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主的男人(下) 第十八章
第九章
她冲他叫嚷,既急又羞恼,声量是挺大的,大到很可能穿过外头的天井,再直直传到老王妃暂居的屋房那边。
若然被老人家听了去,那、那老人家都不知要多不好意思!
她不敢再声张,但想要压制身下这剽悍又孔武有力的男人实在太费劲儿,她毫无胜算,可他就想耍她玩似,半推半就由着她压制,两人于是滚在一块儿,一会儿她趴在他胸前,下一刻又换她被困在他身下。
她把擒拿招数轮番使上,他任她使个尽兴,却总在最后能轻松逃月兑。
两人满榻乱滚,发丝交缠,这场角力她注定要输。
不是她没了斗志所以被迫认输,而是他一直在笑。
好看的俊目是弯弯的两道小桥,好看的俊唇不仅仅翘起,更笑着露出两排白牙,最后甚至笑出声来,笑音好听到令她心口蓦然一紧,禁不住的目眩神迷。是她呢!
就她有这般能耐,能让不苟言笑、刚硬严峻的他露齿大笑。
便为他这开怀无比的音容笑貌,不管是丽扬抑或夏舒阳,不管是三公主还是女流氓,他此际想将谁压落底,那就压谁落底吧。她都成全他。
所以温驯了,一颗心没来由发软,身子也软了,乖乖由着他禁锢。
男人望着她笑,笑会感染,她也凝望他傻傻发笑。
结果这一夜,她额头被他轻弹一记,鼻头亦遭他屈指挲摩。
他目光温柔,一双黑黝发亮的瞳仁儿里跳动两簇暖火,可语气却森然得很,磨牙霍霍啊,是故意吓她呢——
“一早本王就得启程回前线大营,放你自在,你肯不肯乖?”
咬咬唇,她满心戒备,只得问——
“乖又如何?不乖又如何?”
“肯乖的话,你替本王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不肯乖的话,本王押着你接代传宗、散叶开枝。”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都一样吗?!
她被他逗笑,可又明白他不是在逗她。
他问得真真的,真是要她想仔细,要她点头,要她担起北定王府聂氏一门的香火,担起他对她的情意与恩义。
“那你呢?大将军王爷肯不肯乖?”
听她一问,他先是一怔,忽而学她方才的话淡淡笑问——
“乖又如何?不乖又如何?”
“肯乖的话,本公主替你生大胖千金、大胖小子,不肯乖的话,本公主押着你,要你替我生大胖小子、大胖千金!哼!”
别以为只他会撂狠话,她最后结尾多加一个“哼!”,气势肯定比他足。哼!欸,结果就是——她挑中的这个男人体魄确实强悍、气血确实足劲,确实是非常好用,但实在不如何矜持啊……怎么她才反问他,也没听他给个答复,他就整个大暴冲,压着她便乱七八糟一通狠吻?
他很欢喜,再次恣意朗笑,笑得她心中直涌春水,无比滋润。
“三公主既愿相许,本王奉陪到底。”
她真被他逗笑了。
笑着,眸中也溢出清泪,想着彼此的缘分落地发芽,在那当下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走在一块儿,成了彼此心上人、心头肉,如此不能割舍。
小扮哥啊……
倘有来世,我再把自个儿结定给你,好好的,许给你……
我要嫁你,当你媳妇儿,为你生儿育女,天天让你开心快活,好不?
那是她在无望之中弃绝自己时,脑中所想的事儿。
总算苍鹰大神怜惜,令她不必等到来世。
今生,她就当他媳妇儿,为他生儿育女,让他开心快活。
今生,她就为自己亦为西北鹰族认他这么一个男人,她的男人,鹰主的男人,让她自个儿开心快活。
经此一役,陀离溃不成军,流窜在五戟岭飞泉关外的残兵一一被驱逐收拾。龙瑶公主为陀离王廷大小臣子所迫,七王叔硕尔果果所扶持的新王尊重众臣工之议,将龙瑶软禁于金革峡的冬宫,一生不得踏出宫殿之外。
龙瑶被送至金革峡的第三日,冬宫半夜忽起恶火,烧毁大半建物。
据当夜在内殿服侍、千钧一发逃出火场的侍女们指证历历,皆道火是龙瑶公主亲手引燃,还道公主原能逃出来的,最后却是大笑投入火海。
自此,陀离王廷彻底改朝换代,议和之事则由硕尔果果出使天朝北境大营。这一方,聂行俨尽避军务缠身,却不愿将娘亲交付给手下,让人代他送娘亲返回帝京。
实是因这一次与娘亲开诚布公对话,从未离开温暖南方的娘亲对他说,她从许久前总想着,倘若此生能踏上丈夫与爱子灌注血汗与精力所固守的那片山河,她定要好好看,看北境的风光民情,亦要好好嗅闻,大口、大口吐纳这北地凛冽干净的风。
娘亲说出这番话时,眸光悠远,神态愉悦,仿佛长久以来的梦如今成真,满足之余又有些不敢轻信一般……这令他内心孺慕与歉疚之情并生,想起自己十二岁始便追随父帅身侧,不能承欢母亲大人膝下,北定王府护卫与仆婢虽多,在娘亲眼里,想来还是凄清吧。
正为此因,他希望娘亲留在北境时,自己能陪伴在侧。
接下来的春夏时候是北境最美、最暖和的时节,待娘亲好好体会过,他再亲送她回帝京……这是他的如意算盘,但事与愿违,光想着陀离将遣使求和、大军重整布防等等,桩桩件件横在面前,岂能允他得空!
他家阿娘最后笑着又道——
“我这把老骨头,我心里清楚得很,到底是被南边的水养出来的,尽避好奇北境种种,这儿的风吹着着实太冷,水也着实太寒……咱就乘机四处走走看看逛逛,最终还是想回帝京的,我儿不必担忧为娘,有大阳在呢,大阳说要带我放鹰,还说要替我挑一头温驯小马练骑,大阳说啊,你们北境茶马司都把剽悍大马挑走,瞧不起个儿小的马匹,人家小蚌儿有小蚌儿的好处,大阳就说了,娘这身长骑小马恰当,不怕被马压过气势,大阳还说”
总之就是大阳长又大阳短的,娘亲满口尽是“大阳”,令他这个身为爱子、长子又是独子的汉子,听着心里微微呛酸,竟还吃味了。
在启程欲返回前方大营的那一日清晨,他已整装待发,榻上的人儿拥被坐起,见他就在榻边,她眨眨阵咧笑,一脸朦胧。
他手痒,探去轻掐她女敕脸,道——
“你说你肯乖,别忘了承诺。”
“……噢。”点头,揉揉眼睛。
“我把娘交给你了,娘说有大阳媳妇儿在,不必我担心。”一顿,改捏她润洁下巴。“可我怎觉得有你在,才得仔细担心。”
“不担心!才不担心!有大阳媳妇儿在,自然安心哪!”
他把娘亲托付出去,受他托付的她眉开眼笑,只差没跳起来手舞足蹈,就因老人家认可的那一句“大阳媳妇儿”。
之后拜别娘亲,翻身上马时,他胸中仍直窜笑气,费了好大功夫才在属下们面前绷住脸皮。
不过虽说放她自在,他仍遣手下暗地里轮番照应,自然也有盯梢意味。
之后大半个月过去,关于陀离求和、议和的处置进到最后收尾之关,北境军也已分批从五戟岭回撤,北线布防重整,几件大事算已底定。
而他大忙之际,屡屡接到手下来报,所报内容当真五花八门、花样百出,尽是他家娘亲被那不肖媳妇儿领着一块儿胡天胡地的事儿。
之前待在大军屯时似乎还好,挺收敛的,然一旦人被她丽扬三公主带进她自家地盘,事情便开始走偏,越走越偏,若不是往北边群山与西北高原得花上几日,且须穿过陀离之地,她真会带他家阿娘回谷村,又或者走一趟西北高原的鹰族旧地,寻找苍鹰栖息的所在。
但今日手下禀报完了,却道——
“还是大阳姑娘本事,属下随便一算,老王妃光昨儿个就哈哈大笑了三场,露齿笑开有六、七次,整日嘴角像一直轻翘着,就没见放下过。”
跟鹰族三公主混在一块儿、混作一气,确实不是被气昏就是大乐……他家阿娘看来是后者,而他……都快被那家伙磨到没脾气。
坐在军中大帐,两手把玩陀离求和书的大将军王爷突然丢下那厚厚一本玩意儿,决定暂时不想再花心神琢磨这些无聊事。
适才听手下道,娘亲与她今日拉了批马大畜往大军屯堡去,是要交给官方的货,跑了这趟官方的牙口买卖,晚上应该是会回大军屯的将军府歇下,他此时快马回去,也能赶上与她俩一块儿晚膳。
心动不已,他起身,掀开大帐帘子。
“咦?俨帅……王爷……您是去哪儿啊?”手蟣uo对谠?睾苣??Ⅻbr />
大将军王爷头也不回道:“本王找乐子去!”
丽扬前几日从天养牧场放出当时从谷村带出的信鸽,信中简略交代自身与泰里近况,亦将战事结果告知,再问起族中等等事务。
信鸽昨儿个又飞回她手中,只是当小小身子落入她怀里时,抖得着实厉害了些,实在可怜。
她只得无奈扬眉,朝盘旋在头顶上的大鹰摇头叹气,弄不懂她家老大何时迷上这等古怪趣味,就爱跟着信鸽飞,美其名是护着鸽子一路来去,事实是信鸽给吓得几天飞程立时缩短一半。
信鸽带来谷村族人一切安好的消息,也提到春夏之交的农务与畜牧,耆老们竟还特意交代,鹰主虽已结定,当时情势不容操办可以理解,如今既寻回族中,怎么都得在族里办一场。
耆老们要她带男人回去。
她亦想啊。她会那么做的,只是眼下得缓缓。
接到谷村族中捎来的消息,她心头是定了些,这些天大笑开怀,即便干爹把她抓去大哭一通,说小贤妹子似乎思春,逼她明查暗访去把某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抓出来,尽避她觉得那只兔崽子很可能是泰里,尽避干爹咬牙切齿等着把人大卸八块的模样会吓哭小孩,她心情依然甚好啊甚好。
然后是老王妃,九成九是因长年困在礼教的框框里,突然鸟儿放出笼了,再遇上她这只不怕闹翻天、只怕闹不翻的,老王妃本性流露,老人家的匪气还是斯文带礼的,跟她大阳姑娘直来直往的路数不太同,但万流归宗啊,斯文匪与剽焊匪,说到底,都是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