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主母 第十一章 自以为是的庶妹
“你来干什么?”
成清宁以为在她有生之年都不会见到这个心高的庶妹成清贞,两人向来感情不怎么样,也没再往来走动的必要,这会儿近身打量,说实在的,成清宁有些认不出她来,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她的变化居然这么大,柳眉杏目、朱唇桃腮、肌色莹莹如芙蓉,娇颜如春。
妖媚流于顾盼之间,俗艳刻在骨肉之间,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勾人魂魄的妖娆,一如她的生母——香姨娘。
成清贞这般姿色的庶女,成清仪容不下,会夺走身为嫡女的光华,她不会允许一个身分低下的庶女比她更夺人目光。
董氏也容不下,狐媚子生下的小狐媚子怎么能比她所生的女儿更娇艳,更风情万种,更令人想要一亲芳泽。
成清贞没有活路。
成清宁忽然有些明白了,在看过四妹妹的容貌后,她了解到所谓的“不得不”,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但是,成清贞凭什么就来祸害她,不惜千里迢迢地来抢她的丈夫,只因她脾性好,好拿捏吗?
“三姊姊,你这话问得真有趣,皇上赐婚我能不来吗?庶女的身分是我不能改变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明艳动人,娇美妩媚中透着一股慵懒贵气,好似天天站在高位,让人娇宠呵护。
成清贞嫉妒着,嫉妒她原以为会被西北风沙折磨得憔悴苍老的三姊姊。
“听你说话我真想发笑,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尤其是你,看到你我真的很意外。”
但也不算太意外,一想到她以往的作为,成清宁就不觉得有多难以理解了。
想要什么就去抢,抢不过就毁了,她眼中只有自己,就连生她的姨娘也可以是她达到目的的踏板。“意外我变美了?”她颇为自得的抬高莹白小脸,一张瓜子脸眉细眼长,眼角稍稍往上勾。
成清宁笑了笑,“有点。”
美丽的误会不用更正,就让她那么以为吧!
“那倒要感谢三姊姊你喽!”没有她,自己还不知道女子能活得如此恣意,不为悦己者容,只为自己。
“感谢我?”真不喜欢她此时志得意满的嘴脸,让人联想到小人得志。
“是呀!靶谢你那些芳疗馆才买得到的香脂、香膏、香胰子、精油什么的,我只是一脸羡慕的跟二哥哥说“好喜欢三姊姊芳疗馆里的东西。”他就每一种送我一份,还让我免费到芳疗馆进行疗程,因为是你妹妹的缘故,馆内的姊姊对我特别好,还教我睡前保养的方法,如何妆点自己的脸,使自己更美、更耀眼……”
成清宁恍然大悟,原来还是她自个儿造就的结果,为了提升古代女子对美丽的自信,她搬来很多现代知识、观念鼓励她们追求美的极致,美要更美,化为仙子般的永恒。
不少人经过巧手的妆容而增艳数分,越来越多的千金小姐、夫人们抢着进芳疗馆,更是让芳疗馆声名大噪,更多人趋之若鹜。
只是没料到成清贞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身为庶女的她并没有足够银两购买昂贵的产品,遑论是一位难求的芳疗馆,因此她才拐个弯找上二哥哥,让向来自诩是好兄长、一碗水端平的他当冤大头,让她得偿所愿。
思及此,成清宁不知该自嘲搬石头砸脚,以自家芳疗师的手塑造出完美的敌人,还是感慨人心险恶,为了改变现况而利用最亲近的人,一点也不在乎别人不求回报的真心付出。
“嗯,看来我也是功臣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母亲和大姊姊一定很欢喜你的变化,咱们宁平侯府要出一名后宫贵妃了。”哪里痛就往哪^踩,她一向知晓四妹妹的痛脚。
成清贞得意忘形的笑脸忽地僵住,露出欲其死的恨意。“不要跟我提起她们,她们不是人。”她们居然……居然敢那么对她,她绝对要还诸千倍、万倍的回报,让她们生不如死。
“四妹妹,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可以对母亲和大姊姊不敬,她们若做了令你不喜的事就忍一忍,一家人能有什么仇恨,让你咬牙切齿的毁谤。”没做什么才奇怪,表面和善的嫡母母女有副黑透的心肠。
“你不知道她们对我做了什么,她们……不配当我的亲人……”她双眼充血,满是愤怒和仇恨。
毕竟年纪尚幼,还学不会控制情绪,成清贞很轻易泄露此时的心情,同时让人了解到她对董氏和成清仪的恨有多深,恨到她想杀了她们好解心头之怒。
“顶多克扣月银,说两句不中听的话罢了,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成清宁刻意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着,意在挑起她满腔怒火。
果不其然,成清贞的忍耐功夫还不到家,被轻轻一撩拨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倒出来。
“呵!三姊姊,你太低估她们母女俩的无耻,当初大姊姊不想嫁面容丑陋的秦王为妻,她便用李代桃僵之计让三姊姊代替她嫁人,现在她又如法炮制……呵呵!她当我是个傻的吗?”未免想得太如意了。
“哦!原来在你眼中我很傻。”不争不求,随遇而安,人不能和命争就放任随波流,河静水自清。
成清贞有几分兔死狐悲的迁怒。“难道三姊姊不傻吗?大姊姊要你嫁你就嫁,你就不怕嫁个丑丈夫终身无望?”
“可是老天还是挺疼惜我的,傻人有傻福,让我因祸得福,嫁了个对我不错的丈夫,可见姻缘这件事呀,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成清宁话中有话的扎了这个四妹妹一下,让她知晓别人的丈夫不要奢望。
再说了,当初成清贞也想嫁给秦王,她可一点也不在意嫁给残废,甚至还想自告奋勇代嫁,她是一心想压下嫡姊,可惜董氏不喜她,看不上她,让她无法如愿。
若她傻,那么那时的成清贞又算什么?
闻言,成清贞眼一眯,不太痛快。“所以我来沾沾三姊姊的福气,让你的福分也分我一些,姊妹俩共事一夫也是美事一桩,你说是吧!”
成清宁没理会庶妹的挑衅,她懒得白费功夫和她逞口舌之快。“说吧!要你代嫁的男人是谁?”
成青贞抿着唇,一言不发,眼中火光丛生。
“让我来猜一猜,是郑国公府的公子郑克南吧!我记得他排行第三,嫡出,你一个侯府庶女配国公府嫡子还有什么不满意,是你高攀了人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真有好白菜能让她这头猪给拱了吗?心术不正的人岂能得善报,那才是老天无眼,天理不公。
“你看过他那副德性吗?他……”她说不下去,双手因想起种种不堪而握紧,红艳指甲狠狠地刺入肉里。
成清宁一挥手,表示不耐烦。“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把他们凑成一对。”谁知事情出现了转折,又多了个蹚浑水的人。
“什么,是你?!”她诧异的睁大眼,无法置信。
“成清贞,我没你想象的善良,我也有我的手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听清楚了吗?”不知道狐狸的牙也很利吗?能一口咬死毒蛇,撕食蛇身。
莫名地,成清贞忽地心生惧意,不自觉的往后一退。“三……三姊姊,我不过是侧妃,抢不过你正妃的地位。”难道她以前都错估了三姊姊,闷不吭声的人心最狠?“你方才不是还嫌弃王爷丑陋,给人当小的真的会比当正室好吗?”嫁入郑国公府可是当正妻呢。
一说到秦王,成清贞脸色一下子白,一下子红,显现两分娇羞。“也没那么丑,我这回偷看了他几眼,还是勉强能接受,只要不让他把有疤的那半边脸对着我,妹妹甘愿为小。”
成清宁一听,恼怒的讥诮道:“堂堂的秦王还要你勉强,成清贞,你好大的脸面,真当天下男子任你挑拣吗?”她的桓哥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人可以挑剔。
面皮一红,她气恼回道:“三姊姊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容不下我,想独占秦王一人,别忘了嫉妒乃七出之一。”
“好呀!有本事你叫王爷休了我,我等他休书一封。”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养活自己并不难,况且桓哥哥根本不会这样对她。
“你……三姊姊,圣意难违。”有圣旨在,谁敢不从?
她冷哼,“少拿圣意难违来压我,在西北皇上的话不管用,这里是秦王做主。”这话也太大逆不道!
“三姊姊你……”先不说秦王,没有三姊姊的点头,她如何进秦王府大门?
成清贞后悔自个儿太过冲动,没能用委婉的态度说服三姊姊,装点委屈,扮点可怜,再说几句自怜的话,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也许此事就成了,三姊姊向来是心软的人。
偏偏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有了圣旨就能登堂入室,所有人都得捧着她、敬着她,拿她当主子看待,待她得到王爷的宠爱后便能将三姊姊赶出去,一人独揽大权。
岂料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三姊姊并非如她所以为的软弱好欺,反而有刚强凌厉的一面,让她原本的设想全部翻覆,不可否认,她有一点点怕起三姊姊了。
“四小姐,王妃身分尊贵,请你别靠她太近。”有了萨瓦琳公主这个前例,荷叶一直守在主子身侧,时刻警戒。
“你这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还不给我滚开。”她是什么东西,也敢拦住她?
“要滚也是你滚,我们王府是你能随意叫嚣的吗?”
力气奇大的明春出手一推,成清贞如横走的螃蟹往一边倾去。
几个丫头间感情很好,欺负谁都不行。
“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我是王府侧妃,皇上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这些死丫头,她要一个个发卖了她们!
明叶往前一站,“王妃说的话你没听懂吗?想进王府就得由秦王说了算,其它人的话一律不作数。”
真不听皇上的话了?“你们想造反?”
“笑话了,不让你当侧妃就是造反,你是金子还是银子,人人抢着要。”荷心冲过来啐了一口。
“你……太过分了,三姊姊,你就这么默许她们欺主吗?”嫁给玉面罗刹为妻,她的心也变硬了吗?
“四妹妹此言差矣,我才是主,你是客,你最多只能说她们欺生。”对于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恕不招待。
被冷冷奚落一顿,成清贞很不甘心。“好,那让我见王爷,只有他能决定我的去留,你不能代他做主。”
她一定要成为秦王侧妃!
“你不后悔?”成清宁怜悯她。
“为什么要后悔?三姊姊是怕王爷瞧见我就不要你是吧!毕竟我比你年轻貌美,娇女敕如花。”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看腻了三姊姊的素面朝天,她的艳容更吸引人。
她是哪来的自信,年轻是有,但未必比她美。
成清宁娇声一喊,“桓哥哥,四妹妹想见见你,你就出来让她见上一面。”好让她死心。
“嗯。”很低沉的一声回应,带了股杀伐之气。
玉石屏风后面走出一位侧面俊美无俦的男子,看得成清贞心口发颤、脸上发热,一颗芳心轻易地遗落,心想有夫如此,死也甘愿,简直是人间美男子。
可是待秦王脸一转正,疤痕明显的展露,她又冷抽一口气的捂住胸口,微露惊恐,暗暗心慌人怎么丑成这样?
一边是秀丽山坡,一边严峻高岭,叫人如何接受?
“是你要见本王?”
“我……我……呃,是的,我……我是宁平侯之女,奉……奉皇上旨意入秦王府为侧妃。”他的脸好冷,冷得好像要把她冻成冰块,阵阵寒意由脚底窜起,直冻脑门。
“本王同意了吗?”皇甫桓刻意将受伤的半面疤脸对向她。
她一怔,忘了害怕。“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你很丑。”丑不堪言。
“我很丑?!”她不信的大叫。
“心丑。”
她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说我丑陋,既然丑陋又何须勉强,本王像是很缺女人的样子吗?”就她那点姿色也敢招摇,还比不上宁儿一根手指头。
他听见了,他都听见了……那她如何在他心中占上一席之地?“成清宁,你算计我!”
成清宁侧过头,招手让秦王当她的靠枕。“人蠢能怪谁,你总是太自以为是,认为别人全是傻子,唯你看透了世情。”
“我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顾及我的颜面?”让她在秦王面前丑态百出,丢人现眼。
“我是你姊姊,你为什么不顾念我处境艰辛,我已经离你们好几千里远了,可是你还是算计到我头上,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她一退再退,退到无路可退,仍然不肯放过她。
“我……我只是想活……”她气弱的想辩解,却越辩越无力,脑中出现郑克南那恶心的身体。
那一天,大姊姊带她去参加景阳侯府陈老夫人的寿宴,她只喝了半杯酒便不胜酒力,大姊姊的丫头水兰扶她到客房休息,不疑有他的她没想过有人会害她,沉沉睡去。
突然间,她感觉一阵剧痛,骤然醒过来,就见一个口中直喘气的男人趴在她身上,正对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她哭着求他放过她,他却听也不听地继续逞凶,后来她实在痛得受不了,便拿起床上的玉枕往他脑门砸下去。
那男人晕了,流了一地血。
她双手颤抖的穿好衣服,打算趁没人注意时离开。
这时候,有人来了。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躲在床底下的她清楚听见是大姊姊的声音,原来是她蓄意安排了这场肮脏龌龊的戏码,好让人当场捉奸在床,“委曲求全”的大姊姊只好把丈夫让给妹妹。
她不甘心为什么是她,身为庶女就该为嫡姊牺牲吗?
于是她找上太子,以自己的身体做为条件,她要远离京城,远离令人作呕的宁平侯府,太子便向皇上请旨赐婚,让姊妹俩同嫁秦王,她也同时是皇上和太子在西北的眼线。
“我也想活,但我不会踩着自家人的尸体求生路。”她凭什么以为她愿意成为垫脚石,让她攀上高位?
“现在你当然能说风凉话,有秦王的保护,谁还伤得了你,我只想求一个栖身之所也不行吗?”成清贞使出哀兵之计,眼眶蓄着泪强作坚强,梨花带泪的仰视秦王,好像他是她的天、她的救赎,只有他能救她月兑离困境。
“成清贞,你还在作戏。”叫人无法同情,演得太假了。
“谁说我在作戏,这是真情流露,三姊姊你不能因为我长得比你
好看就嫉妒,我对王爷的一片心意苍天可鉴。”她说着就要往秦王扑去,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乞求怜惜。
可惜不是每个男人都,她的美人计行不通。
“丑女,滚开。”皇甫桓一脚踹中她的胸口。
惯用姨娘手段取巧的成清贞以为能得到怜宠,她得意不已的嘴角还微微勾起,忽地心口一疼,她整个人有如断线的纸鸢飞了起来,带着错愕惊恐的神情重重摔落在地。
皇甫桓这一脚力道不小,很清楚的听见“咔嚓”骨头脆裂声,成清贞的左手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胸骨断了数根。
她痛得爬不起来,面如金纸,痛苦地躺在地上申吟。
“来人,把她拖下去。”别在面前碍眼。
“等一下,让人先把她的伤治好了,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当她能动了再交给我二哥哥带回京城。”成清贞和成清仪之间的纠葛她不插手,由她们自以为聪明的人自行解决。
“妇人之仁。”皇甫桓不快的嘀咕。
秀颜如花的成清宁展颜一笑,“桓哥哥,有你在谁伤得了我?这话方才四妹妹才刚说过呢,有你我还怕什么?”
冷硬的面容一柔,被几句依恋的话语抚顺。“都依你。”
“桓哥哥,我的娇气都是被你宠出来的,所以以后不许说我娇气。”她才不娇呢!只是相信身侧的男子。
“娇气。”他一脸宠溺地轻点她鼻头。
“哼!”不理他。
他大笑。
成清贞被拖走前已经接近昏迷状态,双眼模糊地看见秦王丑得令孩童夜啼的半张鬼面亮得生辉,他欢喜地抱着满脸娇色的女子,喁喁细语地在她耳边轻喃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她好羡慕,好羡慕,羡慕被他爱着的人,为什么当初代嫁的人不是她?
秦王他……真的很好看。
因爱而发光。
春花谢了,荷花盛开,一整个热到想哭的夏天在娇气的王妃孕期中悄悄过去,迎来秋天。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满满的黄金稻穗压得极低极低,一粒粒结实饱满,沉重得令稻杆直不起身来,几乎垂地。
春天种下的香药也到了采收的时候,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收成的种子足够来年大量种植,只要再一年,西北便会遍植香药和稻米,到处将是一片丰收的热闹景致。
中秋过后是重九,重九一到,冬天的脚步也不远了,顶着圆滚滚肚皮的成清宁步履蹒跚,走得十分艰辛。
到下个月便能“卸货”的她,每日固定早晚散步半个时辰,慢慢走,不疾不徐,为了能顺利生产。
她真的很怕生产中的不顺,譬如难产、产道不开、羊水太早破水、胎儿头上脚下地卡住、孩子脐带绕颈、新生儿黄疸、产后大出血等,在无现代医疗设备下,生孩子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送命。
所以她一直很小心的控制体重,注意饮食,三日请一次平安脉,做些适量的运动,把身体状况调到最佳,好应付接下来的难关。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尽量保持心情放松,毕竟没有羊膜穿刺检查和超音波,她能依赖的只有古代医术。
此刻,夫妻俩正在园中散步,忽地,成清宁脚步停了下来,秀眉轻轻一蹙。
“怎么,孩子又踢你了?”
有产前忧郁症的准父亲神色一紧的抚着她圆挺大肚,小声安抚着月复中的胎儿。
这段时间,只要成清宁脸色一变,皇甫桓便如临大敌般的全神戒备,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紧妻子的……肚子。
“没事,你别在我耳边穷嚷嚷,本来没什么事,被你一嚷就有事了。”看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
准爸爸症候群。
“宁儿,我已经很小声了,瞧我最近的脾气收敛许多,也少造了杀孽。”给肚里的孩子积福。
她一哼,“哪里收敛了,西沙角一带的沙盗不是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有镰刀弯那边,听说你也杀了不少人,把那些为非作歹的盗贼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他们都想转行了,西北有这么个煞星在,谁敢横行?
“早该肃清了,早些年我还在西北时,沙盗没这般猖狂,他们还会躲着人,只趁夜偷袭商队,如今青天白日下都敢成群结队的劫掠,目无法纪的留名留姓扬长而去,再不整顿就要酿成匪患了。”杀鸡儆猴,多杀几个就知道怕了。
“如果不是罪大恶极就留人一命,咱们西北正缺人,若是得用便收归己用,别白白的浪费人才。”盗匪之中也有能人,只要用对地方就是一把好刀,如虎添翼。
“又发善心了。”他不以为然,乱世用重典,坏事做尽的人就该受到惩处,否则对受其所伤的人不公。
成清宁眉目舒展的一笑,“是得饶人时且饶人,不用赶尽杀绝,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谬论。”他一向相信重拳下出圣明盛世,不将长歪的杂草拔除,日后会危害整片大地。
“桓哥哥,我们干么在这里讨论别人的事,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都快生了,得早早备着。”再过一个月她就轻松了,顶着十斤水桶重似的肚子,她连走路都吃力。
“胜天。”
“什么?”
“皇甫胜天,我要他比天还强。”他的儿子只能是强者,有统御这片天地的能力,鹰扬千万里。
她眉头一颦,“是男孩子的名字?”
“他只会是儿子。”皇甫桓狂肆道。
成清宁不满的着嘴,“是女儿就不要了吗,重新塞回肚子里?”
重男轻女,大男人,以后叫女儿唾弃他,不理他。
“宁儿乖,别跟我呕气,先生个儿子再生女儿,日后让哥哥保护妹妹,咱们的女儿是金镶玉的心肝儿,肯定比你娇气,咱们会比她先走,没法守着她一辈子,就让她兄长替咱们护着她。”长女太辛苦了,要看顾着底下的弟弟妹妹。
原来他不是不要女儿,而是太重视尚未到来的小郡主,他设想周到地不希望她受苦,在无数人的宠爱下长大。
娇气点又如何,她有哥哥护着,就算淘气惹祸了也有哥哥在身后收拾,她只要一生无忧无虑的笑着。
换言之,哥哥就是做牛做马的命,辛苦耕种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妹妹是奴役哥哥的小宠儿,欢欢喜喜的甩鞭。
成清宁噗哧一笑,“桓哥哥,你想得太远了,将来的事谁知道,说不定在我们还舍不得她离开的时候,她已遇见命中注定之人,就像我和桓哥哥你,她要走的路无须我们铺就。”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太多反而遭嫌弃。
“谁敢碰我的女儿,我先杀了他。”和妻子一样美丽聪慧的女儿,玉雪可爱,他养她一辈子。
成清宁又忍不住失笑,傻爹一个。“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撂什么狠话,如果是你女儿自个儿瞧上的,你舍得说不?”
一顿,皇甫桓满脸戾气,“我替她把人绑了来,要蒸、要煮、要炸都由她,不听话就揍到听话。”
看他咬牙切齿的,她摇头笑道:“桓哥哥,你这样太暴力了,咱们是讲道理的人,我……哎呀,他又踢了,好像不高兴我们讲理……”难道要当无理之徒?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成清宁心中充满被爱的幸福,也有爱人的喜悦,她知道她这一生只会牵着这个男人的手,不离不弃,相守此生,他便是她的归宿。
“小子,不许再踢,踢疼了你娘,你一出来我就揍你。”棒下出孝子,不打不出息。
好像听懂亲爹的话,肚里的孩子又拳打脚踢,故意和亲爹唱反调,踢得成清宁疼得拧眉,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反骨的倔小子。
“乖,别踢,娘疼,好宝宝……”这孩子太好动了。
说也奇怪,不听爹话,只听娘语,成清宁语气轻柔的安抚着孩子,和他对话,原本小脚有力踢着的动作停止了,如风雨过后的宁静安详。
“宁儿,不生了,叫这臭小子改去叫别人娘。”他不要了,尽会折腾他娘,日后铁定是不孝子。
她瞪他一眼,“说什么傻话,肚子这么大了还不生想我死呀!等我死了你再娶,他就有后娘了。”正好如他所愿,改叫别人娘。
皇甫桓恨恨地吻住她的殷红小口,声音粗吼道:“不许说那个死字,你不会死,不能死,也不准死,我没阖眼前你只能陪着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敢死试试,我此生只有你。”
“桓哥哥,小心孩子……”他压到肚子了。
“臭小子……”他一手放在她肚子上,不快地咕哝。
臭小子也很不悦的反踢一脚,骂他臭老爹。
“你们哟!还没出生就是仇人……”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儿子便是来报仇的。
“桓哥哥,孩子的小名就叫柏哥儿好不好。”打她有身子以来,只要她一闻松柏熏香,肚子里头这一个就不闹腾,安安分分的睡着,反之,闹得整夜不能睡,又打又踢的。
“好,依你。”臭小子,你的小名叫柏哥儿,你给你爹老实点,乖乖地待在你娘的肚子里。
不知是累了还是不想理会妻奴的爹,孩子安静了。
“桓哥哥,你真好。”有夫如此,一生无悔。
皇甫桓低笑地俯在她耳边,轻喃道:“还有更好的,等你生完孩子后,我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桓哥哥……”她又羞又臊的玉颊赧红了。
“宁儿,我的爱,我的……谁?”倏地,一身杀气迸射。
“我。”
金光闪耀中,走来一位身穿铁甲、头戴银盔的俊朗男子,身高七尺,肩宽背厚,手臂粗壮。
“是你。”
肯定句,显见皇甫桓是认识此人的。
“陈家沟附近有一百三十七名沙盗,九人就擒。”他未说的是其余皆亡,清理完毕,一个不漏。
“好,你做得不错,那几人归你旗下,能带得出来是你本事,反之,本王要重新评估你的投诚。”不是每一个来投靠他的人都能用的,若没点能力也是累赘,不如不用。他勾唇一笑,神色嚣张,“王爷不会失望的。”
“本王拭目以待……你在看什么?收起你的贼眼。”当他死了吗?放肆得简直目中无人。
“王妃很美。”美得令人怦然心动,难以忘怀。
皇甫桓双目冷沉。“她再美也与你无关,她是本王的。”
“有点可惜。”巧妇伴丑夫。
“可惜?”他声音里有几分戾气。
“肚子大得碍眼。”若他是孩子爹就好。
皇甫桓瞳眸危险的眯起来,“你可以去弄大别的女人肚子。”
他仰头大笑,“可惜不是这一个。”
是男人都听懂话中之意,不是他要的那一个,他想要的已经名花有主,他慢了一步。
“你怎么不去死。”敢和他抢女人。
燕北秀笑着举起手,舌忝起手臂上一道被刀刃穿透过的旧伤。“死过一回不想死,只想看着喜欢的女人如草原盛开的花一样,开心的笑着。”
“滚——”
“再看一眼……”怀了孩子还是那么美,眼眸澄亮。
“燕北秀——”
燕北秀笑着扬手,铁甲在阳光底下反射光亮。
“他……他不是当日替我挡刀的沙盗头子?”
望着缓缓离去的背影,成清宁莫名感到一股萧瑟之意。
“两个月前他来投靠我,说他无处可去了,而我欠他一条命。”这男人很聪明,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因为你大肆扫荡沙盗的缘故?”因为她差点殒命,大发雷霆的他决定扫荡所有恶徒。
“原因之一。”另一个理由是她。
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记着,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可是燕北秀又是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稍加栽培定是一方大将,舍了他不是西北百姓的福气。
考虑了许久,他才决定留下他。
“他居然能为你所用?”她以为他只能是亡命之徒,四处为家,不会为谁停留。
“他已经没有兄弟,失去属下,西北在我的管理下,沙盗只有灭亡一途,他想在西北继续生存,只能跟着我。”对他而言,燕北秀也算是个强劲的对手,他并不希望彼此是敌人。
成清宁手放在胸口,那里有道淡到快消失的疤痕。“他的成就不会太差,就是太桀骜不驯了。”难以驾御。
他们隐隐有预感,此人终非池中物,而他们也没猜错,他将成为日后的西北名将,从劫掠商旅的沙盗变为保家卫民的英雄。
“我要的不是他的温驯,而是让他成为锋利的刀。”为他冲锋陷阵。
闻言,她心口一抽,“开始了吗?”
夺位……
“是的,开始了。”以前只在私下使的手段,如今都藏不住了,自从他拒不回京,还把那三万兵马赶出西北后,各方势力纷争一一浮上台面,争斗变得白热化。
“皇上他……撑得住吧!”
“被大皇子气得召太医,又因太子的吃相难看呕了一口血,人都快没气了还看好六皇子。”殊不知他才是幕后推手。
“小九呢?”还有没有机会?
“不急,咱们就坐收渔人之利,让他们去斗吧!”
斗个你死我活,把皇位空出来,有德者居之。
一个月后。
“快……快端热水来,王妃要生了……”
王府后宅乱成一团,端盆子的端盆子,烧水的烧水,丫头们进进出出,稳婆们吆喝着出力再出力,一盆盆血水被端出。
等待是一件相当磨人的事。
皇甫桓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过,他身子在颤抖,两手出汗,全身僵硬如石,神色焦急的望着那些忙碌的仆妇丫鬟们。
“生了、生了,王爷生了……”
“什么王爷生了,会不会说话!”男人怎么生孩子?
“啊!说错了,是王妃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重七斤八两,我们西北后继有人了……”小世子出生了。
“生了……”皇甫桓木人似的颤动唇瓣。
蓦地,他动了,疾如雷电的冲进产房,握紧妻子的手。
“宁儿,我们有儿子了,你替我生了个儿子,我……我爱你……”他哽咽的流下泪水。
成清宁虚弱却满足的对他一笑,回应相同的话,“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