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狭路 第二十九章
他张嘴含住她的唇,双手掀起她身上那件连身式睡衣。他吻得深入、热切,他吻得很缠绵。
“紧张吗?”他啄她唇角,粗喘着气问:“是不是心跳很快、呼吸不大顺畅、全身都在发热?”
她小嘴微张,呵着气,尚来不及回应,他抓了她的手往他左胸一贴,那底下的跃动有力笃实。“这是我身体真实的反应,感受到了吗?”
她看着他,半张的眼睛水汪汪,像在勾人。“穿着内衣模不到。”
徐东俊唇一勾,笑容带了点野性,他挺身,两手抓住内衣下摆往上一掀,将月兑下的内衣扔至一旁,再次俯身看她。他抓她的手往他的胸上一搁,“这样呢?”他声微哑,再问:“是不是跳得很快、是不是很热,跟你的一样?”
她双眼带着笑意,反手将他的掌从他胸瞠拉至她胸口。“你说呢?”说话时,长腿环住他腰背,勾得牢牢的。
他掌滑至她大腿。“黑带就是不一样,腿这么有力,又勾这么紧,等等再激烈也不担心滑出来。”
“啊。”她圆狰美目,诧问:“你技术这么差,还会滑出来?”
“差?”他含住她的唇,音嗓带笑,“你就别喊停!”
“啊,小王小王……不要、不要停!”她红着脸羞声嚷嚷。
他大笑,以唇封唇,不再让她说话。
展辉集团六月份召开股东常会,会中改选董监事,如程国珍所愿,徐东俊顺利成为新任董事,公司派大获全胜。因程国珍掌握较多席次与股权,在随后召开的董事会上,也打败市场派推举的陈董事,顺利成为新任董事长。
在祝贺声中,徐东俊默默离场,步出展辉集团大楼时,他眯眼看了看悬挂一方的明亮艳阳。那样欢快的气氛,还能持续多久呢?
他兀自笑了笑。
“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她给你一席董事,你就满足,甘愿成为她的哈巴狗?”程东文从大楼角落走来,目光阴郁。
徐东俊侧身看他,勾唇笑着。“董事不错啊,以后走进展辉,人人见了我喊一声‘徐董事’,还不爽吗?”
“你野心有这么小??”程东文镜片后的目光带了点轻蔑,“你可真能藏,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无所事事,成天在酒店混,职业是少爷,想不到原来是国企系高材生。你这局布了这么久,可能只为这一席董事?”早上股东常会上,见到董事提名的检附资料,徐东俊的学历竟不只他们以为的高中毕业。他在程家人面前,一副不思进取样,听见的皆是他在酒店上班玩乐、过着乐不思蜀的生活,哪晓得他城府如此之深。
“不然呢?董事长都让程国珍拿走了,我还能图什么?”他双手滑进裤袋,笑意浅浅。
程东文笑了。“管你图什么,反正那都是程国珍的烦恼了。刚才她在董事会上那样嚣张,显然还没意识到你是条毒蛇,居然称赞你学历造假造得很成功。像她那样无脑没有判断力,连你学历证明文件都分不清真伪,我就等着看她能有什么下场。”他掌一伸,道:“我要的录音和文件。”
徐东俊走向路边车辆,他敲敲车窗,随即打开后车门,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转身向程东文晃晃纸袋。“都在这里。”
“就这些?”程东文走近,接过纸袋,将里头资料取出、翻阅。“难道你们还有其它犯罪资料?”徐东俊讶问。
“你拉皮条牵猪哥实在可惜,应该让你妹给你引荐几个导演,去拍拍戏,我相信前途无量。”程东文挑着眼角,看着阴险森冷。
“没留备份?”
“我留备份干什么?能吃吗?”他无谓地笑,整整身上衬衣,身一弯,往车后座跨进半个身子时,才说:“你手上那份就是备份。”门一拉上,车子随即驶上车道。他微微侧身,从后挡风玻璃看见程东文愤恨将手上纸袋朝他车方向扔来的画面时,讽笑出拉皮条?牵猪哥?我等着看谁先倒。
他抬首模了模眉骨,问:“交代你的事办了?”
开车的Jeff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目光带了点怀疑。“已经交出去了。”一大早给他两份资料,让他以快捷邮件交寄,他看了看收件单位,一是调查局,一是地检署。他原不明白这个老板有什么事需要闹上检调单位,后送他过来展辉集团,再回想前段时间几个看着身价不凡的男女上门拜访,以及之前报纸一篇展辉集团将改选董监事的相关报导,他想,他这老板恐怕不似表面上那样简单。
“好奇?”他的表情明显,徐东俊透过后视镜看他。
Jeff不自在地笑了笑。“是有点。”
徐东俊望向窗外,启口道:“我是展辉创办人长子在外面生的孩子……”顿了顿,他淡声说:“家族斗争罢了。”
他答得如此简洁,Jeff也不多问。既是家族斗争,不就是为了争产争家业?不是哪房跟哪房争,就是人死后自四面八方冒出来的私生子女急着认祖归宗。新闻版面看多了,八点档剧也演得婉多了,剧情八九不离十。
“反正过几日新闻会揭发,你们早晚会知道。”徐东俊又开口,像在解释他为什么解释他的身分。
Jeff保持沉默。说好听点,他是所有小姐和男公关的老大,其实也不过是酒店和鸭店的围事兼老板司机,他哪能体会有钱人家的勾心斗角。
“送我到立群高中,我会出门几天,这几天公司你帮我看着。要是小姐调度有问题,可以找丽晶酒店的大班,报我名,她会帮忙。”徐东俊又交代几句后,说:“有空去进修,你有意愿的话,将来经纪公司交给你管理,你总是要知道怎么作帐、怎么管理那些公关和经营公司。”
Jeff闻言,几乎掉下巴。“东、东俊哥……”
徐东俊笑了笑。“别想太多,我只是想过简单一点的生活。”
Jeff战战兢兢将车开至立群高中,开启后车厢,拎出徐东俊一早就塞进的行李袋,递出后,他驾车离开。
提着行李袋,徐东俊缓步至围墙角落。他看了眼时间,靠着围墙,点开手机搜寻旅游景点与民宿。半晌,他盯着萤幕发怔。
这时间他在这悠闲地搜寻旅游景点,市场派那边恐怕已是鸡飞狗跳,他让程东琳一个人面对那些董事的怀疑与责难,是否太不够义气?好歹他与她是同父异母姊弟。
思考数秒,他点开简讯,指尖写下讯息。
成功在望,稍安勿操;若有变数,静观其变。
一墙之隔的校圜内,李芳菲刚回导师办公室,准备批改早上考完的期末卷。才拉开座椅,听见前排座位两位老师正在谈论的话题时,她放轻动作。“这一大题是在影射展辉那个瘟猪事件吧?”
“很明显啊。”
“不知道出题老师是哪一位,真大胆,不怕被找麻烦。”“能找什么麻烦?”
“不都说有门神吗?当初检察官有在展辉找到相关单位的公文啊,还是密件咧。所以法官一审判无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家都收到公文,早就把所有证据都拿去藏了,当然无罪。”
“所以这又是官商勾结?”
“这我可没说喔。只是人家连密件公文都拿得到了,难道不会找这个出题老师麻烦?”
“应该不至于啦。”
“难讲。我就听说那个自杀的员工,就是疑似人头那个人啊,他儿子差点被掳走欸。”
“他儿子?就是在媒体前喊冤,说他爸替展辉背了黑锅的那个?”
“嗯嗯。我在一个不公开的社团看到人家爆料,说——”
“张老师,你们在聊什么?”李芳菲走近,微笑看着两位同事。“聊最夭寿的那个展辉集团。”有人加人一起痛骂黑心集团,张老师有点兴奋,挪挪头,让出一点空间方便李芳菲看萤幕。“这个啦。我一个朋友在南部学校教,他给我看他们这次公民与社会的考题,这个题组根本就是在影射展辉。”李芳菲微弯身,看着萤幕上的考题——斩灰集团负责人陈国良遭人检举使用过期猪肉加工制成食品贩售,并以病死绪练油,危害全国民众身心,若案子最终陈国良被判以刑罚,请问符合何种升罚的目的?(A)应报理论(B)特别预防理论(C)综……
“这老师出题还满活的。”但考题非她想探究,她切入主题:“我刚刚好像有听到你们说谁被掳走。检举人吗?”
“不是啦,是展辉进货肉品的那家公司老板的儿子。老板就是受不了社会舆论压力自杀的那个,他儿子差点被掳走。”
她怎么不知哥差点被掳走?“什么人要掳人?展辉吗?”
“当然啊。”张老师一脸理所当然,“想也知道一定是展辉派人掳人,要不然还有谁会那样做?”
“什么情况?”她追问。哥应是怕她担心,才未曾提过,所以才将档案寄一份给她?
“那个老板的儿子是医生,好像是说他下班时,在停车场遇上几个黑衣人要带走他,刚好有人经过喊了保全,才没被带走。有照片啊,我进社团找一下……”张老师移动鼠标,又道:“有记者看到这篇爆料文,想跟那个老板的儿子求证,他都不接电话,所以一些网友在猜是不是被医院下了封口令……”
她看见了照片,虽有些模糊,但仍能一眼认出那是巫亚哲,身旁围着几名黑衣人……“张老师,电脑能借我吗?我想看一下内容。”
张老师让座给她,她仔仔细细将社团文章看了一遍,情况就如张老师所述:至于掳人动机是什么,并未有相关爆料,但多数留言网友猜测是展辉想封巫亚哲的口。她再看其它贴文,几乎皆与展辉相关,甚至有网友整理出展辉瘟猪事件发生始末做成懒人包,并重复张贴。
展辉集圑旗下的曰清生鲜超市离职员工爆料曰清回收过期肉品蔬菜与水果,再制成便当和水果切盘后重新上架贩卖。这名离职员工怀疑回收肉品与蔬果的再制品恐怕不只便当或水果切盘,经由消保官协同相关单位前往实地进行联合稽查,确实査获过期食事件尚未落幕,又有民众检举展辉收购病死猪,制成各类熟食,并引进波兰瘟猪提炼猪油,其余肉品则转交给加工厂制成猪肉松、肉酱罐头、香肠、饺类等食品。卫生局、消保官前往工厂封存问题油品及食品,并全面预防性下架,检方也已传唤福鸿负责人巫祥林到案说明,持续扩大追査下游厂商。惟巫祥林否认引进瘟猪制成食品贩卖,也否认将之提炼成油品转卖给展辉,检方以涉嫌重大并有串证及再犯之虞向法院声请羁押。
检方调査,展辉集团董事长程国梁离职的司机巫祥林成立了福鸿肉品,投入肉品屠宰分切,并将分切之肉品交由日胜冷冻食品工厂做专业的调理处理。检方追查日胜冷床工厂,才发现原来负责人也是玉祥林,卫生局稽查人员前往日胜碍房时,发现环境脏乱,堆满病死猪、难,及一桶桶疑似猪油的固体。
检方深入追查后,发境除了福鸿与日胜之外,展辉向波兰大量进口的猪肉,经由波兰官方调査,也确认是染上瘟疫的病死猪。而能将程国梁成功羁押的关键证据是一份他主持的会议纪录。纪录指出当时与会人士手中皆有一份肉品与油品检验报告,两份报告证明猪肉与油品检验均不合格,但程国梁仍同意采购。
地院开羁押庭时,巫祥林供称当初是程国梁向他表示为了节税才另成立两家公司,并要求由他挂名负责人。程国梁以能分红又不必担责任风险为诱斜,他因信任老东家才同意新公司挂他名,但法官传唤程国梁时,他却供称并不清楚福鸿与日胜肉品来源,也否认授意巫祥林设立这两家公司。
地院又讯问品管组长、两家上游物料公司负责人后,认为程国梁等五人犯罪嫌疑重大,且有事实足认有澄灭事证及串证之虞,确有羁押必要,因此裁定收押程国梁等一共五人。在两个月后的审理庭,展辉律师向法院声请交保解除羁押禁见,当晚法官裁定五人分别以二.八亿元及三百万元交保,限制住居。交保后,却传出巫祥林烧炭自杀消息,只留下一封对不起家人的遗书。外界揣测他畏罪自杀,其子巫亚哲却多次在媒体前表示父亲的自杀行为是在扞卫清白……
李芳菲将页面往下拉,底下网友回文一面倒,均认为程国梁不仅黑心无良,还卸责让离职员工担罪责,根本不知悔改,他们要抵制,直至展辉退出市场。
她忆起事情初发生时,案情尚未明朗,社会大众不明就里地在网路谩骂,加上媒体耸动的标题与编写故事的能力,让父亲承受极大压力:似乎是父亲自杀新闻曝光,再有立委指出福鸿与日胜是展辉设下的防火墙,巫祥林只是背黑锅的人头后,网友们的风向才跟着改变。
现在再看见这些,心里百感交集。她想,若当初网友对父亲的批判能少一点、能客观一点、能公平一点、能多给时间让检方调查,也许爸爸现在还能在她返家时笑着对她说:“小芳菲交男朋友了没?带回来给爸爸监定监定啊,爸爸带他去游泳,测试一下将来我女儿要是落海时,他能不能把我女儿救起。”
这是黑心充斥的社会、这是网路霸凌的社会,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父亲就这样赔上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