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行天下 第十章 真心不容置疑
蓦魏大闹鸣陆后宫后,终于要离去了。
阴弼当送瘟神,率领鸣陆文武百官送客,阴奢的嫁妆也如承诺准备了一车又一车,绵延数里,做足面子。
大禧太子仪仗前,蓦魏简单向阴弼告别后,准备启程回国。
“来,我送你上马车。”他朝阴奢伸出手,要携她上马车。
“不必,我自己会走。”阴奢避过,不让他碰,连眼神也不与他交流。
蓦魏耸耸肩。“既然如此你就自己走吧。”他无所谓的转而对阴烟说:“阴烟,来,我送你上马车吧。”
自从知道蓦魏主动向父皇要她,阴烟没有一刻不开心,此时见他对阴奢这般冷淡,她自是喜上眉梢,完全忘了母后被废、吕家跨台,后宫那些愁云惨雾的糟心事,一心只想着他终于看上她了。
虽说此去大禧自己只是陪嫁,地位在阴奢之下,身分上极为委屈,可蓦魏迟早会成为大禧皇帝,未来她也会有妃位,若她再发挥更多的魅力,彻底媚惑他,让他废了阴奢也不难。
她得意的看了脸色微青的阴奢一眼后,握住蓦魏伸来的手。“多谢殿下。”
蓦魏微笑。“谢什么,你是陪嫁,这等体贴也是应当的。”
阴烟欢喜至极,阴弼见了也满意,阴烟若真能得蓦魏宠幸,对自己才有帮助,未来更有利用价值。
阴奢看着蓦魏握着阴烟的手上了马车,心头忍不住发凉,双手捏皱了衣裙。
晴惠姑姑见了不忍,正要开口宽慰她,阴弼过来让晴惠姑姑先走远点,他有事对阴奢说,晴惠姑姑只得闭上嘴退到一旁。
“阴奢,虽然朕亏待你多年,可咱们还是父女,尤其你母妃是聂妃,朕对你是别有感情的,如今你要出嫁了,有几句话虽不中听,但为了你好朕还是得说,像方才那样端着脸对男人,吃亏的是自己,之后莫再任性。”阴弼教训道。
阴奢望着父皇,心中酸涩,父皇虽口口声声说最爱的是母妃,又说对她别有感情,但其实她知道父皇对她没有半分怜爱,若不然,又怎会让阴烟跟着去大禧破坏她的幸福?因此面对父皇的“好言提醒”,她选择沉默以对。
见大女儿这般冷淡,他不免生气。“哼,明明是聂妃的女儿,怎么没一处像她,你这样如何伺候得了男人?
罢了,还好有阴烟一道,到了大禧,你虽为正妃,但也别与阴烟争宠,你以后都听她的吧,让她教你一些驭夫术,最重要的是你们姊妹俩要齐心,将有关大禧的情报回报给朕知道,助咱们鸣陆强过大禧。”
她听了更无言,父皇居然自私自利到利用女儿当内奸,替他灭大禧,可他怎么没想到,她与阴烟是蓦魏的女人,大禧国破,两个女儿此生也跟着葬送了,他没顾虑女儿的未来,只想着自己的野心,对这样的父皇她已全然死心。
阴弼见她仍不说话,心里厌烦,果然不受教,再次庆幸还好此去有阴烟,阴烟更贴他的心,她才是靠得住的人。“好了,你走吧,阴烟都上车了,你也别让人家等太久。”他懒得再与她多说,催促她上路。
晴惠姑姑见阴奢与阴弼结束谈话,立刻过来伺候阴奢上马车。
也不知蓦魏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安排她与阴烟共乘一辆马车,晴惠姑姑送她上车后,与丽珠一起坐在车夫旁边,丽珠之前让晴惠姑姑修理过,这会儿看见晴惠姑姑余悸犹存,拚命挤到旁边去,让出大位子让晴惠姑姑坐,晴惠姑姑只看她一眼,可那一眼已经够让丽珠心颤了。
大禧车队在蓦魏一声令下,启程了。
马车内,阴奢见阴烟占了最好的位置,只留一个小角落让她坐,似乎忘了两人的身分,但她不想计较,安静的往角落坐下。
偏偏阴烟不想轻易放过她,讽笑道:“世事难料,记得回鸣陆时我被赶下车,以为再无机会与你争蓦魏,可谁能料得到,转了一圈咱们又成死敌。”
“我没想过和你成为死敌,是你一直把我当敌人。”阴奢忍着气说。
“阴奢,你少假惺惺了,你以为已牢牢抓住蓦魏的心,却不想他心里其实还有我,你敢说不怨他向父皇开口要我吗?”
阴奢的手一寸寸收紧了。“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要说?你得面对现实,此刻你虽是太子妃,可是凭我鸣陆二公主的身分,到了大禧至少也是个侧妃,未来你我之间的地位会如何变化还不一定呢?男人的心思谁也抓不准,更何况论容貌你根本不如我,男人最终爱的还是女人的美色。”
阴奢表情发僵,仿佛结了层冰。“蓦魏不是重色之人……”
阴烟冷笑道:“愚蠢,他若不重色,娶我做什么?”
阴奢恍惚了一下,心渐渐闷痛。蓦魏这回真伤了她,他竟能面不改色当着她的面向父皇要阴烟,事后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现下又安排她俩同乘马车,他是想看热闹,还是想见她难堪?
想起在烧铁村时他说过只要她、就要她而已,如今多了个阴烟,这又算什么?莫非她错看了他?
“阴奢,你太天真了,只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却不知男人真正想什么,你等着好了,蓦魏最终只会真正臣服于我!到时候谁是太子妃,谁只是侧妃,咱们等着看吧。”
阴奢拧着心,正要开口,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帘子被用力拉开来。
“殿……殿下,你怎么过来了?”乍看拉开帘子的人是蓦魏后,阴烟吃了一惊,不知他是否听见自己刚才的大放厥词。
蓦魏笑着打量马车里的两人,神情并无异状。“我自己坐一辆马车无聊,要人陪。”
阴烟见他神色如常,又说了这话,放心之余登时欢喜起来,他分明是来找她过去同坐的,她得意的瞟了一眼阴奢,轻轻挪动腰肢,臀一抬就要起身——
“阴奢,你动作快点,我无聊死了,要你陪!”他催促道。
阴烟半抬着臀,僵住了。“殿下不是要烟儿过去陪您吗?”
“你陪?不用了吧。”蓦魏又回到之前对她的嫌弃态度。
“你怎么……”阴烟难堪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别啰唆了,你老实待着,别给本宫找麻烦。”他不耐烦的说。
阴奢惊诧又不解,他对阴烟的态度怎么又变了?
“阴奢,你还在磨蹭什么?得得得,女人就是麻烦,动作慢,我抱你快些!”
阴奢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让男人抱起,转身就离开了马车,留下目瞪口呆的阴烟。
过了一会儿阴烟才回过神来,顿时气得想杀人,刚巧丽珠不安的探头进来,她立即抓过身旁的点心盒子砸去,丽珠哀号一声,已是头破血流。
而这头蓦魏抱着阴奢回到自己的马车边,草万金手脚利落的帮主子掀开车帘,蓦魏一扬手,跟丢球似的把阴奢抛进马车。
她侧着身子摔进了马车,所幸里头铺着软软的皮草,摔进来并不痛,不过不管痛不痛,这家伙都欠揍。
蓦魏上了马车,冲着外头的草万金吩咐道:“启程!”
马车再次行驶,车轱辘辗压路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就跟阴奢此刻的心情一样躁动。
“你太过分了!”
某人上车后舒服的躺到一侧,翻着书看,没理会她的怒气。
“你——”
“你如果无聊,左边有个小瘪子,里头有几本书是你的,你再翻翻。”他抬手随意指了指。
阴奢觉得自己简直对牛弹琴,坐着不动生闷气。
见她板着脸,没去开那柜子,蓦魏只得自己起身替她拉开小瘪子,随便抽出一册书丢给她。“这册看完还有其他的,都在这儿了。”
她绷着脸低头去看他丢什么书给她,这一看,眼珠子瞪大了,居然是当初在东宫时她丢还给他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等等,他说柜子里的书都是她的,她赶紧去翻那柜子,里头除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还有新的《复仇大全》、《整人大法》、《培养杀气》……
“这……这些书怎么会在这里?”阴奢错愕的问。
“什么怎么会在这儿,当然是随身携带。”
“你随身携带这些?”
“我就随身携带上层的几册,《复仇大全》、《整人大法》那几册是让草万金在鸣陆搜括的。”
她彻底无语。
“唉,你得复习再进修才行。”蓦魏摇头叹气。
阴奢脸都绿了,咬牙切齿的道:“你要我复习以牙还牙,进修如何复仇,那我要练习的对象难不成是你吗?”
他伸手朝她前额敲下去。“我是你夫婿,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冲着我来。”
“你还不是呢,到了大禧我还不见得嫁你。”她捂着被敲疼的额,新仇旧恨全起,又委屈又气愤的道。
某人听了这话,俊脸瞬间沉了下来。“你不嫁我了?”
“不嫁!”
“啧啧啧,瞧来这些书还没能给你启示,你果真又笨又蠢。”蓦魏不客气的骂。
被这么一刺激,阴奢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力气,抡起小拳头就朝他肚子回敬过去,这力道不小,痛得他抱肚傻住,像是不敢相信她又会动手打他。
她看着他惊愕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展露出暴力的一面,她也吓到了,不免有些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不是……总之,你、你活该!”
蓦魏惊恐地盯着她。“原来你真有虐夫倾向,不是打我耳光就是砸破我的额头,现在还揍我的肚子!”
阴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虽然她每次动粗都是被他气的,可她使用暴力是事实,她为此羞愧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不自觉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某人在她掉泪前赶紧哄道:“不过我喜欢女人凶一点,偶尔来点蛮力,这样生活比较有情趣。”
她先是一楞,下一瞬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你这家伙反复无常,一会儿欺负我,一会儿又逗我,你……你混帐!”她生平很少骂人,这会儿急了,月兑口而出。
蓦魏看到她的眼泪马上就慌了手脚,哪还在乎她怎么骂,急忙要替她擦眼泪。“好啦,别哭了。”他最怕她哭,屡试不爽,她一哭他就投降。
“我就哭,我就要哭!”阴奢耍起任性来。
他的头皮整个都发麻了,六神无主,怕她真哭个不停,他马上解释道:“好好好,我承认,向你父皇要阴烟是故意的,我要她不是喜欢她,是要继续恶整她给你出气的。”
阴奢的眼泪悬挂在眼角,表情愕然。“你要阴烟是为了整她?”
“可不是,这女人之前要杀你,这事我怎能这么轻易就算了,自是有仇必报,哪可能让她留在鸣陆逍遥享福,当然得带回大禧给她好看。”蓦魏恶笑道。
她傻眼了。“所以你并不要阴烟?”
“当然不要,我还假意在你父皇面前体贴阴烟,让他放心将人交给我,藉此让他错以为将来可以利用阴烟来图谋我大禧。”阴弼的野心他一清二楚,带走阴烟另一个目的就是让阴弼错打算盘。
“阴烟还以为你真看上她的美色了……”
“呿,她长得是差强人意,但在我看来,连给你提鞋都不够格!”蓦魏伸手赶紧将她挂在眼角的泪珠抹去,省得自己越看越刺目,讲话连底气都没了。
瞧着他紧张自己的模样,阴奢一扫这两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是当她心情放松的长吁一口气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脸又板了起来。“你若不是真心处她,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事后又不解释,让我、让我……”
“我是存心让你气死。”擦掉她的眼泪,没了刺目的东西,蓦魏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什么?”
“哼!”他把柜子里那些书拿出来放到她腿上。“这些书你都给我好好再读读。”
“为什么要再读?”
“我以为你长进了,出息了些,谁知道回到了鸣陆,面对你那群没天良的亲人,你还是心头软趴趴,要不是我替你清算,你还打算混过去,你的表现证明我教得还不够。”
阴奢怔楞的指指自己。“你这是教训我不受教?”
“没错,你太令我失望了,这次我本想借着假意让阴烟陪嫁一事再给你一次机会,看你能不能拿出点手段对付情敌,最好也像打我一样试试对别人动手,可是你只是生闷气不说话,既然你这么没出息,为了惩罚你这块朽木,我何必主动向你解释什么?就让你伤心,你越伤心,老实说我越痛快。”
她微张着小嘴,迟迟说不出话来。
“所以,在回禧京前这些书你再给我读个透澈,回去后我要看你的表现。”
“表……表现?”
“阴烟就在眼前,是个再好不过的练习对象,你可不要再让我瞧不起你了。”蓦魏阴恻恻的说。
这下子阴奢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她与阴烟同车了,原来是要让她有机会“表现”……这家伙的心真是坏透了!“若是我不……”
他淡淡的瞥她一眼。“不什么?”
方才打人的胆彻底收起,她呐呐的道:“没什么……”积重难返,她还是怕这家伙的。
“另外有件事也我也想知道一下,你是不是想过我是个之徒,贪图阴烟美色,背信于你?”蓦魏微眯起眼凑向她,森森然的问。
阴奢呼吸一窒,仍硬着头皮道:“你突然求娶阴烟,又向父皇表明喜欢阴烟的美色,还能怪我误会吗?”
他狠狠瞪她。“即便我这样说,你也该相信我不是这样的人,你真教我伤透心了。”
“啊?”这是谁伤谁的心啊?
蓦魏恶声恶气的警告道:“你这女人给我听好了,将来东宫只有一个女主子,我蓦魏只要你一个女人就够了,以后别再给我胡思乱想,你要是敢再把我看作什么急色鬼、负心汉,我饶不了你!”
“你的意思是以后东宫只有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阴奢难掩惊讶,再次确认的问。
“废话,君子一言九鼎,更何况我是一国储君,说的话还能颠颠倒倒吗?”
“你这性子本就颠颠倒倒、喜怒无常,这会儿阴烟八成已经被你吓懵了,我怎知你下一刻会不会又反复?”
她不满的道。
“我再反复,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反复,总之,你记着,永远别怀疑我对你的心。”蓦魏现在终于能够理解父皇为何甘愿只守着母后一人,心被一个女人夺走了,自然不会再想要其他人,这趟回去他打算向母后忏悔认错,自己不该说她霸着父皇是妒妇的行为,之前自己无知,以后不会再笑他们了,因为笑他们就是笑自己。
闻言,阴奢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对不起……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怀疑你的心。”
“这就好。”他满意的点点头,将她揽进怀里,正满心爱意低下头想吻她时,马车猛然急停,所幸他抱着她,不然她可能摔出去了,稳住身子后,他沉声问:“草万金,怎么回事?”
“回……回殿下,突然出现一群乞丐挡了路,咱们只得紧急停下,惊扰了两位主子,罪该万死。”草万金急忙解释。
“一群乞丐?哪来的乞丐?”
“这……奴才也不清楚,苏大人已经去了解了。”
“嗯,本宫也去看看。”话才说完,蓦魏已经下了马车。
“等等,我也去!”阴奢探出头来也想跟。
“好,一起走。”他抱她下马车。
两人快步往前头走去,那里闹烘烘的,苏易站在最前面,赶一群挡道的乞丐离开。
这群乞丐全是鸣陆人,约莫三、四十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人怀里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孩子,每一个都像饿了很久,面黄肌瘦,老人们抱着拐杖坐在地上,孩子们饿哭着不肯走,大人们自己都没有力气动了,只能放任孩子狂哭,襁褓中的婴儿更是哭得脸都发黑了。
“快走,你们可知挡的是什么人的车队,竟敢在这里胡闹!”侍卫们上前赶人,可这群人就是不动。
苏易苦恼,只好严声警告,“再不走咱们就要治你们冲撞殿下的罪了!”
“治罪?随便啦,最好拉咱们去牢里,这样还有牢饭可以吃,胜过在这里饿肚子。”一名乞丐说。
苏易黑了脸。“你们有手有脚怎么不去干活赚钱,光靠行乞如何过日子?”
“说什么风凉话,咱们若能讨生活,谁又想来行乞!咱们这是找不到活儿可做,这才带着一家老小露宿街头!”另一名乞丐忿忿的说。
“什么都能干,田能种、菜能卖,粪也能挑,为何找不到差事做?”苏易不以为然。
其中一名乞丐一笑,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鸣陆行苛政,农田都被朝廷征收了,谁还有田可种?没田哪来的菜可以卖?就是一份挑粪的活儿也有上百人抢着干,且找着工作朝廷还要横征暴敛,咱们赚的钱又全让朝廷当成税拿走了,妻儿连一口饭都吃不到……”
蓦魏携着阴奢站在稍远的地方,听着苏易与乞丐们的对话,阴奢脸色难看,蓦魏则是注视眼前发生的事,眸中深思,未发一语。
半晌后,他拉着阴奢跃上一匹马,两人单独而去。
“你连草万金也不带,这是要上哪儿去?”她往后一看,草公公和晴惠姑姑正急着跳脚。
“我想更深入了解鸣陆百姓的生活状况。”蓦魏策马往最近的村庄奔驰而去。
“可是就要下雨了,咱们现在去,回来准成落汤鸡。”阴奢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但是天候将变,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她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他轻笑。“若雨不大,咱们淋点雨当情趣。”
她窝在他怀里点点头。“就听你的。”
蓦委脸上虽有温情,但眼底仍有一丝冷峻。
两人一路上见到许多乞丐与流民,当他们抵达附近的村庄时,正好看见粮行被抢,有官差出面,但那官差抓了人后竟然只是打了一顿就将人放走,然后将那人抢来的东西据为己有,让粮行老板气青了脸,可面对恶行恶状的官差,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看到鸣陆官差不保护百姓反而成为强盗,阴奢惊愕又气愤,正想上前去制止官差的恶行,一旁的面店也有动静,有几个人吃了面却不付帐,被东家拿着擀面棍追打,一路打到街上,还差点撞上她,好在蓦魏护着将她往一旁躲开,她才没被撞到,但随即她发现腰间少了什么,低头一看,她挂在腰上的玉佩不见了,是刚才那群人顺势模走的,但她不知模走玉佩的到底是哪方人马,因为双方看起来都不是好东西,全都一脸凶神恶煞。
然而这么一个插曲,回头那黑吃黑的官差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粮行老板哭丧着脸大骂世道炎凉,朝廷暴政。
阴奢怔怔的站着,极为忧心的道:“蓦魏,父皇不施德政,这事我早有耳闻,但我上一次离开鸣陆的时候,百姓们的生活还没有这么糟,怎么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变成这般情景?”
蓦魏晓得她亲眼看到这些景象很难不受到打击,他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捏了捏她的掌心。“鸣陆的富裕只是表面,你父皇只顾着扩张疆土,四处征战,不顾百姓死活,他正走在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上。”
她闭上眼,潸然泪下。“父皇不是好皇帝,暴政虐刑加于百姓,终将自食恶果。”她不舍鸣陆百姓在父皇的统治下,民生雕敝,苦不堪言。
他面色凝重陷入沉思,不一会儿正如阴奢所言下起雨来,但两人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压根没有心情享受淋雨的情趣。
蓦魏骑车马带着阴奢往回走,途中遇到来寻他们的苏易。
苏易护送他们回到车队,草万金与晴惠姑姑见两个主子安全回来,皆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天色,很快就要天黑了,蓦魏便下令扎营。
“奴才请求殿下饶了奴才吧,下回无论去哪儿,好歹带上奴才,万一出什么事,也有奴才挡刀。”帐篷里,草万金叨念着。
晴惠姑姑在内帐替阴奢换下淋湿的衣裳,人在外帐的蓦魏也在草万金的服侍下换好衣服,阴奢一出来就听见草万金说的话。
“别啰哩啰唆的,去准备膳食,本宫肚子饿了。”蓦魏赶走念个不停的草万金。
草万金见阴奢出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连她一起抱怨,“大公主也真是的,主子连个护卫也不带,您怎么都不阻止他,还跟着去冒险。”
阴奢也知道草公公这是担心他们,不免有些歉然,正要开口说抱歉,蓦魏已不耐烦的吼道:“你这奴才是嫌舌头太长吗?再不走,本宫拿剪刀亲自剪了你的舌头!”
草万金心一惊,忙闭嘴夹着尾巴出去了,晴惠姑姑摇头笑出声。
“对了,晴惠姑姑,方才急着先换衣服,没来得及问,不知后来苏大人是怎么劝那群乞丐离开的?”阴奢关心的问。
晴惠姑姑敛起笑容。“那群乞丐不肯走,苏大人只好拿出食物给他们,他们吃完便愿意离开了。”
阴奢长叹一口气。“这群人什么都不求,只求一顿温饱,这让我想起父皇为了面子拿出的那些嫁妆,要是这些用于民,一定可以救助许多人免于饥饿。”
蓦魏走过来,按着她的肩。“鸣陆的状况我在来之前就已经透过探子得知了,只是亲眼见到后更加震撼,我之所以让你父皇多准备嫁妆,是因为早知道他无道,若不要来这些东西,他也会全化为军用,逼百姓替他出征,导致更多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
她闭上眼,明白蓦魏的用心,但仍不住为鸣陆的未来忧心忡忡。
这时草万金命人送来吃食,蓦魏晓得阴奢恐怕没什么胃口,还是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劝她多少吃一些。
苏易要来向主子禀报明早拔营的时间,途中见到阴烟让丽珠端着什么正往大帐过来,他一进帐立刻先禀告,“殿下,阴烟公主好像正要过来。”他认为主子应该不想见这个人。
“本宫懒得应付她,让她滚吧。”蓦魏果然马上不耐烦,他今天没心情玩她。
“是,奴才去拦人。”一旁伺候的草万金快步往外走去。
苏易开始禀报明日启程的事宜,不久居然见到阴烟带着丽珠不顾拦阻进来了。
草万金拦不住人,汗颜的朝蓦魏瞧去,当然得到蓦魏一记狠瞪。“阴烟公主说今日是大公主生辰,非进来祝贺一声不可,说是祝贺完就走……”
“今天是你生辰?”蓦魏讶异的问着身边的阴奢。
“我……我其实也不记得。”阴奢从不过生辰,所以完全没留意过日子。
阴烟讽笑。“姊姊不是不记得,应该是不想记得吧!因为一出生父皇就战败,十一岁那年生辰又让父皇丢了边境两座城池,一再坐实蛇女祸国之言,如何还敢过生辰?”
蓦魏回算起她十一岁那年正是自己带兵夺走鸣陆两座边城之时,那时他还笑说这位蛇女公主会因为他,命运变得更加凄惨,没想到戏言竟一语成谶。
“那日父皇废后,你虽被禁足在自己宫里不在场,但事后也应该得知废后被废的理由,我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可你好像也忘了造成我母妃早产的凶手是谁。”阴奢沉声道。
本来要教训阴烟的蓦魏,见自己的女人似乎发威了,满意的勾起淡笑,惬意的双手盘胸向后靠着椅背,等着看她表现。
阴烟讥讽的笑容瞬间冻结。“我母后是被陷害的,她怎么可能……”
“既然废后是冤枉的,你该留下来替她伸冤,怎还欢天喜地的离开鸣陆,对废后的死活不顾?”阴奢冷冷质问。
“你……你懂什么!案皇才不会真狠下心将母后关在冷宫太久,父皇很快就会查明母后的冤屈放母后出来……”阴烟僵着语气转移话题,“这个……我找了你一下午,原来你来了殿下的帐里。”
“我一直与蓦魏在一起,你找我做什么?”
阴奢虽说得清淡,但听在阴烟耳里又是一阵恼火,原来两人一下午都在一起,完全将她排除在外。
“下午咱们遇上了一群乞丐挡道,我担心姊姊安危才四处找你,可你既然与殿下一起,那我算是白担心了。”阴烟不知阴奢是怎么了,平常总任由自己欺凌,可是她进来到现在,一直落于下风,她面上含笑,但心里不知已暗骂了阴奢多少回。
“你真的担心过我吗?”阴奢勾起冷笑。
“当然,那些可是又臭又脏的乞丐,赖着不走多吓人啊!我本想和你在一块儿,彼此有个照应,比较不害怕。”
“你想找的应该不是我,是蓦魏吧?”
阴烟并不知蓦魏与阴奢离开过,为了找蓦魏是瞎忙了许多时候没错。“我就是找殿下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她看向蓦魏,神情娇媚,可他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她那媚眼算抛向空中蒸发个干净了。
“阴烟公主不是说来给大公主祝寿的吗?话要是说完了就赶紧走吧。”草万金深知主子耐性有限,若真发火了,放她进来的自己也不好过。
“哼,本公主多说几句话,你这奴才催什么?本公主让人炖了羊肉汤,温补的,特意端来给姊姊品尝,当祝寿了。”阴烟让丽珠把手里那锅汤端上前。
“妹妹的好意我收下了,这就多谢了。”阴奢让晴惠姑姑上前接下。
晴惠姑姑接走汤锅后,阴烟仍站着未动,似在等着蓦魏开口让她留下来。
可蓦魏只是侧首问阴奢,“桌上的不吃了吗?”
“嗯,不吃了,我饱了。”阴奢说。
“那就撤膳了,连那锅汤也给撤了,羊肉腥,熏得帐里都有股难闻的味儿。”蓦魏抱怨。
阴烟尴尬极了。“殿下不喜欢羊肉?”
“哼!”蓦魏重重哼了一声。
“咱们殿下自小讨厌羊骚味,您这锅汤可熏得殿下受不了了。”草万金冷笑说。
阴烟更为窘迫。“那……那就赶快撤了吧。”她暗恼自己为了找理由进帐见蓦魏,随便抢过外头侍卫的一锅汤,就这么充数的过来,哪知却是惨撞墙了,后悔不已。
不用她说撤,草万金也已经让人快速将那锅汤端了出去,回头见阴烟还站着,便问道:“二公主还有事?”
“这个……时间还早,本公主想留下来与殿下喝杯茶再走。”阴烟厚着脸皮说。
“也好,本宫正巧有话同你说,晴惠姑姑,上茶。”蓦魏点头让她留下了。
阴烟喜出望外,心想着原来他也是想找她的。“那烟儿就坐下了。”她本想坐在他身旁的位子,可阴奢已经坐在那儿了,她只得不甘心的往另一旁离蓦魏较远的位子坐下。
不一会儿,晴惠姑姑送上了茶。
阴烟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立刻皱眉。“这是玫瑰茶,花茶味道太淡,怎会让殿下喝这个?”
晴惠姑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茶不是殿下爱喝的,是大公主爱喝的。”
一听这茶是为了阴奢准备的,阴烟忍不住发怒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伺候当然得以殿下为主,怎能让殿下迁就别人?”
“阴烟公主误会了,这茶是殿下吩咐依照大公主喜好准备的,不是奴才自作主张。”晴惠姑姑面无表情的回道。
“殿下的意思?”阴烟楞楞的转头看向蓦魏。
“没错,就是本宫的意思。”蓦魏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配合阴奢?”
“不勉强,阴奢喜欢的本宫都喜欢。”他笑望着阴奢,神色无比宠溺。
阴烟妒意横生,当场就想将手中的茶盏摔出去,可在他面前她毕竟不敢,还是努力挤出笑来,可是心里却恨恨地想,此生休想她再喝一口花茶。不想再纠结在花茶的话题上看阴奢得意,她问道:“殿下说有话对我说,不知想说什么?”
蓦魏这才正眼看向她。“今天挡道的乞丐你也见到了,阴奢说要拿出部分嫁妆盖几间收容所安置他们,你怎么看?”
“这怎么可以,父皇给的这些嫁妆不是只有姊姊一个人的,也有烟儿的,怎能让她作主拿去安顿乞丐,这事烟儿不同意。”阴烟立刻拒绝。
阴奢皱眉。“他们都是鸣陆的子民,他们三餐不继、无以为家,你难道不想帮助他们吗?”
“姊姊这话就说错了,咱们鸣陆国富民强,这些乞丐们都是不思努力的废物,咱们管他们做什么?再说,照顾百姓是父皇的责任,咱们可没义务拿出嫁妆做这些事。”
阴奢冷笑。“咱们鸣陆国富民强?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吗?”
阴烟自以为是的道:“鸣陆哪里输人了?姊姊莫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若咱们民困国穷,殿下会求娶咱们吗?”
阴烟摇摇头,已看出她的无知。“我明白了,不会动用到属于你的那份嫁妆。”阴奢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了。
“那就最好了。殿下,姊姊不懂事,随意挥霍,可我知晓自己嫁了你,这嫁妆连同我的人最终都属于你的,我不会像姊姊一样脑袋不清,胡乱将钱给出去。”阴烟讨好的对蓦魏说,彰显自己比阴奢聪明,表达自己的一切都让他作主。
蓦魏扬笑。“你既然要将自己的嫁妆都交由本宫处理,你脑袋确实清楚,很好,你既然有这样的认知,那本宫就不客气替你作主处置这些嫁妆了。苏易!”
“卑职在。”苏易还待在帐内未走,连忙应声。
“就依阴奢想的,将嫁妆挪出一半盖收容所,安顿鸣陆的乞丐。”
“什么?!”阴烟惊愕的倏地站起来。
“怎么了?你不是说全权交由本宫处置吗?”蓦魏故作不解的问。
“那也不能依阴奢说的送给不相关的乞丐!”
“不相关?那些乞丐不是你们鸣陆的百姓吗?”
“嫁妆是我的,就算他们是鸣陆的百姓又如何?我哪管他们死活,我只管我的钱!”
“你的钱?”蓦魏微眯起眼眸。
“这……”阴烟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才说这些嫁妆以后都是他的,这下被坑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