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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错过你 楔子

作者:林雪儿

这是她的告别式。

她,傅翔莉,二十八岁,“明伦集团”七人决策小组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位。

而她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成为集团核心人物,不光因为她是集团创办人傅承远的独生女,更因她自小接受菁英式教育,被当成接班人培养,在工作上全力以赴,对内对外皆汲汲营营,当真是一路“战斗”过来,才能在几位叔伯辈的集团股东中打下属于自己的地位,得到几位集团大老的认同。

她那么拚命,拚得根本忘记一天睡足五个小时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自己就算拚掉小命,最可能的就是“过劳死”,也许在某一场进行中的会议突然倒地不起,又或者累到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却趴在办公桌上一睡不醒,再不然,应该要像父亲傅承远那样,因长时间的健康耗损,在六十岁不到的年纪因肝癌过世。

结果,事情完全不是她所预估的那样。

上帝对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撞见丈夫吴冠纬与他的年轻继母张丹苹两人热爱情奸的不伦场面而失控暴走,然后因为急着想逃离那个肮脏龌龊的地方,才使得她驾驶的车子在经过一个弯道之时,疾速撞上护栏导致翻车意外……那是瞬间的事,挡风玻璃破碎,没系安全带的她直接被撞击的力道甩飞出去,头部着地。

当她缓过气来,糊成一团的思绪终于清楚些,就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观看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原来,她的已经毁坏到回天乏术的地步,她变成一抹灵体。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根本没有所谓的“那道光”引导她归天家,也没出现什么牛鬼蛇神押着她进地狱,她就只是飘浮着、游荡着……

她的个性一向敢爱敢恨,会不会是因死前的怒气和恨意太深,没能好好冲着那对狗男女泄愤,心里有遗憾才让她在世间停留?

如今想想她实在蠢得无以复加啊!

被她撞见丑事,该羞愧奔逃的人怎么想都应该是对方,她跑什么跑?

蠢到家了她!蠢到她都想拿头去撞墙,呃……但估计是没办法了,她的头只会穿墙而过。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不甘心到了极点,又能怎么样?

怒到最高点,她不禁冷笑。

眼前这一场为她而办的告别式,她那个混蛋丈夫吴冠纬似乎是嫌还不够恶心她,才会把这场版别式搞得像政商名流的茶会,既奢华又虚伪。

当初是眼睛瞎了吧?才会挑中吴冠纬这个只懂得吃喝玩乐、搞女人竟还搞到自己继母身上的纨裤子弟托付终身。

然后,她看见那个男人走进她的告别式会场。

男人穿着一袭剪裁合宜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形,他乌黑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整片光洁的额头以及优美的双耳,贵族般深邃英俊的五官彷佛遭到冰封,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冷漠严峻,却也让她着魔般直盯着他无法挪开目光。

胸口陡然一震,随即背脊紧绷,她能感觉到颈后寒毛竖立。

多可笑啊!明明她都死透了,躺在那具由进口胡桃木雕刻制作而成的精致棺材里,等着告别式结束就要火化成灰烬,成为一抹灵体的她,却依旧记得每次面对这个男人时,那种打从心底漫出的、无法摆月兑的紧张感。

男人的名字──季腾宇。

他是“盛海国际金控”的大老板。

关于公司高层,盛海金控与她家的明伦集团大不相同,决策权完完全全掌握在他手中,他一人独大,而不是像她每每想推动什么企划或投资方案,都必须费一番功夫说服几位集团核心人物。

在明伦集团里,傅家虽然持有最多股份,但也未能过半,因此权力之间的角力斗争与拿捏,常是她花费最多心力的地方。她常认为,决策权无法集中在一人手里,集团内的决策常出现多头马车的情况,正是造成明伦集团一直没办法再往上突破跃进的一大原因。

诡谲多变的商场上,跨平台异业合作的机会是多,想寻求双赢局面的人亦是不少,但更多的是那些等着将明伦集团蚕食鲸吞的竞争对手。

盛海金控所投资的产业与明伦集团多有重迭,自她正式进入集团核心后,两大事业体之间就风波不断,好几回都是明伦集团被压着打,在对方手中吃了不少闷亏,所以只要一提及季腾宇,身处明伦集团决策核心的几位大老没有不恨得牙痒痒的。

她当然也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就是……很难不对他心生佩服。

她傅翔莉自小好强,也自认自己的能力卓越、目光精准,她可以做出一番成绩,将明伦集团推到更高的位置,要不是遇到季腾宇这样的对手,她在这条“称霸之路”上也不会走得如此这般辛苦。

然而,正因为多次与他狭路相逢,她完全是被逼迫着成长,关关阻难关关闯,关关难过关关过,闯到最后,不管成功或失败,她自身倒是一次又一次强化,一次又一次地向前迈进。

总有种模糊又好笑的想法,在季大总裁“隔空”训练下,她其实正一步步朝他逼近,她想,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会逼到他身后,然后超越他。

真到那个时候,她一定要绝地大反攻,打得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

无声笑着,眼角却觉得湿润,鼻腔也酸酸的。

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反攻谁呢?

再有,季腾宇跑来她的告别式是想干嘛?

她跟他虽然在几场商业宴会和交际场合上见过面、交谈过,但说话内容都是高来高去,总之就是台面上大家维持该有的基本礼节,台面下再斗个精彩绝伦,既是如此,她和他根本算不上朋友,说是敌对双方还差不多,他到底来干什么……等等!他、他带来一大束的红玫瑰,还把红艳美丽的花束献放在她的遗照前。

整个会场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装饰在她遗照周边的是一整片的纯洁百合,那束红玫瑰被那几千朵的白色百合一衬,显得无比夺目,玫瑰很美,美得竟有些令人心惊。

她看着不请自来的季大总裁,满心迷惑,这个男人仰望她遗照时的神态,让她胸中再次感到紧绷。

他头微微抬高,那脸部线条是俊美利落的,浓眉干净修长,鼻梁挺直,唇瓣偏薄了些,唇形却十分好看,此时她印象中那双冷峻的、令人不敢掉以轻心眼睛依然深沉,可是他注视着她的遗照,黑沉沉的眼底似乎闪动着什么,引人心悸,那么耐人寻味,却是什么也捕捉不到。

她不禁朝他飘去,离得更近了些,但没能等她再看清楚,身为她丈夫、同时也是这场版别式的主办人吴冠纬已经冲上前来,表情既悲痛又愤恨。

她听到姓吴的混蛋质问他,问他带来一大束象征喜庆和热情的红玫瑰究竟安着什么心?

吴冠纬实在太会演,那表情、那眼神、那质问人的口吻……太到位啊,好像她的意外死亡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痛似的。

简直令她作呕!

姓吴的真为她的骤逝伤心的话,就不会在整场版别式上还跟他的继母张丹苹两人眉来眼去。

是的,那女人也来了。

那个名义上是她婆婆的女人,年纪只比她大八岁,她那天撞见的场景是她全身赤luo,四肢像母狗那样跪趴在床上,由着继子从身后进入、冲撞……在那瞬间,傅翔莉对上她那双布满**的眼睛,她彷佛在笑,彷佛带着挑衅,笑看她的惊慌失措……

回想起那一天,傅翔莉紧闭双眸,两手也不禁握紧,想冲着那个混蛋大叫,想撕破他那张道貌岸然的假面具,却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

“你欺瞒她。对不起她。”

这话突然钻进她耳里,她蓦然睁开眼睛。

说话的人是季腾宇,面对吴冠纬一脸悲愤的质问,他目光从被一大堆百合花镶边的女子遗照上收回,淡淡瞥了过来。

那语调低沉轻哑,剎那间却把吴冠纬镇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傅翔莉觉得自己也被镇住,怔怔望着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庞,过了好几秒才听他徐慢道。

“吴总,商场如战场,总要知己知彼才好施展,你的那些私事我本不想管,但你不该让她撞见那些,你连瞒她都做不好……”薄唇往上抿出一道淡弧。“如今她不在了,她在明伦集团的位置由你顶替,你说,你能在那位置上坐多久呢?”

“……季总,这是我亡妻的告别式,请你放尊重些。”

季腾宇倨傲地点点头。“是,是该尊重,所以我今日才亲自前来知会阁下一声,关于我手中掌握的那一迭不伦照片,某人与他年轻继母赤luo交媾的照片,我会选一家出色的媒体好好处理此事。”

这话一丢出,吴冠纬傻眼,傅翔莉也傻眼了。

她傻傻看着季腾宇转身离开,看着吴冠纬那混蛋丢下窃窃私语的人们、一脸惨白地追出会场,季腾宇从容地坐进豪华房车的后座,司机将车子驶离,完全不给吴冠纬说废话的机会。

眼里热热的,颊面也痒痒的,傅翔莉伸手去模,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是她的眼泪,她竟然在哭。

发现丈夫不伦,她没有哭,发现自己被瞒得那么惨,她也没哭,知道自己笨得弄掉这一条宝贵性命,她还是没哭,直到此时此刻抑郁在心中的那个结被打开了,心情突然放松,眼泪就跟着滚出来。

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呢!

虽然她实在不明白季腾宇为什么这么做,但他跟那混蛋作对,不让对方好受,她就觉得痛快!

她揉着眼睛,边哭边笑,心中默默念着“季腾宇”这个三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他冷俊的面庞。

当她放下手、张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已不在告别式上,而是跟在一道高大挺拔的男性身影后面飘浮着,而那男人正是她暗念名字、脑中想着的那一个。

变成一抹灵体,颠倒了她对时间和空间的认知,好像可以用意识来支配行动,心里想到谁,一下子就能出现在谁身边。

至于时间,也不再是她以为的那样循序渐进。

从落地窗往外看,这层坪数破百的高级公寓至少位在三十楼以上,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车流与灯火交织出迷人景致,仔细在迷离的夜景中搜寻,还可以看到矗立在不远处的盛海金控办公大厦。

这里应该是季腾宇的私人住所吧?她想。

这里离公司大厦那么近,又似遗世独立般位在高处,有种“近可攻,退可守”的自在感,是她喜欢的,因为她也是为自己找了一个类似的地方,离明伦集团总公司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不过她的私人住所比他这层公寓小多了,才两房一厅一卫浴,够她一个人独处,也比他这边温馨许多,里边的摆设都是她亲自挑选布置的,她从来没有让谁进去过,即便后来嫁给吴冠纬,她还是为自己保留着那一小片天地。

此时,男人刚洗完澡,身上随意套着浴袍,微湿的浓发有些自然卷,跟她见过的、梳得一丝不苟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竟是……挺可爱的。

她觉得新奇也好奇,灵体继续跟在他身后飘,见他在胡桃木吧台上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狠狠灌下半杯之后,又把杯子倒满。

为什么喝得这么狠?他在不开心什么?

她不禁皱起眉头,满心疑惑。

他拿着酒杯徐步走进宽敞卧房,没有停留,又推开卧房里的另一扇门,进到一个约莫十五坪的空间。

灯光略微昏黄,傅翔莉环顾一下四周,大致看出这是一间影音娱乐室,天花板角落和墙边分别设置着成组的高级音响,当投影机启动,在那面雪白墙面上投落影像时,她整个怔住,双眼瞬也不瞬。

她瞪着那影像,是一名巧笑倩兮的女子,一张张的照片自动播放着,那女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是她。

无数个她……穿着正式套装、散发干练气息的她,参加宴会场合、身穿晚礼服的她,还有穿着运动休闲服在高尔夫球场上挥杆的她……都是近两年来的她出席各大小活动的照片,而她根本没察觉自己被偷拍了。

最后,自动播放停止了,白墙上的投影定格在一张她身穿高雅白纱礼服,微露香肩,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她坐在一张雕琢精致的情人椅上,垂眸凝视那束娇艳玫瑰,长发略微蓬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卷卷的发丝垂下来,看起来十分柔软恬静,唇边还噙着一抹慵懒笑弧,轻敛的眉眼显得神秘诱人。

她认得那件素雅的白纱礼服,是两年前在自己的订婚宴上穿的那一套。

那场订婚派对的气氛是轻松浪漫的,她委托的婚礼承办公司租借到一个很棒的场地,是一座位在山上,可以眺望大海的庄园别墅,整座园子绿意盎然、花团锦簇,每个小细节都被照顾得很好。

她的订婚派对只宴请十桌的亲朋好友,半年后,她举办盛大婚礼,与吴家联姻。

印象中,墙上这张照片……似乎不在她那一大迭专业摄影师为她拍下的订婚派对照片里。她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神态。

他为什么有这张照片?又为什么有她那么多张照片?

商场上讲求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难不成为了掌握明伦集团动向,他请人监视她吗?

越想越火大,她注意力从自己的照片上收回,转头怒瞪他。

结果心脏重重一跳!

男人凝望着照片出神,那英俊眉目……有种她无法描述的痴迷和悲伤。

好像他整个人沉浸在苦涩无比的海水中,呼吸只能靠着本能。

在这个空间里,他不是外表光鲜亮丽的集团总裁,不是菁英中的菁英,不是那个被政界、商界抢着想要结交攀附的大老板,他只是一个男人,赤luo而且单纯地面对自己的心。

季腾宇,你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这抹灵体不由得出声质问,但他怎么可能听见?

他听不见,而她只能看他一口干掉杯里的烈酒,看他脚步略微不稳地走到那片墙前面。

即便知道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还是反射性捂住嘴巴,试图挡住冲口而出的惊呼。

她看到他双目迷离,微微勾唇,然后把薄唇压在照片上那女人的唇瓣上。

他在吻她……不、不是!他吻的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但是……但是……她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啊!他为什么要吻她?

难道他对她……

他、他喜欢她?!

不会的,不可能啊!

他们虽然认识,但根本称不上是朋友,说是敌人还比较贴切一些。

几次在公开场合见面,虽不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谈话的气氛也不会融洽到哪里去,彼此高来高去,动不动就打机锋,反正都是商场上该有的应对进退,她对季腾宇这个狠角色只有防范再防范,哪里有什么交往?

但是他……为什么表情这么哀伤?为什么要用那么忧郁和不舍的眼神凝望照片里的她?为什么……亲她?

季腾宇,为什么?

她眼睛热热的,脸颊一下子湿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原来灵体不仅能感觉到心痛,连眼泪也有温度。

她彷佛被定身般无法移动,怔怔地看着男人颓靡又如魔鬼般英俊的侧脸,捕捉到他微哑的低语──

“如果真有来生,我不想……”

不想什么?

她一颗心瞬间被提得老高。

眼前的男人勾了勾薄唇,笑得有些悲哀,接着把额头抵在墙面上,如果退后一些看,好像他正与照片里的女人交颈相依偎。

傅翔莉以为等不到答案了,却又听到他低低开口──

“不想再错过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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