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寡妇的古代日常(下):抗旨 第二十章
季君澜眉头还是呈现川字,过了半晌才出声。“这个故事……十分有趣。”方怡正色道:“这不是故事,是事实。”
“你所说的世界只是想象出来的,并不是真的存在。”季君澜将她拥在胸前,还是坚信那是“故事”。“没有证据,在公堂上可是说服不了人。”
她抬起头。“你不相信我?”
季君澜亲了亲她的发顶,安抚意味浓厚,想到自己也有哄女人的一天,他不禁想笑。“我相信那是你的愿望,希望它是真的存在,但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有这个可能呢?”方怡此刻多希望可以拿出证据来。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就是你,怎么会是另一个女人?你的个性确实不够顺从,想法也跟别人不一样,但就是这样的你才令人动心。”
“你说令谁动心?”她笑诸。
见她又对自己重展笑颜,原本胀满胸口的滔天怒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季君澜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饱含无奈,以及满满的爱意。这辈子遇上她,他只能认栽。“还要本王亲口说吗?”
方怡执起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颊上。“我也一样,虽然王爷的外表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其实内在是个比火山还要热情的男人,更是凡事认真,为了承诺和责任,可以不计毁誉的傻瓜。”
“你说本王是傻瓜?”他不悦地问道。
她轻笑一声。“就因为是傻瓜才会爱上我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而我为了这个傻瓜,也宁愿屈就,当他的妾。”
季君澜嘴角抿了抿,但终究没有开口。
“请王爷原谅我的任性,我无法以那样的条件去当你的王妃,但是今生今世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方怡眼眶泛红,许下诺言,就算未来的王妃容不下自己,总是故意挑事,她也会咬牙忍耐,不跟对方计较。
他喉头一窒。“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嗯。”
“你要是敢走,本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方怡既想哭又想笑。“嗯……不过我可还没有放弃,只要能够说服皇上下旨准许全天下的寡妇想再嫁的可以再嫁,想守节拿贞节牌坊的也可以守节,交给自己选择,那么问题不就解决了,你说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季君澜费力地压下唇角。
她点了点头。“天亮之后我就来写状纸,这次要告的对象是一我先问一下,告皇上会不会被砍头?”
季君澜忍得有些辛苦。“会。”
“就算这样,还是得试试看。”方怡模了模脖子说。“再说凭我和皇上的交情,应该不至于杀了我,顶多挨几下板子——不对!我当面抗旨,他现在一定非常生气,说不定真会砍我的头……”
他头又疼了,将袍服月兑下,打算就寝。“睡吧,明天再想。”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
“我想皇上应该不是那么会记仇的人,好歹我也帮了他不少忙,刚好抵消……”方怡问着从身后抱住自己的男人。“王爷说是不是?”
没听见回答,她回头一看,就见季君澜紧闭着眼。“这么快就睡了?说得也是,今天真的累了一天,明天再来想好了。但要告皇上什么呢?精神虐待?不过想也知道大周朝的律法没有这一条……”
直到方怡入睡,季君澜才掀开眼帘,即便再过五十年、一百年,这个愿望也不可能实现,而除了她,他也不打算让任何女人坐上摄政王妃的位置或是生下他的孩子,其实……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不由得收拢双臂,听到她发出模糊的抗议声,依旧揽得紧紧的,直到睡熟都没有放开。
五天后,太贵妃在永寿宫喝下御赐的毒酒,结束一生。
在下这道旨意之前,季昭想遍各种理由,最终还是决定把人赐死,绝不容许任何人危害自己的性命。不过事后他躲在锦被中哭了好久,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是如此简单,这点让他感到恐惧,加上对方又是先帝的嫔妃,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就更为难,却又非这么做不可——因为他是皇上。
而这也是季昭最后一次哭泣。
就在太贵妃被赐死的消息传开,文武百官对小皇帝多了几分戒心,不敢再把他当作不懂事的黄口小儿,更没人再有逼宫的念头。
四月,百花盛开,摄政王府却如往常般寂静。
“爹怎么来了?”刘氏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小厅,迎向正在喝茶的父亲,见到家人,勉强打起精神。
工部尚书刘培安看到长女进门,放下茶杯。“今天正好是休沐,跟几个朝中的朋友吃完饭,正好经过附近,就顺道来看看你。看你的气色不太好,是哪儿不舒服吗?”身为摄政王的亲舅父,只要说是来探望女儿,尽避主人不在,还是获准进入王府。
刘氏勉强挤出笑。“不是什么大病,爹不必担心。”
“王爷已经多久没有踏进王府了?”女儿不用开口,他这个当爹的也看得出来,那是心病。
父亲至今尚不知陈氏的存在,她也说不出口,那等于是承认自己的失败,只能避重就轻地回道:“王爷很忙。”
“他是摄政王,当然忙,可也不能把你丢在王府不管,三年都过去了,连个孩子都没能怀上。”他盯着长女半晌,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也只把你当作表妹,从来就不是女人,也不曾动过心……”
刘氏难堪地叫了一声。“爹!”
“爹知道你不想听,但再拖下去,搞不好王妃就要进门了。”刘培安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她心头一惊。“这是真的吗?”
“听说太后娘娘已经关心过好几次,只是都被王爷挡回去,但是不管怎么样,早晚都得面对。”他抚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戒指,沉吟道。“皇上也九岁了,最近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架势,没人敢瞧不起他或当着他的面无礼,等再过几年,皇上亲政之后,王爷也可以放下重担,搬回王府内居住,不会再大半年都见不到人影,可是万一那时王妃已经进门,而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有办法抓住他的心吗?”
“爹是对女儿没信心?”刘氏红着眼眶。“只要王爷搬回王府居住,不再分隔两地,我一定有办法让王爷爱上我。”
刘培安又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男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掌握,日久生情这种事也会因人而异,你们是表兄妹,他要是真的对你有意,当初也不用那么辛苦,用尽镑种手段才说服他同意你进王府,却也只能当个妾。”
她咬了咬唇。“爹是要我放弃?”
“当然不是,只是要你换个方式。越得不到的东西,男人就越想弄到手,太积极、太黏人,总是缠着他,反而令人生厌。”刘培安知晓女儿的性子,不得不面授机宜。“有时也要吊吊他的胃口,懂爹的意思吗?”
刘氏苦笑一下。“那也得见到人才行。”
“只要下次王爷回府,你记得爹说的话就好了。”他耳提面命。“否则再这样下去,就得靠你妹妹了。”
“什、什么意思?”她震惊地瞪着父亲。
“你妹妹已经十六了,姿色和才华都不输给你,你娘的意思是让她当上王妃,姊妹共事一夫也是件美事。”刘培安说出心中的盘算。
“娘真的这么说?”她攥着巾帕的手微微发抖,没想到连母亲和妹妹都成为敌人,打算阻碍自己的人生,她绝不能让她们得逞!
“不想被自己的亲妹妹取代,就多加把劲。”说完,他便起身准备告辞,忽然想到什么,笑了笑。
“爹在笑什么?”刘氏有些心不在焉地送父亲到厅口,听到笑声,这才抬起头。
刘培安跨出门槛,说道:“只是突然想起前阵子听到的一个传闻。”
刘氏随口问道:“什么传闻?”
“上个月初九不是皇上的天寿圣节吗?”见女儿点头,刘培安才接着说。“有人在御花园看到王爷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两人状似亲昵地游园赏花。”
“那个人确定没有看错?”她掩嘴笑了笑。
“爹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说传闻不可信,何况那个女人据说是个寡妇,还是名讼师,王爷又岂会看得上——”
她冷不防地抓住案亲的手腕。“爹刚刚说什么?”
“爹是说王爷怎会看上一个寡妇?而且又是讼师,所以才觉得好笑……”刘培安一脸不以为意,却见女儿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怎么了?”
“爹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刘氏颤声问道。
刘培安瞥了女儿一眼。“不就是‘第一女讼师陈娘子”,她打赢了好几场辟司,还成功扳倒户部侍郎张晋全一家,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太后娘娘都听过她的名号,在天寿圣节那天的宴席上,让她成为座上宾。”
“她是座上宾?:”她的心往下沉,一路沉到了谷底。“她居然是座上宾,这是多大的荣幸!”
“到底怎么了?”
她恨不得放声尖叫。“女儿只是担心万一传闻是真……”
“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招惹个寡妇,对他的名声也不太好听,你就不要胡思乱想。”叮咛几句,刘培安就离去了。
刘氏回到寝房,两脚发软,无力地坐在地上。“那个女人居然受邀进宫,成了天寿圣节宴席上的座上宾……”
“夫人,就算成了座上宾,她也只能当妾,当不了王妃。”燕儿跟在一旁,从头听到尾,只能这么安慰。
“她还跟王爷手牵着手游园赏花?”她简直要崩溃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偏偏是她?”
燕儿想要搀扶主子起身,却被挥开。
“就算她当不了王妃,我也不能容许她继续活下去。”陈氏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尽早拔除。“燕儿!”
“奴婢在。”
刘氏挣扎起身,脚步不稳地走到床头,打开摆在枕边的小木箱,里头摆着自己所有的私房钱以及昂贵饰物。
“这里有五十两,你去陈氏之前住的那座四合院,收买住在里头的那些人。”
燕儿接过分量不轻的钱袋。“收买她们做什么?”
“我要知道有关陈氏的一切,她的娘家在哪里、还有哪些亲人在,以及最重要的夫家,就算丈夫死了,被公婆逐出家门,生是他们家的人,死也是他们家的鬼,不可能真的不管……总归一句话,打听得越多越好。”知已知彼,第一步就把那个女人的底全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