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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的牡丹(下) 第十三章

作者:典心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

时序入秋。

牡丹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接近足月了,她纤瘦的身子,虽然没有丰腴多少,但是原本平坦的小肮,已经饱满得像个吹足气了的皮球。

仆人们的照料非常仔细小心,在怀孕四、五个月时,她孕吐的状况就已经大幅改善,之后身体虽然偶尔会有些小小不适,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异状。

偶尔,她会不自觉的,用白皙的双手抚着小肮圆润的弧度。但是当肚子里的胎儿,像是回应似的,轻轻踢动着她轻抚的双手时,她又会像是烫着般,迅速把手移开。

秋日的某一天,她在屋子里坐得闷了,索性起身走出屋子,到庭院里头散步。秋日的庭院,一棵棵大树已经从翠绿转为金黄,落叶随着阵阵微风,飘落在草地上。

牡丹走入庭院的小径,听见不远处的前方,传来淙淙的流水声。

庭院的深处,有一座小小的欧式喷水池,虽然有些老旧,但是仍优美动人,加上这儿较为隐蔽,至少看不见那些如猎犬似的守卫,所以她每次出来散步,总爱走到这里来。

当然,她不是独自一个人,总会有仆人紧紧跟随在她身边。

当她走到喷水池旁时,夕阳的光线,穿透了树叶的缝隙,将跳跃的水珠照得更晶莹可爱。她伸出手,在冰凉的水里拨出阵阵涟漪。

这段日子里,夫人偶尔会捎来讯息。她已经看出了,夫人的讯息是由一个年约四十、在厨房帮佣的妇人,秘密传递进黑家的,但却没有跟对方谈话,只是一次又一次,拿起突然出现的字条在看过之后,仔细的处理掉。

留下,别急。

字条上,笔迹娟秀,是夫人亲手所写的没错。

别伤了自己,安心待产。

除了简略的提示外,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她也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虽然萧炼墨的威胁,肯定仍旧存在,但是她信任楚浪跟柳羽,知道以他们的能力,足以抵御萧炼墨,情势应该暂时不会有变。

音讯全无的朗日,反而最让她忧心。

对于朗日,她心里有着歉意。她无法响应他的感情,更因为她那晚的迟疑,害得他被黑仲明发现,从此陷入危机之中。

她曾经追问过黑仲明,朗日是否仍安然无恙,他静静注视了她半响,才徐声告诉她,朗日还活着,但不在他手上。

黑仲明不会对她说谎。那么,朗日会在哪里?

听黑仲明的口气,竞像是知道朗日的下落。朗日叛逃的行径,应该已经传进夫人的耳里,他无法再回到金家。但是,楚浪与柳羽,应该会念在多年情谊,私下提供协助,暗中帮助朗日躲藏。

难道,黑仲明明知道,朗日在楚浪与柳羽的保护下,却不采取行动?他为什么会放过朗日?

牡丹的心里,有太多疑问,却无法得到解答。

正当她在思索的时候,水面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倒影。原本放髭的她,瞬间戒备。

仆人从来不敢这么靠近她。那么,站在她身后的会是谁?

牡丹迅速回头,果然瞧见了,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了个陌生的黑衣男人。之前亦步亦趋守护在她身边的仆人,已经倒卧在地上,颈间正涌出大量的鲜血。

那个黑衣男人,手上的刀还在滴血,看见她回头的时候,脸上还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行动竟会被她发现。

“你是谁?”牡丹紧盯着对方,缓慢的站起身来,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黑家宅邸的防卫虽然极度严密。但是再严密的防护,也会出现缝隙,加上痛恨黑仲明的人多得可以填满黄浦江,在旁人眼中,她是黑仲明最宠爱的女人,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会有人闯入,意图对她不利,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要是在以往,她或许已经出手,在对方动手之前就先抢下先机,这么一来,逃月兑或攻击的赢面都会大得多。但是现在,她身怀六甲,动作已经没有往日灵活,别说是攻击,只怕连逃月兑都是一件难事。

黑衣男人耸了耸肩膀。

“我是谁并不重要。”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猛地探出手。“跟我走。”他用力一抓,没想到却落空了。

牡丹及时闪开,退到喷水池的角落。她匆匆寻找着可以月兑逃的路径,相对于这个强壮的男人,她仅有的优势就是对这座庭院的熟悉。

男人的脸上出现恼怒的表情。他拧起眉头,大步逼近,大手再度抓来。

这次,牡丹利落挥拳,横向重击那人的手腕。

这样的角度,能轻易的让对方的手痛到无法动弹。

“妈的!”痛极的咒骂响起。

臂得机会的牡丹,绕过喷水池,快速的冲向另一条小径。那条小径通向大门,而门前就有大批守卫,就算这个男人追来,守卫们也可以解决掉他。

她逃得很快,却没有预料到,小径上竟会有另外一个男人正等在那里。该死!

这两个字刚闪过脑海,那男人已经出手,牢牢的抓住了她,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巨大的力道扣住她的肩膀,几乎要捏碎了她的肩骨。

咒骂不停的黑衣男人,也走上了小径,细小的双眼里,进射出怒意。

抓住牡丹的男人,微微挑眉。

“怎么,你居然没得手?”不过是个孕妇。

黑衣男人撇了撇嘴,甩着发痛的手腕。“这女人比想象中麻烦。”说完,他握住拳头,往牡丹的月复部重重打下。

那结实的一拳,痛得她全身痉挛,眼前发黑,几乎要昏了过去。

黑衣男人拿出一个老旧却结实的麻布袋,从她的头上罩下去,将她痛得蜷曲颤抖的身子整个套入麻布袋中。

“快走了。”另一个男人催促着。

“好。”麻布袋被收紧.黑衣男人站起身来,把袋子粗鲁的甩过肩膀。

牡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在袋子里头,用双手抱紧肚子,痛得颤抖不已,纵然知道,自己已经被绑架,却丝毫无法挣扎。

可怕的痛楚,像是要撕裂她的肚子,痛得她低声申吟。

“安静点!”“不如再补几拳,让她昏了,省得麻烦。”“也好。”男人们的交谈,渗入她被痛觉占领的意识。

她更蜷紧了身体,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无助的等待着更重的拳头落下--拳头重击在上的声音猛地爆开,她紧闭着双眼,抽颤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发现,那拳头并不是落在她的身上。

“放开她。”在疼痛的迷雾中,她仿佛听见了黑仲明冰冷的声音。

又是一声闷响,扛着她的那个男人,无力的倒下,发出痛哼后,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而麻布袋里的她也被摔落在小径上的草丛里。

紧接着而来的,是一连串紊乱的声音,骨头断裂声、男人的痛叫、对打的时候,拳风划过衣裳的声音,最后充斥耳畔的,是男人求饶的哀嚎,紧跟着响起的,就是两声利落清脆的断折声。

然后,粗糙的麻布袋被小心翼翼的彻去。透过被冷汗浸湿的眼睫,牡丹仰起头来,看见了黑仲明的脸庞。他的脸色,异常的铁青。

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先溜出口的,却是痛楚的申吟。

黑仲明全身紧绷着。他回到家中时,听仆人报告,她正在庭院里散步,他知道她最偏爱这里的静谧,他再度踏出屋子,走入庭院之中,却赫然发现,有两个男人潜进来,正准备把她绑走。

他愤怒到极点,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解决了那两个家伙。

懊死!

要是他没及时赶到呢?他在心里诅咒着,双手却极轻极轻的,将牡丹抱出麻布袋。

这么一动,某种温热的液体,就从她腿间漫开,濡湿了她的裙子,也濡湿了他的衣服。她低下头来,晕眩的看着鲜红色的花朵,在她裙上绽放。

蓦地,黑仲明抱起她,迅速往小径那头跑去。

焦急的呼叫声,饱含着怒童,以及恐惧,在她头上晌起。

恐惧?

可能吗?

黑仲明竟然会有恐惧的情绪?会是什么事情,足以让这么冷静强悍、睥睨上海的男人感觉到恐惧?

在迷惑之中,她感觉他抱着她上了车,听见他朝司机怒吼着。

“快!到医院去!”好痛。

牡丹缩在黑仲明怀中,短促的喘着气,因疼痛而冒汗颤抖着。

一次又一次收缩的阵痛,有如雷电一般,从月复部窜至全身,几乎要夺去她所有的意识。

车子才在医院前面停下,黑仲明就抱着她,飞奔闯进医院的急诊室,甚至没有等人推病床来。

“医生!”他巨大的咆哮,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中。

“医生!”杂杳的脚步声传来,牡丹痛得无法睁开眼,只能听着他胸腔中传来的急促心跳,那沉重的跳动,在一路上莫名的安慰了她。她让自己专注在那跳动的节奏上,转移些许注意力。

“怎么回事?”有个男人听到叫喊,奔跑了过来。

紧跟着赶来的护士,看见牡丹湿透的裙角连忙开口提醒。“医生,孕妇羊水破了。”医生冲冲上前,看见牡丹裙上的血迹,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拧起眉头,迅速检查她的状况。

“子宫开始收缩了。”她宣布道:“她快生了。快,先把她放到病床上。”黑仲明抱着牡丹,将她放在护士推来的病床上,当她松开手的瞬间,她莫名地慌了起来,不自觉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没事的。”他顷着身,低下头来,轻抚着她苍白的小脸,徐声保证。“他们会照顾你的。”听到他的声音,他才睁开了眼睛,喘息着看着他这才发现到自己竟抓住他的手,试图依赖他。

她痛恨自己竟然这么软弱,她气恼地松开手。

就在同一时间,另一阵剧痛从月复部传来,痛得她只能咬住唇,再度闭上限睛,几乎就要痛叫出声。

护士急忙上前,将她的病床往产房推去。

牡丹以为,安个可恶的男人不会跟过来,但是她的耳里,却听见他继续与医生交谈的声音,始终跟随在病床旁。直到她被推进了产房后,他才被护士劝阻,隔离在外头。

酒精和消毒药水的味道充满了这个房间。白灼的灯光太过刺眼.即使她闭着眼睛,仍可以看到模糊的光影。

那一阵剧痛终于过去了,她早已满身大汗,只能喘息着,睁开眼睛看着,医护人员在她身边忙碌的奔走,医生跟护士轮流问了她几个问题,一边利落的替她换上白袍。

阵痛一次又一次,无情的袭击她。

牡丹紧咬着唇,忍着剧痛,无法判定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她的世界,只剩下月复中那不断扭绞、持续加强的疼痛。

又一次剧烈的疼痛,猛地抓回她的注意力,但是这一次,她终于忍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喊叫。

黑仲明几乎在下一秒就推开了产房的门。医护人员大惊失色,还想试图阻止他,却被他厉声喝退。

“让开!”牡丹瘫倒在床上,泪水困难忍的疼痛,滑落她的眼角。透过蒙咙泪眼,她看见那高大的身体大步朝着她走来。

“先生,你不能进来,请你--”一名年纪较轻的护士还想上前阻止,但一旁知情的医生,深怕无知的她惹怒了这权倾一时的男人,急忙抓住了她。

“没关系的,黑先生是孩子的父亲。”黑仲明如入无人之境,径自走到病床旁,用宽厚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冷汗湿的小手,再抹去她苍白的脸上所有的泪水与汗水。

牡丹颤抖的睁开眼,看着黑仲明。

这个该死的男人!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过于有权有势,夫人就不会担忧他的安全,派她来保护他:如果不是他的故意播种,她就不会怀孕;如果不是他到处树敌,那些人就不会试图绑架她,引发了早产。

这个孩子,应该再过两个星期才出生的可怕的疼痛再次无情的袭来,而且再一次的,超过她能忍耐的极限。她紧抓着他的大手,哭着痛叫出声,用力得连指甲都深深陷入他的皮肤里。

黑仲明在她的哀号声中,倏地抬起头,凶狠的瞪着医生,咆哮着质问:“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这没用的东西,他妈的不能做些什么吗?”那一瞬间,她痛得失去了理智她愤愤不平、泪流满面的,抬起另一只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产房内的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我会陷入这种状况,不是他害的,是你!”牡丹愤怒的叫嚷。“你才是没有用的东西!你才是那个该死的始作俑者!”她大声咒骂着,过度的疼痛,已经折磨得她不剩半点理智。

那一巴掌,打得非常用力,用力到黑仲明的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他没有动怒,只是冷冷的舌忝去嘴角的血,低头看着她。“很好,既然你还有力气动手,那就把孩子给我生下来。”她喘息的瞪着他,只觉得怒火都快烧穿了她的脑子。

“我恨你!”“我知道。”他高高在上,冷眼睥睨着她。

“不过,你要活着.才能恨我,要是死了,就什么都办不到。”“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牡丹激动的吼着,甚至抓起一旁的医疗器具,用力朝他丢去。“我不需要你这王八蛋在这里!你给我滚出去--”她发狂般的反应.让旁边的护士惊醒过来,连忙上前压住她,抢下她手中的医疗器具,就怕她会伤着了自己。

“你别激动!”医生安抚着她,在另一波疼痛袭击牡丹时,抬头看着床边的黑仲明。“先生,请你先出去,别再刺激她了,这样对产妇跟孩子都没有好处。”他看着那勇敢的医生,再瞧向痛得缩在床上颤抖的牡丹,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妥协的转身,朝外头走去。他坐在产房外头,不耐的等待着。

但是,事情并不顺利,几个小时过去了,牡丹依然在产房里哀号,无论是产房内,还是产房外,都弥漫着愁云惨雾的气氛。

所有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妙了。

医院的院长听到消息之后,就在第一时间赶到,亲自为牡丹接生。但是,情况仍旧胶着,没有进展,她痛苦的叫声,一次叉一次,清晰的传了出来。

直到入夜之后,穿着白袍的院长,才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她为什么生了那么久?”黑仲明脸色铁青,厉声询问着。“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孩子的胎位不正,一般婴儿会从头先出来,但您的孩子是从脚先出来,所以才会造成难产。”院长拉下了口罩,镇定的看着他,仔细说明状况。

“我正在设法,徒手转正孩子的胎位,或许可以让情况好转。”说完之后,院长戴起口罩,转身又进入了产房。黑仲明坐在门外,耐着性于,双眼瞪着那扇门,烦躁的等待着。他从黄昏等到了黑夜,直到窗外天色大亮,太阳再度露脸,牡丹却依然还在产房里痛苦的申吟着。

眼看夕阳叉要落下,但是孩子仍旧没有出生。

逝去的一天一夜,特别的漫长难熬,每一次听见她痛叫出声,都像是有人拿着铁锤,将锐利的钢钉重重敲进他的心头。

有好几次,他都想冲进产房,却又不愿意害得她更激动。在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害她,要花费更多的力气来忍受他。

所以,他在门外等着。

但是随着一分一秒过去,随着牡丹那愈来愈虚弱的叫喊,黑仲明的耐性也变得愈来愈稀薄。

当初,他故意让她怀孕,是为了要留下她。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有了孩子,才能长久牵绊住她,阻止她逃离他的身边。他需要那个孩子。

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因为焦急与疲倦,黑仲明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无视于手下拿来的食物和饮水,始终不吃不喝,双眼直瞪着那扇门,继续承受着那仿佛毫无止尽的等待。

没有想到,三十个小时过去了,他却只等到院长再次走了出来,疲倦的告诉他另一个坏消息。

“先生,我很抱歉,我尽力了,但孩子已经出来了一只脚,却卡在产道里。再这么下去,恐怕两个都保不住,你必须选一个,看是要救孩子还是母亲。”孩子或她?

他黑瞳一黯。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院长白着脸,虽然双脚颤抖,讯仍勇敢的再重复了一遍。“再这样下去,母亲和孩子都可能撑不下去,你得选一个。”听到这句话,黑仲明仅存的耐性,霎时烟消云散。他猛地伸出手,抓着院长的脖子,砰地一声,将那家伙抵在墙上。

“选一个?”他的俊脸扭曲,愤怒的眯着眼,咬牙切齿的下令。“你给我听好了,母亲和孩子,我两个都要,你最好设法让她和孩子都能活下来。”被掐住颈项的院长,胀红了脸,恐惧的瞪着他,完全无法呼吸。

黑仲明颧冒青筋,更用力的指紧他的脖子,狠声警告着。“她跟孩子之中,无论有哪一个死在这里,你就给我一起陪葬!听清楚了吗?”院长恐惧不已,惊慌的连连点头。

当黑仲明终于松手,院长才腿软的滑下墙壁,喘了好几口大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男人手上。

正当他撑起双脚,试图用走,而不是用爬的回到产房时,门的那一头,却传来护士惊慌的呼喊。

“院长!院长--”黑仲明的反应,远比他更迅速,转眼就已经闯入产房。

恐惧不已的院长,深怕那个女人或是尚未出生的婴儿,会死在产房里,而他也会被愤怒的黑仲明亲手碎尸万段,连忙也跟了进去。

产房里头,充满了可怕的味道。黑仲明认得那味道,更认得产房里护士们脸上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恐-瞑。

躺在床上的牡丹,虚弱得教人心惊,床边有着呕吐的秽物,还有着鲜红的血迹。因为血流不止,她原本红润的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如今白得发青。

她要死了。

他知道,他认得死亡的味道。他看过太多次了。

病床上的牡丹,已经不再喘息,她的汗水浸湿了衣服,她的鲜血染红了床单,她的黑发散乱的纠结着。她半睁开的眼,望着天花板,却毫无焦距。

黑仲明站在床边,弯腰俯,伸手抚着她的脸。但是她没有看他,已经累得无法抗议,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微弱的呼吸,短促的一下,然后再一下。

然后,她的呼吸停止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

“牡丹?”他叫唤着。

她没有反应。

一股巨大空洞的黑暗,从胸中蔓延开来,一口口吞噬着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再一次的开口叫唤她。

“牡丹?”她依然没有反应。

愤怒,以及恐惧,混杂着强烈的痛苦,淹没了他的理智。不!不!他不能容许她就这么死了!

“你好大的胆子!”他暴怒的怒吼,看着她青白的小脸,伸手抓着她的衣襟。“你胆敢在我面前死去?你胆敢在我面前停止呼吸?”他用力抓着她,凶恶的摇晃着,赤红着双眼,厉声咆哮着。

“你不是恨我吗?起来恨我啊!你这胆小表!

胆敢以死来逃避我?这算什么?算什么?”一旁的护士和医生。全被他疯狂的行为吓得呆住了。

“先生!你做什么?”其中一位护士突然惊醒过来,苍白着脸,忙冲上前阻止他。“来人啊!

快帮忙阻止他啊!”其它人见状,也赶忙上前,试图阻止他。

黑仲明却无视旁人的惊愕,以及拉扯,只是凶狠的抓着牡丹,猛烈的摇晃着她,青筋暴起的怒吼着。

“你给我醒过来!昕到没有?醒来啊!女人!

傍我醒过来!”“先生,请你别这样!先生!”“你这胆小表!他妈的给我醒过来!醒来面对我啊!”令人不敢相信的,就在那阵混乱的拉扯之中,在他狂乱的咆哮和疯狂的摇晃下,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牡丹,竞真的喘了一大口气,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人,都错愕的停下动作。

包括黑仲明。

他屏住了呼吸.震慑的看着,她虚弱的张开发白的嘴唇,声如蚊纳的,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胆小……鬼……”强烈的释然让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意识,维持着清醒,一双大手却不断颤抖着。

她还活着!

老天,她还活着!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但是这一次,他几乎想要感谢上苍。

“那就证明它。”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抚着她的脸,半拥着无力的她,倾身在她眼前嘎声威胁着。“证明你不是胆小表!你给我撑下去,听到没有?别告诉我你打算放弃。”牡丹多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

但是,在那虚无得没有止尽的黑暗中,他既愤怒又痛苦的声音,像刀一般穿透过黑暗,又像铁链一样绑缚着她、拉扯着她,将她拽回痛苦的现实之中。

才醒来,月复中如刀割的疼痛,再次扭绞了起来。

但是这一回,黑仲明紧抱着她,半坐在床上,撑着她的上半身,陪伴着她。

牡丹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抓着他的衬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痛苦的颤抖着,冷汗直冒。

直到这个时候,一旁的院长和护士,这才如大梦初醒,赶紧上前,换上新的手术手套,再次替她接生。

黑仲明拥着她,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畔开口。

“你撑着点,听到没有?”感觉到她的疼痛和颤抖,他喉咙紧缩,胸口火烫,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不要放弃,不准你放弃……”她的泪水和汗水浸湿了他的胸膛,她甚至还张嘴用力咬了他,但他一点也不介意,至少她还有力气咬他。

或许是因为刚刚昏死过去,让她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下来,当她再一次用力时,终于顺利将孩子推了出来。

“生了、生了!”院长抱住了婴儿,大声的喊着:“护士,快拿剪刀来,剪掉孩子的脐带!”牡丹几近虚月兑,当那孩子大声哭了出来的时候,她在黑仲明的怀里,再一次的晕死过去。

当她松开牙关,颓然软倒在他怀中时,他的心口一窒,但是下一秒,他感觉到她微弱的心跳,贴着他的胸口,依然持续的跳动。

那一瞬间,黑仲明喉中一梗,双臂圈紧,将她更紧拥在怀中。“你给我继续撑着,知道吗?

我和你还没完,不准你临阵月兑逃。”当医生和护士替她止血时,他也一直坐在那里,紧紧抱着她,因为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再开口要求。

在历经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第二天深夜,牡丹终于为黑仲明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且,她没有忘了,继续保持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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