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大老爷 第八章
第四章
慎家非一归家,厨娘就忙不迭过来告状。
“她实在太无礼了!”厨娘忿忿不平,“竟然敢左右我的莱色,而且还规定晚膳只要三莱一汤,吃得那么简单,根本是在欺负爷!”
“你照她的话做了吗?”
“我怎么可能照她的话做!”
“那从今日起,就照她的意思来吧!”
“什么?”厨娘大惊失色,“爷,您知道她开的菜单多寒伧吗?她说只要一道菜过油,另一道就只能清蒸或卤、烫,一项肉类配一道海鲜,还指定青菜一盘!这样简陋的菜鱼怎么符合您的身分!”
“没关系,我中午吃很多了,晚膳就简单点吧!”他猜想她的决定必有她的道理。
“爷……”爷是怎么了,竟然听那女人的话?
“就这样吧!”一向少言的他不再废话,行回屋舍。
圆形的桌面摆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与过往满桌丰盛菜色的情况大相迳庭。
过去,他一个人吃饭,菜的确煮得太多,几乎每一道他只吃了两口,就全部撤下去了。
可今晚如她的意思,却迟迟未见人来。
她怎么了吗?他内心不禁有些焦急。
“爷,您再不用膳,菜都要凉了。”一旁的小厮好心提点。
他挥手,要他别多言。
该不会……该不会王洛辰的魂魄回归正身,“罗晨”被驱逐出去了吧?
他心头一惊,急忙跨出门槛想去她的房里看个究竟,才来到廓下,就见一个娇小人儿匆匆忙忙走来,嘴里还在叨念身后的丫鬟。
“我不是要你酉时一到就叫我起来,怎么你也睡着了?”
“对不起,小姐,我下午跟着你东奔西跑,实在也累……”
罗晨忽地玉臂横挡,要真儿住嘴。
一下午东奔西跑?她们离开粮行后,去了哪?慎家非心底狐疑。
“你吃了吗?”罗晨走来跟前问。
“尚未。你……”下午去了哪?
“你在等我吗?”罗晨断了他未出口的问句。
她露骨的直言,让他有些难为情,吞了口唾沫后才微微点了头。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肚子发出咕噜叫声,“我快饿死了,我们快去吃饭!”她抓着他的手臂,二话不说往屋内拖。
瞧见桌上的简单菜色,她双眸一亮,“想不到吴婶有听我的话耶!”接着她转过头来,“她有跟你说吗?我请她晚餐煮简单点?”
“有。”而且是非常生气的说。
“依据养生原则,早上要吃得好,中午吃得饱,晚餐则要吃得少,这样才能长命百岁,要不然赚那么多钱,没那个命花也没用!”她盛了碗饭置于他桌前,“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长命百岁……吗?黑黝瞳眸盯着她。
若是王洛辰,必定恨不得他早日归天吧!
薄唇抿了抿,“你希望我长命百岁?”
“为什么不?”盛了自己的饭后,她一**坐上他旁边的椅凳,“谁都希望自己的亲人长命百岁啊!”前提是,感情好!
“亲人?”
“夫妻也是亲人啊!”
虽然这个丈夫不是她自愿得来的,可他对她也不错,不会管东管西、管头管脚的,她要钱也很大方的给,而且——
“你是不是开始留胡子了?”
慎家非还正震慑于她的话无法回神,忽闻她转变话题,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胡子留好快,才几天就这么长了。”纤指在他颊面上比画,“是因为我叫你留你才留的吗?”
他有些尴尬,像是心事被说破了,脸上有着暗红的窘。
他真的会听她的话耶!这点让罗晨满意极了。
虽然他的话少,可都有将她的话听入耳中,不是随意敷衍,像这样会聆听且放在心上的男人其实不多呢!
有了胡子后,他果然跟苏文蓝越来越不像了。两人气质本来就迥异,落腮胡盖了慎家非半张脸,要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将他跟苏文蓝联想在一块。
可是——
“我好像弄错了。”
浓眉扬着不解。
“你留胡子没比较好看!”而且还有种江洋大盗的Fu。
好歹也是个商人,又不是黑道大哥,留这样的大胡子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商界菁英!
慎家非愣住。
“你把胡子剃了吧!”
她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
“不想剃?”怎么没回应?
“好。”他闷闷点头。
“你生气了?”
“没有。”他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不是生气,他是闷。
他此时才发现他太将她的话放心上了!
当初她叫他留胡子,原本就是个诡异的提议,他却因为她的嫣然一笑就决定照着她的话走,这实在很不像他会做的事。
“如果你要不高兴,那我也要不高兴喔!”她瘪起嘴来,“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讲话,所以从下一秒起,我要跟你冷战了!”
说完,她身体力行,直接坐到他对面去,与他隔着饭桌相对。
“真儿,去帮他舀碗汤。”
“真儿,把鸡胸肉夹给他……挑中间的,那儿肉质最女敕!”
“真儿,叫他多吃点菜!”
“真儿,再帮他盛碗饭!”
只见真儿忙来忙去,而当她与他四目相对时,她立即将小脸别过,还重重“哼”了一声,显示她的不满。
他举高碗,好遮住他因为忍笑而发抖的唇。
她摆明在要任性,可他不只不觉得不耐、厌烦,反而觉得她可爱极了!
她表面在跟他斗气,其实是在跟他撒娇,否则何必管他吃了啥。
他放下还有余饭的碗起身,对面的罗晨眼尖,又指使真儿,“叫他把饭吃完,不要浪费粮食!”
当传声筒的真儿一脸无奈,“爷,小姐请你把饭吃完。”
他未理会,而是走来罗晨身后。
“真儿,问他站在我后面要干嘛?”
呃……需要问吗?真儿看着弯腰自身后将罗晨搂住的慎家非,心想,钱公子还真是可怜,只因为小姐饮了几口孟婆汤,竟然就变心跟仇人在一块了!
要来求和啊?罗晨轻咬住下唇,窃笑。
老实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就想要起任性来,想见他为难,想看他不知所措,想……想他像现在这样主动抱着她轻哄。
“别气了,是我错。”他在她耳畔低语。
他这辈子从没对人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没想到真要搂起来并未如想象中困难。
想他今天中午只是牵她的手就犹豫了好一会,还不好意思直接拉着小手,只敢隔着袖子抓着她的手臂呢。
她的外皮是王洛辰的,心底难免还是有疙瘩,下意识仍会有所顾忌,可王洛辰不可能会关心他,更不会希望他长命百岁,他眼前的小女人是罗晨,她也许只是飘荡的孤魂,在偶然之中占据了这躯体,可他毫不在意她是个鬼,他喜欢她,很喜欢……
“你没错,我逗你的。”她拉住他的手,抬首笑容嫣然,“不过有些事总是要试试才知道结果的咩,我不是故意整你,叫你留胡子变江洋人盗的。”
她已经可以将他跟讨人厌的苏文蓝分开了,所以他不留胡子也没关系了!
“没关系。”就算留成山林野人也无妨了。“你……”
“嗯?”这人说话真爱出了口才琢磨,害她还得等一等才知下文。
“不回我身边坐吗?”他发现说比做还难,简单几个字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那你帮我拿碗筷。”
“好。”他十分乐意。
踏出粮行,一名奔跑的孩童差点撞着了慎家非,他单手拉稳住人就放开。
商人的社会地位本来就是最为低下,加上他又是个无良黑心商,评价更是差,还曾经有妇人当着他的面直接对着孩子说,将来长大后可别像他一样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他未放在心上,可当下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朋友站稳后,抬头见是他,竟然冲着他大大咧开了笑容。
“谢谢。”
他跟他道谢?慎家非讶异。
或许他不晓得他是谁吧。
慎家非很快的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心底记挂着等他归家一块用膳的“妻子”。
最近县里来了戏班子,不知她有没有兴趣?
还有城东绦芙园的夏莲开了,不晓得她想不想去游湖赏莲?
他想尽办法,终于取得清玉城的名产——云纴,据说那布料重量只有一般布料的一半,花纹直接织入布内,十分特别,拿来做她的夏服一定能得她欢心……
他自腰间拿出一只荷包,里头放置一只玉钗,翠绿的花纹透润,别在她发上一定很美,当她看到礼物时笑容一定更美……
他实在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的如花笑眉了,于是干脆转身回粮行,直接骑了马回去。
“爷,有件事我想还是该跟您说一声。”帐房面色踌躇。
虽然爷交代王洛辰拿钱无须报备,但她的行迹实在太可疑,不说不行啊!
“什么事?”正在研究产地粮价的慎家非抬起头来。
“王姑娘这一个月的时间,共拿走库房三百两。”
“什么?”她竟拿这么多钱?
“您交代过她的款项都必须记录下来。”帐房拿出帐册在慎家非桌前摊开,“她刚开始只敢拿小钱,一次只拿一两,然后是三两、六两、十两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超过三百两了。”
她拿这么多钱是要做啥?慎家非纳闷。
“我怀疑,她会不会是拿这钱回去资助她爹。”说不定是资助旧情人!这事鲜少人知,而身为帐房的余光擎就是少数知情者之一。“说不定是挪用您的钱来做为以后她父亲还债的钱。”假以时日,她很快的就会“污”了慎家一千五百两了!
慎家非的眸沉了下来。
他清楚帐房另有难言之处,他怀疑她根本是拿钱去给旧情人了!
难道说,她这些日子主动与他接近,关心照顾他,是以退为进,是挖他墙角的伎俩?
她的父亲筹不出钱来,钱富邦也筹不出钱来,于是她干脆“黑吃黑”,来为自己挣得自由之身?
说来可笑,他是个万事琢磨之人,怎么会轻易就着了她的道,甚至还相信她虽然外表是王洛辰,灵魂却是他人!
这种鬼医故事,他竟然也信了!
可笑!
真是可笑极了!
“爷,您打算怎么做?”余光擎问。
他听说主子最近跟王姑娘的感情似乎不错,不过对比她的用钱无度,恐怕这是她使用了女人的优势,欺骗了主子吧!
主子是精明的商人,想不到竟也难过美人关!
“是我授权的,不管她要多少都给她!”慎家非起身离开。
“爷,这可能是……”他该不会还执迷不悟吧?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慎家非回身一瞪,“不管要多少,都给她!”
他该是气怒火大的,他该是二话不说收回她的权限,他该回家兴师问罪,逼出真相……
可他却什么也不想做!
他只想知道,她是否顺利拿到一千五百两后,就会绝情离去!
眼前似乎有光影闪动,水眸微开,赫见床前竟然站着一个人。
吓了一大跳的罗晨定睛,这才发现那拿着烛火、无声立于床边的,是慎家非。
察觉是他,紧绷的心就宽松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她揉了揉眼,坐起身。
慎家非未回应,摇曳的烛火使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上去很是诡异吓人。
罗晨问。“我看你今晚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他今天回家后,人就怪怪的,常恍神,思绪不知飘游到哪去了,她甚至隐约感觉到他在疏离她,偶尔不经意抬头,看她的眼神好冷,冷到她心头暗惊。
而从不曾三更半夜还主动出现在她房里的他,不知站在床前多久了,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
她不晓得他的怪里怪气是因为啥,但铁定与她有关。
他该不会忽然“醒悟”,觉得跟一个“鬼”好是错误的,就好像坊间的神鬼故事都写着,人若与鬼在一起,精气将会被鬼吸尽,最后连魂都会被拉入阴界,所以他打算将她自王洛辰的体内赶出去了?
这一个晚上,慎家非思考了很多。
照她拿钱的速度,不用多久时间,她就可以拿到一千五百两,到时,他就可以知道,她是否当真处心积虑,甚至不惜隐瞒真实,委屈自己与他亲近,都是为了骗他的钱!
可他发现他等不到那时。
等待是种折磨,他不想如此虐待自己,他有办法可以让她提早露出马脚。
将手上的烛火放到一旁的灯架,他坐上床沿,平声问,“你真心与我做夫妻吗?”
“我们不是本来就是夫妻了吗?”为何突然这么问?
而且他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任何想跟她做夫妻的真心!
“我的意思是说,”他拉上她的小手,裹入掌心,“真正的夫妻。”
她瞬间明白他意指为何。
对喔,自她来到这时空之后,他不曾跟她行过周公之礼,晚上各睡各的,她本来还以为他在那方面不行,所以才不跟她同房的。
原来他是可以的啊……
可是要上床……她没经验啊!
而且她还不清楚她对这个男人是否喜欢到愿与他上床的地步。
一开始,因为替了身的关系,她不得不接受她有个丈夫,再加上对他的好奇,她主动亲近关心他,而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个黑心商,但却不是想象中的无情冷漠,他只是沉默寡言了些,对于她的关怀他不只有所回应,而且待她越来越好,就好像他们是对实实在在的夫妻!
她理所当然的付出与接受,都是因为她认定两人是夫妻的关系,可,这里头有那种男女之间的爱吗?
对爱情毫无经验的她没有办法肯定的答复自己。
“我……”她咬唇,面有难色。“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可以再给我些时日做心理准备吗?”
果然。
他沉痛的闭上眼。
就连呼吸一口气,他的胸腔都好痛好痛。
她的演技再怎么高超,床上这一关还是过不去。
她是钱富邦的人,从心到身,都是属于他的,这一个月以来,她的用心对待,都是假的。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好像是从别人的口中发出,“你睡吧!”
他是不是生气了?
不,与其说是生气,她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失落与绝望?
他该不会以为她对他没意思,两人只是玩着夫妻游戏的家家酒,所以才会这么难过的吧,她发现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好!”她霍地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做……做真正的夫妻!”
她昂头的模样,像是视死如归!
为了能取得他的信任,她连身子也愿意赔了?
她这么爱着钱富邦,费尽心思就想得到自由,好与他双宿双飞?
痛到了极点,愤怒扬生。
他霍地将她推倒在床,扯开单薄的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