉的眼底闪过赞赏。
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开门见山道:“你就是那个来提亲想娶我女儿的落公子?”
“是在下。”始一眼看穿黄泉讨厌自己的心思,不过他不会因为区区一次拒绝就死心,阴曹可是千余年来自己唯一看上、合心合意的姑娘。
“我听说你不务正业,一个闲散王爷卄么正事都不干,就只会帮人家盖房子。”
这是明晃晃的挑起刺来了。
“泉爷放心,在下的身家要养活曹儿不成问题。”落九尘的身家他还真看不上,但是始自己的身家,恐怕连当今圣上都比不上。
“听说你手无缚鸡之力,别人下了暗手,差点就没命了?”黄泉又直言讽刺道。
“泉爷想和在下过招?”
黄泉被他这一堵,看他更不顺眼了,会不会说话啊你这小子!
但不能输阵,更不能输人,他一昂首,撸起了袖子。“要是有个皮肉伤什么的,可别回去哭爹喊娘!”
“泉爷请。”
在黄泉眼中,这男人就是个想叼走他闺女的大野狼,黄泉决心要把他打个落花流水、鼻青脸肿,好好教训他一顿,让这只狼崽知道他的闺女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觊觎的!
阴曹一惊,直觉师父怎会是她爹的对手?“好好的饭不吃过什么招,天色都黑了。”
可这哪阻挡得了黄泉立威的心,“叫人掌灯点火把。”铁了心要去一分高下。
“爹,您再胡闹,我可要生气了!”这是下马威给谁看?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好不好!
瞧着女儿虎着脸,黄泉心里一塞,女儿这是在维护这小子吗?不是不想嫁吗?方才也没有非他不嫁的样子,现在却袒护起这小子来了。
他看落九尘更不顺眼了。
“不碍事,就和泉爷切磋几招,你去让人把菜热过,我保证你菜热好,我们就回来了。”始的眼底露出温柔。
黄泉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索性很没风度的挡在他面前,“废话少说,等你变成我的手下败将,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然后气呼呼的出去了。
“你真行?”阴曹是真的担心他不行,她可是从来不知道师父会武。
“他不就想试探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可以保护你?”
想到父亲那恨不得将师父扫出家门的架式,阴曹终于知道他抽哪门子的风了。
她翻了个白眼,爹啊,你最好出手知道轻重,要是把人打伤了,医药费你可要自己出!阴曹被这两个任性的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是的,好好一顿饭不吃,一个个都要找事!
她自己坐下来,端起饭碗,对着众人道:“菜都凉了,大家赶紧坐下来吃饭。”
众人觑着她的脸色,二话不说全坐了下来,只有一莱不安道:“小姐……老爷。”
阴曹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放到一莱碗中,“饭点不上桌表示他们都不饿,还有力气打架。我饿了,你们干了一天的话儿也饿了吧?不吃还在等什么呢?”
众人没敢接话,彷佛碗里有朵花似的直盯着瞧,就是不动筷。
“开吃!”她挥筷子。
两刻钟后,黄泉和始是互相拍着肩膀进门的,两人的袍子上都沾了不少污泥。
“贤侄,没想到你有一手这么俊的功夫,一身内家功夫练得出神入化,拳脚功夫也有几下子,要不是你让招,我可能要败在你手下了。”
虽说姜是老的辣,但架不住英雄出少年,他这前浪输得心服口服。
“那这聘礼您觉得该给多少才够?”始话锋一转,居然说到他和阴曹的亲事上。
黄泉本来笑呵呵的嘴一撇,哼哼说道:“我又不卖女儿,该给多少聘礼,这要看你自己的诚意,当然,你要将全部身家都拿来,我也不反对。”
“成交!”
慢着、慢着,这是成交什么?她又不是什么银货两讫的货物,还有,他们不是出去比划个高低,哪里就扯上什么聘礼了?
对了,那相见恨晚、一副称兄道弟的热络模样是怎样?本来还悠闲喝茶消食的阴曹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立即放下茶碗。
“女儿啊,让人去整治一桌席面出来,我要好好和贤侄喝上几杯。”黄泉一脸快意恩仇的笑意。
连贤侄都叫上了,阴曹瞪了她师父一眼
——你到底给我爹灌了什么迷汤?
始朝她眨眼——你一会儿就知道。
她没有办法,只好让黄氏去吩咐灶房的人,整治一桌饭菜送上来。
酒酣耳热之际,阴曹终于知道这两个男人比划过后,她爹不过感叹的说了句“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她师父马上贴上去说,只要伯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就是半子,又说他上已经无爹娘,只有一兄长,既不需要继承家业,也无后顾之忧,就把他当成儿子使唤吧。
黄泉活了万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男子,但依照他的条件,在人间也是绝无仅有、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优秀男人,黄泉表面嫌弃归嫌弃,私下心里一盘算,女儿都十八了,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大龄,不介意养她到老,甚至希望她能多陪伴他几年,可要是把女儿留来留去留成仇怎么办?
为人父的容易吗?那个挣扎啊……
他曾问过女儿想不想吃长生不老药,能够活得长长久久,她揺揺头拒绝了,她说就算寿与天齐,要是过得不快乐,又有何用?
这孩子有时候聪颖睿智得令人觉得自己不如她看得开。
“你们小俩口成婚后半年住在人间,半年住在阴间,可成?”关于自己的身分,黄泉早在干架之前便坦然告知,他本是用来恫吓对方的,哪知道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只是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四个字。
不过始也明白了,原来,他当初会觉得阴曹的血芳香无比,备受吸引,是因她的血液中掺杂了幽冥的血,是黄泉的女儿,难怪这般美味,且他只汲取她的生气便能恢复元气。
“都看曹儿的竟思。”不说原主本就远离朝堂,他自己在这世间早无亲人,若是成亲,曹儿便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亲人,她在哪,他自然在哪,住哪里不是住呢。
“那你就回去看个好日子,我也得回去知会曹儿她祖父一声。”
“谢伯父。”
“还叫什么伯父,改叫岳父了!”
两人笑得那一个开怀,完全没把要嫁的那个人当回事。
阴曹顿时头大如斗,心里直翻白眼,为什么没人问一下她这当事者的意愿,她还不想嫁人好不好?
连着三天,丁丁一开大门,就能看见候在门外的未来姑爷。
阴府的人没敢明着喊,因为小姐不许。
“一个妾身未明的人,称呼什么姑爷?”
这是要过了明路才允许啊,小姐对这位姑爷原来也有好感,那之前的拒绝算什么?欲拒还迎吗?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丁丁如是想。
和未来岳丈谈妥了的当夜,始就心急火燎的快马赶回京城,连夜进宫面圣。
他开门见山的道:“皇兄,臣弟也老大不小了,您看臣弟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办了?六月十六是好日子。”
皇帝半天没说出话来,“你给朕说清楚你看上了哪家姑娘,怎么这么突然?之前给你说了的千金小姐你都看不上眼,说无心婚姻,这回你上人家府里去提亲了吗?这是什么章程,已经到了要远娶的地步?”
这个皇弟原本有个未婚妻,那未婚妻一家却在皇帝遇刺一事中被牵连,婚约自是解除,此后只要提到要替他相看对象,他就逃得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这会儿回来,居然一开口就是要娶妻,他这皇弟明明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啊!
“提亲?提过了啊,被拒绝。”
皇帝怒了,拍着御案道:“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拒绝皇家求娶?”
始却是理直气壮地道:“既然皇兄愿意替臣弟出头,求皇兄赐婚!”
这是打蛇随根上,心里早就算计好了的,否则他何必跑这一趟。
“胡闹,六月十六?如今都五月底了,十几日的时间礼部和王府的人足够干什么?”
王爷娶妻是有一定的章程,要在十几天内把所有的仪式走一遍,怎么可能?就算是要他拟旨赐婚,也要给点时间吧,哪有这么急就章的,难道女方家也不需要时间备嫁?
“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你这般上心,也从没听你提起,难道你这是把皇兄当外人啊?”
“皇兄日理万机,臣弟哪里敢拿这种小事来打扰你?”
“要朕赐婚的时候就不打扰了?”
始认真的点头,把皇帝气得脸皮直抽。
“你倒是给朕说说,那位姑娘哪里好?怎么就看对眼了?”
“臣弟觉得和她在一起万般快活,人生有了滋味。”始郑重无比的说道。
皇帝心想,这个弟弟向来就是个冷情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除了在建筑上能看见他些许笑容,也没见他喜欢过什么,难得他看上一个姑娘,他就算明日要成亲,他这当皇兄的也得成全他。
始在王府歇了一夜,晨光微曦之际,又马不停蹄直往烟花村赶去。
皇帝当然无从得知自己那皇弟连新娘子都还没搞定。
阴曹见到赐婚圣旨,以及另一道大婚日子订在六月十六的圣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道圣旨,妥妥地放在桌案上。
阴曹十二万分的生气,这厮软的不行来硬的,她咬牙切齿的骂着落九尘的名字,什么师父、尊师重道的道理早被她扔过墙去了。
这是赶鸭子上架,三花神婆和一莱也都愣住了。
然而圣旨都下了,就算皇帝要立刻将新嫁娘打包送过去,她们也得领旨。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备嫁,事情多得不得了,各项仪式也不能少,还要置办嫁妆,拟帖发帖,商议酒席菜色……这样子怎么来得及?
始这么硬来,阴曹非常不满,见他上门,直接叫人把他撵出去。
没想到会吃闭门羹,始没办法,用脚抵着门板,再飞快的从袖底抽出一把小心翼翼护着的小蓝花,“曹儿,你听我说”
“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本来气愤的声音突然弱了一半。
“我不是狗自然吐不出象牙。”伸进来的头颅还知道要打趣,当然阴曹骤变的神色也没逃过他鹰一样的锐眼。
“这……你哪里找来这……永生花的?”她呆了。
她记得无尘说过,这种花只开在无人的宫阙,这些年她不管在地府还是阳间,总会下意识的去找寻这小蓝花,看到过相似的,就是没见过一模一样的。
阴曹傻愣愣地看着那小蓝花,花束就像一条无形的线拉扯着她的心,他为什么有这花?
始看见阴曹的手从门间上垂下来,小小的脸蛋上一片苍白,他死皮赖脸的趁机钻了进去,轻轻握起她凉到不像话的手,心里激越得像钱塘江的浪潮。
“给你。”
“给我?”她呐呐重复他的话。
“我种了两年才把它种出来,是为了想看你的笑脸,不是哭丧着的脸。”她红了的眼眶像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扯住他的心。
阴曹的唇抖得很厉害,心口心痛如绞,她透过迷茫的眼看着眼前这男人,透过层层包裹的迷霎,好像有什么挣扎着要破开出来……
“除了花,你还送过我一件湖蓝色的衫子,对吧?”她问的人是谁?落九尘?始?但,始是谁?
她宛如风中簌簌颤抖的小花。
“我这不是回来了?”始叹息。
那叹息又浅又短,却像把钩子,勾扯着阴曹全部的意识,她揺摇欲坠。
始非常的不舍,早知道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他真的宁可她一辈子不要记起那个叫做始的人来。
他矛盾,五味杂陈又难以取舍。
“你……到底……是谁?”阴曹紧绷再紧绷的唇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喊。
那样的撕心裂肺,所有不见了的记忆像潮水冲击着她,她揺揺欲坠,那些个缤纷杂沓的过去,鲜明得好像昨日……
都回来了……
她的人生就像老天爷在逗着她玩似的,把一样东西给了她,又收回去,然后又递过来,再收回去,所以,这回老天爷用奇怪的方式把她最重要的人送回来了?
她身子瘫软了,但她没有跌痛哪里,而是跌进了一堵臂弯中,扬睫便能看见那张不容错认、桀骜不驯的眼。
“你是始。”她哽咽问道,却也是千真万确的肯定。
他吐出长长一口气,“真笨,到现在才认出我来。”
笨。
阴曹噗嗤一笑,她要是一直认不出他来,岂不就是蠢笨无比的猪?
这一笑快如闪电,她的眼泪忽地汹涌而出,抬起袖子大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始愣住了。
他连忙安抚着拍着她的背,“我不是真的骂你笨,你也知道我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口没遮拦的,你知道我就喜欢逗你玩。”
他不是口无遮拦,而是根本无须遮拦,他是不世帝王,想说什么还要别人同意?就算他想要你的顶上人头,你便得恭敬泰上。
原来就算换了个躯壳,他的嘴还是这么笨!他才是真笨的那个。
“谁让你口没遮拦?谁让你口无遮拦了!”阴曹哭喊道。
她的哭声吸引了屋内众人注意,众人的目光全投射过来,眼里都是不善。
始模模鼻子,“是我说错了,我才是那头笨猪。”
阴曹的哭声更大了。
除了从前干摔盆的活儿外,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这样哭过,她像个孩子似的,不管不顾,站在原地放声大哭的宣泄着。
那哭声里有悲伤有压抑太久的迷惑绝望和委屈,让人听着心都要碎了。
始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软软地哄道:“莫哭、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经过一番尽情宣泄之后,阴曹的哭声终于停止了,她放下衣袖,满脸是泪痕,但是眼里的泪水仍不断的涌出,那梨花带而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始有些后悔,他这不是没那耐性等这丫头慢慢的想起来,她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是谁,他不就冤了。
因为心急,才出了这样的招,哪里知道闹哭了她。
“你怎么会在我师父身上?”她有一堆的疑问想知道。
“进去再说,要不要我抱你进去?”
他还敢开玩笑?!阴曹冷瞪他一眼,“你敢,我就剁了你!”坏了她的名声,他就得负责,以身相许,把一辈子都卖给她。
始朗声大笑,无视一莱和丁丁的目光,把阴曹抱进了屋里。
一莱拿了热脸巾让阴曹净了脸,和丁丁很有自觉的退下了,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家姑娘的好事要近了。
始和阴曹有太多的话要说,但真正面对面时,却是一言难尽,不知从何说起。
“趁热喝,这是今年收成的大红袍,你还没尝过。”
始喝了,很不给面子的说道:“我还是觉得当年的那三两大红袍比较好喝。”
“你爱喝不喝,也就剩下这些了。”
“是我不识货,娘子勿怒。”他打恭作揖道。
“谁是你娘子?!”她呸!
“你拒绝了落九尘的求亲,那不就是答应我的了,再说皇帝赐了婚,你就是我媳妇儿了。”
“我师父他……”
“很不幸他没躲过贼人暗杀那一劫,如此我也才能进了他的身体。”
“我记得你受了天劫。”
“按理说我该归回虚无,但在我历劫之前,被玉帝用一道诏书将我唤至天庭,玉帝想招安我,他说我千余年修行不易,他可以破格让我由妖怪晋升为仙。可我放弃了,我向玉帝要求,我愿意用千余年修行换一次成人的机会,所以,我就回来了。”
他说得轻松,但是修行谈何容易,一千多年又哪里轻松,他却轻易放弃成仙的机会,想成人。
想再与她相遇、相爱、相守、结发,白头偕老。
阴曹的眼泪又再度不听使唤的流了满面。
她好像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你怎么这么傻,我有什么好,让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我牺牲了什么?你将来只能和我绑在一起,不愿意了?”
“胡说,谁不愿意了?”她娇嗔道。
哦哦,“先说好,我就只能是个没什么作为,不懂文韬武略的闲散王爷,往后你想要我创一番霸业,我可不玩的。”已经玩过的事情没必要再玩一回,无趣。
“就算你现在是个砍柴的樵夫,抓鱼的渔夫,我都不会再放你走的!”她完全不害臊地道。
始笑得一脸幸福洋溢,把她的双手都握在手心里,把头抵向她的额。“那说好了,过两日我来迎娶你。”
阴曹傻傻的颔首。
正是两情相悦时,就算当下始要她立马就嫁给他,她也会点头的。
即将要嫁给这么个月复黑的相公,真不知道阴曹这辈子算是幸还是不幸?但可以想见的是,她和始的这辈子会一直、一直的拴在一起。
一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