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出头天 第六章 当我的妻吧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不过一名庶女而已,哪来的胆气敢拂嫡母的颜面,大言不惭地说是她求庶女,而非庶女求她。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在她的后院里她会镇不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因为大姊姊不想嫁秦王。”这便是她的筹码。
人生是一场赌博,赌赢了,春风得意,落败了,垂头丧气,看看个人的手气,一把定输赢。董氏语滞,“你……”她居然一言命中她的罩门。
“其实我嫁不嫁并不重要,主要是大姊姊不想嫁,她不想嫁就必须有人代嫁,否则侯府就犯了大逆不道的欺君大罪。”这要是降罪下来,重者诛九族,轻者家产充公,流放三千里。
“不是非你不可。”董氏咬着牙道,不让年仅十五的小丫头牵着鼻头走,她到底还是瞧不起庶女。
成清宁赞同的点头。“的确,不是非我不可,可是只剩一个四妹妹了,母亲放心把她放在高位,不怕她有朝一日得势反过来对付你,以皇家的威仪逼你让出正室之位,扶香姨娘上位?”
她会怕的,因她十分在乎身分、地位,更不容许别人抢走她硬要来的位置,董氏的婚姻建立在掠夺之上。当庶女有个好处,那便是到处有小道消息可听,别人一见她无害的纯真表情,便会守不住嘴的把陈年往事像倒豆子似的倒出来,因此她知道这个便宜爹有个念念不忘的李家表妹,事隔多年,爹的书房暗柜还藏着小表妹的画像。
“她敢——”她会先活活掐死香姨娘。
“母亲何必撂狠话,我们心知肚明,四妹妹从来不是心宽之人,她对你和大姊姊向来心怀怨恨。”成清贞是锱铢必较的性子,对她好她认为理所当然,毫无感激,可一旦稍有偏颇,她便怀恨在心,誓言一报还一报。深知四妹妹个性的成清宁从不给自己结仇恨,还会巧妙地转嫁给董氏和成清仪,让她们被恨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们也不在意吧!庶女在两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给吃、给住,日后添一笔嫁妆也就了事,无须了解庶女在想什么,她们翻不出什么么蛾子,徒增笑柄罢了。
董氏被她的话堵得一阵气闷,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四丫头是个心狠的,不会放过错待她的人。
“你要什么?”
“首先是嫁妆……”
不等她说完,董氏急躁的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按分例准备好了,不会少你一分一毫。”
闻言成清宁轻笑,“母亲所谓的分例指的是庶女的分例吧?满打满算六十六抬,可是我若是寄名嫡女,母亲这是要寒碜谁,你把秦王府当寻常百姓家了吗?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堂堂的亲王竟娶寒门女?!”
“这……”好像是少了些。
“一百二十抬,不包含王府的聘礼,我要嫡女的分例,母亲给大姊姊备什么就给什么,还有两万两压箱银,丫头、婆子就不用了,秋凉院那几个就够用了,请把她们的卖身契给我。”她不会任嫡母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自己的人自己培养。
“你未免狮子大开口,想掏空侯府的家底。”她不给。
成清宁笑着轻摇螓首,发际的蝶恋花镶红宝金步摇苞着一晃,映得她娇颜更美。“母亲,这些年你捞了多少心里有数,女儿就不好揭穿你了,不过请你记住秦王是真正的皇室中人,他丢不起这个脸,皇上亦然,太后更看重小儿子迎亲。”
一提到太后,身形微晃的董氏脸色略白。“好,我给,希望你不要吃撑了吐出来!”
“还有王府的聘礼,我要全部跟着我进门。”一样也不留。
“什么?!”董氏忿然。
成清宁笑摇莲花指,“母亲先别急着怪罪,听我说分明,内务府出来的聘礼是针对王妃而做,你的品级不够,很多逾制的东西你用了会给府里招祸,更别提大姊姊一向喜欢用最好的,她可是连诰命都没有呢。”董氏闻言倒抽了口气,她确实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只单纯的认为好东西都该留给自己的女儿,看来是真的留不得……
“我会一样一样让人对照礼单,母亲最好说服大姊姊拿出来,是她自个儿不想当秦王妃,既然不是秦王妃就不能侵占秦王妃之物,自己的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左掏金,右掏银,天上下起红宝石雨,有这等好事吗?
“你……你……三小姐,我小看你了,巧言善辩。”她把人顶得无话可说,面面俱到。失败者的嘴脸,她不介意。
“最后就剩下我那些私房了,当初说好了要给我当陪嫁,所以我一并带走了,母亲不用担心我婚后会抛头露面,我已找好掌柜打理铺子,每个月初一、十五向我汇报,两个月查一次帐……”
董氏完败。
她不仅拿不到一两银子,还倒赔了好几万两银子,为了让太后满意,她砸大钱充场面,把侯府嫁女儿办得热热闹闹,连同侯府的聘礼,绵延好几条街的嫁妆竟有一百九十八抬。
太后知情后送了一对玉如意,以及赤金镶东珠红玛瑙头面,加上两抬嫁妆,凑吉祥数两百抬,浩浩荡荡地抬进秦王府。
当成清宁坐在喜床上,她恍若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嫁了,还嫁给一个只看过一次面的陌生男子。
都入了门,她还把印象中的九皇子当成秦王,心里回忆着他生的是什么模样,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姐,好古怪,这王府里一个人也没有。”好可怕,冷冷清清的,没人闹洞房,也无划酒拳声,静得不像在办喜事。
“要叫王妃,你得记住了,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宁平侯府出来的丫头没规矩。”王爷是军旅出身,纪律严明。
“是,要改口。”荷心小声的应下。
“荷叶,你别责备她了,放轻松,王府不是龙潭虎穴,既来之,则安之。”唉!这凤冠真重,快把她的脖子压断了。
要不是为了凤冠上一百零八颗鸽卵大的粉色珍珠,成清宁老早一把摘了它,往地上一砸,那些全是银子呐。唉!庶女的财迷性子,改不了的劣根性。
“王妃,你不能再把自己当成未出阁的姑娘,一切要以王爷为主……”王爷才是府里的主人,他说一就不能顶二。
“荷叶,我饿了。”饿了一整天,她看见什么吃食都会两眼发光,恨不得一手烤羊腿,一手酱牛肉。
一听主子说饿了,一脸无奈的荷叶拿出装了一口一个的一口酥点心匣子。“王妃,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没……没事,这酥饼做得小小的,不会噎到。”就是吃多了口会渴,口渴了喝水,喝了水便想小解。
“小……王妃,这王府真的很静。”若是只有她一人,她肯定不敢在夜里走动,阴气森森的。肚子有些饱足感的成清宁动起脑子,问道:“荷心,你说你没看到人,真的一个也没有吗?”
荷心打了个哆嗦,“也不是说没有,奴婢指的是丫头、婆子,除了咱们带来的人外,这门里门外站岗的全是侍卫,他们面无表情,一脸冷肃,问他们什么也不答,站得笔直像一柄长枪,连眼睛都不动。”
“啊!防守得好森严,他们怕有人刺杀王爷吗?”也太慎重了,重重的防卫固若金汤。
她的话虽不中亦不远矣!秦王的确在防人,防的是最高高在上的那一位,人越往高处,所拥有的越少,连最亲的至亲也不能相信,尤其身在皇家,骨肉亲情是一大笑话。
“王妃,王爷还来不来?奴婢看外面阴阴暗暗的,连盏灯也不点,王爷想来也来不了吧!”想到王爷身有残疾,最心宽的荷心也不免担忧几分,新婚之夜不在喜房度过算什么洞房,小姐的委屈有谁怜惜。
“他不来我才好独占整张床呀!瞧我睡姿不雅地老是翻来滚去,正好成全了我。”没人跟她挤,看她爱怎么滚就怎么滚。
成清宁打小就有踢被的毛病,守夜的荷叶或荷心夜里要起身好几回替她盖好被,免得不爱关窗的她着凉。年岁大了些,手上有了点钱,她便让人买来十来斤棉,扯了一块布做成好几个抱枕,往床上一搁就滚不了,这才免了丫头们频伺候,夜一深也能睡个好眠,不用盯着她。
“王妃,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和王爷是夫妻,成亲的前三天王爷得在新房过,否则对王妃不好。”严谨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绷,好像主子快成为弃妇了还无动于衷。
她苦笑,凤冠下的清丽小脸满是无奈。“荷叶,你看不出我是苦中作乐吗?不给自己找些乐子,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王妃……”就连一向心最硬的荷叶都面露不忍,心疼她家小姐硬被夫人代嫁,小姐连“不”都说不得。这便是身为庶女的宿命,好事轮不到,看人吃肉啃大鱼,一旦有事就顶上,为嫡女消灾解厄,成清宁恶趣味的想着。“荷叶、荷心,凤冠很重,我可以取下来了吗?”
活受罪呀!一顶凤冠起码二十斤吧!又镶宝石又镶珠,还是赤金的,内务府好大的手笔,给秦王妃好大的脸面。
“不行。”斩钉截铁。
“不行啦!王妃,要掀了盖头才行。”语气轻柔,带了点哀求,就怕她一时任性坏了礼俗。
“那叫人来掀呀!”她困了,想睡觉。
“这……”谁敢去叫呀,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唉!总不能让我在这儿坐上一夜,你们主子身娇体虚,会死人的。”硬撑着不睡,明儿准变成一个女鬼,披头散发,脸色发绿,双眼浮肿,眼眶四周呈现青紫。
严重睡眠不足。
“呸!呸!呸!胡说什么,新婚日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话,去去去,坏的不灵好的灵,主子大富大贵……”荷心念念有词道,就怕一语成谶。
能嫁入秦王府是多大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但本来可不是主子的,而是别人不要的,一旦秦王府发现了真相,只怕所有知情的人都会受到连累,首当其冲是代嫁之人。
“再贵就要顶天了,你们再出去外头瞧一瞧,看有没有人,找个人来传话。”真是怪了,大婚之日连个喜娘也没有,秦王受了伤连性子也变了吗?孤僻冷漠得不近人情。
“我去。”胆大的荷叶一应。
不一会儿,这丫头满脸惨白的回房,手脚冰冷的彷佛僵成木杆。
“怎么样?没人?”存心冷落新娘子吧?果然不是一门好亲。
但是又如何,她也不是来结亲的,只求不结仇。成清宁自我安慰,她本来就打算当个“深闺怨妇”,王爷待她好就做夫妻,反之独守空闺她也能自得其乐,人不会因为少了谁而活不下去,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
“有人,但……全是男人。”
“不理你?”她想到广场上的卫兵。
“是的,不管奴婢说了什么全无回应,目光冷得像要将奴婢千刀万剐。”她鼓起勇气直视,却被冻得全身发冷。
不耐烦久坐的成清宁眼珠子一转,绝美笑靥一绽在红盖头下。“你们想不想把王爷招来?”是招,不是请。荷叶、荷心当下一凛,齐声一问:“王妃又想调皮了?”
“是让我们提早结束这好似坐苦牢等人来洞房的好办法。”她的人品有这么糟吗?不值得信任,瞧她们一脸惊惶。
“王妃的法子不会害了奴婢吧?”知主莫若婢,主子是何德性,贴身丫头最清楚。成清宁还当真思忖了一下。“应该不会。”
“王妃,放火烧王府是杀头大罪。”荷叶以自己服侍主子十年来的经验判断,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为了达到目的,主子什么都敢做,像是那个芳疗馆,她设计了大小姐,让其出面向侯爷夫人说项,指称不过是赚些脂粉钱的小铺子,母女俩都想只是弹丸大的铺子,不疑有他地任由她当私房去捣鼓。
结果开张的第一天才晓得铺子有三进院大小,楼高三层,要入内得先缴一笔“会员费”,免费试用三天,三天后再决定要不要当长期会员,一年金额预缴百两,而所用产品另收费,要买来送人也相宜。
谁家的铺子在开张不到一个月就赚进万两银子,董氏和成清仪瞧得两眼发红,可是说好了是私房,不缴入公中,想伸手进入里面可难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飘过,肉痛不已。
“欸!我是好人呐!怎会做这般没品的事,再说现在也来不及,咱们忘了买火油……”一把火烧了也是办法,她居然没想到,真是安逸久了,脑子都生钝了。
“王妃……”陪嫁丫头们心慌慌。
“好了、好了,不吓你们,咱们采用温和的手段,先礼后兵。”讲理讲不通再用拳头……呃,她的拳头好像没人家大……嗯,靠心计好了,总能搞得王府鸡飞狗跳。
先礼后兵?这还不吓人!两个丫头都是暗自捏了把冷汗,担心主子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来。
“荷叶,你站在门口,大声向外喊:王爷,我家王妃说她困了,你快来把她的盖头掀了,她好梳洗换衣,大家各自安睡。”她又不是傻了,等不可能出现的臭家伙一夜。
“奴婢去喊?”荷叶的脸色变了又变,一脸挣扎。
“难道要本王妃亲自上场?”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她们会更丢脸,堂堂王妃竟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荷叶面皮一抽,硬着头皮上,“不,奴婢来。”
连吸了好几口大气的荷叶这才走到门口,面朝外用着月复部的力量一喊。晚风萧萧,夜已宁静。
秦王府很大,大到让人似乎能听到回音,空荡荡的府邸有如幽谷,风声伴着余音缭绕不去。不一会儿,一名侍卫跑了过来,站在门外的台阶前,中气十足的回复王爷的传话——
“王爷说请王妃自行就寝,他就不过来了。”不过来?成清宁嘴角往上一弯,正合她意。
不过她也要做做样子,表示王妃也有脾气,不是活摆设。
“烦转王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到夜里本王妃的眼睛就不太好使,看近看远有些模糊,若再盖上个盖头,万一打翻个油灯什么的,请王爷别见怪,顶多烧了一座王府罢了。”她说烧了就烧了的语气彷佛在谈论今儿风有点大,不带半丝火气。
烧了王府……那侍卫脸色一变,不敢轻忽。“小的这就去回禀王爷。”
“要快,本王妃没什么耐心。”嗯,这新房有什么东西比较耐烧呢?侍卫的腿脚快如疾风,一溜烟就消失在黑暗中。
约过了一刻钟,喀啦喀啦的声响由远而近,是木头轮子转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啪!啪!是重重的踩地声,有人抬着轮椅上阶梯,四道铁杆似的人柱立于轮椅前后,一阵凝肃席卷而至。
“你要放火烧了本王的宅子?”低沉嗓音虽轻柔却叫人无法忽略,漠然而无情,冷意森寒,冰珠子一般冻人。
成清宁语带惊讶,“是谁这么缺德欺骗王爷?妾身柔弱得风一吹就倒,比碗重的物事都拿不动,哪来的天大胆子敢触犯王爷你。”唉!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她还得应付他。
主子柔弱?能在田里跑上一圈,还挑着地肥浇了两畦地才罢手的人哪里柔弱了?两个丫头忍着不抽动眼皮。
“你是说有人传错话?”
陷害人陷害得很顺手的她一点头,“肯定有人挖坑,王爷别往里头跳,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被传成克夫。”
“三长两短……”新婚夜她居然诅咒他?坐在轮椅上的皇甫桓手臂一紧。
“还有,王爷,既然你来了,能不能劳动你的贵手先把盖头掀开,不把它拿掉妾身就不见天日,这凤冠重得快把妾身压死。”压得她背都弯了挺不直,一会儿得滴两滴精油在浴桶里,好好泡个澡舒缓筋络。
“你就为了这件事找我来?”她可真敢。
“不然呢?”请他来泡澡吗?
而且她也没真要他来,谁晓得他这么不坚持。
“不要再来烦我。”
皇甫桓一把扯落新娘子的盖头,看也不看一眼的拨转身下的轮椅,准备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多留。
这个亲不是他乐意结的,拖延了三年,以为对方会主动退婚,他等着宁平侯府的人上门,还彼此自由身。结果等来等去还是等到了这场婚礼,出乎他意料之外。
如果可以,他宁可一走了之,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想要他成亲的人处理,他的一生不受任何人摆布,可是……看着毡毯下动也不动的腿,他的眼神黯然,三年前作的决定无从后悔,他选择了“不良于行”。
“哎呀!好痛,扎、扎到了……”什么烂手艺,暗藏凶器,想谋害她呀!打磨得这么尖锐干什么?
“又怎么了?”想走的皇甫桓回头一问,半张银制鬼面面具戴在脸上,一半是狰狞,一半是俊美无俦。
“被凤冠上的凤尾扎到手了,都冒出血珠子了,王爷你说,这不是害人吗?不过成一次婚嘛,哪需要搞出闪花人眼的大场面,根本是折腾人,要是把人重死了喜事变丧事……”
成清宁嘀嘀咕咕的埋怨,越想把凤冠取下越不顺,两个丫头上前帮忙也是越帮越忙,不是扯到头发便是扎了头,还扯下她几根发丝,三人六只手忙得不可开交,和凤冠杠上了。
弄了好一会儿终于狼狈不堪的取下凤冠,成清宁一头油亮的乌丝也被扯得不成样,乱得像鸡窝,还有发丝掉下来遮住她的眉眼。
“你的话一向这么多吗?”明明想走,莫名地他却停住,觉得她话里的沮丧和莫可奈何有点意思。
“有吗?王爷冤枉人,其实我的话一向很少很少,不善言词,别人一板起脸我就结巴,看到花开花落就多愁善感,一整天可以话都不说一句,除了刺刺绣、作几幅画,妾身不跟人说话。”瞧!被温顺了吧?安静得宛如不存在。
“你指本王是畜生?”他不是人吗?
成清宁一怔,抬起眼来看向“爱说笑”的王爷,继而咯咯发笑。“王爷好生风趣,有人不当要当畜生。”这人有反社会人格吧!心理……不太正常。
“你不跟人说话,那本王是什么?”她倒是会自圆其说。
了然的成清宁做了一番解释,“妾身指的是在作画时,平常还是会说上两句,人不说话还不成了哑巴?舌头要多动才不会僵化,王爷面瘫多久了?有没有看过大夫?多说话能活络脸部的筋络,使其达到放松……”
“吵。”吵得他耳朵嗡嗡叫。
哪里吵,明明是黄莺出谷,绕梁三日。“王爷,你要安歇了吗?慢走,妾身就不送了。”
“你不留我?”他微讶。
她比他更惊讶的睁大眼,“王爷要留下吗?”
“这是我问你的话。”皇甫桓面色微沉。
“要问王爷吧!这不是妾身能决定的。”要不要都无所谓,她不过多了一名室友罢了。
他听得有点心寒,很想将眼前用话噎人的女子撕了。“你的确不能过问,给本王安分的做你的秦王妃。”
“妾身很安分,没做什么不安分的事,王爷娶到妾身是你前世烧了高香,王爷尽可把妾身放生……呃,是放任妾身自生自灭,王爷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妾身,妾身从来不是攀附大树的菟丝花……”他不管她她反而更自在。妾身来、妾身去,皇甫桓被她的话搞得有些头痛。“待在你的院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擅自走动……”
“可妾身在外头有几间铺子,得由妾身去打理,王爷不用担心妾身应付不来,妾身绝对不会为王爷惹麻烦。”顶多制造点与她无关的麻烦让他疲于奔命,人太闲了会生病的,变着法子折磨身边的人。
成清宁以小人之心去臆测秦王的心态,某些身有残疾的人难免自卑,真正放得开的少之又少,他们自己身体不行就怨妒他人行走自如,也想让别人不好过。
闻言,皇甫桓眉头一皱,“宁平侯府让女儿行商贾之举?”
“那个……呃,姑娘家也要练练手,日后打理起家务……”她眼神闪烁,目光飘来飘去。
蓦地,成清宁看向那张令她颇感兴趣的鬼脸面具,再看看完整无缺的半张脸,水雾漫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王爷,妾身以前是不是见过你?”有些面熟。
皇甫桓冷然的讥诮,“成清仪,你脑子被驴踢了吗?我们自幼就相识,你说你有没有见过我?”
除了最近几年闭门不出外,他们在宫宴上碰过几回,母后总是刻意引见,想撮合他们两人成就好事。我是没见过你呀!我又不是成清仪……咦,等等,她想起来了。“好看的大哥哥?!”
好看的大哥哥,好看的大哥哥……娇软的甜嗓似在耳边……皇甫桓倏地转过轮椅,轮椅飞转到了她面前,疾如狂风的箝制住她柔若无骨的莹润小手。“你是谁?”
“我……我是……成清……清……”她最后一个字说得很小声,似有若无,叫人听不真切。
“跟本王说实话!”他用力一握。
忽地一痛的成清宁泪花都要飙出来了。“成清宁。”
“你不是成清仪?”宁平侯府竟敢瞒天过海,无视君威。
“成清仪是我大姊姊,我排行第三。”坏人,捏痛她了。
“你是庶女?”他记得宁平侯府只有一名嫡女。
“曾经。”
“曾经?”
“母亲把我寄在她名下,所以我也是嫡女了。”镀了金,身分上比较好看,但本质上还是庶女。
“因为成清仪不想嫁本王?”皇甫桓嘴角凝寒的一勾。
“也不是不想嫁,而是认为我比较会照顾人吧!我可以帮你推轮椅。”她两眼一亮的捉住轮椅把手。
“不用。”他脸一黑。
“我很好用的,好看的大哥哥,你不可以嫌弃我。”既然是“熟人”就好说话了,她大可赖上他。黑眸闪了闪,“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成清宁,宁平侯府的宁。”
她表现得很乖巧,乖到皇甫桓脸皮抽了一下,对她的能屈能伸感到无比钦佩。
“不是苏什么的采花贼?”他轻讽道。
成清宁脸皮很厚的咧嘴一笑。“什么采花贼,好看的大哥哥作梦都梦到我,我很光荣。”
“皇甫桓。”他的脸……他忍住不抚向戴上面具的左颊。
“嗄?”什么意思。
“我的名字。”他终于能堂而皇之地告诉她。
“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会不会太不恭敬。”他是大明朝第一亲王,直呼其名是犯了忌讳。
“你什么时候对本王恭敬过了?”打她才多大就对他使心眼了,回回碰上她,回回都被摆了一道。
“好看的大哥哥,你把我的手捉得好痛,能不能先放开呀?”她的手骨很脆弱,禁不起轻轻一折。
“小狐狸。”他低喃。
“我不是狐狸,我是人。”她强调。
“叫本王的名字。”皇甫桓的目光落在她细白皓腕上圈红的瘀痕,心下愧疚的以指轻揉。
“可以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瞧见她谨慎的神情,他眼神一柔,“你几时变得这么拘束了?”
“桓哥哥。”成清宁喊得很小声。
伴君如伴虎,王爷也适用这句话,谁晓得他会不会阴晴不定,性子反复无常,上位者向来唯我独尊。
“怎么不自称妾身了?”多说几次也顺耳。她一脸委屈地微噘红唇,“怕你不要我。”
“为什么不要你?”这可怜的小模样……真是祸害。
“因为我不是大姊姊。”她是配不上王爷的庶女。
一提到成清仪,皇甫桓的神情变得复杂。“嫁入我秦王府的人是你,你就是秦王妃。”
“没有拜堂。”她指控道。
他面上一讪,没解释他是刻意不出面,想让新娘子知难而退,如果知晓是她,他至少会露个面。“有王府的仪仗迎娶便算礼成,亲王婚礼不一定要拜堂,只要进宗庙上告列祖列宗,记入玉牒即可。”
“我真的是王妃了?”她不信的问。
“本王说你是你就是。”他想不出有谁比她更适合。
“可我是庶女。”身分不配。
“宁平侯夫人已经将你寄在她名下。”她是嫡女。皇甫桓唯一能原谅董氏的事,是她做了件对的事。成清宁洁白的下颚一点,“我是嫡女。”
“所以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别忘了我这张脸,还有不中用的腿。”他自嘲的抚向右腿。
“桓哥哥,你还是一样好看,没变丑。”半边脸也是一幅画,美景依旧,春光无限,桃花纷落。他眼中暗得幽沉,“你不怕?”
“怕什么,你中了毒青面如鬼时我都不怕了,还怕你一半修罗、一半摆渡吗?”她看过更严重的烧烫伤患者,身体百分之七十遭火吻,但人家勇敢坚强的活下去,乐观地面对长达数年的复建人生,那是生命的勇者。
“一半修罗,一半摆渡?”
“传说中来自地狱的修罗王俊美无俦,他嗜杀成性有如恶鬼,却拥有世间最美的一张脸,而相传在地府有条河叫黄泉,河上有条小舟,舟上有个渡人过河的摆渡人,他一次只渡一个人,渡了一万人他前世犯的错也渡化了。
“摆渡人渡人也渡己,他在黄泉度过无数岁月,很寂寞的一个人,无人作伴。所以桓哥哥不要难过,那是上天在考验你,渡人渡己难渡心,只要维持住本心,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别碰——”
成清宁伸向他面具的手忽地被攫住,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动作还这么敏捷。“桓哥哥,我模一下都不行吗?我是秦王妃吧!”
“少装可怜。”她双眼分明亮得像狡狯的狐狸,晶亮晶亮地闪着淘气光芒,毫无一丝委屈。
“呜——你不承认我是秦王妃,你还是介意我不是大姊姊,猴子披上金缕衣还是猴子,呜——你休了我吧!把大姊姊换回来……啊!小心你的脚……”不怕压坏了吗?
喔!已经坏了。
皇甫桓瞪着被他拉坐在大腿上的丫头,气恼又无奈的轻拥她入怀。“你再闹我,我就办了你。”他被她气得忘了自称本王,恢复昔日的语气。
“有丫头在……”都让人瞧见了,她还要不要做人?
“早走了。”没有那么不识相的下人。
成清宁瞄了一眼,果然空无一人,丫头和侍卫都不见了,偌大的喜房只余他们两人。
“桓哥哥,你是怎么受伤的?”不是从无败绩的战神吗?明明都快班师回朝了却遭遇伏击,这般大意不像领军多年的名将。
目色沉沉的双瞳冷意浮动,“敌人的火箭射过来我没留意,伤了脸,而这条腿……箭上有毒,毒入血中就……”
一言难尽。
“什么,你又中毒了?”他可真倒霉。
“是呀!又中毒,可惜这一次身边没有你。”就算有她,这毒也解不了。
其实他上一回所中的毒并未完全清除,他回去后又服药三个月才有所好转,彻底拔除余毒。
成清宁不模面具改握他的手,笑得有如春天的小白花。“桓哥哥,我开了芳疗馆,调制了几种能除疤、排毒的精油,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保证你能好上七八成。”她是芳疗师,知道怎么运用精油来淡化疤痕,排除毒素。
“把自己交给你……”感觉到一股女子幽香飘入鼻间,他体内沉寂已久的欲兽一点一点的苏醒。
“我不敢说完全消除,但起码能见人,只是你好看得让我其实更想把你藏起来……唔!唔……”好猛烈,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像是饥渴的沙漠旅人,皇甫桓按下她的头,狂吻诱人朱唇。
“当我的妻吧!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