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王劫心 第十八章
入夜后,沐亚来到善清的房里看孩子,何晴雪也拎着要给孩子们吃的零嘴,大大方方的入内,她与善清如同姊妹众人皆知,又是孩子们的干娘,来串门子倒也合情合理,不至于引人猜臆。
用零嘴打发孩子们自个儿一边玩去,三个大人围坐在桌前。
何晴雪将两只荷包里的红布取出,摊开在桌上,善清则将自己从厨房取来的雁喙实也倒在桌上。
“你瞧瞧,这些雁喙实有什么不一样吗?”善清看着丈夫。
沐亚一眼就认出了荷包的来处,“这两只荷包该是鹫国人所有的吧,何姊儿识得鹫国人?”妻子午后交代他晚上要他替何晴雪看样东西,余的也没多说什么。
“不曾识得。”何晴雪摇头,没想到沐亚还真是不简单,竟能看出荷包的来历。“你怎知道这是鹫国人的东西?”
“他曾去过鹫国,我还记得那时我才刚生下品儿不久。”品儿是善清和沐亚的长子。
“是,我曾去鹫国做买卖,鹅国以鹅为祥,以蛇为厄,百姓时兴以蛇纹装饰衣物,意为以厄挡厄,是为当地风俗。”沐亚解释道。
“那这东西呢?”何晴雪指了指雁喙实。
沐亚就着烛光看了看,再捻起两颗仔细观察,“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太明显的异处,但或许……”他稍一使力,便将两颗雁喙实捏碎了。
只见落回桌面上的碎粒大小不一,那被人送至何晴雪手上的雁喙实碎粒裂得干净,没有细微的粉末,近距离查看,可见碎粒中心隐隐带了抹极淡的青色。
而善清自厨房取来的雁喙实碎粒则破碎得厉害,细微粉未很多,但内里洁白干净。
“这……”何晴雪及善清凑近观察,看出了异样,忙抬头紧盯着沐亚,等一个说法。
沐亚脸色沉重,“稍等一会儿。”他将两只荷包里的雁喙实倒出来,尽数捏开,都一样中心带有极为隐淡的青色。
他接着再把左边从厨房里拿来的也捏开来,只见十余颗中有两颗中心带着淡青,其余的则洁白干净。
沐亚再将洁白的拿起闻了闻,无特殊气味,但仔细的嗅了嗅带着淡青色的,隐约有类似杏子的气味。
“虽不敢十足十的确定,但这中心带着淡青色的,应该不是鬼莲结成的雁喙实,像是鹫国特有的魃花种子。
我在鹫国做买卖时,住的驿舍旁便有大片的野生魃花,时值花期,有花结果,我随口问了驿舍的主人那是何物,他便向我介绍了魃花。”其实他心中有九成把握这内心带青的是魃花种子。
为了解鹫国情势,他曾被宇文日向派往鹫国,以布匹商人的身分住了一段时日,那时期正值魃花盛开,接待他的驿舍主人向他介绍过这奇特的植物之用及禁忌。
何晴雪微蹙眉,“季花?”
见何晴雪及妻子一脸纳闷不解,沐亚以指在桌面上写字,“魃,鬼服也,也指小儿鬼。魃花顾名思义就是小儿鬼花。魃花洁净清雅甚为美丽,所结种子可为药也有毒性,其药性可治成人失眠多梦,却忌婴孩幼童服用,若婴孩幼童误服,轻则伤智,重则须命,是以鹫国人称其为魅花。我大盛能结出雁喙实的鬼莲和鹫国的魃花虽然都以鬼为名,但鬼莲的鬼字是形容茎叶果实上皆密布着可怖利刺,但去除利刺后的鬼莲全株可食,其种仁雁喙实,更是性温滋养的食材及药材,而魃花则是因其毒性只对婴孩幼童有害而得名。”
善清不识字,自是看不懂丈夫在桌面上写了什么,但何晴雪识得,见魃字从鬼,再听完沐亚的解说,立时抓住重点,“那么,在给夫人食用的雁喙实中掺了魃花种子,于夫人无害,却是对夫人月复中之胎有害啰?下的剂量若轻,孩子或许能出生,但极有可能智能有损,剂量若重一些,或许胎死月复中?”这手法很是阴毒呀。
“不无此种可能,但我毕竟不是大夫,当年教我有关魅花知识的驿舍主人也只是寻常百姓,只说魃花种子能治成人失眠,或许太医会懂得此物……”沐亚话未说完便见何晴雪摇头。
“不对,先不说夫人并无失眠多梦之症,就算为治症而下此药方,方太医为何不言明有将其掺入雁喙实中?
魃花种子外表与雁喙实相似难以辨别,磨粉时又因魅花种子量少且中心色淡,而难以让人察觉,这分明是想借我之手毒害夫人月复中之胎。”何晴雪不以为这魃花种子出现在雁喙实中是为了治病。“有人特地将魃花种子托看门府卫转交于我,却不待我出去见上一面,若不是要陷害我持有此毒物,便是想要示警有人欲毒害夫人月复中之胎。”
沐亚点点头,“两者都有可能。”
“到底是什么人要用如此阴毒的手法谋害夫人月复中之胎?方太医?”善清头一个点名方太医是嫌疑人。
“他是月兑不了干系。”何晴雪想起之前玉莲与她说的有关齐暮云的事,“但若传言属实,方太医应该不太可能胆敢对齐暮云下手,毕竟他是领受皇命而来。”
“什么传言?”善清问道。
“有传言夫人本是皇上宠爱的宫女,因与皇后争宠而为皇后所不容,皇上为保全其性命才将她嫁出宫来。”
何晴雪说话的音量甚小。
沐亚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灵敏,而坐得离何晴雪最近的善清自然也是听明白了,这一听,善清才敢把藏在心里好些日子的怀疑说出来——“自我进了粹合院以来,看着夫人的肚子实在不像五、六个月的样子,这事我总在心里琢磨,但不敢说出口,现在这样说来倒是合理了呀,夫人怀的或许是皇上的孩子。”
何晴雪也是如此推测的。“若孩子真是皇上的,那么方太医如何敢对夫人下手?”
“这也不能保证他不敢,可能他实际上是皇后那边的人呢?”沐亚不以为目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既然皇后容不下齐暮云,那么命人毒害齐暮云也是合理的猜测。
何晴雪苦笑的看着他,“若论动机,只怕我也无法撇清,在明处,我是拥有最大动机的人了吧,既负责料理伪装成雁喙实的魃花种子,又有可能妒嫉有正式名分、即将为王爷生下孩子的夫人。”若此事她浑然不知而遭人揭发,她就算跳进黄河怕是也洗不清了。
“你才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善清绝对信任好友。
“奈何他人不会轻易相信我。”何晴雪脑子快速的转动着,“这暂且不想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夫人服用的魃花种子剂量是否已伤及月复中胎儿,还有,这事也应该告诉夫人吧?”
“是该向夫人禀告,但暂时只宜让夫人一人知晓,想要抓住人犯,就不可打草惊蛇。”沐亚问道:“你从何时开始使用雁喙实?”
“约三个月前,但因为方太医说只需偶尔在饮食中添加一点,我只有在制作羹汤一类的甜食时,才以其为芡。”何晴雪仔细的交代,“所以只从方太医那里领了一盒雁喙实,至今并未再去领过,但到底被掺入了多少魃花种子?是一开始就已掺入?还是后来分次被掺入?这要如何得知夫人到底已服用了多少呢?”
“误服的剂量难以计算,既已下肚,现在担心也是无用,我们身边并没有可以信赖的大夫,更没有熟悉到可以询问的鹫国人,就算魃花种子已对夫人月复中胎儿造成损伤,也无计可施了,我们只能祈望夫人服下的魃花种子尚不足以损伤胎儿,然后杜绝其他可能对夫人造成的伤害。”
沐亚很理性的分析,且他心中已有计划,“那盒雁喙实一开始是方太医交给你的,方太医自然月兑不了嫌疑;而你将那盒雁喙实放在厨房里,所以能进出厨房的人也都有嫌疑,现在你已知如何分辨魃花种子,便不动声色的继续偶尔以雁喙实当做食材,留心盒中余量变化,小心观察身边之人;现在如果把事情闹开来,确如你方才所言,你必定被指为是最有动机的人,如今王爷不在府中,就算在,恐怕情势依然不利于你。”
“我明白了……”何晴雪不得不认同沐亚的想法没错,孩子在齐暮云的月复中,没出生之前,谁都无法确定到底有无受到毒害。“我找机会把这事向夫人禀明,希望夫人会信我所言。”
她没地位、没权力,此事定要依从齐暮云发落,万一她无法取信于齐暮云,只怕难逃被问罪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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