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与花郎(上) 第二十二章
公子爵看着古大夫一针又一针地缝合丑丫头的伤,心痛持续蔓延,他快疯了!偏偏又无法移开眼,倘若她突然醒来,想找他怎办?他希望她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而不是老酸儒。
“公子爷,心平,气就和。”古大夫针起针落,缝得又快又漂亮。
他怒张双臂,激动挥舞,“心平?气和?本公子恨不得砍掉所有人脑袋,哪来的心平气和?!”
小南听见他的叫嚷,又陷入恐慌,认定今天他无法安然走出八公子府,尽避他什么都没做,可天晓得疯狂的八公子是否会迁怒到他身上。
古大夫无惧公子爵的坏脾气,好声好气道:“公子爷太大声,恐怕会吵醒小姐。”
缝合好叶芙蓉的伤口后,古大夫迅速打上结,小南机灵剪线,暗暗佩服师傅不畏强权。
公子爵马上压低音量,关切的询问:“她的情况如何?”
“这几日得小心留意照料小姐的伤,她很可能会发烧。”
“若是发烧,该如何是好?不成,你得和我一道守着她才行。”公子爵有自知之明,他既不懂医,又不会照顾人,唯有古大夫和他一起守护,他方能放心。
本就有留宿打算的古大夫颔首,清理完叶芙蓉伤口周围的血渍,确认无误后,才以眼神示意小南与他一块儿退开,他很清楚从小看到大的公子爷不爱别的男人太接近小姐,即使他的年纪都可以当小姐的爹,公子爷还是不喜欢。
小南迅速收拾沾血布巾、针线与药罐,收拾完后安静地站在师傅身旁。
古大夫手一指,要他坐下,“公子爷,现下轮到你了。”
公子爵有些茫然,“轮到我?”
“你也受伤了,下官得瞧瞧才成。”古大夫见他迟迟不动,干脆拉他到一旁坐下,就着满室的烛光,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公子爵不耐烦拨开古大夫在他身上模来模去的手。
古大夫不容拒绝,找着他臂上的血口子,拭净后,右手平抬,对小南道:“药。”
小南马上知晓师傅要的是能让公子爷止疼的药粉,迅速自药箱找出,恭敬递上。
古大关专心在叶芙蓉的伤口撒上药粉,揺头喃喃,“这些人好好日子不过,非得成天打打杀杀,弄个身首异处,有什么好?”
公子爵单手靠在桌案上支着头,深邃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丑丫头,“就是有人见不惯本公子成天好吃好睡,非得寻衅不可。”
小南心知师德的下一步,便取出以火烤过干净的针,穿线,再恭敬交到师傅手中。
古大夫眼也不抬的接过,警告道:“下官要缝了。”
当针刺进皮肤的那一刹那,公子爵眉心轻蹙,旋即放松,不在乎古大夫缝几针,他的丑丫头被针线缝补,他也一样,和她痛着,挨着。
“往后将会有更多受伤的人……”古大夫心下发愁,连他都感受到近来王城一触即发的局势,既然他无力阻止,唯有训练更多学徒,采集研磨各种可能会用到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想出城吗?”
“不,公子爷需要下官。”古大夫断然拒绝。
公子爵没想到古大夫肯为他留下,心头漾着暖意,虽然他觉得古大夫很无趣,成天只会钻研医术,但他并不讨厌一柄一眼的古大夫,古大夫给了他父王吝于给予的关怀与温暖。
他眉眼低敛,不教古大夫瞧出他的动容,“我确实很需要你,你留在我身边再好不过。”
古大夫细心处理完他身上各处的伤,“公子爷,小姐这儿有下官守着,你先去沐浴净身,否则待小姐醒来,会被你这一身血吓坏。”
公子爵这才意识到他的衣袍沾染不少已经干涸的血,点头同意将他的丫头暂时交由古大夫守护。
“我很快就回来。”公子爵匆匆丢下话,快步去沐浴包衣,好以最快速度回到她身边。
待公子爵走远后,小南太大吐了口气,小声道:“师傅,这公子爷的脾气……”
古大夫双手负在身后,板起脸来训斥,“只要你乖乖做事,不乱嚼舌根,便无所畏慎,明白吗?”
“是,师傅。”小南乖乖受教。
夜深人静,八公子府护卫巡夜的比平时更加严密,尤其是公子爵的寝房四周,更是站了大批护卫,他们眼观四路,耳听八面,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满室点亮烛火,犹如白昼。
神情阴郁的公子爵了无睡意的与沉睡中的叶芙蓉并躺在他的大床上,每一刻他都想牢牢守着她。
他心疼地抚着她的发,手指画过她的眉,点上她的眼,沙哑低喃,“你是如此……教我怦然心动。”
他不爱她苍白了无生气的躺着,太过脆弱,在他身边的女人,不能不堪一击,让敌人有机可乘。
纵然他对权势无所求,可他身陷宫廷的权力风暴中,有人想借机除掉他在所难免,糟的是他身边的人会跟着陷入危险,若是不够强扞,断然无法撑过一次又一次的阴谋诡计。
他舍不得她无辜遭到波及,偏又不愿松开双手,他的心忧虑烧灼,恨不得化身为铜墙铁壁,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公子爵长叹了口气,因担心会弄疼她,不敢将她拥入怀中,“不要再受伤了,可知这样的你,会教我肝肠寸断。”
他的指尖来到她的鼻,落在她丰润诱人,却不再粉红的唇瓣,他不满蹙眉,唇向前凑近,于要吻上她的那一刻退开,不愿吵醒她。
他又叹了口气,手放在她的额上确认,“幸好没发烧。”
他很不开心,他很焦虑,虽已派人追查刺客受何人指使,可迟迟未得到回报,教他心浮气躁,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
他望着她,想到一堆让他头痛欲裂的浑事,心中百转千折。
时间过得极为缓慢,宛如等了一辈子,她仍未清醒。这回她伤得极重,醒来也只会疼痛难耐,是以古大夫特意用药让她沉睡,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他好想好想看到她没有任何疼痛的清醒过来。
“你又一次代我受过,明明你不是能替我消灾解厄的正主儿,为何遭受劫难的都是你?我应该把叶蔷薇抓回来,让她好好承受这些灾祸才对。”公子爵认真考虑,叶家想要什么显而易见,只要他开口,不怕他们不交出叶蔷薇。
就她这个傻瓜,不忮不求地陪着他,有灾由她挡,她还会笑得一脸满足,这样的她,要他如何不时时揣在心口疼着,宠着。
“我的芙蓉,就算我没说,你也明白对我而言,你不是替我消灾解厄的法宝,我对你是情真意切的,是不?”他字字充满感情,出自肺腑。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对我微笑,听我大呼小叫,像个妻子待在我身边。”
她不晓得他的生命早就少不了她,没有她的他,并不完整。“我的芙蓉……夺去我心魂……”
长夜将尽,心碎的男人彻夜难眠。
经过五个日夜,缠绵病榻的叶芙蓉伤势总算逐渐好转,古大夫下的药没之前重,让她不再镇日昏睡,她清醒时,总是对他微笑,听他蛮横命令她快些好转,才又昏昏睡下。
见她一日好过一日,总是守在她身畔,双眼满布血丝的公子爵终于不再磨刀霍霍要砍人脑袋。
陪她喝完药,让她睡下后,公子爵接获下人通知三哥来访,他来不及整装,便匆匆赶到大厅。
孰料到了大厅,竟发现公子淳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同样满脸疲累,少了平日的温文沉着。
“三哥,出了什么事?”
神情郁闷的公子淳,苦笑拍拍他的肩头,“我已听说你府里发生的事,芙蓉还好吗?”
“谢三哥关心。她的伤已逐渐好转,不再成天昏睡不醒。”
“那就好。”公子淳颔首。
公子爵见他三哥神情仍是怏怏不快,心知定有事发生,“三哥是否发生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
即使芙蓉伤势未愈,他难以舒心展颜,但他仍想为三哥分忧解劳。
“弦月不见了。”
“三哥到大牢找过吗?”身为大司田之女的夏弦月爱打抱不平,在王城得罪不少王公贵族,若非有三哥护着,她早掉了脑袋,不久前她才因得罪老七而进大牢,她若再生事也不无可能。
“找过了,她不在里头。”忧心忡忡的公子淳揺头,她若被关进大牢,事情还好办,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愁莫展。
“不在大牢会在哪?”
“听说她去见俞思凡后,人就不见了。”
“那就到左相那要人。”
“找过了,人确实已离开左相府。”
“所以?”
“我怀疑是老五将人给带走了。”人一旦落入老五手中,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老五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挡了他的道,听说五日前,老二的书楼被一把火给烧了,弦月也是在五日前突然杳无音讯。”纵然心急如焚,公子淳依旧能冷静的思考。
“芙蓉也是在五日前差点死于非命,我们所有人都遇上事情,我敢说老七肯定高枕无忧,啥事都没有。老五这个疯子是打算和咱们蛮干是吗?很好,我可没怕过他,我非杀了他不可!”公子爵气急败坏的往外冲,要召集人马杀入五公子府。
公子淳急忙出手阻拦,“八弟,别冲动。”
额际青筋浮动的公子爵大声嚷嚷,“三哥,你别拦我,我非要让老五知道,他敢动我的丑丫头,我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弦月还在他手中。”正因为无法得知夏弦月是死是活,公子淳才迟迟不敢和公子封正面冲突。
暴跳如雷的公子爵不得不按捺满腔怒焰,假如是别人的女人在老五手中,他根本不管,可三哥不一样,他敬重三哥,不想三哥伤心难过,只好狂怒咒,骂该死的老五。
“三哥,不如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的女人也抓来。”公子爵要老五跟他们一样苦尝椎心之痛。
“八弟莫恼,三哥自有法子整治老五,我不会老是处于挨打状态。”公子淳眸底闪着冰冷决心,会耍狠的人不是只有老五,老五小看他,只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爵气恼地对空气挥拳,“咱们老是一再忍让,真被老五当成病猫。”
总是处于劣势,让他有气无处发,窝囊得很。
“放心,为兄不会再忍气吞声,我会让老五知道什么叫无力回天!”
公子爵望着他三哥笃定的笑容,心中的愤恨不平渐渐平复下来。三哥智谋过人,定能杀得老五措手不及。他的唇角噙着野蛮笑容,迫不及待看老五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