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今世不当妾 第九章
“就美呗,实话还怕人听呀!嬷嬷、银翘姊姊,妳们说我说得在不在理,祖母明明就年轻了二十来岁,我娘还在的话也就祖母那俏模样,谁说我说错话了。”她言词夸张,靠在云老夫人大腿旁,搬了张小凳就坐得没个正。
“是是是,老夫人看来是老来俏,上了年纪反而更俊俏,我瞧不只年轻二十来岁,都快成了小泵娘,哎呀!我的眼都闪瞎了,莫非是九天遥池仙子下凡来?”杨嬷嬷笑得脸上面皮都打花褶子了,不遗余力地哄着跟了半辈子的主子。
杨嬷嬷原本就是云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到了年纪后就被云老夫人配给庄子上会做事的庄头长子,两夫妻和和美美的,倒也美满,生有三子一女都住在庄头,跟着干些招工、点粮的活,事少钱多离家近,不受拘束。
只是杨嬷嬷是个闲不住的人,又来求云老夫人给她事做,因此宜春院多了个管事嬷嬷,白日来上工,晚了就回家,不耽误家里的事也有活干,她两边跑倒也干得起劲。
十年前她丈夫不小心摔断腿,不能接庄头的差事,云老夫人便开恩接他进府,让他管管马车出行,瘸了一条腿的他没让人失望,虽然走得慢些,还是能将手头上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出一丝纰漏。
“妳这老货,怎么就顺着她的话,也不臊人。”还小泵娘呢!能年轻个十岁就是她的福气了。
“老夫人,杨嬷嬷这话可不是哄您,您瞧过镜子没,红光满面,精神饱足,连惯常的腰酸背疼都没了,这岂不是返老还童的迹象!小姐的孝心真叫奴婢们羡慕。”丫头银翘说得含蓄,她不添油加醋,只道实情。
云老夫人听她一说,伸伸胳臂、扶了扶腰,十分惊讶。她才吃了几日的白凤养生丸,总是治不好的老毛病似乎就不药而愈了,整个筋骨松软,不像以往硬绷绷得硌人。真是那小丸子的疗效?
她看向云傲月的神情更柔和了,眼底的笑意浓了几分。
“皮猴都成仙了,长了本事,祖母这身老骨头被妳整治得月兑胎换骨,哪天真成了小泵娘别太惊讶。”云老夫人取笑着,但也有几许赞许的意思在里面,孙女近日来的表现让她很满意。
哄人哄得成精的云傲月瞇眼笑着,握着云老夫人斑点渐淡的手往面上贴,“小月儿那儿还有几身未穿过的新衣,就大方的送给祖母您,我不心疼,您穿着好看。”
云老夫人又笑了,轻握她莹白小手,“还不心疼,颦起的眉头都快夹死蚊子了,妳不心疼祖母替妳心疼。”穿起小泵娘的衣裙还象话吗!不伦不类,她脸皮薄,丢人现眼的事她可做不出来,人老要服老。
云老夫人对自家孙女的疼宠只多不少,看着她的眼神有欣慰和欢喜,更加舍不得她嫁人。
“招赘”两个字无来由地浮现心头,她想起前头媳妇聊过此事,原则上她是同意的,但是想到凡事精于算计的贺氏以及贺氏所生的一子一女,她目光瞬间冷了一下。
她不喜欢贺氏,和齐云娘的敦厚性子一比,贺氏的心眼多了不只三倍,还没进门就勾搭上她的长子,未婚先有孕,平日尽做些表面功夫,看似恭顺每日问安,但有没有那份心她一目了然,全是装出来的。
庶女的出身让贺氏低人一等,惯以装假做虚地来讨好别人,她在侯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有强势的嫡母压着,她想找户好人家并不容易,难怪她要豁出去给自己找条活路。
云傲月摇头,“真不心疼,小月儿有的都是祖母给的,您家孙女自个有个小金库,还馋那些小东西吗?祖母喜欢就全拿去,我再做新的,咱们家不缺银子,把衣铺子买下都成。”
云老夫人佯装恍然大悟地一点她眉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是想做新衣服了,缺了多少,祖母给妳。”要银子来了,这皮猴,拐弯抹角的献殷勤,还不是手头上没钱了,想来她这借借东风。
云傲月笑得娇俏,“是缺了点,不过不是买衣置妆,而是想买些药材来琢磨,多给祖母做些白凤养生丸,让祖母能寿比彭祖,天天陪着小月儿,成为比谁都长寿的老寿君。”
“听听,来挖我银子还一堆大道理,听了不给还不行,她就是个来打劫的小土匪!”真的会想了,能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而不是整日撒野疯玩,看谁都不顺眼。
杨嬷嬷笑道:“老夫人,这是小小姐的孝心,您该宽慰,您想天底下有几家的孙女会念着老祖母,给您老弄什么养生滋补的药丸子,老奴瞧了都眼热。”她是真的羡慕老夫人养了个好孙女,没白养她,羔羊都会跪乳,人还不如畜牲吗?
云傲月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杨嬷嬷真是小月儿的知己。祖母,我这是孝顺,您不能给我乱冠罪名,我不是来打劫的,是来尽当孙女的孝道。”
云老夫人笑得肚子都疼了,拍着椅靠的手红了一片,“还知己呢!一搭一唱唱双簧似的,银子要不要?”
“要。”她大声一应,一点也不害臊。
“瞧,这才是大实话,之前说的都是虚的,只有银子最老实,不会骗人。”还想在她老婆子眼皮子底下搞花招,太生女敕了。
云傲月不平的一嘟嘴,“祖母冤枉人,小月儿是真的为祖母着想,您能长命百岁就是我的福气,小月儿的亲娘没了,就您这座大靠山,您不让我靠,叫我靠谁去,您是我亲祖母。”
听了这么多话,就这些话让她感伤。云老夫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好,祖母给妳靠,没等妳活到祖母这岁数,祖母怎么也不肯合眼,就宠着妳一人,把妳宠上天好不好?”若前头媳妇生的那孩子没夭折,能活下来,小月儿也有个亲弟弟可依靠,可惜是个福薄的,来到世间三日便没气了。
“有宠就好,不用宠上天,要是下不来该如何是好,祖母,小月儿怕高。”她将头枕在自家祖母腿上,做着小儿娇态。自从她进入临川侯府后,见到祖母的次数竟寥寥可数。
回想着重生前的过去,云傲月觉得自己很不孝,祖母死时她被朱月婵拘着不许出门,所以想奔丧也去不成,只能在府里闹着,闹到朱月婵火了,把她关在屋里三天不给吃喝,等她能出屋走动时已饿得两腿发软,走也走不动,而祖母则不知是由谁出面草草收埋,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她想大概是齐亚林做的,以云家当时残破的情景,也只有他肯出手,可是他恨着云家人,不肯让老人家风光大葬,只用一口薄弊送她入土,全当人死了旧债便一笔勾销。
“不怕,不怕,祖母在,摔不着妳。”云老夫人轻拍孙女的背,轻声哄着她,就怕她惊着了。
“所以祖母您要活很久很久,身子骨康健,要不然护不住您顽皮又任性的小月儿,孙女没人护着会很惨。”她已经深刻体会到娘家强大的重要性。商贾又如何?光用银子砸就能让人低头,整座临川侯府不就盯着她家的财产吗。
云老夫人笑着摇头,有些心疼小孙女话中的酸涩。“嗯,听妳的,活得跟乌龟一样长寿,妳呀!我没看着还真不放心。”才说她长大了,这会儿又变小,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银子还是要给,我缺钱,祖母疼我,不能太吝啬。”云傲月将话题一转,冲淡不少令人心情沉重的愁绪。
见她展露笑脸,云老夫人无奈又好笑的轻捏她面颊,“是,讨债鬼,祖母哪敢不给。”
云傲月笑嘻嘻地头直点,“祖母对小月儿真好。”
“不对妳好对谁好,妳就是我的冤家,不过妳几时学会捣鼓这药丸子的?之前也没见妳弄过。”姑娘家学门手艺也好,她女红不好,总要在别的方面下功夫,多学点有益无害。
云老夫人对孙女并未起疑心,只是不解她竟会搓药丸这门技艺。
云傲月暗道:来了,这是她要过的关卡。
“我落水前翻找过亲娘留下来的首饰盒子,想找副金头面戴戴,结果看到有一本医书垫在首饰下头,我一时好奇就拿起来翻一翻,上面记录了不少药方子,如今我一病就晓得生病的难受,便想试试上头的药方是否真有奇效。”
“原来祖母这是让妳练手呀!”倒是说得通,齐家那边什么没有,给女儿的嫁妆千罗万象,塞本书算什么。
“祖母……”她不自觉地脸红,骗自个祖母还是头一回。
“妳大了,再过两年也要为人妻、为人母了,趁着祖母还能动时赶紧手把手的教妳,等妳上手了,就把妳母亲的嫁妆交给妳打理。”该是时候了,不能一味的娇宠。
她讶然的睁大杏眸,“交给我?”
“怎么,还要祖母拖着一把老骨头替妳守着?”云老夫人打趣着,看到孙女傻住的模样她就乐呵。
云傲月轻摇螓首,“只是没想到祖母会对小月儿这么好,不怕小月儿把亲娘的嫁妆败光……”
“败光了还有祖母,妳怕什么,咱们云家还让妳穷了吗?妳爹那大半家产祖母给妳留着,谁也拿不走。”云老夫人意有所指,明眼人都晓得她口中的“谁”指的是贺氏。她也在防着呢,唯恐贺氏手伸太长捞过界。
自从贺氏生下长子云清泰后,她表面上对王老太太的恭敬变得越发虚浮,时不时借故不到婆婆屋里请安,有意无意地提起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娘,应当担起为人长媳的责任,尽一份心力。
她的野心渐渐浮出水面,从小被嫡母压制的贪婪也随着在云家的地位越稳固后展露无遗,对云老夫人手中的东西有着浓厚的兴趣,一直想把它们拿在手里,让那些成为她的。
虽然她掌管着针线房和厨房,多少有点油水好捞,但对她而言这些还是不够,她看上的是云家的大金库,里面亮晃晃的黄金白银才是她要的,一心想着要全部留给她的儿女,别人休想动一丝一毫。
听到云老夫人那一句“败光了还有祖母”,云傲月眼眶泛红,除了感动还是感动。重生前她就知道祖母最疼的孙子辈是她,没人比得上,可是她不晓得祖母疼她疼到愿意舍弃留给孙儿的家产,给她当陪嫁。
她那时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辜负这般疼宠她的老人家,令祖母伤心欲绝,执意入临川侯为妾,不肯回头看看祖母哀痛的身影,一意孤行的不听人劝,欢欢喜喜地上了一顶小轿。
太不孝了,她让贺氏坑得连亲祖母都不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