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纯小姐 第二十六章
一路上,她挽着木言谨的手臂缓步走着,耳里听着两个男人讨论不同的案子。
精神性的损害赔偿该要求多少金额?
抚养权、探视权的争取,赡养费的计算依据,判决与协议离婚的条件,遗产的继承等等,都让她听得有趣。
而后,她想起了小吃店的老板娘。
据说,老板娘的儿子后来从美国飞回来,直接约了买方与中介到店里,硬逼着老板娘卖店面。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老板娘见状,便对儿子彻底失望了,她坚持不卖,最后还闹得报警,引起左右邻舍围观,上演一场儿子强逼母亲卖房的不孝戏码。
她出院后有一天嘴馋,坐着轮椅让木言谨推去吃面时,老板娘对她哭诉得泪眼汪汪,直说一切都让木言谨说对了,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会为了钱如此对她……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老板娘,只能求救地看向木言谨,没想到他却低头在她耳边说:“等她哭完就好了。”
她扬眸看他,随即抿唇忍笑。
这个男人,说起话来看似无情,其实却很懂得人心。
“咦!言谨、宇商,这么巧?”日本料理店里,阮秋桐起身对他们打招呼,对单纯礼貌地点了下头。“你们有订位吗?要不要一起坐?”
结果全一起移到秦宇商订的包厢里。
“言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季悠堂关心地问着。对于单纯,他是满心感谢的,所以她住院时他也到医院探望过几次。
“等单的身体再调养得更好时。”对他而言,这件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看着木言谨手指上的订婚戒指,阮秋桐有感而发:“我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不曾交过女朋友的言谨,竟然是我们这群人中第二个结婚的。”
“女朋友不重多,贵在精。懂不懂?”季悠堂说这句话时举杯向秦宇商。
“宇商,你的真命天女还没出现吗?”
“再让我逍遥几年嘛。”秦宇商举杯干了,“你以为天底下有多少个单纯小姐?”
“是缘分未到。”单纯举箸吃着木言谨替她剔好鱼刺的鱼肉,也顺手喂了他几口。
“是吗?”单纯这么说,秦宇商不得不感兴趣,“那缘分什么时候会到?”
“急着结婚?”
“急着想知道自己还能快活几年。”
大家一听,全都笑了。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秦宇商一脸正经,“经典名言,没听过吗?”
“婚姻是一个约定、一种承诺。就像结婚誓约上说的,不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木言谨语气平稳地说着。“是要一辈子用心经营的事业。”语毕,他对着单纯微微一笑。
“唉,言谨说话总是这么严肃。”秦宇商举杯向单纯,“你怎么受得了?考虑清楚喔,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可是很长的喔。”
“真是的。”木言谨笑叹了声,拿起自己的酒杯,“单还不能喝酒,我替她喝。”
“喂,替她喝是因为她受得了还是受不了?”秦宇商坚持要答案。
“受不了也无法反悔了。”木言谨黑眸稍敛,神情微赧,“我不能没有她。”
“哇呜——”阮秋桐兴奋极了,他压根没想过木言谨会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来。“允知听见的话,一定气死了。”
话声一落,大家突然安静了。
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阮秋桐立即胀红了脸。
“红颜薄命吧。”秦宇商缓颊着,“那种始料未及的意外,谁也不乐见的。所以我们才更要好好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官允知的真实身分除了警方与检调单位之外,并未向任何人透露。
所以其他人只知道那场令人震惊的爆炸案埋了一些人,而不幸的是官允知并没有醒过来。
逝者已矣,再多的真相都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小单,”秦宇商敛起笑容,“谢谢你为言谨活了下来。”他的声音真挚得令人动容。“你在手术时,言谨一直问我,为什么在里面的人不是他。我无法回答。”
“宇商——”木言谨微讶地看着秦宇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
“当时,我在心里咒骂你不下百遍,骂你休想将言谨丢给我照顾;骂你休想要我对你内疚一辈子;骂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把言谨的心魂都勾走后却一走了之。”秦宇商深吸口气,“认识言谨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无助又懊悔的模样。所以,真的很谢谢你让我能继续开心的过日子。”
“我的眼泪原本都要落下了,全让你最后一句话给毁了。”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季悠然特别有感触。“单小姐,”季悠堂也正色道:“我兄弟今后就麻烦你照顾了。”
“悠堂,怎么连你也……”木言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见戴着白手套的她握上木言谨的手,微倾过身与他四目相对。“放心把你交给我吧,今后我一定负责到底。”
“呵……”原本凝重的气氛一下子便被冲淡了。
“你真的是破坏气氛的高手。”木言谨似笑非笑地说,就着交握的手拉到唇边印下一吻。
“她还是毁灭女性恋爱幻想的杀手呢。”秦宇商不忘补充。
“才不是。”单纯郑重摇头,“我只是努力让梦想实现的实践家。”
“哈哈哈……”大家一起被逗笑了。“来,我们敬伟大的实践家!”
互碰的酒杯里夹杂着一杯果汁,却完全无损欢乐的气氛。
“咦!那盘是天使虾吗?什么时候叫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喂喂,不要抢,留一条给我呀!”
“怕什么,吃完再叫就好了,反正宇商会埋单。”
“我什么时候说今天是我请客的?”秦宇商扬高了眉。“我来埋单,你们尽量吃。”木言谨淡淡笑着说。
“也好,反正过不久就要包红包了,先吃一点回来。”阮秋桐笑开了嘴。
“秋桐,你那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季悠堂调侃着。“不然改天把夏沐和钦展也约出来吃饭,大家再聚一聚,下次换我请。”
他转头看向单纯。“单小姐请务必赏光。”
单纯但笑不语,她知道他想谢谢她的心意。
“悠堂要请啊……那我们先来选餐厅,从最贵的开始挑。”阮秋桐可是没在客气的。
包厢里一下子又欢腾了起来。
此时,单纯悄悄挪向木言谨,半趴在他的背上,下巴搁在他肩上,双手轻轻揽着他的腰,看着大家开心交谈的模样。
“累了?”木言谨用手背抚了下她的脸。身体尚未完全调养好的她,很容易疲倦。“我们先回去吧。”
“没关系。”单纯懒懒地靠着他不动,“现在的气氛很好,木言需要放松一下。”她用下巴撞了撞他的肩膀。“为了我,你把自己绷太紧了。”她的声音柔缓下来:“我没事了,真的已经没事了,放心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不放。
“单。”过了一会儿,他侧首轻唤着。
“嗯?”
“我说不能没有你,是说真的。”
他用压低的嗓音,呢喃着近似告白的情话,听得单纯的心发热也发酸。“我知道。”她将脸埋在他背上,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一些,发胀的胸□不断有热流在流窜,激得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着。“木言,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半年后。
单纯刚走进头等舱,手机就响了。
“不单纯小姐,你登机了没?”大小姐说话向来直接,连寒暄都免了。
“刚登机,都还来不及坐下呢,你的电话拨得真准。”她边说边将背包交给木言谨帮忙放到行李舱里。
“准什么?我说你这辈子一定是乌龟转世。从恋爱、订婚、结婚,到总部补请婚宴,没有一项不拖的。人的一辈子有很长吗?大好的时光都被你拖光了。”
“大小姐,我冤枉啊,头儿、执事、其他骑士们平时都分散在各国执行任务,要聚在一起谈何容易,这个日期是好不容易才乔出来的呀。”单纯一手捂着手机,降低音量。
看着单纯费力解释的模样,木言谨同情地模模她的头以示鼓励。
“既然日期乔出来了,为什么不早点飞来?你早点回来看我,跟我相处几天会死吗?也对,有了老公,就没了朋友,我看错你了,不单纯小姐。”
正在帮单纯放腰枕、系安全带、盖毛毯的木言谨不用特别靠近也听见了。单纯不好意思地对他吐吐舌头。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躺着也中枪”?
她那歉疚的、无法还撃的、无奈中又带着幸福的笑容,惹得他忍不住凑唇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给她一个“抱歉帮不上忙”的微笑。
“大小姐消消气,用电话轰我既浪费电话费又看不到我真心诚意道歉的样子,多不划算。等我,十几个小时后,我再让你骂个够。”单纯努力想着对策。
“你给我开视讯!”
单纯神情一僵,脸色难看。
她就知道!这位大小姐不是这么容易安抚的对象。从以前到现在,每次她都只有挨念的分,除了头儿跟执事外,没有人治得了。
正想用“机上已经广播要关闭手机”这种借口时,手中的手机被木言谨拿走了。
“大小姐你好,我是木言谨。”木言谨冷静好听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很抱歉今天才出发,如果不是要等我将事务所的事情做一些处理与交接,单早就飞去见你了。”
他停口,听着对方说话。
“她一直很想念你和其他同事,为了今天已经连续两晚兴奋得睡不着觉。一切错都在我,真的很抱歉。”
单纯听着他一再地道歉,心里竟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不想看到他为了她如此委屈,甚至不想看到他脸上有任何为难的表情出现。
“是。抵达机场出关后,我会请单跟你联系。晚点见。”结束通话后,他顺手关机了。
“大小姐炮轰你了?”她抓着他的手问。
“没有。”木言谨直接说了结论:“她说会亲自到机场接我们。”
“就这样?”她才不相信,刚刚她都快被念到耳朵长茧了。
“嗯。”
“可是……”
“单。”他突然认真地看着她。“你不用太维护我,也不需要替我担心,言语上的攻防与唇枪舌剑我并不陌生,也不会受到伤害。”
单纯怔了下,心想,他还真了解她。
“这个世界太竞争,弱肉强食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面对朋友,我都是真诚以待,尤其是你视为家人的朋友。”
“木言……”
“更何况以后我还要他们帮我说好话,先踏出友好的第一步不会有错。”
“说什么好话,我都帮你说了十几年了。”单纯邀功般地道。
“那,换我对他们说你的好话好了。”
“说什么?”她眼睛发亮。
看她期待的模样,他故意说:“还没想到。”
“嗳……”她的唇噘得半天高。
“这么喜欢母亲送的戒指?”他用拇指抚着她手上的戒指。
为了戴戒指,她改了手套的样式,手指的地方改成类似新娘的蕾丝手套,若隐若现的肌肤与手指形状,很是好看。
“很喜欢。”单纯也用手指模着。“这是爸妈留给我们的传家宝,里面有满满的祝福。”
“母亲说,款式旧了点,怕配不上你。”
“妈怎么这么想?明明就典雅好看。”她伸手在他面前晃着。“对吧?”
握上她的手,轻轻拢在掌里。“单,恭喜你终于成为木家的媳妇。”
“取笑我?”
“不是。是夸赞你年纪轻轻眼光就这么好,目标立得正确。”
她没好气地捶一下他的肩膀,无法反驳。
而他深邃的黑眸却凝视着她不放,浓浓的情意不需任何言语便能轻易传递到她心灵深处。
“单。”他蛊惑的声音穿进她耳朵直达心脏。“说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好好过一辈子。”
透亮的水光在眼眶里打转,让她几乎看不清他。吸吸鼻子,她欣然一笑,倾过身去以吻封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