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不是简单活 第二章 与侧室战争开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刻意压抑的气息。
虽说两位嬷嬷的表现如往常般无懈可击,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文嬷嬷的心不在焉和王嬷嬷的若有所思。
是因为苏嬷嬷拨了四个婆子六个丫鬟给她,再加上这几天开始将王府后宅的钱权放给她,所以让两位嬷嬷不满?
但,似乎又不怎么合理。
谈瑞秋垂睫思索着,脸却被一再地抬高,教她不禁瞪着玉露。“妳到底是把我的脸当成什么了?泥瓦匠要涂墙也没用这么厚的粉。”
不是她要说,反正都要蒙脸才能见人,何必还给她上妆?上妆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她画得跟艺妓没两样,到底是想吓谁?
“文嬷嬷交代的。”玉露无奈地道。
“嗄?”谈瑞秋顿了下,月兑口问:“不让我蒙脸了?”
“小姐,妳怎么知道?”玉露忍不住露出崇拜的眼神。
谈瑞秋双手一摊,一脸骄傲地道:“不是我聪明,是妳不够聪明。”这么点小事用脚趾头就想得通。
当初是她说脸受伤,人家苏嬷嬷和巩云栽都送来了去瘀的良药,几天过去,要是脸伤再不好,实在是说不过去。但要露脸,风险实在太大,就怕到时候李代桃僵时,会教人看出破绽,毕竟她和谈三再怎么相像,也终究是几分罢了。
要是这事被揭穿,欺君大罪往谈家头顶一扣,那就准备满门抄斩吧。
于是乎,把她抹得不像个人,届时谈三进门,也就不会被看出端倪。
这种好主意也只有文嬷嬷这种好聪明的人才想得到,真不知道该怎么夸她了。
“不说了,小姐该到主屋那头了。”玉露悻悻然地说着,收拾着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和月牙梳。
谈瑞秋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奈地垂下脸,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顶着这张脸踏出门……艺妓脸上的粉也没涂得她厚呀。
很丢脸,真的很丢脸……
玉露收拾完毕,见她还坐在椅上,正要催促时,文嬷嬷已经推了门走进来。
“文嬷嬷。”玉露乖巧地欠了欠身。
文嬷嬷走到谈瑞秋身后,看着她镜中的脸,颇满意地点了点头,思绪像是顿了下,才展笑道:“小姐待会是要到主屋那头去吧?”
谈瑞秋抿了抿唇,回头握着文嬷嬷的手,一脸委屈地道:“是啊,嬷嬷呀,该怎么办,苏嬷嬷一直将府里的事丢给我,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最好想个法子让她禁足在屋里,她真的不想顶着艺妓脸外出!
文嬷嬷神色变了变,终究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这是苏嬷嬷瞧得起小姐,小姐也得趁这当头替三小姐掌稳了权,不能将中馈交给了其他两位夫人。”
所以,她真的要顶这张脸去见人?!谈瑞秋内心悲泣着,脸上也跟着愁云惨雾起来。“嬷嬷,能帮上三姊姊的忙,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我跟三姊姊再怎么相似还是有限的,在府里见的人多了,难保往后不会出纰漏。”
“不会的,玉露今儿个替小姐上妆上得极好,往后三小姐进了府,只上薄妆,不会教人看出端倪的。”
所以,她真的非得出门自取其辱?!喔……太狠了,这招真的是太狠了,她都想哭了!谈瑞秋悲愤归悲愤,但还是不忘观察文嬷嬷的神情变化,果真又瞧见她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奇了,到底有什么事能教文嬷嬷不断走神,光是今早到现在,她就瞧见三次了,肯定大有文章。
“文嬷嬷,发生什么事了?”她柔声试探着。
文嬷嬷瞅着她,思量半晌,叹了口气终究说了。“昨儿个晚上,听雨被打残了。”
玉露吓得不轻,细长眸子都快要瞠成铜铃状。
“……嗄?谁打的?”谈瑞秋慢了半拍才忙追问着。
虽说她对听雨和数雨这两个丫头没啥好感,且她俩对她也不怎么尊敬,但两人好歹是挂在她名下的,就算要动她俩,也要知会她一声吧。
“胡娘子差府里的粗使婆子打的。”
一听说是胡娘子,谈瑞秋眉头都快打结了。“可是胡娘子不会无端端如此行事的,听雨到底做了什么?”胡娘子行事应对进退都得体,就算听雨犯了错要处置,也会差人知会她再动刑的。
文嬷嬷的老脸上又是羞愤又是无奈。“听说是王爷的意思。”
谈瑞秋眨了眨眼,脑筋快速转着,想将听雨被打和王爷的意思串联在一起,但这话题实在跳得有点快,她有些跟不上。
“听说听雨昨晚收买了个丫鬟,端药进寝屋伺候王爷,想要趁机爬上王爷的床,结果王爷动怒,于是就……”话到最后,文嬷嬷已经羞恼得说不出话了。“后来那丫头被丢在后院,我让人去抬回来,但也就不管了,现正搁在仆屋里,能活就活,活不得就送出府埋了,省得败坏咱们谈家的名声。”
谈瑞秋压根没听清楚文嬷嬷怎么处置听雨,她还处在听雨爬上王爷的床这重大事件的震惊里。
天啊,她在谈家只听过谈家兄长爬上丫鬟的床,还没听过有丫鬟会自动跳上男人的床……就算听雨想豁出去替自己搏个名分,好歹也等人家王爷伤势再好些吧!有这么等不及吗?
她昨儿个才听苏嬷嬷说,王爷才只能勉强坐起身……她灵光一闪,推算出最卑劣的情况——听雨根本就是想对王爷用强!趁着王爷身子不便,无法反抗之际,把他推倒在床,生米硬是煮成熟饭……天,听雨会不会赌太大了点?
“那个死丫头也不想想三小姐要她陪嫁的用意,竟然胆大包天地爬上王爷的床……就算被打死在王府里,我也不会吭一声,可眼前就怕这桩事会教苏嬷嬷和王爷对小姐生出埋怨。”文嬷嬷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她。
谈瑞秋傻愣愣地回头,轻点了点头,算是明白文嬷嬷为何老是心不在焉了。“嬷嬷别担心,这事我再想想,届时绝不会害了三姊姊的。”
说白一点,文嬷嬷是担心听雨的事败坏了谈三的名声,要是在府里没有王爷和苏嬷嬷当靠山,谈三这个王妃恐怕会成了空壳,往后只能任人掐扁揉圆,所以现在需要她先替谈三铺路,把这事给圆了过去。
这有什么好圆的,摊开来说便是,至于王爷心底怎么想,那可不关她的事,倒是她不希望苏嬷嬷误会是她要听雨爬上王爷的床,企图挑战王府的规矩。
等文嬷嬷又嘱咐了几句,谈瑞秋便带着玉露和苏嬷嬷拨给她的其中两位丫鬟朝主屋而去。
路上,玉露向前一步,低着声说:“小姐,听雨姊姊不是那种人。”
谈瑞秋愣了下,低声问:“妳确定?”
“嗯,虽然听雨姊姊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可是她是真心把三小姐当主子的,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谈瑞秋微瞇起眼。虽说玉露行事不怎么牢靠,但玉露在谈府里向来吃得开,一个傻样子,谁都不会防她,自然能将一些她少接触的人看得更透澈,换言之,听雨这事恐怕不是出于自愿,而是有人掺和其中。
……怎么她人缘这么差,才刚进府就有人急着对付她?
忍不住的,谈瑞秋又叹气了,又赶忙将叹出去的气给吸回来。不能叹不能叹,再叹下去,她的福气可是要跑光光了。
可是,当她一来到主屋时,别说叹气,她都想哭了。
“苏嬷嬷。”她用往常刻意压低的声音喊着,彻底漠视一票或受到惊吓或低头抿笑的目光,她可以发誓,刚刚她走来时,苏嬷嬷被她结实地吓了一跳。
好冲击……太冲击了,到底要她怎么活?!
“王妃娘娘。”苏嬷嬷收敛神色,恭敬地喊着,一票下人也跟着喊,当然两个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只是作了作样子,但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往后的日子她必须顶着艺妓脸见人,她就觉得日子难过。
“怎么这么多人聚在这儿?”谈瑞秋努力地用以往的姿态询问,当作不知自己脸上的妆有多娱乐其他人。
“这……”
“唉呀,这谁呀,谁家的戏子粉都不用钱,涂成这德性,吓人吗?”
苏嬷嬷犹豫未言,谈瑞秋的左手边响起了孟寄兰鄙夷的冷讽。
“孟妹妹,我是王府的王妃,粉自然要钱,但脸上的疤未愈,只好多涂点粉遮掩,吓着妳了真是对不住。”谈瑞秋袅袅婷婷的回头,皮笑肉不笑地道。
“原来是姊姊,妹妹说错话了,真是该打。”
见她那欠揍的嘴脸,彻底地激起她揍人的,如果真能动手,不知该有多好。不过她是个追求世界和平的文明人,不会跟个刁蛮又不懂人间疾苦的孩子一般见识的,免得和她同一个水平。
转过身,不再理她,谈瑞秋问着苏嬷嬷,“王爷怎么了吗?”苏嬷嬷早说过,王爷养伤,所以不让两位夫人进主屋,甚至连下人人数都有所管制的,可偏偏今儿个一早就热闹非凡。
“只要姊姊的丫鬟别老想爬上王爷的床,王爷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谈瑞秋不理人,孟寄兰就偏要招惹她,而且话语如刃的就往她的心窝插。
谈瑞秋勾起了唇角。“这事有点蹊跷。”
“蹊跷在哪呢?”
望着孟寄兰那张欠修理的美颜,谈瑞秋笑得万分愉悦,道:“一早我去见过听雨了,那丫头状似神智不清,连我是谁都认不得,适巧我身边有位经验老道的嬷嬷,一见便说听雨那丫头是被下了药。”她仔细地观察着孟寄兰,就在她说到最后一句时,瞧见孟寄兰那黑润润的眸闪动了下。
还真是她呢,一肚子坏水欠教训的丫头!
她不过是听了玉露的话,稍稍加了自己的意思试探,没想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回头找个时间去探探听雨,哪怕找不到任何证据,但至少心里有个底总是好,省得哪日怎么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唉呀,姊姊那儿的嬷嬷这般了得,一看便知道丫鬟被下了药,谈府该不会正时兴用药吧?”孟寄兰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孟夫人!”苏嬷嬷看不过去,出言喝止。
谈瑞秋微抬手,笑吟吟地道:“妹妹,我谈府里的姊妹众多,且个个貌美如花,为保护姊妹们,嬷嬷总是要教导府内姑娘如何自保,如何避祸,省得他日遭殃,倒是妹妹怎会如此猜想,莫不是孟府里正时兴,才教妹妹有此联想吧?”
“妳!”孟寄兰几次嘴上讨不到便宜,怒声斥道:“依我瞧,妳不过是推诿罢了,分明就是妳要妳的丫鬟爬上王爷的床,如今倒还敢把错都怪到旁人头上了,妳到底知不知耻?!”
“自然是知耻才要彻查此事。”谈瑞秋目光微移。“嬷嬷,能够差人查清楚昨儿个我那丫鬟好端端的怎会进了主屋,又是代替哪个丫鬟端药,在那之前她是否与谁碰头又喝了吃了什么?”
“好姊姊说的真是好听,昨儿个的事拖到了今日还想查出什么?妳何不就大方承认根本就是妳——”
话未尽,谈瑞秋目光狠厉瞪去,教她不由得打了个颤,忘了底下要说什么。
谈瑞秋顶着一张大白脸,却遮掩不了那双能适时展露威仪的眸子,遮掩不了她与生俱来的千金气势。
在未穿来这儿前,她也是个富家千金,见识过太多贪婪恶劣的人性,为了守住安氏集团,她周旋在股东与客户之间,多少的尔虞我诈都没被打倒,眼前这个不过是个未满二十的黄毛丫头,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妹妹怎会认为昨儿个的事拖到今日就查不出什么,是被毁尸了被灭迹了?难道妳不知道,这事就算妳不知,我不知,可天知,地知!”她一步步逼近孟寄兰,敛笑的冷凝眸子噙着肃杀气息。“只要肯查绝对查得出蛛丝马迹,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妹妹懂的吧?”
孟寄兰脸色苍白地瞪着她,小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直觉得眼前的她像是换了个人,凌厉锐利,教人莫名的惊惧起来。
谈瑞秋又突地扬笑,一身利刺褪去,温和得犹如春寒乍现的煦光,亲热地挽着孟寄兰的手,眉眼弯弯地道:“所以这事妹妹得帮我才成,咱们得把这事查个清楚,届时的功劳算妳一份。”
孟寄兰傻眼地看着她,还回不过神,倒是月亮门那头有丫鬟跑来禀报,“苏嬷嬷,宽王太妃的马车停在王府外,差人通报说要探视王爷。”
苏嬷嬷眉头微微一扬,还未应答,便见孟寄兰神色一改,威风神气了,拉开了谈瑞秋的手,回头便斥道:“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将太妃给迎进府来。”彷佛她才是当家主母。
宽王算来是七王爷的堂兄,邑地在京城南边的宽州,离京城并不算远,行车的话约莫是三四天的路程。
照道理说,七王爷领旨养伤是满城皆知,就算宽王太妃是外地来的,想探视也该事先差人递帖,哪有直接杀到王府的作法?偷偷觑了苏嬷嬷的脸色,印证了她的猜想,苏嬷嬷非但不欢迎,甚至摆明了跟这人不熟。
这可有趣了,苏嬷嬷要是不熟,王爷肯定也不熟,人家却特地跑来探视,真不知道承的是哪份情。
不过人都来了,太妃的辈分又高,总不好拒人于外吧,就见这个孟妹妹可是很亲热地挽着人进了主屋大厅,嗯……她虽是养在深闺,不知世事,但光看这行径就知道内有蹊跷。
但她又能怎么着,行了该行之礼,等着见招拆招呗。
谈瑞秋端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孟寄兰挽着宽王太妃亲热地嘘寒问暖,正忖着自己何时可以离席时,便听见苏嬷嬷用只有她听得见的气音道:“宽王太妃是孟夫人的姨母。”
谈瑞秋神色不变,立马意会了过来。
嗯,用最白话的方式来说,今儿个是孟妹妹带了家人来给她下马威就是了。既是如此,她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该走人了。
“今年皇上龙心大悦,中秋大开宫宴,皇都附近的皇亲全都被召进宫,我趁这机会拐过来瞧瞧妳,想说中秋带着妳一并进宫见驾,不管怎样,总是儿媳,总得正式地见见公婆。”
宽王太妃这话一说,谈瑞秋的脚动了动,只能无奈地等炮火烧到自个儿身上。
“姨母,人家又没有命妇礼衣,怎好随随便便进宫?”孟寄兰爱娇地挽着宽王太妃的手臂,一双眼直往她身上招呼过来。
谈瑞秋低头喝着茶,当没瞧见。
皇室讲究规矩,向来是正主才有腰牌和命妇礼衣,举凡宫中有宴,自然是由她随王爷进宫,当然要是中宫召见,冠服另赐,抑或者是由王爷赐号,站稳了侧王妃的身分,那就另当别论。
“这是怎么着,妳都进了王府三年了,怎么连套礼衣都无?难不成要妳穿着这寒伧常服进宫?”
谈瑞秋继续喝茶,继续充耳不闻。反正她刚才问安时,人家也不怎么睬她,现在人家问话又没指名道姓,她何必对号入座?而且那是王爷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奢望她去骚扰身子未愈的七王爷。
没人接话,宽王太妃脸色难看,低声道:“我说苏嬷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事总得给点说法。”
“回太妃的话,王爷迎了夫人没多久,王爷就掌了五军营,军务繁忙,南奔北跑的,直到去年动身充援边境,今年才回来,而太妃也该知道,王爷昏迷了大半年,若非皇上赐婚冲喜,说不准到今日都还醒不得,如今王爷还在养伤,想要王爷赐号,也得等王爷伤愈才好。”苏嬷嬷不卑不亢地说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说那什么话,寄兰嫁进王府已经三年了,连个赐号都没有,这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
谈瑞秋继续当缩头乌龟,左耳进右耳出。不过说真的,既然都知道孟寄兰嫁来三年了,真要求赐号的话早该来了,既然这三年都没来,那就代表她很清楚说了也没用,而眼前挑这时间来,嗯……应该是替孟寄兰撑腰,顺便刮刮自己和苏嬷嬷的脸皮,让孟寄兰在王府立下一点威信。
但她只能说,真的不是时候呀。
“宽王太妃,王爷还在养伤,老婆子作不得主。”
“怎么,一句王爷还在养伤,就要把这事算了?难道妳就不能提点一声?我可不管那些,今儿个妳就非得要给我个交代,让我瞧瞧妳到底是怎样的只手遮天,把王府内院的事都揽在手里,让王爷如此冷落我的外甥女!”
谈瑞秋垂着长睫,长指轻敲着茶盏,听苏嬷嬷平板无波地道。
“太妃,王爷这三年来在王府的时间少得可怜,王爷要赐号,势必要入宫请恩典,但王爷先前为战事奔波,如今又因战事重伤,赐号这一事实在不必急在一时。”
“苏老婆子,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么,妳分明是因为妳那薄命的侄女没能成为王爷侍妾,把这仇记到寄兰身上了!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什么身分,竟然撺掇侄女爬上王爷的床,麻雀也想跳枝当凤凰,就跟那谁家的丫鬟一样不知耻,真不知道那位主子到底是什么居心,竟让自个儿的丫鬟和其他侧室争宠。”宽王太妃话到最后还鄙夷地冷笑了声。
苏嬷嬷脸色变了变,还未开口,就见谈瑞秋已经徐徐起身,扬起完美无瑕的笑脸。
“太妃这么说可就不妥了,方才我才和孟妹妹提过这事,就说我家那丫鬟是遭人下了药,府里正打算要严查呢,查出个结果,定会给太妃一个交代。”
“那等下作之事就不必交代了,我倒是想瞧瞧一个宫中的老女官是怎生的有本事,让侄女蛊惑王爷,放着两位侧室不闻不问……放眼东秦,可从没听过王爷侧妃入府三年连个赐号都没有!”
谈瑞秋蓦地抽出手绢低笑出声,哪怕宽王太妃那对铜铃眼瞠大得吓人,她还是止不住笑意,最终才再三道歉地道:“太妃恕罪,实在是太妃将这罪名强要扣在苏嬷嬷身上,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妳说这话什么意思?”
“要是照太妃这说法,好似蛊惑王爷的人是苏嬷嬷而不是其他人等了,可苏嬷嬷与王爷的年岁怎么也对不上呀,教我想呀想的,忍不住就笑了。”说不准苏嬷嬷的年纪还比七王爷的母妃大上不少呢。
苏嬷嬷闻言,有些莞尔。
宽王太妃脸色忽青忽白,还未开口,孟寄兰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替姨母争口气。
“不懂规矩的东西,竟敢冲撞太妃,还不赶紧跪下!”
谈瑞秋揩了揩眼角的泪花,笑意凝在唇角,甚至是眸底眉梢。“妹妹说什么呢?这哪是冲撞来着,不过是和太妃说笑罢了,还有啊,苏嬷嬷不知道跟妳说过多少回了,王爷在养伤,喜静,切勿在主屋附近大声嚷嚷,怎么又忘了?”
七王爷的寝房就在大厅旁的次二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照她们动不动就威吓命令的说话方式,想把人吵醒也是有可能的。
孟寄兰咬了咬唇,随即又向宽王太妃求救。
宽王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先是冷哼了声,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怎么了?这王府何时轮到这老奴作主了?莫不是教养过王爷,真以为自个儿能取代死去的淑妃了?”话到最后,那嗓门大得教谈瑞秋觉得刺耳。
“太妃,这不是谁作主,而是王爷领旨养伤,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今日是破例让太妃进王府,还请太妃将声量放小一些,莫惊动了王爷。”真是白目,跟她说静,她却非要吵个天翻地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蹚这浑水,可这太妃实在是欺人太甚,半点长者风范皆无,要不是碍于她的身分,早就送客了。
“一个黄毛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未免太过可笑。”
谈瑞秋吸了口气,正想要开口,大厅侧边上却传来沙哑的声响——
“照太妃的说法,是明指皇上的圣旨是鸡毛了不成?”
话落掷地有声,吓得宽王太妃瞬间白了脸色,她身旁的孟寄兰急忙回头,那表情真是千变万化,丰富得教谈瑞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像是景仰欢喜,却又胆怯惧怕,谈瑞秋不禁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起来者,就见王府大管事徐贲扶着一名男子,他长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浓扬的眉下是深陷的眼窝,凝满杀伐气息的黑眸俊魅慑人,教她忍不住想,真是天之骄子啊。
身世好、俊颜惑人,又是征战有功,这人分明是集富贵权势于一身了,帝王气势加上武将特有的威仪,也莫怪孟寄兰就算惧怕也不肯挪开目光。
是说,他不是伤重得连坐起身都难,怎么跑出寝房了?敢情真是被宽王太妃的嘶吼声给震来的。
瞧苏嬷嬷已经快步上前搀扶,她不禁犹豫自己该不该跟风。
唉,麻烦事,这能不碰头是最好的,偏偏今天就是撞上了。
“七王爷别误会,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宽王太妃马上软了姿态。“不是说七王爷还养着伤病,怎么跑到外头吹风了?”
“就算养着伤病,本王认为还是把话说开才妥。”秦文略在苏嬷嬷和徐贲的搀扶下,暂时就近坐在下座。他的脸色虽是惨白无血色,但黑眸黝亮有神,直直地望着宽王太妃和孟寄兰。“关于赐号一事,本王不是不想。”
听至此,宽王太妃大大的松了口气,就连孟寄兰也难得露出小女儿姿态,羞怯地垂首等着下文。
岂料,秦文略的下文竟是——“本王是不肯。”
“王爷,你……”宽王太妃这下被狠打了脸,面子挂不住却又发作不得,简直是快要将她给憋屈死了。
“赐不赐号是由本王决定,本王不肯给,是因为她不值得,明白了吗?”秦文略嗓音沙哑,却是铿锵有力,目光透露着绝不更改的坚定。
孟寄兰当下恼羞成怒,不平地道:“为什么?难道我就配不上王爷吗?再怎样,在场身分最低的是她!她不过是个四品言官之女,她都能成正妃,为何我连个赐号都要不得?!”
谈瑞秋偷偷翻了个白眼,正所谓躺着也中枪,大概就是这样了。
“妳去问皇上,本王的婚事向来是皇上作主的,有本事妳去问。”秦文略神色冷鸷,望向她的目光俨然像是狩猎中的猛兽,正伺机而动,欲将她拆吃入月复。“而她,是本王的正妃,王府唯一的女主子,她掌着内院,可以发派任何人,妳再放肆,下回再不经本王允许让不相干之人进王府,她不治妳,本王治妳!”
孟寄兰被骂得羞恼欲死,紧抓着宽王太妃。
而宽王太妃也是一脸无奈,根本使不上力。
谈瑞秋将这场戏看在眼里,不禁认为这七王爷还是个不错的男人,不看美颜,该治就治,一点颜面都不给,想想也许是跟苏嬷嬷的侄女有关,毕竟心底有人了嘛,其他的可能就没太大的兴趣,只是……没事干么说她是唯一的女主子,他这不是在兴风作浪,存心让后院不宁来着?
“妳过来。”
秦文略低哑喃着,谈瑞秋愣了下,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换言之……找她?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还想不透他找自己做啥,就见他把手搭在她肩上,这是……
“扶本王回房。”他微使力,她的肩头一沉,身形顿了下,再抬眼才发觉这家伙还真高呀,就算伤重瘦了不少,但他还是个男人,把重量都压向她,也不看看她撑不撑得起。“苏嬷嬷,送客,下回再有人敢擅闯王府,直接押进宫去。”
“是。”苏嬷嬷恭敬地道。
这话听得宽王太妃忿忿不平极了,想想多少人都捧着自己,可偏偏这七王爷恁地目中无人,出言不逊,只能恨恨地在心里记上他一笔,恼得转身就走。
苏嬷嬷要厅外的婆子将孟寄兰给押回院落,再将宽王太妃给一路送出王府。
一回到主屋寝屋,只见徐贲照料着王爷,却不见王妃,她不禁低声询问徐贲。
徐贲觑了王爷一眼,轻声道:“横竖本就不劳王妃费心,所以王爷让王妃回屏香苑休憩了。”
苏嬷嬷听完,随即明白来龙去脉,稍觉不妥地道:“王爷拿王妃作幌子,岂不是让王妃成了靶子了?”王爷这是在孟夫人面前作戏,存心让后院起纷争。
“那又如何?”秦文略倚在床柱上,疲惫地半闭着眼。
“王爷,老婆子觉得王妃挺好。”
“是不差。”光听她愿意维护苏嬷嬷,他对她就有几分好感,但,也只是几分。
“既是如此,王爷又为何——”
“皇上主的婚必有其用意,我无须善待她,说不准我这作法正合了皇上心意呢。”秦文略说到最后,自嘲地掀唇笑着。
苏嬷嬷不禁语塞,反驳不了,沉默了一会,她还是启口,“老婆子倒觉得王爷可以与王妃多多相处,也许王爷会察觉她的特别之处。”
“也成。”秦文略闭着眼,笑得万分愉悦。“她多亲近我,后宅就会乱得彻底,我也想看看届时朝堂上将起什么风波。”
苏嬷嬷听至此,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替他掖好被子,望着他苍凉淡漠的眉眼,心重重地钝痛着。
究竟要到何时,王爷才能恢复往日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