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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闺女(上) 第十八章 喜中秀才

作者:宁馨

一夜冷风吹,第二日一早起来,杨柳儿就坐上连家的马车进城蹓跶.原本她对连君轩还有些别扭,但他却像是忘了昨晚之事,说笑一如往日,倒惹得她暗暗气恼,起了争胜之心。

山村的早晨是清冷的,路上极少见到骡车或行人,车厢内的连君轩和杨柳儿极“热络”的聊着天。你说山色好,我就说麦田俏,你说冬日凉爽,我就说夏日暖。

这一来一往,听得前边驾车的连强乐个不停,坏心的故意压过一块石头,颠得专心闹别扭的杨柳儿身子一歪,当下就栽到连君轩的怀里,让两人立刻红了脸。

杨柳儿略带尴尬的赶紧坐好,不时理头发、扯衣衫,连君轩也高声抱怨连强,“怎么赶车的,好好看路!”

连强闷闷应了一声,却越发朝着石块或者土坑使劲,杨柳儿被颠得左歪右倒,连君轩藉机直接把她拉身边坐着,一手环住她的肩膀。

看她还要挣扎,连君轩不由低声道:“别气了,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一听见这话,杨柳儿僵了下,也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便轻轻应了句,“好。”

马车里终于回归平静,连强贴在壁板上听了好几次,心里好奇的好似猫抓,可到底不敢再使坏,一路平安进了城门。

虽然天气凉了,街上的人少了,但烧鸡面铺子依旧热闹。

前几日杨志就看着后厨把面汤换成滚热的,热腾腾的端上一大碗,添两勺辣油,吃到肚子里就是再冷也不怕。

连君轩原想送了杨柳儿就回书院,不想杨诚却是在铺子里,杨家三兄妹加连君轩凑在一处,寒暄几句就去铺子后面的房间坐了,一杯茶还没喝完,杨诚就按捺不住兴奋说了原委。

原来先前因为皇帝病重而被拖延下来的科考终于要开始了,书院先生打算带着杨诚和连君轩两个去府城准备一月后的考试,若是一切顺利,两人博个秀才功名还不算难。

连家是军功发家,泽被几代子孙,代代锦衣玉食。对于功名二字,连君轩还不是那么在意,但不依靠老爷子的颜面,凭借自己的本事谋前程,他也很欢喜。

而杨家不同,世代农人,跳出龙门考取宝名,绝对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所以杨志一听见这个消息,当即欢喜的大力拍打弟弟的后背。

杨柳儿也拍着手直道:“太好了,我二哥要做秀才了。我回去就找阿姊,一起给二哥准备行李!”

杨诚一听,赶紧拦着小妹,“我不缺衣衫,不必做新的了。再说还有三日就上路,也赶不及了。”

“二哥就别推辞了,这么冷的天上路,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

连君轩在一旁听着他们兄妹说的热烈,再想想自家冷冰冰的大宅和毕恭毕敬的丫鬟仆役,忍不住心头泛酸,唉声叹气的道:“师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我想要人准备行李,可惜……”话没说完,一口气就先叹了出来,模样很是可怜。

杨诚也知他家中情况,有心要小妹多准备一份,又怕小妹挨累,就有些犯难了。

倒是杨柳儿想起连君轩一路上都在做她的“靠垫”,有些心虚,就顺势道:“连大哥想要偷懒就直说好了,做什么为难我二哥?你那份我同阿姊也一起准备了,但你路上可要多照顾我二哥啊。”

“那是当然,我家里还有些厚料子,一会让人取来。”连君轩欢喜得眉眼都眯在一起,好似偷了小鸡的狐狸,看得杨志、杨诚都觉得自家好像吃了亏,但仔细琢磨又说不出个究竟,也就扔到一旁不理了。

杨诚最近被先生拘在书院苦读已是一月有余,突然回到家里,可把杨山乐坏了,待听说二儿子要去赶考,更是一迭声的嚷着要闺女多做好菜,多备厚实的袄子被褥。

杨柳儿姊妹煎炒烹炸,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杨山和杨田带着杨志、杨诚,还有连君轩一同吃喝说闲话,她俩则草草吃了一口就回屋忙开了。

连君轩送来的衣衫料子有四匹棉布,织得很厚实,颜色也正,姊妹俩就琢磨着给两人各做一套厚实的棉袍,外加一件连帽披风,内里挂上柔软的羊羔皮,既保暖挡风又不打眼,出门在外行走最合适。

另外还有两匹蜀锦、两匹柔软的三梭布,正好做被里被面,添上棉花就是被褥。天气渐渐冷了,路上小睡或者露宿都用的上,若还有剩下就做成棉比甲,暖着前胸后背又露着胳膊,平时动手写字都方便。

姊妹俩商量妥当,杨杏儿就急急动工了,杨柳儿只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计,大半时间都钻在灶间里琢磨路上的干粮。

如今已是落雪,不说滴水成冰,起码扔出去一块肉也能冻得结实,因此她琢磨许久才把干粮定了,冻饺子、汤圆和猪肉梅干菜的小烧饼,前两样馅料的可以做出很多种吃食,不管到哪里,只要烧锅热水就能吃得香喷喷、热呼呼,后者是饭菜混合,若能配上一锅热粥或者热汤就更美味了。

最主要的是,这三样吃食都极容易存放,不说路上七八日,就是到了府城,吃饭一时不可口也能换换味道。当然,除了这些,她还做了四样小菜,一起装在西瓜大小的白瓷盖罐里,但凡吃饭舀上几碟子就成了。

忙完这些她还嫌准备不足,又费了一晚功夫熬了一坛子肉汤,浓稠的几乎同肉冻一般。

舀上一勺子,添上几瓢水,配上一些切碎的干菜、腊肉,外加切片晒好的叶子面,煮上一锅也足以填饱肚子。

这些事说起来慢,但日子却是过得极快,这一日天色刚刚放亮,连强同另一个护卫连海,带着家安,赶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杨家门外。

杨柳儿喊了家安和连强,把准备好的东西同两人仔细交代了,特别是家安,她还打开各个坛罐箱子,一一让他看个清楚。

杨山拍着二儿子的肩膀,嘴巴动了好几下,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天冷,别冻着了,早去早回。”虽然盼着光耀门楣,但疼爱儿子的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他半字没提功名,就是不愿二儿子心思太重,反倒对身子不好。

杨诚怎会不知父亲所想,跪倒磕了头,就是连君轩也在一旁躬身行礼。

杨山想起他家里无人相送,倒是多说了几句,“出门在外,你们互相照料着,别惹祸,但也别让人欺负了。早去早回,要听先生的话,若是考得顺利自然好,若是不好也别上火,以后再考就是。”

这话让连君轩听得心暖,赶紧应是。末了望向忙碌的杨柳儿,眼里闪过一抹不舍。

杨柳儿似心有所感,扭头冲着他灿烂一笑,脸颊上的酒窝深陷,“连大哥,路上不许欺负我二哥啊。还有,状元一定是我二哥的!”

状元是要进京殿试才能取得,这次府城之行顶多是谋个秀才身分,就是累死也考不到状元,所以一听到这话,不只连君轩,就是杨诚都是笑个不停,反而冲淡了浓浓的离愁。

杨诚惦记还要去书院接先生,于是催着赶路,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一辆马车装了行李,一辆马车坐了人,就匆匆出了村子。

杨家人一直送到路口,望着马车没了影子才回家去。

不提杨家人如何一边惦记一边照旧过日子,只说连君轩和杨诚接了先生,一共三辆马车往府城去。

原本走的时候天色还好,不想下午就落了雪,眼见雪越来越大,紧赶慢赶还是没抵达投宿的镇子,天黑之时就在一座破庙里落了脚。

杨诚和连君轩的先生姓史,为人正派,但一辈子读书,难免有些迂腐,随身跟着伺候的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仆,不知他是心里没成算,还是存了历练两个弟子的心思,凡事都不出声,只凭连君轩和杨诚张罗。

原本他见夜宿破庙,两人许会着急慌乱。不曾想,马车刚在庙外停下,连强和连海卸车,家安就不知在哪里抽出个扫帚,一个箭步冲进庙里,不一会,大殿就打扫干净了。

连强跳起扯开车顶的棕绳,眨眼就卸了很多东西下来。崭新的草席、厚实的棉垫子,怪模怪样的铁架子,甚至还有一大捆劈砍的整整齐齐的木头板子,待点起火堆,扣上铁架子,家安就拎着铜壶烧热水泡茶。

史先生坐在软乎乎的棉垫子上,手里捧着青花白瓷茶碗,一时间还有些恍惚。难道他犯了癔症,这不是在破庙,而是在书院里喝茶赏景?

杨诚和连君轩两人早把史先生的神色看在眼里,忍不住相视一笑,那模样如同戏弄了大人的小孩子一般得意骄傲。

家安也是存心显摆,撤了茶壶就在火堆上架了双耳铜锅,不一会就煮了半锅饺子,接着在棉垫子的空处摆好折迭小桌子,盛好小菜、装好饺子就请主子们开饭了。

史先生放下茶碗,一扫桌面,三盘子白胖水灵的饺子,热腾腾散着诱人的香气,旁边还有四只小碟子,分别装了芹菜花生米、卤百叶丝、香辣豆干、酸豆角炒肉末,翠绿、金黄、红艳三色掺杂,分外惹人垂涎。

他琢磨着是不是要训诫弟子几句,出门在外还这般奢靡,实在太过注重享乐了,不是苦读之道啊。可惜双手却不听他的使唤,嘴巴一张就塞进一颗饺子,牙齿晈合间,鲜香油润的滋味让他再也没空闲端架子。

“罢了,还是吃过饭再说吧。”史先生暗暗叹气,到底没法抵抗自己肚里的馋虫。

结果吃了饭,火堆被移走,铺上垫子和厚被褥,被窝里暖的同家里一样,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直到入梦了也没记起要说什么。

之后一路上,白粥配酥饼,骨汤小面片,香甜小汤圆,一日三顿吃下来,直到进了府城找客栈落脚,史先生也没找到机会“摆威风”,最后只能早出晚归寻同年好友请酒,替两个弟子打通关节。

没办法,吃人家的……嘴软啊!

北风刮得一日冷似一日,田里的麦子已经盖着雪被安然睡去了,寻常日子,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柳树沟里,家家户户都开始猫了冬,男人们做些小活计,婆娘们则聚在某家大炕上做针线、说闲话,偶尔举着鞋底子敲打两下淘气的娃子。

杨山上了两次山,见收获少,家里又不急着用银钱,反倒是大儿子铺子里每日都有进项,于是也收了弓箭柴刀,带着杨田出门去蹓跶几圈,偶尔让杨柳儿姊妹炒几个菜,寻三五个交好的村人回家来喝碗老酒、吹吹牛,日子过得倒也快。

当杨柳儿无聊的把钱匣子里的铜钱清点了几十次后,杨诚和连君轩终于回来了。

这一日杨志正在铺里同几个熟客说笑,突然见自家二弟归来,喜得立刻迎了出去。他也是个精明圆滑的,先前听弟弟隐隐说过,书院里的读书郎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适合去考秀才的只有他们两人。明白内情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还不知道要扯出些什么闲话,所以在弟弟的秀才功名没有牢牢戴在头上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多嘴声张。

杨诚多日不见大哥也很是激动,开口就问家里人都好不好,连君轩也是笑着上前寒暄几句。

说话间,杨志就要把两人带到后面厢房,可杨诚却示意他看向门外。原来连家马车旁还站了一个手挽包裹、身穿素色袄裙的年轻姑娘。

杨志看得一愣,脑海里闪过那些香艳的戏文,立时就沉了脸,不管这女子是同弟弟还是连君轩哪个有牵连,都不是好事。

“大哥,这位是吴掌柜的独生女,还是把人请去后面再说吧。”杨诚猜出大哥误会了,但也不好多说,只得稍稍解释了一句。

杨志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而那吴姑娘长得浓眉大眼、身形高挑,进了铺子见几个客人望向她,赶紧低了头,随着杨诚往后走,行事倒也规矩的很。

不过几步路,众人就进了杨志平日歇息的小屋,待上了茶水,杨诚也不敢耽搁,仔细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史先生带着他们两人到府城赶考很是顺利,两人笔试都名列前茅,学正大人同史先生是同年,私底下也常走动,当面考校时又怎会为难,于是两人当堂就被点了秀才,只等明年秋日再去皇都大考。当然,若想要多准备两年,等三年后那届再考也成。

师徒三个自然是欢喜非常,在府城游玩几日,采买了一些东西就准备回来了,结果临行前一日,晚间宿在客栈,见这吴姑娘因为没有银钱付帐被店家驱赶,两人一时好心上前解围,不想越问越觉得熟悉,最后才知道,这吴姑娘原来就是烧鸡铺吴掌柜的女儿。

只是吴掌柜早就兑了铺子回老家去了,怎么他的女儿还千里迢迢跑来寻亲,难道哪里出了岔子?两人想不出个所以然,又不敢让吴姑娘自己赶路,就直接捎带她一起回来了。

杨志听完也是满肚子疑惑,刚琢磨着要仔细问一问,吴姑娘倒是先开口了,起身行礼之后就问道:“这烧鸡铺子不是我阿爹开的吗,为什么不见我阿爹?”

杨志几个对视一眼,这才慢慢说道:“吴姑娘,这铺子在两个月前就出兑了,吴掌柜拿了银钱,同大师傅结伴回乡去了。你路上不曾遇到吗,还是走岔了?”

“什么?”吴姑娘称得上是个美人,但一路受了些苦楚,消痩许多。这会受惊之下,眼睛瞪得很大,让人很是担心她的眼珠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就听得她道:“我一路并未见到阿爹啊,再说我娘病重没了,我叔叔要把我卖进大户人家做奴婢,我一着急就偷偷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几亩旱田做盘缠,跑出来寻阿爹作主。阿爹若是回去,怕是要着急了!”

杨志几个这才知吴姑娘寻亲背后还有这样的事,心里都有些佩服。少年本就热血,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更何况杨志多少还念着和吴掌柜相识多年的情分,于是劝说道:“吴姑娘,南北行走,岔路很多,说不定吴掌柜真是同你走岔了,若你再回身去寻,许是又要错过。不如你先等上一些时日吧,吴掌柜必然会回来寻你。”

一听到这话,吴姑娘也觉这话有道理,但她身上盘缠都花尽了,以后吃住都没着落,一时间就为难的红了脸。

杨志同杨诚对视一眼,心里当下就有些计较,开口邀请吴姑娘去自家暂住,还道:“我家里有两个妹妹,正好也能同你做个伴。”

吴姑娘只犹豫了一会就应了,但心里默默盘算着,以后见了阿爹一定要多送杨家一些谢礼,但她却不知道世事难料,很多事都不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

杨家人估模着这几日杨诚要回来,盼望的脖子都要拉长了,不时跑去门口探看,好不容易见到马车到了门前,老老少少就都欢喜跑出来迎接。

杨诚难得毛躁了一次,下车直接跪倒,同父亲禀告,“阿爹,我考上了,我是秀才了!”

“真的?”杨山一听,喜得手都哆嗦了,扶起二儿子直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而杨柳儿笑着围着二哥转了一圈,末了才偷偷看向连君轩,见他脸上三分得意七分欢喜,就说道:“恭喜连大哥。”

连君轩一下车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闻言就凑上前,小声地道:“我给你买了好多新奇玩意,你见了一定喜欢。”

听到这话,杨柳儿心里甜滋滋的,可嘴上却照旧反驳,“我还没看过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众人说了会话就要进院子,可在这当口,杨志却是把吴姑娘从马车上请了下来。见到家人一副又好奇又疑惑的样子,杨志赶紧简单解释了几句。

杨家人都是好心肠,吴姑娘既是杨诚救回来,也是杨志作主带家里来的,纷纷客套见礼,末了让杨柳儿带她去上窑歇着。

杨杏儿烧了水冲完茶,生怕小妹招待不好客人,赶紧回屋去探看,没想到,两人正坐在一处说针线,聊得很是投机的样子,就放心的去张罗午饭了。

吴姑娘一路风餐露宿,心里又压着事,如今终于落了脚,这一放松就觉疲惫,不等吃午饭就倚在山墙睡了过去。

杨柳儿扶着她躺好,又替她盖了被子,心底对她倒是三分敬佩七分怜悯,但转瞬想起早早就归乡的吴掌柜,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今日家里人凑得齐全,杨家过年才用到的大桌面也抬了出来,杨杏儿把家里存的好吃食都拿了出来,张罗了六个菜还有一小盆粳米饭、一簸箩雪白的馒头。

杨山开了一坛老酒,但凡是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面前都倒了一碗,农家有规矩,没成家的后生是不能沾酒的,若是有什么特大喜事,这规矩才可以放一边。而杨诚带着秀才功名回来,杨山简直喜疯了,别说一碗酒,一坛都不足以宣泄他的喜意。

杨柳儿姊妹也破例上了桌,一家人热热闹闹就吃喝起来,席间,说过科考之事,自然又说起吴掌柜父女。

杨柳儿一边啃着鸡爪子,一边顺口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咱们县城到吴掌柜老家要走多久的路?吴掌柜和吴姊姊怎么就没遇到,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杨杏儿给小妹挟了一筷子羊肉,嗔怪道:“好好吃饭,平白咒人家做什么?”

无故遭骂,杨柳儿委屈的噘了嘴巴,连君轩见了舍不得,赶紧应道:“我倒觉得柳儿说的有些道理,路上不太平,别是吴掌柜遇到什么难事也不见得。”

杨志一听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道:“不如我明日回城,托南下的商队打听看看?”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却是有人开口道:“谁要找南下商队?我就认识很多啊。”

杨柳儿听出是魏春的声音,赶紧跳起来去开门,杨杏儿则羞红着脸避到屋角。

魏春这一个月来,借口连君轩走前嘱托,可是没少往杨家跑。今日给杨山捎上二两烟丝,明日帮杨柳儿买盒绣线,后日又专程跑来帮忙扫雪,真是下足了功夫。

杨山到底是个厚道的,虽然心里有些不喜,但见他好歹也是个铺子东家,这般低三下四的央求赔情,也就慢慢地给他一些好脸色,只是依旧不许大女儿同魏春见面。

魏春也是个机灵的,一进门见了礼就赶紧笑道:“我听说连少爷和杨兄弟赶考回来了,正好又在附近办事,所以就拐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杨山听他说话好听,连君轩又在场,难得没黑脸,开口喊闺女添副干净碗筷。

杨杏儿趁机就避了出去。可杨柳儿惦记要听吴家的事,不理姊姊拉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杨杏儿拿她没办法,只能装了一碗米饭,拨了点菜,回窑洞守着吴姑娘去了。

甘沛这里虽说穷苦,山林也因为开矿被破坏了大半,但也有一些特产的药材和皮毛。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南边来的商队采买。

魏春先前在安和堂就管着采买一事,识得很多门路,这两个月自开了牙行,替买卖双方牵线,赚的辛苦钱丰厚,口碑也渐渐树立起来了,所以对找商队打听消息的事,别人没头绪,魏春办起来却简单,方才他又怕杨山撵人,这才开口应了下来。

杨志兄弟俩,一个因为魏春介绍,多了很多生意;一个出门在外也没少接到魏春托人捎带去的吃食用物,冷眼看了这么久,也觉他人品不错,所以待他都很客气。

一时间,众人重新落座,酒桌上又热闹了起来,而魏春也是言而有信,当晚回城就托人打听。

吴姑娘闺名金铃,睡醒后听得消息,郑重行礼谢过众人,就安心在杨家暂时住下。

原本杨柳儿姊妹还怕吴金铃是个难相处的人,但只一日下来,杨家上下就真心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她实在太勤快了,洗衣、拾掇屋子,做得是又快又好,就是灶间里的活计也是一把好手,自己烧火、炒菜,小半时辰就能整出四菜一汤,口味绝对是吴家老家的风味做法,杨家人吃的新奇又美味,赞不绝口。

俗话说来者是客,自然也没有让客人帮忙做活儿的道理,可杨柳儿姊妹,连同杨山都开口劝了很多次,吴金铃也不听,反倒更勤快了,杨家人没办法,只能替她添置些换洗衣衫和用物,算是回报。

杨柳儿原本就被姊姊宠着,除了偶尔下厨,别的活计都不曾沾手几次,吴金铃一来,她澈底成了娇娇小姐,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做做针线、数数铜钱,没半个月倒是养得脸色红润、白胖可人,惹得杨家上下更欢喜不已。

杨诚特意带了一盒点心要谢吴金铃,杨志则不知道在哪里淘换了一支雕花乌木簪,至于连君轩每次出入捎带的吃用玩物也少不了她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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