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床上的陌生人 第二十五章
两人来到后院,瞧见法坛已摆设好。
越平王妃姜倩与靖国公夫人云凤青,还有花若耶与唐奉书也都在,花竞诚先领着元结衣去拜见王妃母子、嫡母和大姐。
四人神色各异的朝她点头示意。
姜倩与云凤青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流露一抹期待,花若耶则是对孟息风充满信心,神色自若,而陪着母亲的唐奉书则对今晚的招魂之事半信半疑,尤其施法招魂之人还是花若耶心心念念之人,他抱持着想拆穿孟息风故弄玄虚的心思,紧盯着他。
花竞诚最后带着元结衣来到孟息风面前。
“待会便有劳元道友为在下护法。”孟息风朝她一揖。
元结衣也有模有样的回了一礼,“哪里,能为孟道友护法是我的荣幸。”
两人没有再多言,孟息风燃了张引魂符,开始施法召请姜绎的魂魄前来。他手掐灵诀,口诵咒语,时不时便燃上几道灵符和冥币,促请鬼差将此人的魂魄从冥府送上来。
半晌之后,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一阵阴风拂来,花若耶等人微微一颤,背脊泛起一抹寒意。
再隔片刻,院子前的空地平空卷起了一阵风,待风止息,中间出现了一名男子,男子面容俊雅,神色迷惑的望向孟息风。“是谁将我召来此处?”
元结衣瞠大眼看着此人,“还真让你招来了!”
孟息风望见此人,出声回道:“是我召请你前来,因有人想见你一面。”说着他望向一旁的云凤青与姜倩。
男子抬目望过去,在觑见云凤青与姜倩时,面露静异之色。
然而此时除了孟息风与元结衣,其他人皆未开天眼,无法得见他的魂魄,只能瞧见元结衣与孟息风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
孟息风将沾了灵符水的叶片抹在几人的眼皮上,几人睁开眼,望见本来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人!
唐奉书惊愕的不敢置信。
花若耶只是含笑看着。
而看见那人还一如二十年前的面貌,云凤青和姜倩面露激动之色,双双上前。
“小扮!”
“绎哥!”
“小妹、凤青……”望见久违的故人,姜绎面露欣喜之色,正要启口再说什么时,轰地一声,陡然有人偷襞投下两道符咒,其中一张雷符直朝他魂魄所在投去,想让他魂飞魄散无法再回冥间。
如此一来,将他魂魄召来的孟息风便难辞其咎,定会受到阴差的问责。
这突来的变故让孟息风来不及阻止,只能在顷瞬之间朝姜绎的魂魄抛去一只铜铃状的法器,罩住他的魂魄不让他被雷符所伤。
另一道符咒则是朝元结衣而去,她反应不及,胸口被那威力强大的符咒击中,登时吐了口血。惊觉有人偷袭,她顾不得抹去唇边的鲜血,抬目搜寻,立即认出杵在围墙上头之人正是她在追的那名邪道,当下大怒,拔出背后的桃木剑追上去。
“你这恶道竟敢来破坏招魂,意图害人魂飞魄散,我今日定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为非作歹的恶道!”
“哼,区区黄毛丫头也敢大言不惭,再吃老夫一招!”穿着一袭浅灰色道袍的老道,猝不及防的朝元结衣打去一道符咒。
元结衣避开,跃上围墙与他斗起法来。
可她受伤在先,道行又比此人浅,一时之间落于下风,在他一掌打来,眼见就要避之不及时,刹那之间有人替她挡住了那掌。
“敢伤她,该死!”随着此人话落,那恶道被来人一掌震落墙头。
那恶道两眼一翻,口涌血沫,五脏六腑尽碎,直到死去都没能瞧清那一掌击杀自己的究竟是何人。
看见那人,元结衣神思恍惚了一瞬,下一刻,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来人及时接住她倒下的身子,不发一语地从墙头跃下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此人从出现到带着元结衣离开,不过是几息之间,十分短暂。
虽然适才只是惊鸿一瞥,然而孟息风与花若耶脸上都露出一抹惊静。
“方才突然出现的那人,可是叔祖?”花若耶惊疑的询问孟息风。她曾与那位孟家的叔祖有一面之缘,只是事后竟完全想不起他的面容,适才再见到,虽然只有几眼,却莫名让她想起了此人。
孟息风颔首,“没错。”他也不曾细看过叔祖的长相,可适才那人给他的感觉确实是叔祖没错。没想到叔祖离开孟家后竟是来了京城,似乎还与元结衣有着什么渊源。
见他似是认得适才那人,唐奉书质问他,“孟公子,方才出现之人是谁?”
孟息风答道:“偷袭我们之人是个利用术法为恶的邪道,至于救走元姑娘的则是我族中的一位前辈。”
闻言,花竞诚关心的问了句,“他为何要把元结衣给带走?”
“元姑娘与适才那邪道斗法时受了伤,我叔祖应是带她去疗伤,花公子勿忧。”
接着姜倩神色忧急的问道:“我小扮呢?方才那道士抛下一道符咒,可有伤着我小扮的魂魄?”
云凤青闻言,也关切的看向孟息风。
孟息风连忙将被罩在铜铃里的姜绎放出,由于刚才他及时将姜绎的魂魄收入铜铃法器里,他的魂魄并未受到雷符所伤。
姜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几人终于得以好好说上几句话。
他圆了妹妹与云凤青的遗憾。
“小妹、凤青,如今见你们都安好,我也放心了。”他接着望向云凤青,神色柔和的说道:“凤青,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我之事早已成了过去,我们之事,你无须再惦记于心。当年我瞒骗你,是因我知你性子过于执着,我不愿你为我的死而悲伤。我没有福分陪伴你走完这一世,盼望有人能代替我陪着你,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年自作主张的欺瞒。再过不久,我即将重入轮回,这回临走前容我郑重向两位道别。”说着,姜绎抱拳朝两人一揖,“珍重!”
说完,他魂魄消失,重归于冥府。
云凤青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默默垂泪。这泪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而是释然。
她终于能把这段感情彻底放下了,能安心接受花肇谦了。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一直刻意冷落丈夫,便是因着当年的事,而今了却了这段往事,她已不再有所牵挂,可以好好与他过日子了。
花若耶拿出手绢轻轻替母亲拭泪。
须臾,云凤青平复了情緖,走向一旁的姜倩。
她还未开口,姜倩便握住她的手说道:“凤青,我误解你这么多年,你可还愿认我这个姐妹?”
“我心里一直都认你的。”在得知姜绎当年欺骗她的事后,云凤青便没再怪她了,但姜绎之死成了她的心结,令她不愿再见姜倩,所以多年来两人始终回避着对方。
此刻再见到姜绎一面,那凝聚在心中多年的心结化去,她已能坦然面对昔日的挚交好友,接着想起一事,她歉然道:“不过这回我恐怕要对不住你了,若耶与世子的婚事,只怕……”
今晚见到姜绎一面,圆了她心中的遗憾,她将心比心,不愿再棒打鸳鸯,拆散女儿与孟息风,令女儿怨恨自己一生。
不待她说完,明白她意思的姜倩含笑接腔,“这婚事咱们还是取消吧,不要让孩子们为难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这些年来的疏离仿佛不曾存在,两人又恢复了昔日的情谊。
听见她们的话,花若耶欣喜地望向孟息风,两人的眸底交缠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看得在一旁的唐奉书颇不是滋味。
不过他对花若耶的感情并没有深到非她不娶的地步,如今孟息风如约完成母亲的心愿,他自是不会再为难两人,只不过瞧见两人这般深情的模样,倒让他忍不住也想寻个能与自己不离不弃之人。
当初花若耶要嫁给唐奉书的消息传出时,让京城中不少姑娘碎了心,既羡慕又嫉妒,而今靖国公府与越平王府竟同时宣布解除婚约,消息一出,令京城中不少姑娘欢欣鼓舞,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不久,便传来花若耶将下嫁一介平民百姓之事。
这事成了城中街头巷尾最热络的谈资,不少人都猜测这人是何方神圣,区区一介平民竟然能求娶到靖国公之女。
不管外头如何传说着两人的事,丝毫干扰不了靖国公府。此时的花肇谦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这喜不是女儿之喜,而是他自己的喜事。
因为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焐热妻子那颗冰冷的心,这几晚,他夜夜宿在妻子那儿,她不再冷淡相待,两人如今宛如新婚夫妻那般蜜里调油。
因此当妻子打算将他们俩唯一的嫡女下嫁给一个没有官位、没有品级的平民百姓时,他几乎无暇细想就答应了。
花若耶将在两个月后出嫁,不久前赶来京城的孟清聿夫妇得知靖国公府退了越平王府的婚事,并答应将花若耶嫁给儿子后,两人欣喜之余,正好藉着拜访之由顺道谈妥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谈好之后,两人也没留太久,匆匆赶回孟家筹备儿子的婚事。
孟息风则晚几天才离开,临走前他与花若耶相约来到花神庙。当初孟息风便是在这里找到她,花神庙对他们有着不同的意义。
此时的花神庙没什么香客,两人携手来到后园。
虽然再过不久就能厮守在一块,可思及要到两个月后才能再相见,花若耶满心不舍。
“你回去后,若是得空,可以再施展离魂术来看我吗?”
“若你想见我,我便过来看你。”孟息风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话里带着甜得化不开的宠溺。
她心头甜甜暖暖的,舍不得他太累,“还是不要吧,免得太伤神了。两个月很快就过了,我每天吃一颗包子,吃到第六十颗时,两个月就到了。”
他将她拥在怀里,恨不得能将她就这样直接带回去拜堂成亲。
“等我,我很快就来迎娶你。”
“嗯,我等你。”她柔笑着轻应。
她明白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未来长久的相守,只要熬过去了,以后就能厮守终生,永远相随。
此时片片飘落的红叶,仿佛也在无声的为两人祝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