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情涛 (上) 第十章
外边天际已是一片明朗耀亮,广阔的森林终于一扫阴霾,奔跑的一行人,确定远离天谷地盘的时候,才终于在一处溪边停下脚步,拼命泼水,想让自己冷静,同时平缓那快喘不上的气,冷汗早湿透了他们的衣物,第一次领略到黎明前的黑暗,长到像看不到尽头!
当恐惧抓住你时,一眨眼的时间,也足够叫你碎心裂胆,成为一辈子的梦魇。
“真可怕的莲天贯日,!”
“这个『极乐七重天谷』应该就是三圣座中,法末的地盘了。”泰罗武道。
“没想到大武哥你的武功这么厉害!”
看到他在天谷山沟前,一掌威浩,让红线杨柳桥现形,还能跟鬼天女纠缠这么久。
大家都知道泰罗武轻功上乘,精于锻剑,武功虽不差,却说不上绝顶高手,但没想到他如今有这般宏沛的功力。
“前阵子一个奇遇让我武功、内力大增,改天再说吧。”泰罗武擦过额边的汗道:“棋师被带进天谷只怕凶多吉少,他向来待在表妹身边,难道表妹出事了?”
想到这,泰罗武无法冷静了,他必需尽快赶回杭沾。
此时忽然传来低鸣声,像哭叫似的,大家面面相觑,警戒的寻找声音来源,随即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壮汉,蹲在溪边抱着头,像在申吟哭叫。
“看他衣着与道观有关,莫不成那群死在天谷的是他的同伴?那他没跟上真是太好了。”女敕犷为他庆幸。
“岂止呀,只要看一次昨夜的事,同伴算什么。”
“对呀,还是蹲在河边哭,省事些,说不得可以帮同伴收尸,大功德呀。”
“那还要有尸体可收,不,是他要敢进去天谷内收。”
其他手下也应和,却摆明就是挖苦、嘲讽这个落单的人,没跟同伴共患难,他们绿林中人,向来看不起没义气的懦弱者。
“好了,搞不好有苦衷,再说同伴都惨死,他也够苦了。”泰罗武要大家严肃些,别再说风凉话。
来到这名蹲跪在溪边的男子身旁,泰罗武开口安慰的拍拍对方的肩。
“道长,发生何事?若有我们能帮得上手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用客气。”
眼前抱着头低吟的男子,忽然抓住他拍在肩上的手。
“年轻人,你身强体壮,最近更被打通气脉,一双掌满是握兵器的老茧,却又没带任何剑刃、长刀,难道是锻炼兵刃者?”
“道长好见识,我确实出身剑源世家。道长是昆山修道者那一派的人,或者是其他道派人士?”泰罗武想弄清楚,他是否与闯天谷那群人有关。
“哼,那些派门岂配与我牵上关系。”
“道长因何在此?”泰罗武暗自警觉,因为对方将他的手越握越紧。
“自是等着我期待已久的真身!”眼前的男子缓缓抬头,一张诡如金纸的脸色,一双散出灰黑气息的眼瞳,与缓缓绽笑的龟裂双唇。
“你――”
泰罗武无法抽回手,一股玄然异气猛然灌入,眼前的道长头发忽然像喷张开,顶心红光迸出,随即是一道青白光束,一颗奇珠缓缓浮现,天色乍然一暗,四周气旋疾扫。
“大武哥――”
“这老道是天谷的人!”
一旁的女敕犷和手下要上前,却被强烈的气劲给挡住,风强烈劲扫令他们睁不开眼!
泰罗武被玄异之气给贯穿周身,他挣扎嘶吼,随即一道浓浓的青白光气从他顶心灌入后,怪道士和泰罗武同时倒下。
风停,天际再次晴朗,女敕犷和手下忙上前扶起泰罗武。
“大武哥,你怎么样?”
众人关切的问着缓缓睁开眼的泰罗武,只见他睁开的瞳孔浑浊,眸芒渐散失焦,在大家看得吃惊时,再绽出的是深沉厉芒,锐视着他们。
“大武哥,你的眉心……怎么有图案?”刚刚没看到呀。
“又消失了?那是什么?”眉心图案在他张眼时浮现,随又隐去。
“全部都滚!”只见泰罗武冷冷一喝,全身猛地一迸劲,震开女敕犷和其他手下,站起身,感觉这具充沛而有活力的新躯体。“我法末,终于觅得新真身。”
他满意的扬掌吐劲,也感觉到,当初打通这具气脉的内劲相当不凡。
“法末?什么法末……大武哥,你怎么了?”女敕犷要再上前,却被他一掌扼住,对上那双威风悚厉的眼神。
“你、你不是……大武哥?!”女敕犷被抓离地面。
“小首领――”
“泰罗武快放开小首领――”
其他手下纷纷亮出兵器,飞扑而上,泰罗武却将手中的人丢向他们。“他、他不是大武哥……”女敕犷和手下跌在一起。
“看在你们与这具躯体生前的情份,本座赐你们好死吧。”眼前的泰罗武,法末圣座,一脸阴森沉笑的逼来。
“去死――还我大武哥!”
众人愤怒齐上,只见法末双手负于身后,全然不将这几个小杂鱼放在眼内,眼一横,沉沉厉气虚空化刃,射向四人!
四人当场鲜血溅洒重伤倒地,要再给予最后一击时,忽地脚步一沉,迈不开步伐。
“看来,要完全炼化这具躯体主人的意识,尚需一点时间。”
“那就由弟子来吧。”慕青箫从野林内走出,对着眼前的法末跪拜。“恭喜师尊觅得新真身。”
其他手下,恶、业双道师也领着天谷手下,跪迎恭贺。
“原来,我们一直被当成玩弄的死耗子。”
女敕犷和手下硬生生站起,颇有宁死不屈的悍劲。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法末转身离去。
女敕犷昂然挺胸,老大说过,大丈夫死也要像条汉子,其他三名手下眼神示意,在慕青箫一出手,个个挡在小首领眼前。
“你们――”
“小首领……快走――”
最后一名手下抓住女敕犷将他丢下溪中,希望老天爷能让他们家小首领有一线生机。
被河水冲远的女敕犷,只看到手下被一一断头!
天谷地牢内,法末圣座正在吸取柳怀君的脑识。
“云涛剑仙转世的妻子,就是北岩圣女。”按在柳怀君额上的掌,感觉得到掌下的人挣扎抗拒,却终究敌不过此时的他以强大的异法强压他的意识。
“北岩圣女的下落终于清楚了。”业道师欢欣。
法末圣座凛凛而笑,这个新躯体的意识再加上从柳怀君身上所得到的消息,悬荡的事总算拨云见日。
“朝雨丹,北方首富,朝富贵的女儿,朝家。”
古岚山庄内,炉烟袅袅,朝雨丹无来由一阵心悸,她拿出从“月瑶丹琼”带出的小石棋,灵力运指,点点落于石桌,桌上顿现金色棋格,她开始下子于菱线上,一盘棋师曾教过她的“奕局势”排出了令她蹙眉的情况。
她再凝气于指,如笔运走,倾注灵气,虚空写出“今朝”、“明朝”,二句话落于棋盘上,石棋顿然自成走势,灵力测局、灵气探势,金色菱线突然消失,顿时,二棋毁,代表屋宅的数颗棋子碎开,她神色一变。
“棋师、表哥……还有,朝家?!”
月夜照江深,数艘离开赤水河的小舟,来到宽广的江面,已有另一艘接应的平底帆船。
江面上,数艘小舟伴随在帆船左右前行。
“『极乐七重天谷』一行,让法业师很满意?”
船上迎接的属下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法业师,眉目愉悦,好心情掩藏不住。
“法末圣座真身已得,又得知转世圣女下落,闇佛再临指日可待,多少年了,莲日首座终于盼到这个消息。”法业师为主子高兴。
“属下还听说难得一见的『玉尸』已炼成,法业师可见到?”
“自是见到,『玉尸』炼成确实不易,箫座此回立下功劳了。”
一具能化去任何功力的玉尸,全身皆渡上一层如玉的泽光,不怕死、不怕受伤,任何伤口都能靠术法修复,再成杀伐利器。
“没想到,华座死后居然能拥有炼成玉尸的条件,箫座也真敢要求,竟要莲日圣座将尸体交给他炼尸。”再怎么说,琉华生前都是莲日圣座的徒弟,多少有情份,该是不忍徒儿死后,尸体还要被炼成杀人利器。
“私情绊不住莲日首座。”法业师对主子必要时,断然绝然的个性很清楚。“一口不散的怨阴气息,还有华座用邪术所练出的一批食欲男子,都含着阴邪术气的强烈精气,她被自己养出的食欲男子反噬,也让阴邪精气积留体内,得到炼成完美玉尸的条件。”
此时,夜空漫洒无数细碎,错落如雪花的……纸片?!
“怎么忽然飘来这么多纸片?”
众人不及反应,随着落水消失的纸片,四周气流忽地一变,原本轻风明月的夜晚,一瞬竟转为狂风疾啸的漆黑,江水更是汹涌掀涛,众人忙稳住身形,都讶异这忽来的气候变化,下一刻,风停、水静,天地忽像收声般,静到连江水都失声,让人怀疑是否双耳已失去功能。
随即,奇诡迷雾从四面八方翻涌,像乘着江水般滚滚而来,围困四周!
“法业师,有人下阵拦路。”属下道。
“敢对莲天贯日摆阵,不知死活。”另一名属下嘲笑,他们莲天贯日精于阵法操控,如今,竟有人敢以此挑衅,太可笑。
“看对方玩什么把戏。”法业师冷目以对。
此时,一道烁亮锐光划过众人双眼,这才发现,迷雾苍茫中,并行在旁的轻舟,船头一人,持刀单腿盘坐,深暗的夜色下,看不出来人形貌,只有那把亮烁的刀光,照出原本摇船的手下,早已仰挂一侧船舷,双目瞠睁,颈上一抹红痕,显然连声都不曾出,便被一刀封喉。
四周像被圈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中,唯有夜风卷动江上烟岚,泄洒几许凄迷幽诡。
持刀的幽影出声了,竟是女子,刻意压低的声,在雾迷暗夜中,有几分阴森。“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昔时也,余在……”阴森女声顿了一下,随即隐隐听到夜风送来一句;王八蛋,这什么内容,不念了。随即传来连声咳嗽,像在虚掩什么,接着又见虚空散落无数碎白纸片。
漫天如雪花飘飞的纸片,又是落水消失,这一回,刺耳的呼啸声四起,江上竟出现无数幽魅鬼影,穿梭江面,阴悚青光阵阵掠江。
“何路人马,法业师驾前,岂容装神弄鬼!”
船上手下出声叱喝,只见幽影持刀站起,再开口的声不似方才低沉,而是带着几分兴致问:“大师,我有惑,需求大师一解。”来人问。
法业师缓缓眯起眼。“施主之惑,是对着莲天贯日而来吧?”
“大师,杀人是罪还是业?”
“世人论罪,善恶称业,端看施主在乎的是世人或心中想法。”法业师从容以应。
“那为一个信仰,杀尽世人所认定的罪,大师认为这是业吗?”
“施主认为,杀少数人造福苍生是罪业吗?善恶认定皆在世人以愚昧的认知,行肤浅的论断,殊不知,一个为他们承下罪业的人,才是解救他们免于世人迷航中的『佛』。”
“杀少数人造福苍生不是罪业。”幽影似乎相当认同这句话。“大师好见解,我的刀经过重生,开刀喂血后,从此它就拥有渡人罪恶不可思议的法力,每当我一持刀,刀便告诉我,它誓为众生粉身碎骨,救渡众生于迷航中,若遇迷惘者,唯有开杀断业。”
船上莲天贯日一干人等对这些话一怔,这是教中业师们常持的劝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