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夫进宝 第十七章 苍灵山上
虽说这天下属于轩辕皇族,但一入贵州,举目望去都是天煞盟的地盘,举凡酒肆、南北货买卖,都有天煞盟的影子。
在这里,天煞盟的盟主才是真正的地下帝王。
因为天煞盟盟主最宠爱的夫人生辰,不少人早早就赶来贺寿,贵州城内比起往常可要热闹许多,幽兰山庄前的车道更是挤满了上门的宾客。
只是上门的人多,真正能见到齐天烈夫妻的人少,往往都是由三个副盟主接见。
毕竟盟主和夫人高高在上,可不是什么人随意想见便能见。
幽兰山庄后院的花开得正欢,满园春色,暗暗飘香。齐天烈躺在自己娘子的腿上,眯着眼,在一棵参天的梧桐树下正在小睡,外头的热闹纷扰仿佛皆与他无关。
“姊姊,我看到东海那边的门派送来不少珍珠,正好可以给我。”白洛卿昨夜便先到,今早去库房绕了一圈,眼下很不客气的来讨要东西。“还有玛瑙若有多的,也给我——”
白洛岚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白洛卿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看着齐天烈就这么大而化之的躺在自己姊姊的腿上,这都成亲多少年了,儿子都二十好几岁,这恩爱真不知是晒给谁看?
原以为摆月兑了进宝和他媳妇儿那对,没料到进了幽兰山庄又看到更恶心人的一对。
看着白洛卿的神情,白洛岚柔柔一笑,“喜欢什么便拿去。”
白洛卿的神情立刻一亮,他与白洛岚不单相差十岁,就连个性也南辕北辙,对于自己的东西,他守得死紧,但是白洛岚向来对他这个弟弟很大方。
“谢姊姊。”看齐天烈动了一下,白洛卿知道他醒了,只是还懒得动,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故意道:“明日便是姊姊生辰,不知道云曦是否能赶回来。”
白洛岚柔声说道:“他说了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孩子大了,天高地远的任他游走,只要记得回家来,看看她这个娘亲,说几句体己话,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头便感到安慰了。
“他其实早该回来,只可惜这一路上轩辕澈走走停停,硬是拖了时间。”
听到轩辕澈的名字,齐天烈果然睁开了眼,猛然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杂种也来了?”
白洛卿点头。
“这该死的——”
“我也好些年没见澈儿了。”白洛岚像是没有注意到齐天烈的怒火似的,柔声说道:“挺想他的。”
“娘子。”齐天烈没好气的一唤,这不存心惹他发怒吗?
白洛岚抬头对他一笑,“夫君该也想他吧?”
齐天烈翻着白眼,想他?!他确实是想他,想他死!
“夫君既然已把青冥剑拿回来,就把过去恩怨放下吧!”白洛岚是个好脾气的,向来不懂那些执着仇恨,总认为那些东西会蒙骗了人心,让人变得疯狂、愚昧。
齐天烈闭上嘴,不愿因为此事跟白洛岚起争执。他一跃起身。
“你去哪里?”
“走走。”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白洛岚不由得摇头一叹。
“姊姊放心,姊夫知道分寸的。”白洛卿在一旁说道。
“他向来是知道分寸,”白若岚轻压着太阳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偏偏对上了大哥的事他总是变得盲目,就像魔怔了似的。”
“没事的,不是还有云曦在吗?”白洛卿看着自己姊姊一脸担忧,他很有手足之情的留下来,不过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功夫不好,齐天烈的轻功了得,他就算想跟,也跟不上,倒不如陪陪柔弱却大方的姊姊,说不定等回益州城时,他又能多拿些金银珠宝。
只不过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听到谷亦欢急急的跑了过来,说齐天烈在城外跟人打了起来——
白洛卿还未来得及开口多问,只见本该是柔弱无骨的白若岚站起身,一个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谷亦欢连忙跟上。
白洛卿微张着嘴,最后在心中一叹:姊姊外表柔弱,但都是假象啊,看来不论白家或齐家还是轩辕家,随便来一个人都能一掌把他给拍死,可怜啊!
他连忙叫人给他一匹最快的马,有马可用,他也用不着什么轻功了——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真怕去得迟了,看不到好戏。
轩辕澈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飘浮的不寻常气息,他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正在小憩的康沐雨。
空出一只手掀开马车的布幔,就见原本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齐云曦已改为骑马,那一脸的浅笑依旧,但眼底却闪动着一抹严肃,与他对视了一眼。
多年来的并肩作战,让两人心意相通,有许多事无须言语。
突然好几道黑影从四周而来,马匹受了惊吓,外头乱成一团。
康沐雨惊醒,听着外头吵杂的声响,一声高过一声。
轩辕澈安抚的拍了拍她,已经快进入贵州城,这里受天煞盟掌控,齐云曦可是天煞盟的少主,无人敢动,齐天烈纵使恨儿子恨得牙痒痒,也从未真正的想要伤害他,所以来的人绝不是天煞盟的人。
只是这里的地点麻烦,若他在这里出事,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只怕他动摇柄本也会踏平此地。
他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拦路的十几个黑衣人,功夫不错,一下子就杀了好几个随行护卫,不过他信得过齐云曦的能耐,料定他能够轻易的压制来人。
但没想到,这些杀手武功了得,他眼睁睁看着齐云曦一时闪躲不及,肩上被对方划了一刀,一身白衣染血。
他的神色一冷,眼中戾光闪动,“媳妇儿,乖乖坐好,我去去就回。”他对康沐雨交代了一声,立刻从马车飞身而出。
康沐雨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她向来不喜血腥场面,但是又压不住心中担忧,目光紧紧追随着轩辕澈。
看着他与齐云曦联手,渐居上风,心头微松之际,突然感觉马车一震,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嘶叫的马鸣声,紧接着车身一个大颠簸,马匹受了惊吓,她猝不及防之子被抛起,狠狠的摔出马车外。
这一摔几乎令她的五脏六腑摔移位,她痛得不住申吟,觉得嘴中有血的腥味,一开口想叫进宝,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吐了一口鲜血。
轩辕澈眼睁睁看着她摔落地面,那一口鲜血震得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的手一挥,手中一把匕首就把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一刀封喉,之后身形极快的赶到她的身边。
“媳妇儿?”他小心翼翼的将康沐雨扶起来,注意到她的手骨断了,他才一碰,她就痛得直申吟。
看他一脸慌张的模样,她想安慰,却发现自己疼得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不会有事的。”轩辕澈眼底闪着惊慌失措,他能看出她的手断了,而她体内的内伤更重。
“敢在我的地盘闹事,不想活了!”突然凭空响起了一阵吼声,齐天烈怒红了眼出现,目光看到自己的儿子肩上染血,更是眼前一片血雾。
他家的不孝子只有他能教训,谁敢动就是公然与他为敌!
齐天烈惯用双剑,见自家的不孝子没有利刃在手,只是学着那些没用的文人雅士手拿羽扇,若平时遇上一般功夫的也就算了,一遇上高手就只能屈于下风。他忍不住心里唾弃了一番,丢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剑给他。
齐云曦将剑接过手,嘴角一扬,嘴角一划,破空划出森冷声响,与他爹联手,将来人打得片甲不留。
只是局面一受控制之后,齐云曦决定交给自己的爹处理,自己则飞身赶到康沐雨身旁。
康沐雨本来就体弱,这么一摔,肯定伤得不轻,他单膝跪在一旁,见她一脸苍白,气息微弱,而轩辕澈额上一层薄汗,神色凝重,心知不好。
“曦儿,你受伤了。”
听到一旁响起的声音,齐云曦连忙转头,惊喜的唤道:“阿娘!”他不在乎自己肩上那一刀,急道:“我没事,阿娘,你快瞧瞧沐雨,她是——是王爷的心上人。”
白洛岚一听,立刻蹲下来查看康沐雨的状况,现在她就像个破女圭女圭似的无力倒在轩辕澈的怀里。
“她看起来情况不好,右手断了,最麻烦的是内脏出血,若血止不住,只怕大罗神仙难救。”白洛岚轻声一叹。
轩辕澈脸色一白。
“澈儿,”白洛岚轻声一唤,“你该清楚这世上有谁能救她。”
轩辕澈如梦初醒,抱起康沐雨,脚尖点地,飞身跃出。
白洛岚起身,尾随身后。
“阿爹,”白云曦唤着齐天烈,“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也连忙跟上。
“喂!”正好解决完了最后一个人,齐天烈傻眼的看着自己的娘子和儿子跟着轩辕澈头也不回的离开,忍不住啐道:“这一个一个的,都是出世来跟我讨债的。”
那两个小表也就算了,自己的娘子竟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真是大大的伤了他的心。
“师父。”谷亦欢喘了口气,这才赶到,别看他师娘看来柔弱,但是一用起轻功,他连追都追不上。他站在齐天烈面前道:“徒儿来迟了。”
“没出息!”齐天烈忍不住抬起手,敲了下他的头,“派人把这里清干净。”
“是!”揉了揉自己被敲疼的额头,谷亦欢应道。
齐云烈目光复杂的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
苍灵山,是贵州人人望而却步之地,终年云雾缭绕,虽是美不胜收,但在林中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入山之人往往在山里绕来弯去就是找不到出路,更有传言说,这座美丽的山峦是直往地狱之门,因为有命去,没命回。
不过齐天烈比任何人清楚所谓地狱之门不过是幻术,在多年以前,山上被布下了迷魂阵法,导致终年云雾缭绕,寻常人根本无法破解。
“瞧瞧我们天煞盟盟主,果然神勇,”白洛卿这才赶到,从马上一跃而下,“以一敌十。”
齐天烈的嘴一撇,嘲讽道:“你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没办法,最重要的人总是最后出现。”白若卿一点也不客气的回嘴,目光扫向眼前一片狼藉,然后走向其中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动起手翻找。
“你也不嫌脏?”看着白洛卿翻动着尸体,齐天烈不禁啐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得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白洛卿没翻出太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能判定其身分的令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看着落在一旁的长剑,笔直锋利,冷光闪动,“就只有这剑是好东西。”
齐天烈瞄了一眼,冷冷一哼,“东西确实还行,不然也伤不了我那个不孝子。不过再怎么好,也比不上我铸造的刀剑。”
“这是当然,你的铸器之术堪称天下第一。”白洛卿拿起地上那把剑挥动起来,“不过只要是护文锻坊的东西,拿回去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就这么爱钱?”齐天烈手一挥。
白洛卿右肩被击了一掌,手一麻,手中的剑就掉落在地。
“不许拿脏东西回我庄子里。”齐天烈不屑道:“这些人想也知道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杂种引来的,这小子一来就惹麻烦,也不想想我娘子生辰,却逼我大开杀戒,真是造孽。”
他的话惹得白洛卿一笑,齐天烈这辈子杀的人可不少,现在才想到“造孽”,也太迟了些吧。
“护文锻坊的江二爷意图伤害恭亲王的小媳妇儿,恭亲王一怒为红颜,杀了江二爷,现在护文锻坊上门寻仇也是正常。”
“莫名其妙。”齐天烈啐了一口。
“是啊!莫名其妙,”白洛卿语带戏谵,“你负我,我负你,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纠缠不清,不过好像你也是其中之一?!”
齐天烈一恼,瞪着白洛卿。
白洛卿一脸无辜。
齐天烈哼了哼,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脾气真是多年不变。”白洛卿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开**代,“阿欢啊!记得把地上的兵器收一收。”
“阁主要兵器做什么?”
“自然是拿去卖。”
谷亦欢不由得一挑眉,“可是这是护文锻坊的东西,阁主不怕江家因为此事把阁主记上一笔?”
“阿欢,你说这是什么话?”白洛卿很慈爱的看着谷亦欢,“人明明就是你师父杀的,我只不过恰好路过,捡些值钱的东西罢了。今天跟护文锻坊结下梁子的是轩辕澈和天煞盟,跟青云阁没半点关系。”
瞧他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心虚,为了银子,这人的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谷亦欢也见怪不怪了,很快的让人收拾妥当,没一会功夫,这官道上就一如往常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苍灵山上雾气浓,湿气重,轩辕澈小时候还挺喜欢在这片云雾中穿梭,不过长大之后,他却厌恶这一片茫茫白雾。
他曾在白雾之中迷路,三天三夜靠着本能,与野兽搏斗,飮生血,吃生肉才活下来——
而这不过是他修炼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环节,他身上的大小伤痕,有些是在战场上得到,但绝大部分却是拜这片山林所赐。
他抱着气息微弱的康沐雨,因为白洛岚一句大罗神仙难救,他就知道凭自己的能耐救不了她,所以他来了。
山中被人布下迷魂阵法,终年白雾缭绕,原以为自己得花些时间破阵,却惊讶发现,离开多年,迷魂阵法却没有任何更动,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凭着记忆顺利穿过阵法。
他不想去细思为何阵法多年未有变更,只是急急的穿过云雾,然后眼睛一亮,景物突然变得清晰。
他飞身来到了山中一栋看似平常的木屋前,里头正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这里平静,一如往年,他的心一凛,没时间缅怀,抱着康沐雨闯了进去。
琴声蓦然一停,“我不是说过,我不想再见你。”
他的不留情,总是能够轻易的令他的心中一痛,他咬着牙道:“我要你出手救她。”
坐在琴后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一脸的冷漠,“不救!宾。”
轩辕澈压着心头的怒火。曾经他敬眼前的男人如父,但最后他却杀了他视为娘亲的崔云妍,所以他恨他;在他不留情面的逼他修炼,让他几次命悬一线时,他更是恨他。
玄衣男人是众人闻之色变的天煞盟前盟主,十数年前,众人都以为他已伤重身亡,实际上他没死,一直待在苍灵山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在自己拿着青冥剑砍伤他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苍灵山,离去时,他不留情的要自己此生不能再回头。
轩辕澈也从没想过要回来看他一眼,但是现在——
他双膝一跪,“在我姨母死后,我从未求过你,今日我求你救她。”
屋内一阵沉默,齐天宇的声音依然平淡,“你——为了一个女人向我下跪?”
“不单下跪,只要你愿出手救她,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能给你。”
“真没料到……你是个痴情的,可惜我双眼已瞎,帮不了你。”
“别人或许不行,但你一定可以。你有与生倶来的先天之气,能够养身护体,还能替人续命。”
齐天宇面无表情,“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何要用先天之气替你救人,让自己元气大伤?”
“就凭她的娘亲是崔云妍,就凭她的娘亲在怀着她的时候被你一掌打伤,让她在母胎时便带着余毒,就凭——”
齐天宇猛然站起身,他虽眼盲,但能敏锐的察觉周身气息变化。他来到轩辕澈身边,伸手抚上康沐雨的脸。
半晌之后,一声微弱的叹息响起,“将人放下。”
轩辕澈立刻将康沐雨抱到屋内的床上。
齐天宇将手搭在她的腕上。
握住手中显得冷凉的小手,将内力送入她的体中,只是他的先天之气到了她体内遇到阻力,他不由得眉头轻皱,强行将真气送入她的体内,从天色明亮到昏暗,其中无数次康沐雨痛得申吟,轩辕澈心揪得紧,他都不放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不动的齐天宇动了,轩辕澈赶到他身旁,焦急问——
“情况如何?”
齐天宇没说话,站起身,身子因疲累而晃了一下。
轩辕澈下意识的伸手一扶,但一等齐天宇站稳,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将手松开。
齐天宇对他的冷淡冷情早已习以为常,吩咐道:“这几日我待在后山,等她身子好些,带她下山去吧。”
轩辕澈惊愕,他明知道康沐雨是他的骨肉,却不认她,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齐天宇木然的走出屋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尽避眼睛瞎了,他感官依然敏锐,可以感觉到屋外有人的气息。他淡淡的说道:“我这瑞安静,不喜有人。”
他没等回应就飘然远去。
齐云曦不由得呼了口气,他连憋气这招都用上了,还是被发现。
白洛岚在屋外站了好几个时辰,始终没有打扰,她跟来只是怕轩辕澈跟齐天宇起了冲突,现在见他们相敬如“冰”,又得知崔云妍替齐天宇留下孩子,心中不禁有些欷吁。
恩恩怨怨她向来不想搭理,自己的日子只有自己看透,旁人插不上手,连她向来大刺刺、骂轩辕澈绝不嘴软的夫君,人干脆都没有出现,就知道只要扯上他的“亡兄”,就是两个字——别管。
她进屋去看了眼康沐雨,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气息稳定,看来有惊无险的过了一关。
看着桌上那些山参,她的眼角一抽,这可是把山里有百年以上的人参全挖来了,这若让自己那个弟弟瞧见,肯定傲叫不停。
“曦儿,跟娘回去。”白若岚轻声的说:“我还得好好问问你。”
齐云曦早有准备,既然话已说破了,也就没什么可瞒了。看着屋内的轩辕澈和康沐雨,又想到方才离开的齐天宇,他心中一叹——
康沐雨半倚在门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望着远处的山岚缭绕,她忍不住走出屋外。
蓦地,轩辕澈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阻止她走远,“身子才好些,回屋歇着。”
“我好多了。”康沐雨抬头对他一笑,“除了手还有些疼。”
摔断了手,得要养个几日才能好全。
“今日是阿欢师娘的生辰吧?”
“是。”轩辕澈的反应不冷不热。
“于礼你该去祝贺一声。”
轩辕澈一挑眉,他对白洛卿的印象确实不差,但一想到齐天烈——只怕他看到自己会气急攻心要吐血。
“我不知你与阿欢的师父有什么恩怨,只是国师夹在你们俩中间也是难做。阿欢的师父总是长辈,趁这次机会,你去露个脸,化解心结。”
轩辕澈想拒绝,但看到她眼中的希冀,只好道:“好,我等会儿就下山。”
“别等了,都什么时辰了,去迟了不好。要不是我身子还虚着,真想陪你去一趟。”
轩辕澈打横的将她抱起,走回屋里将她放在床上,“你先睡会儿,我去去就来。”
康沐雨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轩辕澈轻抚着她的脸,他根本不打算去祝寿,盘算着去外头晃一圈,就能回来交代了。
康沐雨不知道轩辕澈心里打的主意,屋里一静之后,她睁开了眼,缓缓的坐了起来。这几日她一直躺在床上,都觉得身子僵了,只想起来走动走动,轩辕澈一走,她自然就躺不住了。
右肩还有股酸麻的痛,但尚能忍受。她缓缓的走出屋外,屋外的景色似曾相识,她很清楚自己从未来过,只是这里就好像娘亲曾提及的梦境……
她不自觉得走远了,放眼望去一片青葱,微风拂来,平静美好得犹如遗世净土,忽地,她见到有一座孤坟矗立于此——
她的心头微震,忍不住好奇的靠近。从这里望去草地青青,近处有几棵梧桐树,远方山岚缭绕,似远又近,仿佛另一个时空……
墓前有些凋萎的仙丹花,她抬头看着墓碑,原本平静的眼眸霎时有了波动——她看到自己娘亲的名字!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眼花,但是没错,娘亲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刻在石碑上。
爱妻崔云妍她喃喃的重复隐着,崔云妍?崔云妍……爱妻?!
她的脑袋轰的一声,看向落款之处,齐……天宇?她的情绪一阵激动,觉得有些晕,双腿一软,瘫坐在墓前。
齐天宇——是天煞盟盟主齐天烈的双胞胎兄长,他怎么会为她的娘亲立坟,还以夫君的名义?
她极力的搜寻脑中一个个的片段。
轩辕澈说过,她娘亲是被他皇兄用计所害,被人一掌打死。
谷亦欢也说过,他的师伯救了一个带着幼子的可怜女人,对那对母子极好,偏偏那女子是受了轩辕狗皇帝的命令而来,目的是抢夺一个据说能长生不老的丹方,那女人偷了丹方,最后被他师伯一掌打死了……
齐天宇——当年在轩辕澈面前打死她娘亲的人,是他?!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听到身后的声音,康沐雨一楞,缓缓的转过身。
那是一张与齐天烈近乎一样的容貌,一身玄色衣袍,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他视而不见的越过她,手轻抚了抚石碑上的名字,放下了新摘的、还带着水珠的鲜红仙丹花。
康沐雨无法言语,只能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知道为何当初在飞枫山上第一次见到齐天烈时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她确实见过——她曾撞见娘亲独自看着一幅画像,当时她没有多想,如今她知道了,原来那是她爹。
“你走吧,我娘子喜静。”
康沐雨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着站定在坟前的男人。
“你真的是——齐天宇?”
齐天宇没有任何的反应。
见他不搭腔,她的眼眶红了。父女初见,但他根本从不知她的存在,她娘亲自尽,为的是去九泉之下寻他,但他此刻却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你可知我是谁?”她试探的问。
“我不在乎你是谁。”
他冷淡的话伤害了她,她的泪几乎要落下,“我的娘亲是崔云妍。”
齐天宇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是吗?!简单的两个字,使康沐雨几乎招架不住,他知道她是谁却没有一丝激动,只有冷漠,似乎她可有可无……
轩辕澈远远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人,心狠狠一缩,飞速来到康沐雨的身旁,将她揽进怀里。
康沐雨无力的靠着他,喃喃道,“他是齐天宇……”
轩辕澈抱着她的手一紧,柔声道:“回去吧!”
康沐雨只能任他扶着自己走开,但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轩辕澈的眼底难掩担忧。
康沐雨抬起手拔掉了插在发中用梧桐木做成的木钗,纵使成为恭亲王妃,拥有无数珠宝首饰,但她始终簪着这支木钗,因为这是她娘亲的最爱。
“对座空坟怀念太过可笑。”她走到齐天宇面前,不管不顾的拉过他的手,强行将木钗塞进他的手中,“还给你,埋进去。”
齐天宇的手轻触过木钗平滑的表面,心思微动,“这是——”
“你忘了?”想起了死去的娘亲,康沐雨的心头闪过对齐天宇的埋怨,“这是我娘最爱的木钗。”
轩辕澈轻叹,伸手抱过了一脸委屈的康沐雨,解释,“他不是忘了,而是——他看不见。”
她一脸惊愕。
“他看不见,十多年前就已经失明了。”
她看着齐天宇,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这里确实只是个衣冠冢,但在几年前你娘亲自尽后,我已派人将她的尸首送回苍灵山,这里便是她长眠之处。”
康沐雨的眼神闪着激动,楞楞的被轩辕澈带走。
她转头看着齐天宇,他没有追上来,依然静静的站在墓前,手中紧握着木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