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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勇敢(下) 第十九章

作者:单飞雪

女儿终于回农场住了,徐正国乐得跟前跟后,帮着女儿搬东西。

“我去一下温室。”

“温室?”徐正国怔住。“现、现在吗?”

“唔。”徐明静抱着纸箱往银杏树群走,箱里全是肉宝宝。

“终于要去了——”出事后,女儿一次也不肯踏进温室。

“但是看到温室她会不会抓狂?”杨玉环担心地问。

“不知道。”徐正国紧张起来,抓住杨玉环的手臂。“怎么办?万一她抓狂又要走了,那我……”

“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放音乐。”

“咦?”

“用扩音器放抒情歌,在浪漫的气氛下,明静看到温室,比较可能是感动而不是暴动……”

这是怎么回事?徐明静怔怔站在温室里。

漫天铺展的夕光替温室镶出金边,但这里怎么会有花?六株比人高的巨大花朵在温室里挺立绽放着,她放下纸箱,惊讶地看着。

原来这比她高的花儿是用纸做的,有梦幻的粉红色花瓣,也有亮黄色和贵气的银灰色,宛如真花一般。其中一株的枝干前系着——

封信,她伸手拆开——

明静,你好吗?我很想你。

看到这封信,代表你又来到这里。

有件事我没说,其实我知道徐正国是你爸。感觉满妙的,因为你爸爱哭,跟你完全相反啊。当然,也意外知道你的一些事,包括你为什么不来温室。

分手后,白天要工作不觉得怎么样,可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既然都失眠,只妤做一些有的没的,不然会发疯。

这些纸花美吗?是我向饭店的企划人员学的。

我让东元载上山,还跟你爸通了电话,我们聊得很愉快,最后我拜托他让我将纸花放在温室里。

其实每次假借突袭之名,事实是常常偷闯这儿。当时不知道,原来这里是你的伤心地。我能想象当初你跟前男友打造这里时,你是多么幸福,我很心疼,想让你再也不要伤心,可惜最后也没能陪在你身旁。

在折纸花时,我想了许多事。

记得你曾说过讨厌有生命的东西,因为有生,就会有死,所以我折了纸花陪你,它们不会调谢。

但是你知道吗?如果世上没开过活生生的花朵,人们如何凭着关于花的记忆,创造这些美丽的作品?

我不见你,是因为担心被沈珠荷发现又拿来做文章,威胁饭店。

但也许我会找到辨法,只要我们都活得好好的,未来就有各种可能,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为我保重自己。

P.S.我说过,我桃花运肯定比你好——所以我可以睡别人吗?现在你还会说没关系吗?

虽然这样讲很自私,但如果你跟别人睡我是不会准的。分手还这样说,是不是超任性的?总之,我把我的桃花丢这儿,全送你。

崔胜威泪珠坠落,一滴、两滴,浸染被揪紧的信纸。

徐明静仰首,在模糊的视线中,和面向她锭放的花儿相望。

好美……

这时扩音器突然传来歌声——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像是一张破碎的脸……

农场办公室的音响前,杨玉环惊恐。

“你没有别首歌吗?”

“你不是说要抒情的?邓丽君的专辑最抒情啊。”

“但你觉得这首歌合适吗?”杨玉环快哭了,明静听了会更抓狂吧?

“那不然放《我只在乎你》?下下首就是了。”

“让我来啦!”李茱花刚收工进来,听见他们讨论,推开两位老人家。“拜托,跟上时代好吗?要听感人的找我就对了。”

她拿出手机接上线路,按下播放键。

高充歌声一出,可是歌词……

靠北咧!杨玉环不管了,蹲下抱头,一切都毁了。

徐正国越听越心慌,为什么这首歌的歌词有很多死来死去的?这样好吗?

“是不是很感人?《死了都要爱》是信乐团唱的喔。”李茱花陶醉道。

“是要放给明静听的,你觉得合适吗?”杨玉环欲哭无泪。

“啊?”靠夭咧,快关掉!

崔胜威努力面向未来,因为伤心和怨恨对事情没有帮助。

危机会激发出潜能,生出强大的求生意志。把树枝砍断嫁接新枝,重创后的树枝会长得更强壮,只因打击会使人坚强,只要不自弃,那么变强大的就是本事和韧性。

分手两个多月后,崔胜威收到一封信,是从“静薪农场”寄来的,信里有一片包裹好的多肉,他小心取出,发现里头还有东西。

他将东西倒出来,是一条Pick项链,上面写了“三七步”。

他笑了,将项链戴上,到镜子前打量。

看来徐明静回农场了,真乖,有好好地生活。

在之后的许多日子里,他们没见面,只是秘密交流彼此养育的多肉。肉宝宝一天天长大,被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养胖。

吱——

秋蝉伏在树干上,鼓月复鸣叫。

红色枫叶在风中摇荡,摇碎筛落的金色阳光。

午后的露天咖啡座,崔胜威展开笔电,正在敲打资料。日光与枫叶交错的影子在桌面婆娑,像出狂乱的舞蹈。

喵——喵——

他停下敲键盘的手,低头一看,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正蹭着他的裤管。

他弯身捞起猫儿,与它圆滚滚的眼珠子对望。

“怎么……饿吗?”

喵——喵——白猫露出饥渴的眼神,叫声狂野。

他目光温柔,微笑道:“很饿是吧?”

他将猫儿抱在怀里,垂下眼阵,温柔地望着,脑海浮现那个女人慌张地躲着靠近的老猫的画面。

他嘴角笑意更深,拍抚着猫儿,仰望天空。

天空晴朗无云,日光灿亮,他被明亮日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这么好的天气,心里却像有首孤单的歌,吟唱着思念。

他将猫儿带回家,把常听的CD寄给她。

两天后的夜晚,徐明静取出CD,放入音响。草木沐浴在月光里,夜虫低鸣,农场扩音器响起钢琴曲。

徐明静啜着热茶,打量CD封面,是一个小男孩坐在钢琴前。而在他怀里的那个夜晚,彻夜播放的就是这张专辑。

OskarSchuster的《Singur》。

听着清澈但孤寂的琴音,想象每个夜晚,他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这琴声入眠,心顿时揪紧。

我很想抱着你。

思念让体内像养着一条溪,日夜潺潺流淌,蜿蜒各处,在暗夜里,偷偷沁湿了眼角……

一年后

有钱有势就有特权、有贵宾券就有种种的方便,然后就有了稍不顺已意就抓狂的脾气。

“你现在是跟我开玩笑吗?”

沈珠荷站在恒星饭店柜台发飙,招待贵宾做免费SPA的恒星贵宾卡竟然被拒收?

“很抱歉,夫人,您的贵宾卡被注销了。”柜台人员看着调出的资料,紧张地解释。“是总裁要求的——”

“我要见他,立刻!”

崔胜威坐在办公桌前,淡漠地看着闯入的沈珠荷。

“你这是在干什么?故意让我难堪?”

“夫人,贵宾卡顾名思义就是招待对我们饭店有帮助的人士,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您继续享受种种福利。”

“我稀罕吗?”沈珠荷将贵宾卡扔到地上,冷笑。“原来如此,还在记恨徐明静的事?行,看来和她分手让你很受伤。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毕竟当初我的提议是过分了些。”

“你不计较了?糟糕,我正想跟你计较这笔帐呢。既然都来了,怎么好让你空手回去?”崔胜乌伊拉开抽屉,扔出一叠资料。“这是礼物。”

沈珠荷翻开资料,背脊顿时一片寒,头皮发麻——

这全是丈夫曾参与的土地买卖、土地变更,还有行贿政府官员的资料,甚至还有为了逃税找的人头户。

“你调查我们?!”

“刚好认识一些厉害的扒粪专家。”崔胜威目光如电,觑着慌乱的沈珠荷。“一年前当你走进这里威胁我,难道没想过会有这——

天吗?”

要冷静,不能慌。沈珠荷强硬道:“饭店不想开了吗?”

“又想搬出解约的事?可惜同一招用两次已经没效了,恒星饭店近期就会卖给法国的AGO饭店集团。”

“你要放弃饭店?”

“对,一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做很多准备,当初时间紧迫,我只好先答应你。你听好,我选择徐明静,这才是我的答案。”崔胜威看向资料。“现在正逢选举时刻,这批东西如果送给媒体,应该会是很好的题材——猜猜你老公会怎样?听说施先生身体不好,幸好牢里的饭菜很清淡,刚好可以在里面调养身体。”

“崔胜威——”

“嘘,我还没说完。是谁把你深爱的老公送入地狱的?哦,我想想,接下来的人生你要拿来怪我吧?不对,你还是会说都是那女人害的吧?反正怎么说都不会是你的错,不负责的怪罪别人就是你的强项。”

“请、请不要这样。”沈珠荷很紧张,终于落泪。“我老公他当初也不赞成,是我一直吵才……施谋是无辜的。”

“那么徐明静呢?她不无辜吗?”

“你不知道失去儿子的痛——”沈珠荷啜泣。

“这里只有我,你就别演戏了。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是多好的妈妈呢。”他阴郁道。“十三岁时,我的妈妈曾拉我一起去死,虽然后来我们都活下来了,可是她疯了,得了‘代理孟乔森症候群”,知道这是什么病吗?就是大人会假装小孩生重病,强加拯救、照顾。为什么她会那样?因为不这样她就活不下去,她无法接受身为母亲却伤害自己的孩子。”

沈珠荷震惊。

“你疯狂的找徐明静麻烦,在我看来就跟我妈没两样,不就是在表演给自己看?你丈夫如果入狱,就是你沈珠荷害的:你儿子会死,你也有责任,你一点都不无辜,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加害人。”

沈珠荷一个踉跄,撝胸,脸色惨白,像有人拿针刺破她。

“我希望恒星饭店顺利跟AGO饭店集团签约,这关系到许多人的生计,相信你们不会阻挠。”崔胜威说。“以后,不要找徐明静麻烦,这是我的警告。”

沈珠荷狼狈地离开,她不知道当初肆意妄为,会给深爱她的老公带来多大危险。

是夜,她搂着熟睡的丈夫,仍暗暗因恐惧发抖,悔恨落泪。

崔胜威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着她。

振宇,妈妈错了吗?如果时间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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