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的微醺爱情 第十四章
第六章
“One Day”的后门口,一对男女正在昏暗路灯下压低声音争执着。
“……成哥,拜托不要赶我走。我是真的很想跟在你身边……”艾莉再度伸手想拉成勋奇的手。
“你都来几天了,怎么还是说不听!”成勋奇避开她的碰触,说道:“当初收你为徒的时候,我再三耳提面命,不许和客人有随便或者不在法律允许内的男女关系。后来,你情况不对,我也一再提醒过你了。”
“我知道错了。”艾莉红着眼眶说道。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会允许你破例回到店里,那会让我之后带人没有信服力。”成勋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艾莉瞪着他,见他冰冷脸上仍没有任何松动迹象,蓦地哭喊出声:
“你有没有人性啊!我这几年在店里做牛做马,别人吃喝玩乐时,我就蹲在店里一遍一遍地读书、背酒名、试酒调酒!我很认真我很努力,你为什么不让我回来?!”
“你吃苦耐劳,在我这里学到的技术是那些吃喝玩乐的人能学得到的吗?你敢说现在没有三、五间酒吧争着想聘你?你爱昏头了吗?给我滚回去想想,你那样的做法是对的吗?你敢理直气壮跟你家人说你在做第三者吗?你不是一直说要扬眉吐气回老家吗?你凭什么?就凭你现在这副德性吗?”他声音没扬高半分,可语气严厉,字字如刀。
艾莉扶着墙壁,虚软地蹲下。“我也不想这样啊……”
“那就给我振作起来,做你该做的事……”成勋奇从眼角余光看到巷口有人影一闪,他利眼瞪去。
“抱歉,我什么都没听见。是店里的人说你可能在这,我是来还保温罐的,我放在店里了,只是想说还是跟你说一声……”方柏珍尴尬地边说边后退。
“等等。”成勋奇大跨步走到方柏珍身边。
方柏珍还没开口,就被他揽住肩膀,转身往巷外走去。
他的手掌温度透过衣服渗到她皮肤里,她听见了自己心头小鹿狂跳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就不信你没跟客人交往过!她不就是客人吗?!”艾莉瞪着成勋奇说。
“没错。”成勋奇将方柏珍拉到身前,纳入怀里。“这是我第一个交往的客人。”
方柏珍猛抬头看他,可太近的距离及他的深眸却让她立刻低头。
“那你还敢说我!”艾莉瞪大了眼。
“我和她是以结婚为提前的认真交往,你则是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两者完全不同。”成勋奇将方柏珍揽得更紧了些。
他在说什么啊!方柏珍面红耳赤到不敢抬头,感觉身子就要被他的胸膛给烫伤了。要命!原来有肌肉的男人靠起来是这种感觉,真真是——
好迷人啊!
“那是你刚好碰到一个没有结婚的!”艾莉喊道。
“如果我命中对象是一个已婚的,我宁可孤身一人。”成勋奇神色严肃地说。
“那只表示你爱得不够深!”艾莉瞪他。
“不对——”
“你错了,爱不该是一种伤害。可当婚姻出现第三者时,就注定有人会因此而受伤。”方柏珍抢先成勋奇说道。
成勋奇低头看着只及他肩头的方柏珍,唇角微微扬起。
“你们都不懂!”艾莉大叫着转身离开。
方柏珍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才想到——
要命!他还抱着自己呢。
方柏珍挣出成勋奇的怀抱,并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怎么知道我在“One Day”?”他倾身看着她似乎瘦了一些的脸庞。
“刚好跟纪薇聊到。”
“怎么挑这个时间来?”他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再度化为乌有。
她仰头看着他,极力维持镇定地说道:
“可能是想知道我们何时论及婚嫁了。”
成勋奇蓦地大笑出声,发现自己实在太喜欢她了。
“抱歉,或许我说得夸张了点,但那是因为我想劝她回头是岸。”他眼中噙笑地看着她。
“吓死我,我差点以为我有另一个分身在跟你交往。”她看着他因为大笑而弯起的眼角,忍不住也笑着。
成勋奇倾身向前握住她的肩膀。“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该开始认真交往?”
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觉得当年第一次替病人插鼻胃管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至少不是在吃了一锅佛跳墙之后吧。”三秒钟后,她答道。
“太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连情侣该做的事都还没做……”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一点都没想到那里!”她红着脸后退几步。
“这样不好。”成勋奇一手揽在她腰后,不让她再后退。“因为我会想……”
“你你你……你想怎样……”天啊!她的声音竟抖成这样!
“这样。”
他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
方柏珍再没法思考,只能凭着本能行事;然后,她觉得自己像团烟火,在他唇下绽放了。
他品尝着她,觉得自己醉了。他想,他爱上她的味道了……
在她仍气喘吁吁时,他放开了她,可双唇仍是依恋地在她唇间轻滑了几下。
“我腿软了。”她挨着他低语。
“你让我很有成就感。”他笑睨着她,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肚子饿为何让你有成就感?事实是我从中午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成勋奇咬了下她的唇,又好笑又好气地搂着她再度往前走。
“为什么没吃饭?”
“回到值班室时,我请人代买的便当不知道被谁吃掉了。然后……”又被禽始皇的事严重打击到没食欲。她抿了下唇,决定不提这事坏自己心情。“然后累到没食欲,只想着要睡觉。”
“那你还跑来找我。Shit!”他板着脸说道。
“喂!”她瞄他一眼。
“抱歉,那只是一句发泄情绪的发语词,表示我个人认为你这样的生活方式很不健康。”
“哈,调酒师难道都早睡早起吗?”以为她不知道他的酒吧开到两点哦。
“我每天固定三点睡,十点起床。你有比我规律吗?”
她扁了扁嘴,不情愿地说:“吧台还缺人吗?外科医师可以应征吗?”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能够喂饱你是我的荣幸。”他停下脚步,低头锁着她。
“我来找你是为了还保温罐,不是来找饭吃的。”她好想遮住他那对像镜子一样闪亮的眼睛;明明就是单眼皮,眼睛体积也没她的大,怎么就那么能放电呢?
“你累了一天,连饭都没吃就跑来找我,以为我会相信你就只是单纯要还我保温罐?”他挑眉笑道。
方柏珍摀着发红的耳朵,大声说道:“搞不好我只是想再来一罐佛跳墙啊!”
成勋奇一怔,再次放声大笑。
他笑到摀着肚子,整个人都弯了下去。
“哪有那么好笑!”她被笑得恼羞成怒,气得打他手臂。
他起身,仍是满脸的笑。
她看着他笑出了泪光、湿漉而闪烁的眼,蓦地别过头,怀疑自己有心律不整的问题。
“我好久没这样笑过了。光凭这一点,无论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所求皆准。”他扳正她的脸。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说话这么怪?刚才是“发语词”,现在是“所求皆准”?”方柏珍拉下他的手。
他反掌握住了她的,拉着往前走。
“可能因为我最爱的读物是古文观止、念的是中文系。”
她停下脚步,睁大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方医师有何指教?”
“世界上果然无奇不有。”她啧啧有声地说。
“是啊,这世界真的很神奇。”他握住她的手,嘎声说道。
咕噜!她的肚子大声地回应。
她辣红了脸,在他的大笑声中,被他拉住手去吃了一顿她觉得此生最美味的消夜大餐。
那一晚,方柏珍和成勋奇其实没聊太久,因为吃完消夜后成勋奇就将她送回家了,说是让她好好睡觉。
隔天早上六点,他打电话叫她起床,骑了摩托车载她去吃早餐。
然后,一次、二次、三四五次……只要她没值夜班,每天都有他接送去吃早餐。早餐吃得好,她的精气神怎么可能不好。
而且,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她告诉他,遇过一个刚移植肾脏的单身男子在病房中被恶梦惊醒,叫着说他太太出车祸了,结果捐赠肾脏者的太太,当时正因车祸被送到急诊室……
他告诉她,曾经有位华侨客人来店里说着年少往事,提到在台湾的初恋情人,结果那个初恋情人的先生正好坐在附近,听到后来竟拳头相向……
她跟他说她开刀时曾碰到病人没消化的麻辣锅或半个月前吃的蒟箬混着血水和大便喷发的盛况,而医生就是要在那一堆腐渣里头动手术……
他跟她说,很多客人忆起亡者时,都会泣不成声,因为人生最难受的,不是再也见不到,而是遗憾……
在彼此分享的过程中,她觉得是“天有不测风云”,或者该说:“无常”。他则觉得人生“祸福相倚”,贫贱富贵者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人都会死。但不管结论是什么,他们都明白所有事物皆是一体两面的,极好与极坏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方柏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不曾和哪个男友聊得这么尽兴过,尽兴到她开始在两人没碰面时,也会疯狂地想起他;疯狂程度让她甚至开始庆幸她的工作太忙碌,否则老是在想他,实在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忙是好事。可是,太忙,通常就表示医院病患多,例如今天急诊送来一床在械斗中受伤的患者。患者因为肝脏出血,所以他们得在血泊中动刀。手套、雨衣都阻止不了瀑布急流般的鲜血喷发,而她忘记穿雨鞋的下场就是,整条裤子染满鲜血。
这时候,方柏珍还是老话一句——如果没有爱和理想,在手术室是待不住的。光是手术台一站五、六小时的功夫,就是大考验;之前有次还碰到生理期,她吃了止痛药硬撑着帮忙开刀,连厕所都没得去,结果自己也差点血流现场。
但那次,家属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只因为病患没救活,还找了一堆理由说要把他们告到死。
事实上,她要的不是对方的感激,只是希望家属能理解,医护人员不是神,但他们会尽力;只是有时人力不敌天力,何必苦苦相逼到让医护人员都萌生退意呢?医病必系的紧绷,才是真正让大家出走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