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藏娇 第十六章
第十章
我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是不是很吓人?
不会,比你的伤疤还要吓人的女子多了去,那些随着丈夫上战场的女子哪里没有一道伤疤,对为夫而言,娶妻要娶贤,不是看女子的容貌,而是女子的心性,夫人,你的容貌,为夫很满意,你的心性,为夫也满意,你没有一处是为夫不满意的。
韩隐,你给我闭嘴!
画面一,幽幽的湖水下,冰冷的湖水冻得人好冷好冷,一具高大的身游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溺水的女子,女子睁开双眸,呼吸不了,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吻住她,给她渡了一口气。
那张俊脸是她的夫君,她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正要说话,忽然那女子转过来,那张脸不是她,是朱三小姐。
不,不要!
一抹绿色轻纱床幔里,一个人影猛地坐了起来,透明的轻纱后,女子纤细地坐直在那,额上冒着冷汗,猛地坐在那直喘气。不、不要,她不要他救朱三小姐,她、她宁愿朱三小姐溺水,她也不要韩隐去救。韩隐是她的夫君,是她的、是她的!
宋凝脂擦了擦脸,脸上和额头的汗水相融,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水,她呼吸急促、神色苍白。白皙的手颤颤地挽起轻纱,不期然的,她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看到他那张俊脸,她便想到在梦里,他吻了朱三小姐的场景,不、不,她不要他娶朱三小姐,不要!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宋凝脂一回来便躺在了床榻上,哭着睡了过去。韩隐坐在美人榻上,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她能感受到他浑身的寒气,“将、将军。”
韩隐站了起来,伸手点了蜡烛,柔和的烛光照在韩隐的脸上,使得他的另一边俊脸隐在黑暗中,透着一股阴森,烛光在他另一边的脸上跳跃着,投射出他英俊的五官。
她的夫君很俊,不是贵公子的模样,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股肃杀之气不会令她害怕,她只觉得这样的男子很好、很好。往日,他是冷酷也好,无赖也罢,如今再看他,她才发现这人的眉眼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宋凝脂红了眼睛,正想要告诉他,就算他救了朱三小姐,她也绝对不会让朱三小姐进门,除非她死!可她才润了润唇,正要说话,那头的他却开口了,“墨玉,是你拿下来的?”
宋凝脂这时才发现韩隐的掌心上放着墨玉,那时下了马车,回到屋子里,她晕得厉害,呼吸不了,她模着胸口,模着模着便模到了墨玉,一想到这墨玉便想到韩隐和朱三小姐,气不过,她便一把扯了下来,直接搁在了桌子上。
“是。”宋凝脂颔首,想张嘴,又被他打断了。
“宋凝脂,我说过,墨玉是韩家的传家之宝,只传给韩家的女主人,你什么都可以放下,唯有这墨玉,不行!”他语气猛地阴冷,“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你拿下墨玉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做我的女人了?”
宋凝脂猛地喘了一口气,满脸的愤怒,“韩隐,你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拿下墨玉而已,他却开口问她要不要做他的女人,他是想她怎么回答?
本来平复的心痛又卷土而来,宋凝脂气得一把将腰上的栗玉芯苏绣软枕用力地往韩隐的方向扔了过去,可惜她的力道不足,那软枕半路便坠了下去。
宋凝脂气得两眼发红,指尖用力地掐在被褥里,因为气愤,她错过了韩隐眼中的惊讶。
韩隐见过宋凝脂生气的模样,要嘛是娇怒,要嘛便是闷在肚子里,从未像此刻这般,怒气的火焰从她的周身射出,越发地显得她那张脸容光焕发,娇艳欲滴,勾得他的心跳快了好几步。
“韩隐,你不想我做你的女人,你想谁做你的女人!”她愤恨地喊着。
韩隐本来阴鸷的脸庞逐渐地清亮,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抹光芒,指引着他往前走。他悄然地平息着那七上八下的心,缓缓地开口,“你觉得谁配得上我?”
配?宋凝脂用力地闭了闭眼,是,她的容貌没以前好看了,以前他不嫌弃,那时他的心里没有装下别人,可此刻他心里有了别人,于是曾经海口应下的承诺也忘记了。但,明明说了不介意的,他不在乎的。
一颗晶莹的泪珠极快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湮没在她的衣杂上,再睁眼,她的眉目深处是冷到骨子里的清冷,“韩隐,只有我能配得上你!”
韩隐的眼底仿佛有一朵莲花在绽放,那高冷的姿态却摇曳着身姿,显然是愉悦到了极点,“哦,夫人好自信。”
宋凝脂用力地咬住舌尖,咬破了舌尖,尝到了血的滋味,血腥味染红了她的眼,她狠狠地说:“韩隐,你休想,休想娶那朱三小姐!”
朱三小姐?韩隐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但一闪即逝,没有想起那朱三小姐长什么样,不过他跟朱大公子关系好,那朱三小姐又是朱大公子的妹妹,朱大公子长得俊悄,那么朱三小姐的模样应该是不差的。
“朱三小姐确实不错。”韩隐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脚下微动,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跨过那栗玉芯苏绣软枕,往她的方向走去。
韩隐很气,起初真的很气,那墨玉的意义非凡,而她就这么将墨玉放在桌上,好似对她而言,他就如这墨玉一样,是可以随时搁放的,那时怒火攻心,他恨不得冲去咬她一口。
但一看到她那苍白的神色,再想到回来时宋府小丫鬟的话,他忍住了,她身体不适,所以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宋府的事情,他也忍下了,即便回来看到她睡得香甜,他仍然忍住了怒火,等着她醒来。
可是,醒来的明明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她的言行却变了。亮光在韩隐的眼眸中闪烁得更加强烈了,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温文儒雅。
就他这副淡定的模样落在宋凝脂的眼里,心中的妒火又烈了几分。她死死地瞪着他,“朱三小姐便这般好?”他对她的承诺还犹在耳畔,可现在他却说别的女子好,炉火几乎要吞噬掉她,她整个人因为怒、因为护,而隐隐发颤。
“是挺好的。”他淡淡地说。
“韩隐,若、若是你没娶我,你会娶朱三小姐了?”宋凝脂的眼升起水帘,遮住了她眼前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模样,瞧不清他的眼里是否还有她。
“也许。”韩隐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转眼间,人已经来到她的跟前,这般的近才发现她的神色非常的糟糕。他的脸色一凛,大掌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怎么回事?秋兰刚才便说你不舒服,可你不让请大夫,这副模样还不请大夫,你……”
“你还会关心我的生死吗?”宋凝脂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我死了不更好,我死了正好给朱三小姐腾位置,你们两人便可以相亲相爱。”
宋凝脂一股脑地喊了出来,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嫡长女的风范,她不过就是一个护妇,只要一想到他骗她,她的心便疼得厉害,她难受地趴了下去。
耳边听到他焦急的声音,“凝脂,为夫是跟你开玩笑,不舒服我们请大夫。”
宋凝脂抬眼看他,泪珠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韩隐有些慌了,“朱三小姐关我什么事情?我根本不认识她……”
韩隐还想说下去,却见她轻轻地翕动着唇瓣,那声音实在太轻,他听不轻,于是他将脑袋凑了过去,这一回他听清楚了。
“骗子、骗子、骗子……”
韩隐的心隐隐作疼,他从未被人说过是骗子,第一回听到却是从他爱的女子嘴里听到,他有些慌乱,这样的感觉没有过,这样的宋凝脂他也没有见过。他捧起她的脸,“宋凝脂,你给我听清楚,我没有要别的女子,我这一辈子只要你,只要你一个!”
啪的一声,宋凝脂用力地在他的脸上挥了一记,红着眼睛说:“韩隐,你这个骗子!你说喜欢我一个人,可你却还要去救朱三小姐,现在先哄好了我,之后再哄着我让你娶那朱三小姐吗?我呸,你作梦!”
宋凝脂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作梦,这个自己怎么这么粗俗,那个文雅的宋府嫡长女去哪了?她忍不住地抬手捂住脸,泪水从指间流了出来,她不想这样子,这样的自己好陌生、好可怕。
韩隐放柔了声音,“没有,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朱三小姐,我只喜欢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
宋凝脂放下了手,眼皮红肿,鼻子都哭红了。她喃喃地开口,“只喜欢我?”
“对,只有你。”韩隐定定地说。
宋凝脂眼睛认真地望着他,好一会,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你若是骗我,我就……”
“我不会骗你。”他怎么可能会骗她。
“你若骗我。”她吸了吸鼻子,“我便吊死在将军府门前。”
韩隐怔怔地看着她,“你……”
宋凝脂躺了下去,脸色苍白却坚定,他若是真的骗她,她便死给他看,这样的话好像不是从她的嘴里出来一样,明明说得这么吓人,她的表情却格外的镇定。
韩隐面色冷肃地说:“不,你休想,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宋凝脂闭上了眼晴,不想多说话了,身体很乏力、很乏力,方才刚睡醒,她现在却又累得想睡了。
“凝脂。”
宋凝脂没有说话,耳尖动了动。韩隐看着,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她的耳朵开始泛红,紧接着,她头一扭,翻了一个身,将妖娆的背部留给了他,一声不吭。“凝脂……”
韩隐的嗓音低沉又缠绵,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她的心飞快地跳着,好像要往他的方向跳去一样。
“凝脂、凝脂、凝脂……”
如痴如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呢喃着,一直呢喃着,该是聒噪的,却奇异地平复了她那莫名的心疼,莫名地令她放松了身子,令她的睡意连连,眼皮重得撑不开眼睛。
这一回,梦里没有那恼人的朱三小姐,只有韩隐,他笑盈盈地对她说,凝脂,我心悦你很久了,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宋凝脂的唇角往上勾了,坐在床边的韩隐跟着也放柔了眼,伸手握住她的手,仍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道:“凝脂,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喜欢你,很久了,傻瓜。”轻喃一般地从宋凝脂的唇里飘了出来。
韩隐倏地睁大了眼睛,薄唇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原来她也早已喜欢他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