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男人 第五章
莫菲果然带着他来到夜摩军队的扎营处。
莫菲是金斡儿以下军营里的最高指挥官,因此当莫菲带着东方艳火出现,守卫并没有任何询问,但为了谨慎起见,莫菲仍是吩咐道:“加强戒备。”凭她自幼在山林里狩猎的经验,那班土匪还没本事在暗地里跟踪她,但事关整个军营的安危,一切自当防范于未然。
“是。”
莫菲一回到营里,找了她整个早上的参军便现身了,见她带了一名陌生人,两人不需任何解释,当下直接进主帅营帐密议。
眼前危机环伺,任何会让潜伏于暗处的敌人捉住把柄的行为都是能免则免。
参军听了来龙去脉后道:“所以我们必须派人护送东方家的少爷前往开明城。”
“没错。”莫菲心想,好极了,接下来没她的事了。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为了把这麻烦精从山寨里搬出来,她可是从丑时忙到现在啊!
参军却是看着她,“越早出发越能避免夜长梦多,所以副将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能休息。”
莫菲愣住,“我?”关她这位“副将”屁事?
她副将耶!这种事交给底下去就行了啊!
参军见莫菲不明就里,只好解释道:“燕国正内乱,此去开明城,沿途有太多未知的凶险,若要护东方少爷周全,只派上两三名守卫是不够的。东方少爷方才不也说了吗?他原本可是带上了四名心月复。但问题是,一旦我们派出太多人护送东方少爷离开永春谷,必定会引来那窝土匪的注意,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倘若东方少爷带上你,你们伪装成交接的哨兵,既不会引起怀疑,而且你一个人抵得过好几名保镖,这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恭维的话对她没有用。可是参军说得也有道理,莫菲一时间无话反驳。
东方艳火听见那句“一个人抵得过好几名保镖”时,忍不住暗暗哼了一声。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
根本强得不像女人!
“但将军让我负责她离开后营里的一切指挥调度……”莫菲说到最后四个字,因为心虚而越来越小声。
其实,指挥调度什么的她不会,负责动脑和管理军营上下的,一直都是从军十多年,经验老道的参军。金斡儿留下莫菲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万一和那窝土匪打起来时,她直接冲进土匪窝里一个打十个,快狠准地让他们立刻投降!
所以坦白说,这阵子,她真的过得很闲啊!
参军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取笑,反而向她保证道:“属下会尽一切努力,确保在将军和副将不在的这段期间内,营里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莫菲恐怕也无法比参军思虑更周全了,最终她只能模模鼻子,白了一旁从头到尾都拿斗篷盖住半张脸的东方艳火一眼,瞬间明白燕国人说的“孽缘”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除了一些小细节,莫菲发现,东方艳火并非一直那么娇生惯养……呃,意思是,他偶尔也有刻苦耐劳的时候。
例如,他们离开营地的第一天,因为她想尽快将这个麻烦精带离土匪的势力范围,所以直到离开永春谷以前都没有任何休息。当夜幕降临,她舍野店而找了一户人家借宿,他也没有任何抱怨。
他身上还带着伤,可以的话莫菲也不想这么严苛,只是乱世当中她没有太多选择,而他对此一直没有任何微词,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但是他却在要就寝前,将他左右耳上一共四只的金耳环取下当作酬劳,要求借宿的这户人家替他准备热水和全新的床被。
虽然他把原来穿的衣服几乎都丢在山上,但一些方便带着、能换钱的小对象,他倒是很有计画地将它们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像是欣赏奇葩般地在一旁双手抱胸,不表示意见。而这穷乡僻壤的乡野村夫村妇,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黄金倒是知道的,当下也替他烧了热水,还把原本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的新床被搬了出来。
当东方艳火黑发还滴着水,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走进这蓬门荜户的民居里唯一一间有床铺的卧房时,莫菲很肯定大少爷在看见那床粗布红棉被时,眉头打结似地拧了起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道:“热水还有,你也去洗洗吧。”
并非他这时才想到她也没洗,本来他要了热水之后,还客气地问她要不要先洗,可莫菲觉得这大少爷忍耐一整天的跋涉与困顿,想必是极限了,当下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既然现在他好心留了热水给她,她也就不再跟他客气。
东方艳火虽然含着金汤匙出世,却不是完全不知人间疾苦,世家子弟不屑满身铜臭味的经营学问,但东方艳火不同。他们家第一个教他管帐的人是他大嫂,也是大嫂有先见之明,因为在大嫂随大哥出征后,衡堡上下的管理与营生可说是交给他了。
当年大嫂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穷人家一日所得,买不到一斗米,而他每天花掉的钱,却足够一户务农的人家三年温饱——这对当时的他可是震惊至极。
这户人家三代九口人住的地方还没有衡堡的厨房大,一家子为了他这个贵客把房间让出来,九口人在另一间房打地铺。若在过去他会客气地拒绝这样的好意,但今天少爷他累坏了,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家人的好意。
孤男寡女一起旅行,对民风保守的人家来说,两人的关系只有一种可能。莫菲是懒得解释,何况她也不认为东方艳火有能耐对她失礼,所以由始至终都是优闲以对。
莫菲洗好澡后,神清气爽地回到房间,东方艳火取了桌上的茶盏来到床边。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热,绝不是脸红。
“咳,今晚……我睡这,那边给你。”床铺是通铺,足够躺上一家五口,东方艳火将茶盏摆在床中央,算是划分了界线,让她睡东向,他睡西向。
莫菲点点头,“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这一路上她就只能抓紧短暂休息的片刻,替他换药和运功纡解他因内伤窒塞的气血,幸好他的根基不错,禁得起这些折腾。
“不碍事。”东方艳火背过身去,不知错觉否,莫菲觉得这家伙突然变得别扭起来,耳根子泛红,还默默揪住衣襟,让她无语又好笑。
“我刚刚自己换过了。”他又倒了杯凉茶一口气喝尽。
“好吧。”她爬上床准备就寝。
这位少爷还算挺有风度的,把柔软的被褥让给了她。南方的床铺一般是木板床,因为他嫌木板床不是人睡的,这户人家便把木板床铺上他们原来盖的旧被褥,新棉被则给他们盖着睡。莫菲忍住笑意,爬上床的同时把那床新被拿给他。
“给你,我用不着。”她怕大少爷睡不好,明儿个又有起床气。
何况睡这种木板床,对她来说可是舒适得很呢!
东方艳火感觉自己被小瞧了,骄傲地道:“我也用不着,那就放着吧。”他说着,合衣躺上床,有些拘谨地双手抱胸,面朝墙壁侧卧着。
要是这位少爷因为恼羞成怒而睡不好的话,对她也没好处,莫菲只得道:“好好休息吧,明儿个要赶的路更多,睡不饱可有得受了。”话落,她一个弹指,房里的烛火便熄了,那一招挑起了东方艳火的好奇心。
他很确定才听见她弹指的声响,烛火便熄了,那是什么巫术?满肚子的好奇让他顿时睡意全消。
几番挣扎后,他仍是坐起身,模黑下床。他原就将打火石放在桌上,万一半夜想解手时用得上。
他立刻又把蜡烛点上了。
“……”莫菲平静的睁开眼。
这位少爷怕黑吗?幸好她忍住了这句取笑。
东方艳火回到床边,“你刚刚那招是什么?隔空熄火吗?再来一次。”他尽可能不让嗓音表现出他的期待。
但莫菲却差点喷笑。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他有点可爱。
她坐起身,示意东方艳火别挡住烛火,他爬上床,屏气凝神地盯紧了她的手,然后她手掌朝上扳起兰花指,对准蜡烛火苗,运气弹指……
咻——
烛火再次熄灭。
东方艳火差点惊叹出声,暗自庆幸自己表现得相当淡定。
“还不错。”他不忘摆摆世族公子的架子,淡淡地表示欣赏,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回自己睡的地方,总算心甘情愿躺下来。
莫菲没有多想,反正能早点休息就好。她闭上眼,很快地便气息平稳规律的睡着去了。
至于东方艳火呢,他双手抱胸,面向墙壁,当他听见莫菲规律的鼻息时,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啊上一丝丝失落。
他哼地一声也闭上眼,在翻了几次身,并忍住了好几次“他根本是睡在石头上”的月复诽后,坐起身,瞪着莫菲熟睡的侧脸。
身为一个饱读诗书,知道礼义廉耻的正人君子,他这辈子还未曾同姑娘独处一个屋檐下,更何况要同床而眠呢!他睡不着当然是他教养太好的关系,既然如此,那想法子助眠也不代表他太娇贵。
于是,他把莫菲让给他的厚棉被重新铺在他身下。
躺到棉被上时,大少爷忍不住吁出一口气。
这才稍微像人睡的嘛!困意终于袭来,这回他忘记要抱紧身体以守护贞操,没一会儿便睡了个四仰八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