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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两小医女 第一章 乱葬岗上借尸还魂

作者:绿光

巨大力道挤压着,像是被塞进什么里面,教她痛苦得想要发出哀嚎。

像是缝缝补补,抑或者是拼拼凑凑,给了血肉,也一并给了她寒冷与疼痛,教她忍遏不住地逸出申吟,挣扎着张开眼。

“醒了、醒了!小姐,妳终于醒了!”

她张大眼,直瞪着几乎近在眼前,但却显得半透明而不真实的巴掌小脸。

“哇啊!”她失声尖叫,飞快往旁边滚了一圈,哪怕浑身痛得想在地上打滚,但她还是用力蜷缩起身子,把脸埋在双臂之间,紧咬着牙不喊痛,彻底实践我看不见你,你就看不见我的真理。

遗憾的是,后有虎,前有狼——

“喏,她已经醒了,现在妳可以跟我走了吧?”她的前方漾开了男人醇厚带笑的嗓音。

这话很明显的不是对着她说,而是对着她身后那半透明的人儿说的,换言之……这两个是同伙的。

一前一后包夹……终于要将她带走了。

念头闪过,她不禁疑惑地微皱起眉。什么叫做终于要将她带走了?

“书生,小姐才刚醒,好歹也让我跟小姐说几句话。”

小姐?她转动着眸,从手臂缝隙中望去,感觉不到这儿还有她之外的人,换言之,她口中的小姐指的是她?

叫她小姐?

她的身边有人伺候着么……思绪蓦地中断,彷佛记忆硬是被人给涂白,连点渣都没剩,她这状况是失了记忆么?

“去去去,三两句交代就成了。”男人口气虽是不耐,但噙着笑意的天生好嗓,总教人轻易卸下心防。

她回过神,哪怕对男人的嗓音有好感,却怎么也不肯抬头,就怕一个不经意自己就莫名其妙被拖走。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活着的呢!

忖着,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给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思,身边响起了女子轻柔的嗓音,吓得她把身子蜷缩得更紧,一点缝隙都不给。

“小姐,往后就算只剩小姐一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了吧。”

她听着,眉头微微攒起。说真的,她很想继续装死,可问题是她的脑袋空荡荡的,而这一直称她小姐的丫头似乎挺熟悉自己的,要不藉此问个清楚怎成。

但她要是抬脸,他们两个就耍阴把她架走,她不是冤死了?

还考虑着,从手臂缝隙间瞥见那半透明的身子已站起,像是要去哪,她情急的喊道:“等等、等等,妳到底是谁?”

那女子愣了下,随即蹲。“小姐,妳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她微微往后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妳……唤我小姐,妳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说着,她偷偷地打量着她。

细致秀丽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不过眨眼功夫,所有的情绪全都收拾得不见痕迹,徐徐扬起温润恬柔的笑。

“我与小姐并不相识,只是和小姐在这儿等着能相应的身子借尸还魂,方才是我将小姐给塞进这身子里的。”她巧笑倩兮地解释着。

她张了张嘴,觉得这说法太光怪陆离,可偏偏她也觉得确实是如此。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自己真的死过一回了。

“我是怎么死的?”尽避有些难以开口,她还是勉强自己问了。

“我也不晓得,只是与小姐在这儿相遇了。”

“所以咱们很熟吗?”

“还行。”

她偏着头想了下。“所以,我才刚死不久?”

“小姐已经死了快两年了。”

“喔——”她拉长了尾音,想破头也不知道除了喔以外,她还能说什么。

死了快两年,借尸还魂……她应该为此欢欣鼓舞吗?“不过,都已经死了快两年,咱们不也应该混熟了吗?怎么我对妳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说借尸还魂,多少都会消磨了记忆。”

她轻点着头,颇同意她的说法,只是——“既然妳也在等着身子,怎么这身子妳不要,反倒让给我了?”

“之所以等,那是因为不是每个身子都能与自个儿的魂相应,我进不了这身子,小姐当然得一试,如今成了,我真是替小姐开心。”

看着她打从心底为自己开心,她不禁微垂着长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彷佛从未接受过他人的好意,生疏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好局促地看向一旁,却瞧见方才说话的男子,不由微瞪大眼。

哪怕他是俊面桃花,如天仙下凡,但那半透明的身形,仍教她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地转开眼。

“小姐别怕,他不是坏人的。”

她扯开唇笑得很干。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因为他根本不是人啊!“妳……怎会一直唤我小姐?咱们年岁似乎相差不多,妳不如叫我的名字吧。”

“名字?”

她点了点头。“妳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知道,妳的名字是化真。”

“化真?”

“嗯,裘化真。”

她顿了下,再次确定自己遗忘得很彻底,对这个名字一点感觉都没有。“喔,妳呢?”

“小清。”

裘化真轻点着头,偷偷用余光往旁一扫,随即压低声嗓,问:“他呢?”

“叫他书生便成。”

裘化真微瞇起眼,将嗓音压得极低。“他也在等躯体吗?”仔细想想,方才他们的对话,也许是指这里已经没有能借尸还魂的躯体,所以准备转移阵地了。

小清瞅了书生一眼,干笑地道:“他……不用。”

“为什么?”

“因为……”小清嗫嚅了下,硬着头皮道:“因为他觉得当鬼很好,他只是偶尔会过来这头晃晃,有时避避鬼差而已,妳不用介意他。”

话落,她微偏着脸,当没瞧见书生那逐渐发冷的眼神。

“当鬼很好?”裘化真偷睨了眼,毫无道理又理所当然地道:“我还是觉得当人比较好。”

她就是想活,不计一切代价地活下去。这念头像是执着了几世般,根深柢固地扎在魂魄里,任谁也别想改变她。

“可不是吗?虽说早晚都得走向黄泉,可只要能活自然得活的,对不。”小清万般认同地用力点着头。

“可是妳……不就要在这里继续等躯体了?”虽然小清说了,想借尸还魂也讲究魂与躯体合不合,可她就是有种抢了小清活下去的机会,心里有点小绊瘩。

“不等了,想等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我想我是没那机会的。”小清洒月兑地说着,秀丽的眼笑得弯弯的。

“那……妳要去哪呢?”没来由的,她心底有些慌。

虽说活着很好,她也很想活着,可问题是她脑袋里没半点记忆,她孤身一人,届时要往哪走要怎么活,一点底都没有,怎能不慌。

彷佛能看穿她的内心,小清顺着她的心意道:“跟着妳可好?”

“好呀。”从一开始的惊惧到眼前的渴求,转变之大却无一丝违和。只要有人伴着就好,她不要独自一人茫无目的地活,不过——“这样可以吗?”

小清笑咪咪地道:“当然可以,跟着妳,顺便避鬼差,也挺好的,只是我不是人,待在妳的身边,难道妳不怕?”

裘化真笑弯了唇。“人是鬼,鬼也是人,有何差异?”是她初醒时脑袋不清醒才会吓着,如今冷静了,瞧小清这般亲待自己,还怕什么?

该怕的不是鬼,而是只能如幽魂般独自过活的生活。

小清正要开口,静默许久的书生倒是抢了话。“这话说得再中肯不过,我也这么想,只是……”如沐春风的笑脸在面对小清时,突然变成罗剎脸。“咱们借一步说话,妳意下如何?”

小清干笑着,还没回应,就被书生给扯走。

裘化真紧紧盯着两人走远的身影,就怕两人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就见小清又是合掌又是低头,像是在央求书生什么,只差没跟他跪下了。

说什么呢?他俩又是什么关系?

她忖着,不知怎地心底一阵空。

“没关系,只是空了而已,填满就好。”她自言自语着,可话一出口,她不禁微皱眉头,不懂自己怎会月兑口而出。

垂敛长睫思索着,蓦地瞧见两步外竟躺着半腐的尸体,借着皎洁月光,她仔细地环顾四周一圈,这才惊觉此处像是乱葬岗,尸体随意弃置,或卧或仰,有些半腐或只剩枯骨。

她瞪大了双眼,奇异地发现自己并不害怕,甚至是熟悉的。

难不成她死前就常瞧见尸体?

该不会……她以往是在义庄当差的?

另一头,就见书生冷着一双俊魅黑眸,任由小清好说歹说,不点头就是不点头。

此时,他听见细微声响,黑眸一瞥,瞧见裘化真正徒手挖土,他疑惑地扬起浓眉,等待半晌,见她挖了半人大的坑,再将个孩子给抱进坑里,轻缓地将土覆上,嘴上念念有词,像是念着经文什么的。

小清说得口干舌燥,才发现他压根没听见耳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裘化真继续挖坑,好一会,嘴角才扬起苦涩的笑。

“这孩子天性是良善的,这事总假不了吧,书生。”

书生瞇起偏邪的眸,思索半晌,问:“所以,妳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哪是打什么主意呢,只是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陪陪她,好歹也要让她能够安身,我才放心啊。”

“辜氏,我已经多给妳两年的时间了。”

“既然都多给了两年,再多给两年,应该也不成问题。”小清摆出憨甜的笑容,那能将铁石心肠都给融化。

书生哼哼两声回报,蓦地凑近她。“要不要干脆给个二十年?”

“其实,一年也可以的。”小清鼓起勇气比出一根手指。

“妳以为是在市集上与人喊价?妳信不信我把妳俩一起带走?”书生一张桃花脸笑得又冷又吓人。

“哪有这样的?你当初说过,只要我能找到合适她的躯体,就给她机会活的。”

“我说过?”书生掏掏耳朵,煞有其事地想了下,一脸坏笑地道:“不记得了呢。”

小清气得直跳脚。“她已经活了,你不能再干涉她的生死,更何况要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又怎能适巧借尸还魂?”

书生哼了声。

“书生,求你了,只要她得以安身,我就跟你走。”小清低着头朝他躬身。“求你了,书生。”

书生看向正在一一埋葬尸体的裘化真,再睨了小清一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吭声,像是默允了。

裹着暑气的秋风迎面袭来,裘化真眼前一阵花白,不知道是日光太刺眼,还是饿得太惨,导致她几乎是垂着头拖着脚走。

“化真,妳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小清瞧她脚步越发不稳,担忧地走到她的身侧轻问。

裘化真无力地看她一眼,黑润的眸子扫过周边,确定这县城街上的人潮不多,才压低声嗓道:“小清,我饿了。”

她初来乍到,实在不想一开始就被当成疯子,让自个儿往后的日子更难过。

“……饿?”

“我快饿昏了。”她很确定这是饥饿的感觉,如果要问她有多饿,她想,她应该可以吞下一头牛。

小清闻言,不禁看向另一头的书生,就见书生笑得温文儒雅的桃花脸慢慢地冰冻了起来。小清识时务地干笑几声,将心里的请求用力地咽下肚。

这下怎么办?她是鬼,吃不着也饿不了,但化真不成,她是个人了呀,身无盘缠,居无定所就算了,要如何填饱肚子可真是个大问题。

偏偏这阳世之物她模不着也碰不了,想偷也偷不来,想抢也抢不得,真是教人太为难了,一点法子都没有。

小清正苦恼思索着,突见面前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孩子直朝裘化真跑来,她伸手要拦阻,那孩子却是穿过她的手,直朝低着头走路的裘化真撞去。

幸得裘化真饿归饿,这点力道还挡得住,踉跄了两步,双手扶住孩子的肩,垂敛长睫,不住地打量着他。

“化真,妳没事吧?”小清急问着。

裘化真眉眼不动,好半晌才沙哑地道:“小清……这小子看起来好好吃……”

“化真?”小清倒抽了口气,暗忖着她不会是饿疯了吧。

“放开我……”小孩喘着气挣扎着,后头随即跟上几个小厮怒声吆喝着——

“还不赶紧放开我家少爷!”

裘化真瞧也不瞧几个小厮一眼,本要松手,却瞥见小孩的脸色苍白得古怪,哪怕脑袋一点记忆皆无,身体却是早一步有了动作,纤指往小孩的手腕一按,脉息尽显,她随即月兑口道:“中毒?”

再仔细一瞧,孩子的眼下浮肿,气短紊乱,就连脚步都不稳,这很明显是中毒的征状,至于是哪种毒……

诊出的脉息在脑袋里快速地汇整出结果,教她不由顿了下,正疑惑自己怎会知晓的当头,人被狠狠地推了一把,然后华丽地往后翻滚了两圈,摔得她头昏脑胀。

“民儿,没事吧?”

裘化真狼狈地坐起身,就见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妇将那小孩给拥进怀里。

“二婶……”小孩像是受到惊吓,紧抓着少妇,气息紊乱的他彷佛要瘫软在少妇怀里。

“还瞧什么!还不赶紧送少爷回府。”少妇一喊,一名小厮赶紧上前抱过了孩子,送上马车。

眼见少妇要坐上马车,裘化真一鼓作气地冲向前,喊道:“这位夫人,这孩子中了毒,得赶紧医治才成,迟了就来不及了。”

少妇闻言,美目瞪去,瞥见街上有不少人投来注目,随即冷声喊道:“是哪来的乞儿敢在这儿胡言乱语,还不将她拉下!”

哪怕裘化真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推得连翻几个筋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急得小清都快掉泪,幸好有路人伸出了援手,拉了裘化真一把。

“多谢。”裘化真滚得七荤八素,痛得她眼泪很不争气地滚落。

“妳这可怜的孩子是打哪来的?瘦得都不成人形了。”

头顶上响起怜惜的嗓音,她费力地抬眼望去,露出毕生最可怜的神情,道:“我没事,多谢姊姊。”

一声姊姊让食堂老板娘黄大娘笑瞇了圆圆的眼,吆喝着伙计拿颗包子过来。“妳这孩子是摔傻了不成,怎会冲着我叫姊姊,我都能当妳的娘了。”

“可是姊姊看起来就像个姊姊啊。”她呵呵笑着,二话不说地接过包子,用力地将口水咽进肚子里,继续谄媚。

黄大娘笑得可乐了,干脆将她拉到食堂外的板凳坐下。“小丫头,妳是打哪来的,怎会一进县城就招惹上赖家的二太太?”

“我……我只是好心跟她说那孩子中了毒……”裘化真怯怯地说着,水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黄大娘的反应。

就见黄大娘蓦地一愣,就连周围几个听见的人也停下脚步,一个个伸长了耳朵,像是等着第一手的消息。

“妳怎会知道那孩子中了毒?”黄大娘凑近她低问。

哪怕黄大娘神情严肃,但裘化真就是能瞧见她那正经脸皮底下的三姑六婆面容。“我给那孩子诊了脉,一诊就知晓了。”她佯装局促地道。

她这话一出口,现场响起阵阵抽气声。她目不斜视,但光感觉身上的光线暗了些,就知道人都靠拢过来了。

很好,也许她赌对了。

“妳这丫头懂医?”

“嗯……懂一些,况且中了毒的脉象很好诊出的。”她状似天真地说着,但她比谁都清楚,这话一出肯定会爆开涟漪般的联想。

瞧方才那赖家的二太太一身锦衣华服,钗饰满头,意味着赖家要不是富便是贵,如此富贵人家请进府的大夫,肯定是县城里叫得出名号的,岂可能诊不出中毒的脉象?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不只是她好奇,围绕她身旁的百姓扒粪的兴趣恐怕比她还大。

至于她为何如此肯定……应该是她失忆前就是个很懂得揣测人心的人吧。

围在裘化真身边的人们一阵交头接耳后,黄大娘轻咳了声,道:“不过懂医也没什么用,咱们这儿没有女的坐馆大夫,妳在这儿是无法营生的。”

裘化真一听就明白,黄大娘在这儿是开门营生的,自然不愿得罪赖家,所以刻意转移了话题。

她好不容易挑了个头,哪会这么容易就收手。

“我也还没想那么远,只是方才瞧那孩子有些古怪才替他诊脉的,谁知道那位夫人就差人把我给推了。”她腼腆害羞地垂着脸,努力不去看手中的包子,省得饿疯的她一张口就将包子给塞进嘴里。

“真是毒?”黄大娘忍不住又压低嗓音问。本不想再追问的,省得招惹了赖家,可瞧她说得言之凿凿,不多问几句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嗯,那毒感觉像是一日日少量的喂食,久而久之,这孩子就会犯目眩头疼,气短身虚,而后会像是发了心疾……”她大胆假设着,但看着黄大娘那双圆眼愈瞠愈大时,她轻轻吐了句,“最终像是患了心疾而亡。”

话一出,身旁响起了此起彼落的交谈声——

“赖家老太太上个月离世不就说是心疾吗?”

“还有半年前莫名因心疾亡故的大太太……听说赖家大老爷也患了心疾,上个月有个术士经过咱们重阳城时,不也说赖家风水有问题?”

“不过是术士之言,说什么祖坟有异,修过了还不是一样。真要说,应该是去年底赖家老太爷病笔后,赖家就没一日安宁的。”

“可不是,大太太心疾而殁,大老爷也有心疾,三老爷则是两个月前收帐时,马儿突地发狂导致摔断了腿,三太太滑了胎,这真要算起来……”说的那人突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道:“就只有赖家二房平安无恙。”

这话点得够明白了,但随即有人又道:“不过这也说不过去,二老爷从小就身子不好,至今也不见好转,二房也没子嗣,这二房也不好过呀。”

“这你就不懂了,大太太一死,二太太就接掌中馈,自愿照料大房的独子,这一照料不就又照料出了问题?照这丫头的说法,那孩子恐怕也是难逃毒手,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赖家庞大的家产。”说的人朝裘化真一瞥,几个人顺着目光望来,不住地打量着裘化真。

裘化真浅淡笑着,仔细地将这些人的交谈给记下。

“说的是啊,赖家家大业大,田产就数百亩,绣庄、布庄、织造场,这底下铺子多得咱们几个的手指都数不完,任谁瞧了这家产,心都非贪不可。”

“可这说起来又不对了,老太太一死,这赖家也没分家,三房还不是住在一块,真要抢家产,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啊。”

“那是因为老太太死得太突然,死前也没交代这家产怎么分,而存放契本的匣子又不知道搁在哪,听说赖家上下都找疯了,就是找不到那匣子,你说邪不邪门。”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交谈着,说得口沫横飞,要不是黄大娘将人给打发走,裘化真肯定能得到更多第一手的数据。

不过,听了这么多,够用了。她啃着包子,垂眼忖着接下来该怎么求下一顿温饱。

“化真,妳无端端地何必去蹚人家的浑水?”瞧人都散了,小清才凑到她身旁低声说着。“无端端地和人提说中毒一事做什么?”

“我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

“这样才能得到我要的消息。”裘化真笑得眉眼弯弯。“那孩子是被喂毒的,哪怕只是一天喂一点,也会气血大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瞧他俩穿得那般体面,岂会连找个大夫看诊都没,而看了诊却没医好,这其中就有鬼了,我故意这么一说,光看赖家二太太的反应,就知道事情与她是月兑不了关系的,而我提了这个话题,要是市集上有人谈起,那就代表我推测正确。”

小清傻愣愣地问:“可这么做的用意是?”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再饿肚子了。”裘化真说得可理直气壮了。“瞧,方才我不过提个头,那些人就争相为我解了惑。这赖府近来是多事之秋,怕是有人为了争夺家产从中动手,且不管其他赖家人是怎样的品性,顾不顾得及那孩子,只要有人煽点风,这火就会烧得更旺,我在这当头进赖府,可医治孩子又能助火燎原,最重要的是我能不饿肚子。”

现下秋风已起,她要是不能趁这当头攒点银两傍身,觅处安身,她早晚死在外头。眼前有这大好机会,她没道理放过。

小清听完,眉头微微皱起,假装没瞧见书生那不以为然地摇头,低声问:“可妳也听他们说了,没有女的坐馆大夫的。”

“那咱们就以术士之名,行医治之实,横竖医卜本一家,只要能救到人又能求得温饱,又有何不可?”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懂医,可她就是懂医,既然有一技在身,就算当不了坐馆大夫,她也要先捞一票,而且是狠狠地捞。

“可那赖家人会信吗?”

“小清,妳没听见那些人方才说了,赖家大爷先前也找了术士解愁,甚至还修了祖坟,那就代表赖家大爷是信术士之言的,只要机灵点搭上话,其他都不是问题。”裘化真胸有成竹地说着,彷佛已经看到一桌珍馐美味。

“可是咱们又要怎么以术士之名?”

“有妳啊,小清!”裘化真黑润润的眸子闪亮亮。“那赖府里肯定是有不少鬼魂还逗留着,届时妳可以帮我打探消息,顺便看我怎么装神弄鬼吓死那帮人。”

小清看着她,内心五味杂陈。

但她说服自己,化真是本性良善的,这一点她是再肯定不过的。

掌灯时分,裘化真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瞧也不瞧这奢华富贵的厅堂是怎生的摆设装饰。

坐在厅上主位的男子正是赖家大老爷,他浅啜着茶水,暗自打量一刻钟前毛遂自荐的小泵娘。

一开始听门房通报有仙姑上门,他半信半疑地迎接,一见是个瘦小又衣衫补丁的小泵娘,本是要立刻打发的,然话都还没出口,她便道:“老爷近来是否头晕目眩,走个三两步便气喘如牛,总觉得眼前一片黑,像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妳怎会知道?”该要沉住气的,可他偏是月兑口就出。

“自有我的本事。”裘化真笑意浅淡地道。

赖大老爷不住地打量着她,哪怕疑虑颇多,但看在她态度沉定的分上,还是姑且将她给迎进厅里。

她的外貌看起来顶多及笄,可与他对话口条分明,态度又极为洗练,进了厅堂后神色未变,彷佛不过进了一处小厅,看起来实在不像她这年岁的小丫头该有的反应,难不成真是入世隐居的仙姑?

垂眼思索了下,赖大老爷放下了茶盏,噙笑问:“不知道怎么称呼姑娘?”

“奴家姓裘,今日经过贵府,突见府上黑雾笼罩,本着先师慈悲为怀的教导,所以大胆入内,不为什么,只为能让府上一家平安。”裘化真早在打听出赖府位在何处时,就已经想好一套说词。

“不知道姑娘师出何门?”赖大老爷轻问着。

“师出何门又如何?重要的是,得要能解赖大老爷心头上的愁才是正道。”

“姑娘又怎知我心头的愁?”

“赖家近来正值多事之秋,家人病的病,逝的逝,怎能不愁。”见赖大老爷要开口,她抢了白,道:“当然,这些事要说街上有人嚼舌根,碰巧让我经过时听见,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可以跟赖大老爷保证,只要给我住进贵府三天,定能替赖大老爷除忧解愁。”

“三天?”

“是的,三天。”裘化真再肯定不过地道。

三天解毒已是绰绰有余,可问题是她得要查出是哪种毒,还要确定不会让任何人坏事。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会利用这三天模清赖府的底细,然后在赖府吃香喝辣,直到她愿意离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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