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下) 第十一章
起初,杨素馨对他来说,只是个影迷。
后来,他将她当成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然后,才成了恋人。
霍森知道,自己喜欢她。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对她的喜欢,却一点点、一点点的,在心中不断累积。
她会听他说话,当他画图时的模特儿,跟他天南地北的聊。
他喜欢跟她在一起,她让他安心、放松,觉得自由。在她面前,他不需要半点伪装,他可以做他自己,就只是做霍森?杭特就好。
他一直还是以为,他只是喜欢她而己。
比普通朋友更喜欢,比昔日恋人更喜欢,直到她出了事,直到他以为会失去她,他才发现,那不只是喜欢;才明白,她有多重要。
早上,他和凯曼为了昨夜的事,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却只是更坚定他的心。
杨素馨不过是个女人,和其他影迷一样,你再找就有了.
她不一样!
当他透过手机,对着经纪人愤怒咆哮出声时,才赫然领悟了这件事。
素馨不一样。
苞先前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在乎他,真正的在乎,不只因为他是明星,不只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是他。他可以在她眼里,看到心疼与爱意。
我爱你。
她说过,认真的说过。
成千上万的人和他说过这句话,影迷尖叫说过,女人们开玩笑的说过,甚至连月兑口秀的记者都调侃说过。
但她不一样。
她是真心的,他知道,她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诚意。
这些日子耽来,素馨从不曾向他要求过什么,她认为两人之间,不会有未来,却还是说了爱他,不曾因为他没有回应而有所退缩,或着强迫他给答案。
她不求任何回报,只是爱他。
爱他。
一颗心,怦然而动,在胸中发热。
车子经过时代广场,霍森可以看见,大萤幕上播放着他昨夜打人的照片,电视新闻主播,在播报这则新闻时,一脸的见猎心喜。
但是,他却视而不见,眼前只浮现,她温柔轻抚他拳头时,心疼的小脸。
他想要天逃诩能看见她,只要看到她,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想要跟她在一起,永远。
这念头如雷电般,击中了他,让他有些晕眩,也同时豁然开朗。
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楚明白。
他向前倾身,叫唤司机。
“杨姆,在前面回转,到第五大道去。”
司机顺从的将车子驶向第五大道,但是当他们即将到达霍森想去的目的地时,车子在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
他等不及了,急着想快快把脑子里的想法付诸行动。在行动之前,他还欠缺一个小道具。
“我直接走过去,你在附近绕绕,我等一下会打手机通知你。”说完,他开门跳下车,快步穿越斑马线,匆匆走向那间举世闻名的珠宝店。
路人看见他,全都吓了一跳。当他踏进珠宝店时,店里的客人和店员,更是瞪大了眼,一个反应较快的店员,最先惊醒过来,匆匆迎上前,红着脸问:“杭特先生,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服务的吗?-,“你好。’他礼貌开口,露出真心诚意的微笑。“事实上,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那位红发店员,极力镇定,脸红心跳的问:“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他看着她,像每个幸福男人一样,愉快的宣布答案。
“我要买婚戒。”
刹那之间,喧哗声静止,店内陷入无比的寂静。不论男人或女人,都目瞪口呆,愣愣的望着他。
“婚.…婚戒?”店员结结巴巴的问。
“没错,婚戒。”他点头。“你可以帮我吗?-,店员倏然将嘴巴闭上,严格的训练,让她能很快掩藏震惊。“当然,没问题。这边请。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款式?钻石?-,“当然是钻石,不需要太大,但要典雅、特别、独一无二。’他举步跟上,不在乎旁人错愕的表情,甚至还跟几个匆匆打手机、对外通风报信的人微笑,告诉所有人。“那枚婚戒,是我要用来求婚的。”
咚!
一个女顾客应声倒地,昏了过去,几个店员手里的珠宝失手掉落地上,抽气声此起彼落。
霍森无视于旁人的震惊,他己经决定,就算照片与报导引发的风暴即将愈演愈烈,他也要不顾一切,留下素馨。
他爱她。
就算要用尽一切方法,他也要让她永远属于他。
灵巧的店员,很快恢复了冷静,协助他买到想要的婚戒。
那是一枚美丽精致的小东西,没有太华丽的装饰,有着最纯净的透明,闪耀着无比的光彩,就像她。
独一无二。
“就是这个,我要了。’他露出迷人的笑容,掏出信用卡结帐,一边连络司机来接他。
因为方向的关系,司机只能将车停在对街。霍森握住装着婚戒的小盒子,兴奋的走出卡地亚,踏上第五大道,在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世界万分美好。
素馨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他知道她会答应的,他不会让她拒绝,就算她拒绝,他也会用尽全力说服她。
那应该会是一个相当愉快的过程。
想起她羞怯的模样,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霍森加快脚步,来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当绿灯亮起,他满心欢喜的举步,小跑步的快速穿越马路。他想快点看到她,愈快愈好——这念头才闪过,一声可怕的煞车声突然响起,他快速回头,看见一辆失控的卡车,朝他冲来,近在眼前。
就在眼前。
一瞬间,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想的全都是她。
不。
他想尽力逃开,却还是来不及。车子撞上他,把他撞飞,然后地心引力又让他重重坠地。
下一秒,剧痛袭来,黑暗降临。
白色的天花板。
他很久没看过这么素白的天花板了。
有那么一阵子,他不是很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他的嘴很干,双眼发涩,全身上下痛得像被粗鲁的拆解过后,才又更粗鲁的被合并起来。
而且,脸很痒。
他眨了眨眼,抬起疼痛发麻的手,试图抓痒,然后才看见手臂上被插了一根针,接着细细的管子,手腕上还戴着医院的标示环。
记忆瞬间回到他脑中。
懊死,他出了车祸!
素馨。
她一定吓坏了!
他迅速坐起身,胸肺跟腰月复立刻传来可怕的痛,让他蓦然一僵,痛得冷汗直冒,咒骂出一句脏话。
居lJ痛还未褪去,一位护士己经匆匆走了进来。
“杭特先生,太好了,你醒了。你出了车祸,请不要太激动,以免牵动伤口。”说完,她按下床头的通话键,通知护理站。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拿着手电筒照他的眼睛,又用听诊器在他身上压来压去,护士在一旁替他量心跳血压,两人快速的替他做检查。
他忍耐着那不适,尽力配合,却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医生,我的腿不能动。’他强忍着恐慌,极力维持镇定。
“你出了车祸。”医生看着他,收起手电筒。“很严重的车祸,你的腿断了,我替你打了麻醉,可能麻醉药效还没完全退。”
他瞪着那医生,忍着惊慌与脾气,嘎哑的问:“那么,我以后还能走路吗?"“我们必须再做检查,才能确定。”
医生的回答,含蓄而保留的。
他咽了下口水,不让自己多想,转而追问别的事。
“我昏迷了多久?"“三天。”医生说着。“事实上,你很幸运,遇到那种状况,大部分人都会当场死亡,你闪过了要害,避开大部分的撞击力道,而且有一颗强壮的心脏,才能撑过来。”
幸运?当他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双腿还不能动时,他实在无法赞同,医生此刻所谓的幸运。他只能木然的,看着那个将听诊器挂到脖子上的年轻医生。
一位护士探头进来,问道:“医生,杭特先生的经纪人在外面,知道他醒来的捎息,吵着要见人。他状况还好吗个”
病人的神智还算清楚,心跳血压稳定,说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他的状况己经比预期好很多。
“你要见他吗?”医生挑眉。
“我的女友”他比较想见素馨。“她在外面吗?"“我去请她进来。’,护士回答。
“接下来,我会帮你安排几项检查,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按床头扶钮,会有人来协助你的。”
医生见有人推门而进,没再多留,就直接出去了。
霍森原以为进来的人是素馨。但是,当医生移开身子,他才发现那女人不是她,而是苏菲。
那位护士误会了。
苏菲走到床边,看见他的惨状,停顿了一秒,才又迟疑的往前走,很勉强的挤出微笑。
“嗨,你还好吗?"“不太好。’他苦笑出声。“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卡车撞到。’,“你是被卡车撞到没错。”苏菲在床边坐下,温柔的说,眼眶微湿。“我接到捎息时,还以为你己经…幸好你没事”
“我被天堂退货了。’他拍拍她的手,莞尔说道:“苏菲,不是我不高兴见到你,但我更想见素馨,你可以帮我带她进来吗?"苏菲的脸色微微一白,还来不及开口,病房门己经被人强行推开。
“别拦着我,你有没有搞错?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凯曼大声嚷嚷着,在门口和护士拉扯。“我可是霍森?杭特的经纪人!”“凯曼,”苏菲转头,怒瞪着他。“你闹够了没有?"“是这护士太不长眼——’
“凯曼!”,霍森也瞪着他,厉声斥喝。
凯曼一僵,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霍森舌忝着干涩的唇舌,看着护士。“小姐,没关系,请让我的经纪人进来,我有事情需要请他处理。”尽责的护士,这才松手,退了出去。
凯曼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先拍了拍衣袖,调整领带,才快步走进病房。但是,当他看清楚霍森的伤势时,却呆了一下,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狗屎!他们说你没事的!”他脸色苍白,恼怒的连连咒骂,最后才问:“你他妈的还好吧?"“我不好。’他厌倦这个问题了。‘素馨呢?她在哪里?"“素馨?”凯曼一僵。
“没错,素馨。”霍森瞪着他,神情不耐。“麻烦你去请她进来好吗?"“现在?”凯曼眨了眨眼。
“当然。”病房里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是他真正想看到的。“现在。’他强调。
“我没有办法。”凯曼脸色苍白,心虚的拉了拉突然变得太紧的领带。
“为什么?’他拧眉。
“她不在外面。”
霍森的心往下一沉。
凯曼急着要转移话题。“这几天,我忙着把你车祸的新闻压下来,你知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在这时出车祸,会让更多人抽走广告和代言,我得先处理这些事二”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饭店?”霍森怒声咆哮。
懊死,素馨一定吓坏了,她才刚遇到那种事,他却完全失去了连络,听凯曼所说,车祸的消息也被压下来。他无缘无故消失三天,她在这种情况下,不胡思乱想才有鬼!“把你的手机给我‘"“医院里不能打手机。”凯曼迅速回答。
“把你该死的手机给我!’他低咆,然后因为疼痛狂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血。
直到这一刻,凯曼才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掏出手机。只是,他太心虚,又补上一句。
“你打回饭店也没用,她不在饭店里。”
抹去嘴边鲜血,霍森紧抓着手机,狠狠瞪着他。“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嘿!-,凯曼举起双手,紧张的舌忝了舌忝唇,推得一干二净。“我什么都没做,那天你一出车祸,我到饭店通知她,谁知道她一听说你出车祸,立刻就退房走了。”
走了?
他猛然一僵。
素馨走了?!不可能!
霍森咬紧牙关。“你在胡说什么?"“真的,她自己退房走的,不信你问苏菲。”
他转过头,看向苏菲。
苏菲脸色微白,有些不忍,但仍是点头,证实凯曼说的属实。“她走了。”
“我早告诉你,她跟其他女人一样,因为你是大明星,才想跟你玩一玩,真的遇到事情,立刻就闪得远远的——’
“你骗我!”霍森猛地伸手,拉住凯曼的领带,将他抓到眼前,红着眼愤怒咆哮。“素馨不可能走的!你去把她带来!我要见她——听到没有?我要见她!现在就要见她!"见他失去理智,凯曼更害怕,为了自保,连篇谎话像扭开的水龙头,流畅的倾泻而出。
“她走了,己经走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那天,她听到你出车祸,怕被卷进更多的麻烦,立刻就走了,我还求她多留几天,至少等到你醒来,可是她说,再也受不了必须一直讨好你,还差点惨遭强暴,她要回去过平静的——’
砰!
重重的一拳,打断凯曼的辩解。
“你胡说!她说她爱我!-,霍森额冒青筋,愤怒狂吼,激动得甚至忘了身上的剧痛。
被打倒在地的凯曼,痛得眼泪直流,虚张声势的直骂。“狗屎!那女人只是说说而己,你也当真,你他妈的有没有那么蠢,"不,他不相信!她一定还在!一定还在.…霍森心如刀割,满心的怨愤,全数上涌,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疯狂地想再揍凯曼,一旁的苏非尖叫不己。
“霍森,你疯了!医生、医生——’
捂着流血的鼻子,凯曼大吼。‘她要真爱你,现在就会在这里,而不是一听说你出车祸就落跑了!妈的,她连医院都没来过!"霍森火大的想下床,制止凯曼继续鬼扯。他推开苏菲,愤怒的扯掉身上的点滴,鲜血洒在床单上。他试图下床扁人,但是断裂的双腿,无法支撑他的体重,他只能狼狈的摔跌下地。
医生和护士们冲进来,抓住了他,将他拉回床上。
“放开我!王八蛋.放开我…”霍森气红了眼,怒吼挣扎着,但医生己经在他手上扎了一针,他死命抗拒,仍挣月兑不了众多护士的压制。
“干!”凯曼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愤丢下一句。‘霍森?杭特,你他妈的是个疯子."“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你被开除了!’他怒目瞪着那王八蛋,恼羞成怒的吼着。
凯曼脸色一白,愤恨难平。“你不能开除我,你需要!l"镇定剂开始生效,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霍森喘着气,恨恨的瞪着他,再度重复道。
“你被开除了。”
“好。’,凯曼瞪着他,表情阴狠,恨恨的点头。“好,算你狠,你最好不要后悔."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霍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愈来愈是晕眩。“别压着我.…’他愤怒的说,但声音却万分虚弱。
他们放开他后,他不再挣扎,只是瞪着素白的天花板。他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最痛的,却是,已。
她走了,竟然走了?
她要真爱你,现在就会在这里,而不是一听说你出车祸就落跑了!
她怎么可以走?他只是出了车祸,还没死。
妈的,她连医院都没来过!不,这不是真的。
他咽着口水,转头看向吓得脸色发白、泪盈眼眶的苏菲,痛苦嘎哑的恳求。“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素馨就在外面..…”
苏菲捂着唇,泪如雨下。她无法言语,只能上前拥抱他,为他的不幸、他的惨遭背叛而哭泣。
霍森一动也不动。
胸口,像是被人挖出了巨大的、鲜血淋漓的空洞。
那个女人走了,就这样走了。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凯曼或许会骗他,苏菲却不会。
她不在外面,甚至没来过医院。
他从来不曾如此深爱过一个女人,甚至己经买了婚戒,打算向她求婚。要不是为了赶回去看她,他就不会被闯红灯的卡车撞上,但是那个女人却在出事后,头也不回的抛弃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傻,怎么会这么笨。
我爱你。
她说过的,却连等他醒来,都不愿意。
刹那间,他只觉痛彻心肺。
“对不起。’,苏菲硬咽道歉。
他不想听到这句话,他不要听这种抱歉,他不需要这种可怕的同情。
“出去。’他僵硬的躺在床上,声音嘶哑的说:“麻烦你出去。”
苏菲一僵,稍稍退开。
“霍森?"“请你出去。’他看着她说。
他不知道,为何能如此平静?或许,是镇定剂的关系,但是,当世界在他脚底下崩塌毁灭时,他怎么还能保持平静?他需要咆哮,需要痛殴些什么东西,需要除了镇定剂以外的任何东西。
懊死的,他需要素馨,他需要杨素馨!
他需要她在他身边,拥抱他、安慰他、陪着他,告诉他一切都会投事.但她不在,她走了、离开他、背叛他、弃他而去,留他在医院里等死.…即便是如此,他都还想见她,他无法理解那恐怖的渴望,只觉得痛。
视线模糊了起来。
他愤恨痛苦的瞪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苏菲,才发现自己并不平静。
所有无处宣泄的怒气,都随着泪水狂涌,浸湿他脸上的纱布。他痛恨这一切,他痛恨这个世界,他痛恨那个背叛他的女人。
“滚啊。’他沙哑的咒骂。“滚出去!"苏非脸色苍白,不敌他骇人的眼神,只能轻捂着唇,哭着离开病房。
那天之后,霍森?杭特成了最难缠的病人。
他脾气暴躁,不愿意好好进食,更别提配合医护人员,甚至还会对人暴力相向,出言辱骂伤害任何他可习改击的人事物。
他完完全全变成一个人见人厌的棍帐。
除非必要,整栋医院里,没有任何一个医护人员,愿意主动靠近照顾他。
就在他第五次把点滴从手上拔掉的那天早上,一个被阳光晒得发色变淡,全身黝黑,后脑勺绑着小马尾的白种男人,走进了活像惨遭暴风肆虐过的病房。
“嗨。”男人扶起点滴架,看着躺在床上,满脸乱胡,像只被囚禁太久的野兽般的家伙。
霍森面无表情,完全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天花板,像是连移动视线都觉得懒。
男人冷笑一声,也不介意,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想,我就不需要问候你好不好了,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他拉来椅子,坐在床边,瞧着那个模然的家伙。“抱歉我来得太慢,苏菲通知我时,我人在非洲拍片,花了一点时间才能赶回来。”
床上的病人,连眼也没眨一下。
男人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把长脚跨上那张病床,随意交叠搁着,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家伙。“我猜,你大慨也不在意自己的钱,全被凯曼掏空了,对吧?你知道这件事吗?"病床上那个曾经迷倒半个世界人口的男人,依旧木然的躺着,没有对这件事表达任何意见。
“他跑到你家,将所有的东西搜括一空,还利用你之前给他的权限,把你的股票、债券、户头都清空了,他做得很俐落,挖得一干二净。能拿的,他都拿光了,所以你现在只剩下——’男人打开带来的文件。“嗯,一块两毛五,还有你外婆留给你的那间破餐厅。’萎靡的病人,瞪着天花板的眼,略略一眯。
那是非常细微的动作,却没逃过男人的双眼。
“好吧,其实没有那么少。但是实话说,也不多了,我把你洛杉矶的房子卖了,才能负担你的医药费,还有部分人士的封口费。”
他啪的一声,把文件合上,继续靠在椅背上,将两手在坚实的小肮上交叉。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好戏?"然后,那个男人,终于开了口。
“想看,就让他们看。”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病房里。“我不在乎。”
男人挑眉。“那么,我可以现在就通知狗仔,放他们进来,好好炒热这摊狗血,想想那些噬血的家伙会怎么下标题。”
男人抬起干净的大手,在半空中一挥。“浪荡子的现实报应,霍森?杭特的杂碎人生!如果我是主编,就会在旁配上一张你揍人的照片,还有一张你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悲惨模样。”
霍森抿紧了唇。
“这大概能让他们的报纸卖个两天,运气好的话,一个星期吧。”男人笑了笑,耸耸肩。“不过,也就这样了,人是健忘的动物,过不了半个月,你的新闻就会被其他狗屎取代。不用三个月,你的海报会被人拿来垫桌子,你的片子会被抛售,或许有人会在茶余饭后,聊聊你的旧闻与八卦,再嘲笑你一番,仅止于此而己。”
霍森眯起了眼,终于把视线从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上,拉了下来,紧绷着下颖,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只是来看笑话的,我相信你己经看够了,现在可以滚了。”
男人起身,把带来的一叠厚重的剧本,扔到了他身上,冷冷看着他。
“这个剧本,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我三年前想到这故事时,就打算找你演,可惜剧本写好时,你就废了。”
霍森握紧拳头,本以为己经化为稿木死灰的心,经这男人撩拨,竟又燃起熊熊怒火。
“既然我废了,你又来做什么?"“当然是因为,这角色只有你能演。”
他愣住了。
那是眼前这个男人对一位演员最高的称赞。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这么说过,即便是对身为好友的霍森,他都不曾说过——直到现在!
亚历?阿朗佐,是世界知名的导演,拿下无数奖项,能拍他的电影,是所有演员的梦想。
霍森瞪着腿上,厚达好几百页的剧本,却没伸手去拿。
亚历瞧着他,又说道:“我问过医生,你的脚只要好好复建,就能再次行走,虽然会有些微跋,但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如果你想演,我可以等,如果你不想,就把剧本烧了,当我从来没提过。”
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床上的霍森。
“如果我是你,我会用尽全力,重新爬上山顶,让人看看霍森?杭特,是多么优秀的演员,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以为你己经作废的人,重新跪在你的脚下,让所有的人,都清楚知道霍森?杭特只有一个,也只会有这么一个。让人晓得,霍森?杭特,是无法被取代的。”
他紧握着双拳,没有动。
“霍森。”亚历弯,认真看着他。“振作起来,才是对那些人,’他顿了一下,轻声往下说。
“还有那个女人,最好的报复,否则,也只能让人看笑话罢了。”
确认霍森的眼里燃烧着复仇之火时,亚历唇角微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静静转身走了出去。
病床上的霍森僵躺着,双拳依然紧握。
让人看看霍森?杭特,是多么优秀的演员。
他深吸口气,瞪着那厚重的剧本。
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以为你己经作废的人,重新跪在你的脚下。
他眯起眼,青筋隐隐抽动。
让所有的人,都清楚知道霍森?杭特只有一个,也只会有这么一个。
他将拳握得更紧。
让人晓得,霍森?杭特,是无法被取代的。
他咬紧了牙关。
没错,他不该自暴自弃。他要让这个世界、要让杨素馨晓得,他是无祛被取代的。
她以为他毁了,再也无法维持巨星地位,所以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绝不让那个女人看他笑话,他会用尽全力,重新爬上高峰。他会找到她,亲眼看她甸甸跪在他脚下,为背叛、抛弃他,晦恨羞愧。
熊熊的复仇之火,在胸中燃烧,愈来愈旺。复仇的力量,让他能够麻痹身上所有伤痛。
窗外,阳光在蓝天上闪烁。
霍森终于坐起身,伸手将厚重的剧本拿到眼前,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