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请自重 第十一章
冉蕙兰瘫软在地上,剧痛让她渐渐失去了意识,在她意识模糊时,听见房里开始聚集了被她叫声引来的人。
于夫人自然也被引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这贱婢怎么了?”
“娘!我杀了她、我杀死她了!”
于府的奴人们听见这句话,直觉麻烦上身了,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于夫人见儿子慌乱的模样,连自己杀了人都承认了,立即给了四周的奴人一记阴狠的目光,奴人们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于夫人瞠目瞪着倒在地上、淌着血的冉蕙兰,认定已经身亡。原本她让允昊去问雷倾天是不是与冉蕙兰有一段情,可允昊还未回复,才迟迟未处置她。万一她真与雷倾天私订终身,万一她月复中胎儿真是雷倾天的,如今出了事,于家如何跟雷倾天交代?
本来死了一个侍女也不会有人追究,可万一冉蕙兰身分不同以往,于府绝对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今后不管任何人问起,就说这贱婢是因为兄长过世伤心过度自缢,明白吗?”
众奴仆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应了声“明白”。
“这件事若泄露出去,今天在场的人我一个也不饶!”
这么实在的威胁,让每个人立刻回答,不敢有丝毫犹豫,“是!”
“把她扛到山上的乱葬尚埋了,还有她跟冉暗谦房里的物品也一起抬到山上丢了。”
冉蕙兰昏去前,只听见这样的命令,再醒来时,她已经被丢在乱葬岗了。幸好送她来的人见她一脸的血,心生害怕,随意丢弃而没有活埋她,她才得以幸存。
她记得自己房里有些创伤药,如果她的物品全被丢弃了,应该找得到,后来在附近搜寻了一下,果然在衣箱里找到创伤药,她来到山溪清理了自己,然后上了药。
冉蕙兰怎能容许自己冤情不得昭雪,可是她头上的伤渗着血,而且看天色就快下雨,她随意拿了些换洗衣物就要去找个地方躲雨,离开前,看见冉皓谦的衣箱也被弃置在此,她在他遗物中找到他生前很宝贝的一只小木盒,顺手拿起便离开。
可老天似乎觉得她还不够悲惨,不久就落下滂沱大雨,冉蕙兰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破败的茅草屋躲了进去。
淋雨再加上她的伤,让她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拖延了下山的时间,当她好不容易下了床,下山时都不晓得已经过了几日。
冉蕙兰已没有亲人了,她能依靠的人只有雷倾天,她还是不相信雷倾天真会不要她,所以决定到天庄去找到他,跟他哭诉自己的遭遇,要前往天庄必会经过于府,当她走到于府旁的巷子时,正见于允昊走了出来,她连忙躲进巷子里怕被他看见。
可也因为这一躲,她看见自于府后门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雷倾天!
她欣喜不已,几乎要扑进他的怀抱,可下一瞬间却听见他正诉说着甜言蜜语,她以为是自己错听,躲到暗处想看清一切,却看见令她痛彻心扉的一幕。
雷倾天揽着于府里的一名侍女,冉蕙兰当然认得她,她是与自己一同服侍于夫人的侍女。
“好了,我的心肝,我真的得走了。”雷倾天拍拍侍女揽着他的手,似乎是他本要离开了,但她又搂住了他。
“七公子以后该不会不来了吧。”侍女娇嗔着,想挽留雷倾天。
他捏了捏侍女的鼻尖,笑着安抚,“怎么会。”
“七公子不是就不要蕙兰了?”
蕙兰被发现有孕,说出孩子的父亲是雷倾天这件事,只有亲近于夫人的侍女知道,她自然也是知情的。
不过蕙兰消失的那一天,她正逢休沐日,事后没人敢再提起她,于是她猜测定是雷倾天否认了他与蕙兰的关系,所以于夫人把她卖到青楼去了。
但即便有蕙兰这个前例,她也不怕步上她的后尘,蕙兰不哭不闹,她可不是,她得赶快怀了雷倾天的孩子,然后闹得人尽皆知,藉此离开于府嫁进雷家。
她跟蕙兰不同,蕙兰不肯当妾,她可以,只要能离开于府怎样都行,但她并非完璧之身,即使两人真的有关系也不足以让他纳她,得要有他的孩子才行。
“我的心肝,冉蕙兰怎么能跟你比,你要不信,我回去跟我父亲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娶你。”
真能这么顺利吗?她不抱期望。“人家不过是个侍女,不敢高攀七公子,七公子只要常常来看人家就好,七公子肯再来吗?”唯有怀上孩子她才有胜算。
“一定,我会再来的。”此时雷倾天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可是两名女人都没有发现。
冉蕙兰眼见这一幕,她的天地霎时崩毁了,她不知道自己在那暗处待了多久,只知道当她回神时,雷倾天及那名侍女都不在了。
她抱着少得可怜的衣物,还有冉皓谦留下的木盒,身无分文,失神的走出了城门,不知不觉来到郊道上,又再次昏厥。
天可怜见,一对卖杂货的夫妻救了她。他们会在大城镇批些杂货到一些没见过城里玩意儿的小镇上去卖,冉蕙兰边养身子边跟着他们,走走停停了几个月,来到了轩毓城,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跟着他们,于是她决定留在轩毓城。
夫妻俩和冉蕙兰相处久了,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包巾,两人相觑一眼,觉得留下她实在不是好主意。
“香君,你留下来好吗?其实我们可以……”
香君是冉蕙兰随口编的名字,虽然可能没人会在意她,但她不想自己没死的这件事被于府知情,于允昊犯的可是杀人未遂的罪名,难保他不会灭口。
她打断了他们挽留的话,知道如今自己这情况,再跟着他们是连累了他们,“我自己可以的。”
夫妻俩相视一眼,最后,想到一个不得已的办法,“香君,轩毓城云仙楼的钱老板不爱什么名贵的宝物,就爱一些小镇出产的手工艺品,老是要我们帮她带些,久了就有了些交情,我们可以介绍你到云仙楼做厨娘,也算有个栖身之处。”
冉蕙兰听了,正开心有地方可以收留自己,没想到他们接着说——
“可是那里是青楼,你是个美人儿,我们担心……楼里的客人会欺负你。”
听到是青楼,冉蕙兰有些失望,但她随即想到了方法,“我可以用炭灰把脸涂黑,把头发染得灰白,这样云仙楼的人以为我是个老媪,自然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只要我能做事,虽然是老妪,云仙楼也会收留我吧。”
他们夫妻想了想,最后决定试试看。
于是,冉蕙兰就这么留在云仙楼,钱老板给了她一个简陋的小房间,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有自己可以住的地方,她想着,这算是安定下来了吧。
夜里,她打开了大哥留下的小木盒,过去几个月她没时间悲伤,每天都为了活下来而忙碌着,直到现在才有独处的时间。
她在木盒中看见一封信及一块象征过去冉氏风华的族徽。
冉蕙兰记得冉氏曾经的风华,她小的时候,家里事业出了问题,后来家道中落,故乡遭了灾,她父母生病饼世后,族人把剩下的财富抢得一丝不剩,她与大哥从此孤苦无依、相依为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哥便带着她来到京城。
她打开大哥留下的信,发现她的疑问大哥已在信中做了解释,原以为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青天霹雳的消息了,但当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却发现上天还没折磨够她。
冉皓谦留下来的信里写着当年冉家事业出了问题,是天庄雷氏从中破坏的,他带着妹妹到京城是想伺机复仇,后来发现雷倾天似乎对妹妹有意,他正想撮合他们,藉此进入雷家复仇。
冉蕙兰知道大哥终究没有达到目的,因为他遭逢意外过世了。
本来冉皓谦写下这封信是怕自己复仇不成有个什么意外,那么至少妹妹看到信后还会知道仇人是谁。
如今他是真的过世了,却不是因为复仇。
冉氏冤仇未报,大哥死前一定极为不甘心吧!
冉蕙兰不知道自己的一生竟如此可悲,父母让天庄雷氏害了,她更被雷倾天害得如此悲惨,只能躲在云仙楼的厨房换取温饱……
天啊!她还能有更悲惨的事吗?
然而,的确是有的,那件事发生后让她不得不洗去一身的伪装,成了云仙楼的乐伎。
冉蕙兰就以香君的身分在云仙楼过着不知未来在何方的日子,茫然度日,从未想过有一天雷倾天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装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她看了就作呕!
于是她装作失去记忆,不想再与他有交集,没想到他竟想买下她。
既然她缺钱,他又出得起,那就让她肆意榨取吧!反正她缺钱的原因……他也该负责。
这夜,香君特意做了打扮,走出听风轩要迎接雷倾天。
雷朔夜竟敢威胁她,她偏要让他们兄弟失和,她会称职的掉几滴眼泪,跟雷倾天哭诉雷朔夜怎么威胁她又怎么吓着了她。
只是她刚走出听风轩,却不意碰到一名云仙楼的客人,喝得酩酊大醉不说,还趁着酒意壮胆,上前抱住她,“香君,我抓住你了。”
“这位老板,请放开香君。”
“你喊我‘这位老板’?我送了那么多宝贝给你,你居然还不记得我?”
香君睨了他一眼,脸上尽是不屑,送她宝贝的男人还少吗?她哪能一一记得。
“老板,莫忘了四大金钗不陪酒、不见客,您若坏了云仙楼的规矩,可承担得起后果?”
“没听过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吗?”酒客将她压在墙上就想一亲芳泽。
香君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酒客蓦地被人由她身上扯开,她只来得及看见来人是雷倾天,下一瞬,雷倾天就往酒客脸上招呼了一拳。
酒客被打倒在地,雷倾天正要上前抓起他再打,幸好听到动静的云仙楼护院及时架开酒客,钱老板也立刻挡在暴怒的雷倾天面前。
“雷家主,您想在云仙楼闹出人命吗?”
雷倾天只回头看了香君一眼,那眼神寒意逼人,香君一楞,就见他移开视线,对着钱老板说:“在我杀了他之前,将人带走。”
钱老板挥了挥手,要身后的护院赶快把人带走,然后对上雷倾天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雷家主……”
“我说了,香君的时间我全买下了,钱老板是到底哪句话听不懂?”
“不是的……”
“好了!你快走,我有话跟香君说。”
钱老板看他在气头上,为香君觉得担忧,正想先劝走雷倾天,没想到香君却挥挥手要她离开,还给她一个微笑要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