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狐狸与傻公主 第十六章
第七章
明月高悬,银白色的光辉透过叶隙映照在竹亭里,微风吹拂,让竹叶奏起沙沙乐音,伴着天然乐音的是酒杯轻碰的脆响以及男人交谈的嗓音。
“修武,玄殷真会来吗?”长指触弄着酒杯,严炽书难得地显得有些不安。“我都好说歹说地劝了,他要不来,我就杀到丞相府去把人给绑来。”
“难为你了……”低低说了声,严炽书执起酒壶帮罗修武斟酒。
“欸,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严炽书吗?”难得看到严炽书腆颜的模样,罗修武故作讶异地取笑道。
“去你的,难不成你也认为我真是狠心无情、没血没泪的人是吧?”恼怒地瞪了罗修武一眼,严炽书又道:“要不是玄国公爱子心切,实在忍不下了,咱们还不知要被玄殷瞒在鼓里多久。”
“这玄殷也不知在见外什么,自个儿默默受苦也不哼个声,还非得让兄弟这样误会。”
“大概是自觉对不起我,汗颜又拉不下脸吧。”
“该汗颜的是你吧!要不是你把平曦留在宫里,她会成了痴儿?成了痴儿就算了,手握皇权高高在上的你竟又要将她推开,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你唯一的亲妹!”
踏进竹林里的玄殷没听到两人先前的谈话,光听到严炽书说的谁对不起谁,谁又汗颜没脸什么的,让闷着股气的他一现身就开骂。
听到玄殷的话,再看到他佩在腰间的长剑,严炽书和罗修武无言地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招是真把玄殷给惹毛了,连来这抛开一切身分,单纯兄弟相聚的竹林里还带剑。怕是严炽书今日要没给他个交代,他就真要取命相陪了。
“我说玄殷呀,我是约你来喝酒,你带着剑是怎么回来?”罗修武笑着开口,拉着玄殷坐下时,悄悄地试着将剑抢过来。要知道刀剑不长眼,何况又是在玄殷手上,那准头要给偏了,可就不好玩了。
格开罗修武伸来的手,玄殷啪一声地将剑重重放到桌上,瞪着严炽书开口,
“我问你,你是真的打算要将平曦嫁给护军都尉吗?”
“当然,平曦终究是个女子,迟早都要许人的,那都尉人品挺好,配得上平曦。”浅浅笑道,严炽书优闲地啜饮着酒。
“他娘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平曦现在不同一般!你以为任何人都有办法忍受、照顾痴儿般的她吗?”失控怒吼,玄殷气得握紧剑柄,大有拔剑相对的气势。
这严炽书当真是月复黑至极,玄殷都气成这样了,他还在惹他发火,真是……
不过瞧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自有方法应付,我还是坐远点,看看戏就好。
—心里这么想着,罗修武默默地挪了挪身子,站到了竹亭边去。
“就因为知道平曦是个痴儿,所以更需人照顾。你觉得都尉不适合,那你倒说说谁适合?”双眼定定地瞅视着玄殷,严炽书坚定地反问着。
“你傻了还是瞎了?这些年来是谁在照顾着平曦你会不知道?”
“是你,玄殷。我也一直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是月前你让我改观了。记得吗?我说过,你不配!”
刷一声,玄殷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了剑,锋利的剑尖抵在严炽书喉头,就差一寸便要见血封喉。“我管你配不配,总之今日你要决意将平曦嫁人,我玄殷就是犯下弑君之罪也要杀了你。”
“欸,你冷静点,炽书可是你兄弟,闹着玩可以,可你这样喊杀喊打的可就不好玩了……”原想闪边看戏的罗修武一看到玄殷真的拔剑相向,连忙冲了过来,单臂抓着玄殷的手阻挡,免得他真的朝前刺去。
“修武,别拦他。他要杀就让他杀。”说着,严炽书昂首朝剑尖靠近,鲜红的血珠子渗了出来,“让他杀了我,我也不必因为平曦的幸福悬心,更不必因为让兄弟代我受苦而愧对于心,良心不安地坐在龙椅上。动手啊,只要再使些力,我就能解月兑了,快动手呀!”
严炽书毫不畏惧的举动,以及毅然坚定的眼神让玄殷顿了心神,而从严炽书口中说出的话也让他的怒意稍显消退,被愤恨塞满的脑门开始有了冷静思索的空间,因而握剑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你杀呀!让我的血与你受蛊毒的苦痛相陪,让我用命赔你为了我、为了平曦而承受的一切!”语气激昂的说着,严炽书伸手要握住剑身朝前刺,罗修武却俐快地挡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听清了严炽书的话,玄殷满脸愕然。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皇帝的命是用来对天下人负责的,由得你拿来这么玩吗?”将剑尖从严炽书渗血的喉头挥开,被两人搞得愠怒的罗修武忍不住对着严炽书低吼。
“还有你,明明功夫学得半吊子,举剑要杀兄弟倒俐快得很呀!”将玄殷紧握着剑柄的手拍松,罗修武叹了口气后才又道:“你还想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兄弟不是该同患难共甘苦的嘛,你一个人熬着中蛊的痛楚,是不将我俩当兄弟了吗?”
闻言,玄殷颓丧地低下了头,“你们……都知道我中蛊的事了?”
“玄家几代来一脉单传,玄国公也就你一个独子,他能忍到现在才说也算委屈了。”感慨地说着,罗修武着实看不惯玄殷那副黯然消沉的模样,只好扯开了笑地续道:“我说你这笨丞相傻兄弟,天大的事说出来都有兄弟替你顶着帮你扛着,你做啥笨憨憨地闷头吞着呀!”
“我有什么脸说?我自己无能,人家好好一个妹妹交到我手上,我却害她成了痴儿,身中蛊毒的惩罚都算轻了。”闷着头低低说着,玄殷真抬不起头来面对严炽书。
“你以为把蛊毒当作惩罚,自虐般的独自忍受痛苦很了不起吗?你无能那我不更该死了?如果你早早把这事说了,攻进皇城那日我还能暂留着庞邑那条贱命,让你问出解蛊的方法,结果你什么都不吭声,是存心让我过意不去吗?”话虽说得咄咄逼人,可严炽书却是敛了气势,甚至斟了杯酒推向玄殷。
“我没存这般心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丢脸、只是明明失败却仍妄想给自己留点尊严。”
“说你笨你还真的就傻到顶了,兄弟间哪需要什么颜面、顶什么尊严!你要老实说出中蛊的事,你要睡几个女人炽书都不会有意见,甚至还赐你一屋子的侍妾,结果你偏要演着这假象让他误解,让他以为自个儿看错了人,成天为了自己私心将平曦托付予你这事在过不去。真是蠢到没边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罗修武喝了口酒解渴,还受不了般地朝玄殷翻了记大白眼。
“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从未试着寻找解蛊之法?”从玄鼎口中,严炽书知道玄殷从中蛊后便没积极寻找解决方法,因而不解地开口问道。
“庞邑会以蛊毒来对付我,无非是因为生了疑心,倘若我处心积虑地想解他用来控制我的蛊毒,那岂不是灭不了他的多疑。”
“那又为什么宁可泡着冰水苦熬,也不肯找几个女子解欲?”玄殷的顾忌确实有理,严炽书却无法不因他的牺牲而感到愧疚。
“不说那蛊欲一冲上来会伤了无辜女子,除了平曦,任何女子我都不想碰。”把事情说开了,玄殷心头那沉甸甸的重担似也轻了些许,这才拿起酒杯,就口饮下。
见严炽书沉默不语,玄殷饮了第二杯酒后,忐忑不安地开口,“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也知道身中蛊毒的我的确是给不了平曦幸福、配不上她,可我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有口气在,我就一定会守护着平曦,就算她永远无法响应我的爱,就算她永远是个痴儿,我也……”
玄殷话还没说完,严炽书却突地起身,在他身前单膝跪地,让他错愕地慌了手脚,“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没事跪我干啥呀……修武,你快叫他起来!”
能见到玄殷手足无措的模样,罗修武乐得在一旁低声窃笑,压根儿没打算出声介入,因为他知道严炽书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玄殷,我的好兄弟,我严炽书对不起你,让你为了我遭受蛊毒噬身的痛;我也诚心地向你道谢,谢谢你牺牲自己,为我保全了平曦的命。”说完,严炽书跪下另一膝,双手覆地的正要叩首,被惹得眼眶发酸的玄殷连忙阻止了他。
睁着又酸又热的双眼,玄殷硬是扯了抹痞笑说道:“得了得了,我都还没死呢,你少急着跪我。再说了,我可是小你数月的丞相,让你这年长于我的皇帝叩首,怕是要少活好几年,他娘的你还不快给我起来。”
嘴角泛开轻弧,严炽书笑着站起身,双手一伸便往玄殷抱去,“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
突然被个男人抱了满怀,玄殷涨红了脸,那句有你真好更是让他死守在眼眶的泪失守,让他又臊又恼地推槌着严炽书,“干什么干什么,大男人搂搂抱抱地成何体统!亏你还是个皇帝,有点皇帝样好不!”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玄殷嘛!嘴贱又爱逞痞,那才是我罗修武的好兄弟!”见两人和好如初,罗修武也开心地上前拍着玄殷的肩。
“他娘的你说得什么屁话呀!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早朝那戏码你铁定也有份!”被拍疼了肩的玄殷扭着身,朝罗修武啐骂着。
“哟,瞧瞧玄相这模样,不只脸泛红晕,连眼圈都红成了小兔子似的,多惹人怜呀,来来来,让兄弟我也抱一下,好好疼惜下嘿!”眼尖的罗修武没错过方才玄殷藉挥袖拭泪的小动作,逮着了机会便想取笑他。
“你给我死开啦!他娘的你们两个是怎样,没女人抱就巴上我啦!”破口大骂的玄殷抓起酒杯朝罗修武和严炽书丢掷,虽是被惹得一脸恼怒,但他心里却是无比轻松自在。
“我说玄殷呀,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这瞄准头的功力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轻易闪过玄殷丢来的酒杯,严炽书忍不住开怀大笑。
“他天生就不是习武的料!炳哈……来,咱们今夜不醉不归,喝他个天翻地覆……”
这一夜的竹林不若往常静谧祥和,男人们的低沉笑声、打闹的话语、酒杯敲撞的脆响,奏出了汉子的情义乐章,在这方竹林里彻夜回响,直至天际微露曙光,烂醉的三个大男人毫无形象地倒躺在地,那手还紧紧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