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二嫁(下) 第十四章
第六章
蓝蓝天空下,天气仍然冷得刺骨,靳成熙跟时月纱乘着马车来到皇城近郊一处临海的山上,一座居高临下的宏伟庙宇即是承恩寺,寺庙四周林木苍郁,树梢依然可见白雪。
两人漫步在景色幽静的山径中,一经过沿着草坡建造的钟楼、塔寺,还有方丈住的院落及藏经阁。
靳成熙走到方丈院落前,突然心有感悟的停下脚步,“已经闭关近一年的玄华方丈,是一名道行高深的老和尚,朕在兰儿刚走的那段日子,只要心烦难熬便会独自来此,一天也好,与方丈对话总能沉淀我烦杂的心绪。”时月纱深情又歉然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兰儿死后,朕也听闻玄华方丈可以开天眼,与亡者通灵对话……”时月纱怔怔的看着他,“是真的吗?”
他微笑点头,“是真的,所以朕便向他请求,但方丈说天上人间要相会得等机缘,机缘未到就强求不来,要朕耐心等。”他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结果等到了你,朕真的要谢谢老天爷的眷顾。”她忍不住笑了,也拼命点头。是啊,谢谢老天爷成全她和他的情缘。
两人继续走在山边,拾阶而上,在一株参夭的百年古松旁即为承恩寺正殿,走进去就见一尊法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乘坐彩云上,两人静静低头默祷,步出寺庙和钟鼓楼后,往后山的另一条小径走去。
这里有间竹林环绕的旧式瓦房,离庙宇有一小段距离,环境隐蔽清幽,再加上两名驾车的侍从也是大内高手,轮流守卫在瓦房外头,因此小俩口是可以过个两、三天的独居生活。
在夜晚时,他们得以远眺山下的万家灯火;傍晚时,就静静凝望一大片宁静霞海;在清晨的晨曦下,也能观看美丽日出。
这时间似长又短,却平凡而幸福。
此刻,成熙仅着中衣的坐在桌前,撇开如麻国事,当个凡夫俗子。
时月纱煞有其事的走到他身边,深深的一福身,“夫君,渴吗?”他笑道:“渴。”她笑盈盈的倒了杯茶给他,再问:“夫君,饿吗?”
“饿”
“好,那为妻马上去准备吃的。”
他的手连忙拉住转身就要走到后方厨房的她,“不,为夫指的是“那方面”的饿。”他如深潭般的黑阵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多么美好啊,身在寂静的山林中,没有国事纷扰、权势斗争、尔虞我诈,能单单纯纯的跟深爱的女子在一起。
他的手温柔地插入她丰柔的秀发中,再倾身贴近以唇轻轻磨蹭她粉女敕的楼唇,温柔又激狂的**之火也从这个吻开始点燃。
温馨的氛围、简朴的瓦房,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吃得简单,没有山珍海味的享受,却能在夜里缠绵,在白日相依,看着绿色枝芽努力的穿透积雪,在树枝上展现春天的姿态。
此刻,靳成熙坐在床上,时月纱就枕在他腿上,上扬的嘴角有着甜蜜的弧度,四周安静得除了外头的风声外再无其他,但这却是靳成熙心中最真实也最踏实的幸福。
他低下头,目光深切的凝睇着她,“朕相信未来只要有你相伴,再多难以解决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那我更不能离开成熙,如果可以,下辈子、下下辈子,纱儿都要在成熙的身边。”她深情回视。
靳成熙微笑以对。总觉得在她的眼眸里蕴藏着一个不只十七岁的灵魂,她聪敏慧黠,有胆识、有定见,而且善良体贴……就像兰儿。
两人目光胶着了一会儿,再相偎相依的看着外面幽静的夜色。尽避气温沁凉,四周清寂,但看着满天灿烂的星斗和明月,又有挚爱在旁耳鬂厮磨,美好时光如此令人沉醉,让他们好想将时间就此冻结。
无奈光阴有情亦无情,两人终究得面对现实……这一天,午膳过后,两人离开承恩寺,乘坐马车下山后进入商铺林立的街道,时值春节时分,到处都是热闹滚滚、人声鼎沸,还有新开张的酒楼请来舞龙舞狮表演,敲钱打鼓声响彻云霄,而长长的金龙前后绕圈,头尾一看就有几丈长,彩色狮头更是跳着前后舞动,让两旁百姓看得掌声不断。
马车也因为这个表演而堵在街道上,靳成熙笑看时月纱像个孩子似的贴靠在窗口,贪看舞龙舞狮,脸上的笑容与惊喜是那么令人心动。
终于,表演在群众的哄然叫好及掌声中结束,马车继续前进不久,却又无预警的急煞,马儿立即发出惊声嘶呜,而这一个震荡,若非靳成熙反应快,迅速将往前倾的时月纱捞入怀里,她肯定要在车厢里摔跌受伤了。
但还没回神,就听伪装成车夫的侍卫大吼,“有刺客!”接着马车外立即传来刀剑相击声。
靳成熙脸色丕变,看着时月纱道:“你留在这里。”怎知下一刻,咻咻咻……一支支锐箭射进马车斜插在车内,靳成熙快速抱着时月纱避到一角,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可是天子脚下,而且还是大白天,竟然有刺客当街行凶!
他绷着俊颜抱着努力压抑惊慌之情的时月纱跃出马车,但一支支锐箭又疾射而来。他利落的飞窜躲避,将怀里的人儿放到一家客栈店门内后,便与多名不知打哪儿来的蒙面黑衣人对打,至于街上百姓早已是抱头鼠窜、一片混乱。
就在他一掌击中其中一名黑衣人后,刚回身就见到另一名黑衣人高站在右方屋檐处拉弓,而那支箭正直勾勾的对准躲在客栈内的时月纱——该死的……他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杀她!
然而锐箭已发,为了要救她,他飞扑向前,而后听到嗤的一声,他的肩上中了一箭。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咬牙低头一看,涌出的血已湿了他身上衣袍。
时月纱也已经从客栈内冲到他身边,一见那血淋淋的箭伤,她惊恐的倒抽了口气,几乎要昏厥过去,“天啊!是黑色的血,箭有毒?!”
“快走!”他咬牙忍着痛楚,一把推开她。
她频频摇头,但两名侍卫仍与其他黑衣人缠斗,身上也带了伤,只怕无暇分身了,她回头看到刚刚那名黑衣人再次拉弓,而且就对准了靳成熙跟她,眼看靳成熙几乎快昏过去了,她深吸口气就挡在他身前,准备以肉身替他挡箭。
此刻,另一名蒙面黑衣人突然飞躐而来,身手不凡的“她”一连打飞了好几个黑衣人,但这看在以毒箭射中靳成熙的黑衣人眼中,是频频冒火。他飞身上前,与“她”一连对打几招,却是几乎打平,其他黑衣人见状却过来支持,要联合对付“她”,他却是一咬牙,大手一扬,示意众人撤退。倏忽之间,几个人很快的越过臃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间,见此情形,“她”也连忙飞掠而去。
“快!快!”
皇宫内一片忙乱,几名太医匆匆赶至,秦公公急声催促,齐聿双手紧紧握拳,脸上可见忧心。
终于,在众人一阵忙碌后,靳成熙脸色苍白的枕靠在床头,太医也已迅速的拔掉箭矢、止血、清除伤口及上药包扎,再让他喝下解毒汤。
尽避太医的动作已尽量的快,但时月纱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靳成熙,而他的目光也始终盯视着她,两人是忘情注视着。
“好在皇上跟娘娘已经离皇宫不远,再加上几名太医对毒物有相当研究,才能让皇上迅速解毒,月兑离险境。但那该死的几名刺客胆子恁大啊,竟敢在天子脚下动手?!”秦公公真是恨死那些刺客了。
“皇上的伤□要不要抹些麻药?伤口不小,怕是会痛到不能好好休息。”齐聿无法不自责,他应该坚持陪皇上出宫的。
但靳成熙咬牙撑着,他知道自己还不能睡。“不行,不许用麻药。”时月纱一听可急了,“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太医就要用了,你这伤□看来分明就很痛”
“不行!会出事的……”他沉重的粗喘好几声,因伤口痉挛的剧痛,迫使他不得不拼命的吸气,也因此额冒冷汗,一张俊颜更是惨白到不见血色。
“皇后驾到!”
此刻,夏都芳也是在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至皇上寝宫。她像阵风似的快步进来,身后还踉了四名宫女、四名大内侍卫,阵仗之大让人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寝宫内也立即有股令人窒息的凝滞氛围笼罩下来。
她关切的走到床边,开口问:[皇上伤势如何?”
“朕没事,只是虚惊一场。”靳成熙冷声的道。
蓦地,来势汹汹的她神情阴冷的瞪向时月纱,“想不到妹妹自恃皇上恩宠,竟然乱了规矩,皇上出门,只有两名身兼马夫的侍卫贴身保护,这等罔顾安全的做法就等同陷皇上于不义,置国家社稷于不顾,成了只在乎你小情小爱的君王一一”
“够了!”靳成熙脸色铁青,这一吼也牵动了伤口,他略微喘气,神色可见痛楚。
夏都芳看在眼里更恨时月纱了,“皇上,臣妾没说错,兰贵妃如此轻忽您的安危,就是想对外炫耀皇上有多么受制于她,任她恣意妄为。”
“不是、不是……”时月纱心弦紧绷,面色苍白的急急否认。
“不是?你让皇上置身于危险中,自己却全身而退,这该当何罪?你要知道,皇上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却因为你,皇上居安不以为忧。”
“不是,真的不是那样的,如果可以,纱儿定会拼死保护皇上,但这事……”
“那今日皇上理应全身而退,怎么会身受重伤?”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口气比夏皇后更为森冷。
众人一回头,就见夏太后也在多名太监、宫女和侍卫的随侍下,昂首阔步的进到皇上寝宫。
“太后。”夏都芳一见到亲姑姑,身子一福,时月纱等人也急忙行礼。
靳成熙半躺靠在床上,平静无波的眸光直视着夏太后,似乎对她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
只是,他的心中有惑,过去有好几次,他也是依这样的模式进出皇宫,同样成功躲过一些有心人的耳目。然而这一次,知道他跟时月纱外出的,除了他们俩外也只有齐聿和秦公公,两名驾车侍卫更是忠心不二的亲信,那……就只剩与时月纱情同姐妹的玉贵人知情了?!
他眉头陡地一蹙,脑海浮现后来出现援救的黑衣人,看身形就是个女子。但,这也说不通,一来,她身子虚弱,二来,若真是她透露他们的行迹,又为何要出手相助?
思绪翻转间,夏太后已走至床前,点了点头,说:“好在皇上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但是……”她直视着神情冷峻的靳成熙,“一波刚平,如嫔一事虽没有人心里好受,皇上也该珍重自己,这个国家可禁不起另一场波涛了。”
“朕明白。”他淡漠回答。
她柳眉一挑,“皇上是真的明白吗?怎么哀家觉得要过段太平日子极难,连想好好过个年都不容易?”靳成熙的脸色骤然一变,时月纱则倒抽了一口凉气,其他人也跟着变脸,奴仆们个个低下头。
“还记得先皇当年即位,就是由我夏家支持,才得以建立万世基业,而今皇上荒废朝政,沉迷,这可不是过去仁民爱物的皇上会做的事,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应该将兰贵妃带进牢里好好拷问才是。”夏太后的语气愈说愈不善。
“没错,皇上的命何其珍贵,容不得有一点点的闪失。”夏都芳也说得振振有词。
一个姑姑、一个侄女一搭一唱,简直像是套好的,时月纱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顿时明白靳成熙为何强忍着痛楚也不用麻药,他一旦昏睡过去,又有谁能震得住夏皇后跟夏太后联手?
想到他身受重伤却只想着她的安危,她的心情一阵激动。
靳成熙神情阴鸷,但没人知道他是如何的提气忍痛,硬逼自己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