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夫妻 第三章 背部的伤痕
韩家乐怀疑搞投资理财证券什么的人是不是都是数字控,每天必须按照行程表走,若是迟了几分几秒就会心情不好、摆臭脸,至少她看王智渊就是这样。
前几天一直催她收拾行李;昨天念她行李为何不装入盥洗用品和家居服,这会看起来不像是要准备过夜;今天又打电话催催催,质问她要拖到什么时候,约几点钟见面?她只想在道馆多待一会儿啊,后来她被他烦到来了火气,问他别墅的地址,她要自己坐出租车上山,他却说不行,他们是夫妻,必须一起到。
夫妻个屁啦,你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去拍电影,奥斯卡奖、金马奖最佳男主角一定颁给你!韩家乐想大声抱怨又不行,只能再一次硬生生吞下这口气。
于是跟着王智渊一起入住田园居的日子,比韩家乐预期得早了许多。
在她下车前,幸好他提醒,她连忙取下项链,把婚戒戴在无名指上。
这栋山上别墅占地不小,建筑物以白色为主,落地玻璃窗门采光极佳,屋院周遭植满树木花草,清风徐徐,翠绿枝叶摇曳,阵阵花香,韩家乐忙着赞叹、忙着东张西望,她还发现别墅的各角落都安装了监视器,保全系统周密。
她不习惯有仆人帮她提行李,更加不好意思田女乃女乃亲自迎接,遂过去抱一抱,热情的问候田女乃女乃。
王智渊见女乃女乃笑得开怀,可他却不是很高兴,因为他发现韩家乐似乎很喜欢给人抱抱这一招,对那个刘明荣也抱,对赵东也抱,现在换成去抱女乃女乃,简直是男女不分的抱来抱去。
“智渊啊,你这阵子要忙香港那边的事务交接,回来总公司要忙着熟悉副理职位,跟乐乐还要搬家,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女乃女乃别这么说,我能带乐乐回来和女乃女乃一起住很开心。”王智渊笑着回道,但其实他对女乃女乃没有多少感情。
韩家乐感觉到伸过来握着她的微凉手掌,知道他是在暗示她,只好配合的附和几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边的男人似乎戴了一张面具,他面对女乃女乃时虽然总是带着笑意,但她就是感到不对劲,这对祖孙似乎并不亲近,她还宁可他像在道馆那样,不爽大可以摆臭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干么连对自己的家人都要演戏,若换成她,她才不会在爷爷的眼前做双面人。
“呵呵,能跟孙子和孙媳妇住在一起我才是最开心的,好孩子来,看看你们住的地方,晚餐前先休息一下吧,呵呵呵。”
韩家乐听着田女乃女乃愉快的笑声,看着王智渊泰然自若的应对,她却浑身神经紧绷,虽然她早就知道会跟他住进东院,可是只要一想到要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还是超紧张的。
王智渊又回到儿时曾经短暂住饼的屋子,他不由得皱眉,记忆里除了爷爷女乃女乃还有爸妈和大哥,他呢,他在什么地方?想起来了,母亲总是在旁人没看见的时候推开他,细声警告他远离父亲和哥哥,叫他一个人去别处玩,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哇,这不是真的吧,欧洲城堡……全部是用乐高积木拼起来的城堡耶,超级厉害,是谁的作品?”
韩家乐的嚷嚷声将王智渊拉出尘封的伤痛,他这才注意到仆人整理出来给他们用的起居房留有一个空间摆放乐高积木。
那些五颜六色、不同形状的积木,或堆高或左右或往下相接,有的拼装成飞机坦克车,有的拼成动物,其中一个最大型的、差不多人的半身高的欧式城堡,正是韩家乐所见。
王智渊不免感到惊讶,女乃女乃竟会让人去他和父母、哥哥以前住的家里,把乐高搬过来,看到那座城堡,哥哥教他组装乐高积木的愉快回忆不断涌出,他看韩家乐满脸惊奇的靠近那个积木城堡,笑了笑回道:“这是我高中时候利用每天睡前的一些时间慢慢做出来的。”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确定是你自己拼起来的?”韩家乐得到他的同意,伸手轻轻模着互相堆栈的积木,对他深感佩服。“做这么大的城堡要用掉多少乐高积木啊?”
“十三万个。”他嘴角上扬,回想他当时努力从单个尖塔慢慢拼装成一整组的城堡,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满有成就感的。
“十三万……哇!”她啧啧称奇,也不禁开始回想她高中时候在干么,记得放学后她不是跟朋友到处玩,就是跟爷爷的弟子一起练拳脚,怎么可能安静坐着堆积木。“用掉十三万个乐高积木做出欧洲城堡,这需要多大的耐心、花多久时间啊!”
“花多久时间……我没仔细算过,大概有一个多月吧。”
“嘿,王智渊,你很厉害耶,这座城堡真的是神作,还有你用乐高组装的其他东西,像这些动物,每一个都超好看的,我肯定做不出来。”
“妳当然做不出来,因为妳连一碗面都不会煮。好啦,少说废话,在晚餐之前快点整理行李,这边的衣橱和柜子让妳摆东西,保养品什么的可以放到梳妆台。”
韩家乐又被打枪,她偷偷对着跩男人吐舌做鬼脸,正巧被他发现瞪了回来,她赶紧打开行李装忙。
王智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瞥了她一眼,他这才发现她带来的衣物用品比出差的男人还要少,女人保养的瓶瓶罐罐她都没有,只拿出一瓶他没看过的牌子、大概是夜市买的乳液,他问她用什么洗脸,她说用浴室的肥皂就可以了,他看她真的和一般的女人非常不一样,应该可以直接归类为男人了。
他微微牵动嘴角,便径自到更衣间换衣服。
她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她走出房间参观一下东院的环境,过了一会儿又踅了回来。“嘿,王智渊,我以为东院就一个卧室,没想到还有两个空房间、客厅、餐厅、卫浴设备,出去有庭院能逛逛,这里这么大,是不是该来划分一下我和你各自活动的空间?”她没有得到响应,却听到衣橱滑门的推拉声音,她便循声来到更衣间。“王智……”她才刚开口,却马上又闭上嘴。
韩家乐看见他赤luo着上半身,似乎正要换衣服,修长结实的男性Sexy满满,她在道馆看多了师兄们换衣服的样子,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回避的,但她的视线却被他背部的一道明显疤痕定住,她不自觉走上前,睁眼仔细审视,忍不住伸手触碰面积不小的伤疤,想象着他发生过什么事,才会留下这凹凸不平甚至有点可怕的疤痕?
王智渊如同受惊吓的猫,浑身汗毛竖起,转回头一把抓开她的手,吼道:“别碰我!”
她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面对她从未见过的冷峻警戒表情,她已顾不了手腕被抓痛,心头一紧,讲话也变得有些结巴,“对不起,我、我只是……”
王智渊不理会她的道歉,甩开她的手后,严厉警告她不准再随便碰他。
韩家乐急忙退出房间,沉默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时值四月,又是在山上,晚上还是带着凉意,王智渊换上一件V领针织衫后,便一个人在东院乱晃,走在石板铺的小径上,两旁点着灯,绿树花草散放清香,随着晚风徐徐吹来,让他全身舒缓,逐渐沉淀激动的情绪。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妈妈又骂你了?妈妈只是心情不好,她不是有意要对你说那些话的。”
王智渊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是在他难过的时候来安慰他、陪他玩。
“乐高积木很好玩喔,送给你,我们一起玩吧!”
王智渊记得哥哥送他的第一个乐高,是能拼装出起重机的套组,他很喜欢,尤其和哥哥拼的时候更好玩,他还记得哥哥说过,组装积木的时候,脑子跟心也能安静下来,专注在如何完成想要的作品,所有烦闷恼人的坏事统统进不来。
王智渊发现哥哥说的没错,组装乐高真能让他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困扰他的事情,可一旦哥哥和他玩耍被母亲发现了,她会严厉赶他走,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用力捏他、推他,他哭也没用。
“我警告你多少遍了,离智城远一点,以后他是要担负起王家事业的继承人,是我重要的宝贝儿子,你走开,不要来害智城!”
他每每想到母亲说的话,都会认为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不是王家血脉,所以母亲不爱他,可是他受伤的时候母亲又会一脸着急的带他去看医生,哭着说很担心他,他是她的宝贝儿子。
听到母亲说不讨厌他,甚至是爱他,他真的很感动,可是等他伤势痊愈后,母亲又会常常骂他、打他,而且他小学还没毕业,母亲事先也没有先跟他说,就硬是把他转到寄宿学校就读,还警告他没有她的准许,他不能回家也不能靠近哥哥。
他就这么孤独的生活着,每次只要一想家,他就会拿出乐高积木组装来转移情绪,后来他亲眼目睹哥哥的尸身,更没想到母亲赶来时认定他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可他不是啊,母亲却不肯听他解释,抓狂的哭着打他、骂他。
“你这个灾星……害死你爸爸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来害死智城……天啊……智城……我的宝贝儿子……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你!”
王智渊深呼吸一口,压抑伤痛,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懂母亲为何恨他,更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真心疼爱过他。
但是他知道他喜欢哥哥,哥哥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是无可挑剔的资优生,倍受家人疼爱,母亲特别宠哥哥,哥哥是天之骄子,皇家金控未来的继承人,他喜欢哥哥,越喜欢就越难受,哥哥是闪耀的太阳,他就被打入阴暗,他注定在哥哥的阴影底下成长,因为母亲的差别待遇,他曾怨过哥哥,可是哥哥的死亡,也让他感到自责……
不知不觉中,王智渊走到他与哥哥曾经一起游玩、午睡的庭院,草木依旧,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头又涌上一股落寞,忽地,一抹倩影吸引他注目,路灯映出她皎好的容颜,他不禁低喃,“唐静……女乃女乃也邀她过来?”
唐静是他的学妹,也是他大嫂,他因而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他正想走上前向她打声招呼,可是在听到她的话语后,他的脚步倏地一顿。
“谢谢女乃女乃邀我来共进晚餐,我听说智渊和弟妹也过来了,一家人相聚真好。”
“妳先不用谢我,是智渊提起妳,想让妳这个嫂嫂过来一起吃饭,否则我不想让妳来。”
“女乃女乃……”
“别说了,妳也不用露出为难的样子,既然我让妳过来吃晚饭,就愉快的吃吧,还有,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告诉妳,以后不必破费为我准备礼物,像是妳送这个昂贵的久久如意项链更是不可以,寿宴当天因为有太多人在看,我不想让妳没面子才会收下,现在还给妳。
“在我面前妳不用打肿脸充胖子,这条宝石项链色泽好,妳把它拿回去改一下款式,订个好价钱卖给客户吧,多少能填补公司财务缺口,我也希望以后妳不要再找智渊诉苦,把他当提款机。”
“女乃女乃怎么这么说,我、我绝对没有把智渊当提款机……”
“我不管妳有没有,也不管是不是智渊主动要出钱帮妳,总之,我不喜欢,智城留给妳的财产还不够吗?妳自己也该负起责任,处理好赌鬼父亲的债务和妳公司财务吃紧的问题,妳明白吗?这次幸好是智渊帮了妳,妳父亲才不至于真闹出什么事情来,现在智渊已经结婚了,有属于他的家庭,不要再让智渊去蹚妳和妳父亲的浑水。”
唐静紧紧握着装有宝石项链的盒子,面对女乃女乃的教训她无言以对。
王智渊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很想告诉女乃女乃是他自己愿意拿钱给唐静,她要还他也是他拒收的,她甚至没有向他提起过她父亲的赌债,他不懂女乃女乃为何要这样对待唐静,但如果他这时候出面质疑女乃女乃,唐静一定会觉得更加难堪,他握紧双拳,逼自己硬是忍住在心头翻腾的复杂感受。
韩家乐自知惹王智渊生气,不敢再跟他讲话,也想着他也不打算理她,反正她只要配合的演好妻子的角色就好了。
可她没想到他在东院是一个样子,到了田女乃女乃面前又变成另一个样子,她偷偷撇嘴,搞不好在田园居工作的人眼中,他是个体贴又疼老婆的好老公,还会帮她夹菜……嗟!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唐静也在,这样正好,多一个人吃饭也比较热闹,呵呵。
可是很快的韩家乐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吃饭吃得这么痛苦。
她瞄到田女乃女乃大家闺秀似的安静吃着饭,连咀嚼都不出声,唐静也是,吃相超级优雅,她都怀疑自己吃一口,抵得过唐静吃五口,优雅美人的食量好小,王智渊就更不用说了,表里不一的双面人,他心里一定还在气她刚刚偷看他换衣服。
怎么这里吃饭的气氛和她在道馆差那么多,大家闹烘烘的聊天抢食才够滋味啊。
哎呀不管了,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吃到富豪家里厨师现做的握寿司,还有鲑鱼、大龙虾、软壳蟹、鸡肉串烧等等好料……韩家乐双眼发亮,十指大动,决定不管别人了,先吃饱再说。
但是她真不习惯如此安静的吃饭啊,瞥到田女乃女乃慢食,唐静面前的盘中物没动多少,王智渊这死家伙还在闷不吭声,那么她该如何向亲爱的厨师开口,你能不能一次做五个……不对,做七个握寿司给我,不然我吃完要等好久,麻烦鲔鱼和章鱼的多弄一点,海胆的也不错。
韩家乐暗自叹气,终究不好对人家的厨师开口,再加上死气沉沉的,害她吞咽时总觉得喉咙卡卡的。
此时,王智渊、唐静因为女乃女乃而各怀心事,忽地手机铃声大响——
“欢迎来我们这一家……充满欢乐的这一家……夕阳依旧那么美丽……啊明天还是好天气……夕阳依旧那么美丽……啊明天还是好天气……”
韩家乐被自己的手机铃响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不好意思,是我的手机,不好意思……”她掏裤袋,没有,啊,在外套口袋,她转向披在椅背的外套拿出手机,屏幕显示大师兄,她朝三人点个头,离开座位去旁边接电话,她悄声告诉大师兄她正在帮罗咪酱工作很忙,晚点再回电。
韩家乐结束通话后再回到餐桌前,立即感受到王智渊的瞪视,彷佛在不满质问:妳用的是什么怪铃声?
气氛再次恢复静悄悄。
片刻,田冬娥忍不住了,对着韩家乐笑道:“呵呵,妳的手机铃声怎么会是『我们这一家』的卡通歌曲?太有趣了,听这首歌,就会让我想到花妈对家人各种夸张又可爱的行为,呵呵呵。”
韩家乐没想到田女乃女乃会开口,更惊讶她居然也知道“我们这一家”的花妈。
田冬娥似是看出她的惊讶,又笑道:“朋友的外孙喜欢看这部卡通,有一次我去作客,陪着看了也满喜欢的,朋友的外孙就帮我下载这首歌到手机里。”
韩家乐也跟着笑了。“我们道馆的小小学员也有看,我为了要他们听家长的话、专注跆拳道上课,会用这一首卡通歌吸引他们,就不知不觉被这首歌洗脑了,设成手机铃声。”
“要说到洗脑歌,『妖怪手表』更洗脑吧,是现在最夯的卡通。”田冬娥摇头晃脑哼两句,“妖怪咧……妖怪咧……妖怪咧……妖怪咧……呼叫妖怪快出来……”
其他人听到都傻了,他们从未见过田冬娥孩子般的唱着卡通歌曲。
韩家乐惊为天人,用力向女乃女乃比出两手大拇指夸赞道:“哇,女乃女乃好流行喔,妳怎么也知道『妖怪手表』?妳完全就不是老人家,是小朋友这一国的。”
“小朋友这一国?”田冬娥被她逗得笑得更开心了。“对了,这一餐还好吧,有合妳的口味吗?”
“太棒了,厨师做的握寿司超级好吃!呃,不过我有一点点意见,日式盘子都小小的,装不了太多东西,不够塞我的牙缝,如果做的量再多那么一些些,就非常完美了。”
“喂!”王智渊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我看妳刚才已经吃了好多了。”他又转而对女乃女乃道:“她啊,根本就是大食怪,上次我帮她煮面,她一直要我加面,相扑选手都没她吃得多,太恐怖了!”
“我哪有相扑选手吃得多啊,你太夸张了……”
“我绝对不夸张,妳就是大食怪。”
“干么这样讲我,我才不是大食怪,你不要笑喔,女乃女乃妳看他在笑我啦,妳千万不要听他乱讲!”
“女乃女乃,我没有乱讲,我讲的都是事实。”
唐静观察女乃女乃被王智渊与韩家乐的对话逗到笑个不停,不禁哀怨女乃女乃对她的差别待遇,对王智渊的反应也有些不是滋味,照理说他有恐女过敏症,怎么还能这么自在的和韩家乐相处,她不喜欢看到他也对别的女人免疫,还这么轻松的笑着。
对于阿兰和其他工作人员而言,已经许久不曾听见田园居里出现笑声,更难得的是,长年在外的王智渊回来陪伴董事长。
田冬娥十分喜爱韩家乐的爽朗不做作,让她想到向日葵这讨人喜欢的花儿,她和韩旭森的个性真的好像,跟她一同吃饭有说有笑的不无聊,饭菜好似也变得更加美味了。“能吃就是福,既然妳爱吃,让厨师再多做一点。”
韩家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用麻烦啦,其实把桌上的料理全部吃完我也差不多了……我看你们都不吃了,应该都饱了吧,但是你们的盘子里还有食物,不要让仆人收走倒掉浪费了,干脆把它们统统交给我解决。”
“还说妳不是大食怪!”王智渊取笑道。
“喂,我是在遵守爷爷的教诲,爷爷说东西不吃完会遭天谴。”韩家乐白了笑她的男人一眼。
“怎么办呢?”田冬娥叹道:“我常常吃不完,也会遭天谴吧?”
闻言,韩家乐愣住,王智渊和唐静也盯着她,她岂不是一句打到餐桌上的所有人,更何况田女乃女乃是癌末病患,她冒汗急忙解释道:“女乃女乃怎么会遭天谴,有我帮妳吃完,妳一定长命百岁,大家也都会长命百岁的,哈,哈哈……”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笨蛋!王智渊瞥了姓韩的笨蛋一眼,她还当真把大家的盘子都拿到她面前。
没多久,仆人送上甜点,是红豆芝麻汤圆,他不由得望向唐静,她爱的甜食终于让她露出欢颜,她吃完自己的那一碗,似乎还觉得不够,他便将自己的这一碗递给她,轻声道:“这是妳爱吃的。”
“谢谢……”他的体贴让唐静感动,也庆幸女乃女乃的注意力都放在韩家乐身上,没空多看她一眼。
但韩家乐的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王智渊把自己的甜点给唐静,像是对唐静欲言又止,在田女乃女乃寿宴上时也一样,她感觉王智渊对唐静不只有兄嫂的感情,这样的想法令她心头有些闷闷的,不过她马上警告自己: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反正我做好自己的任务拿钱就行了,干脆我这个假妻子来帮你们一把。
她一口气吃光了甜点,对田女乃女乃说道:“啊,吃得好饱喔,多谢女乃女乃招待。对了,我第一次来田园居,只看到东院,都不晓得女乃女乃住的北院长什么样子,妳带我去参观参观好不好?就我们两个,我不想老公一起,谁教他刚才要笑我食量大。”
“呵呵,好啊,我带妳去参观我住的地方,就只带妳过去,呵呵呵。”
王智渊没想到女乃女乃一下子就被韩家乐拉走,唐静也感到意外,和他默默对望。
韩家乐心想,现在王智渊应该在跟唐静到别处说话吧,唉,她想那些干么,既然和田女乃女乃一起散步,她就好好欣赏北院的风景吧。
只不过她一直满好奇的,田女乃女乃与她爷爷的家世相差那么大,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她的个性向来有话直说,便问出口了,听田女乃女乃说了,她才知道爷爷还没开道馆以前,曾经受田女乃女乃的父亲聘请当田女乃女乃的随行保镖,因两人同年又聊得来,日久自然生情,却因女方家长坚决反对而分开,即便各自婚嫁,仍旧忘不了彼此。
“当初我跟妳爷爷说好了,虽然我们互相忘不掉,却还是要忠于自己的婚姻,绝对不能背叛另一半与孩子。之后,妳爷爷再来找我,我虽知他已丧妻,却不能同他一起,因为我的丈夫健在。直到我的丈夫过世,等我忙完接管丈夫家族的事业,再去找妳爷爷时,可惜他先走一步了……唉!”
“女乃女乃……”韩家乐跟着老人家顿住脚步,她感受到田女乃女乃的哀伤,连忙勾住老人家的胳臂,安慰道:“以后我就代替爷爷陪着妳,让妳高高兴兴的,不要难过喔。”
“好孩子……”田冬娥微笑着拍拍她的手。
夜风清凉,路灯照亮小径和草木。
一老一少悠闲散步,参观北院屋子跟庭园植栽造景。
不知为何,韩家乐老是记挂着王智渊背部的伤,若是今天不弄清楚,她肯定睡不着,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那个,呃,有一件事情可不可以问女乃女乃?”
“什么事?”田冬娥听她说了感到相当惊讶。“妳竟然不知道智渊背上疤痕是怎么弄的?他没告诉妳吗?”
“没有。”韩家乐摇摇头。“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连他有恐女症会过敏起疹都不晓得,他说我这样子不像女的,相处起来像哥儿们满舒服,对我免疫,我们才会交往、结婚。”只有头一句是真,后面交往结婚什么的是胡说。
“这样啊……”田冬娥叹了口气,眺望着远方林荫。“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妳是我的孙媳妇,即便智渊不说,我还是要告诉妳……他背上的伤,是他母亲在他十一岁时虐待造成的。”
“虐、虐待?!”韩家乐大吃一惊。
“是啊。”田冬娥回忆起往事,又陷入感伤。“智渊的母亲生性多愁敏感,有一阵子变得很迷信,常常去庙里找一个陈师姊算命,尤其她生下智渊以后,身体病痛一直不好,她更加相信那个陈师姊说的,智渊诞生会克死家人,所以她才会多病不好,特别要小心父兄,他们会因为智渊而死于非命。”
“怎么会……”韩家乐瞠目结舌。
“所以智渊从小就不得他母亲疼爱。”田冬娥叹道:“或许是巧合,智渊的父亲在他十一岁时到马来西亚出差,却不幸碰上飞机失事。”
周文馨听说丈夫丧命,完全不能接受,全部怪罪到小儿子头上,陈师姊又在一旁加油添醋、煽风点火,告诉周文馨唯有透过祭改作法仪式,让灾星跪到神坛前好好的忏悔,才能够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坏运。
周文馨信了,不惜花费上百万,急着带小儿子去让陈师姊作法。
十一岁的智渊被关入神坛,被他母亲跟那个叫陈师姊的恐怖女人,还有另外三个女助手一同用力抓住他,无论他怎么哭求,他母亲都冷漠不理会,只是不停跟着陈师姊念经,几个女人紧紧的抓着他强迫他跪在地上,他无法挣月兑,只听到法器当当响、念经的奇怪立调,又不晓得她们往他背上弄了什么,痛到他蜷缩尖叫哭喊,感觉背脊有火烧烫剧痛。
韩家乐听得胆颤心惊,微张着嘴,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女乃女乃既然知道这种事,为什么不去阻止?”
田冬娥脸色黯然,感伤叹道:“我若能早点知道文馨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阻止,保护智渊,只怪我当时太专注在夫家的事业,加上大儿子骤逝,许多事情接踵而来,我忙到没有心思理会别的事,就这么忽略了文馨跟孙子……等我查到智渊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已经是好久以后的事了。”
韩家乐不禁在心里哀叹一声。
田冬娥又续道:“当时,那个装神弄鬼来骗钱的陈师姊作法过了头,害智渊烧伤,文馨毕竟是他的母亲,于心不忍,中断仪式,又怕别人发现她虐待儿子,急忙送智渊到一个医师那边治疗,那个人是文馨念书时期的好友,帮着她将智渊藏匿在饭店客房治疗,瞒过所有人,甚至我也不晓得智渊受伤。
“我也不清楚文馨是怎么对智渊说的,因为智渊从烧伤到痊愈回家的表现如常,对于神坛作法的那一段他从没有提起过,唯一奇怪的是,后来他没来由的出现恐女症。”
韩家乐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过敏起疹子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有着这样沉痛的过去。
“智渊本来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患上恐女过敏症?”田冬娥蹙眉道:“那个时候我一直想不通,我看智城和智渊兄弟感情好,能够陪伴他们母亲度过失去丈夫的悲痛,文馨母代父职,重视孩子的教育,要带他们出国读书,我觉得换个环境也好,免得文馨在家里常常想起寅和。
“智城完成学业跟着母亲回国,我安排他进银行上班,他优秀又有能力,成为我工作上的好帮手,后来他结婚了,也很努力的准备继承家族事业,但是智渊啊,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毕业后不肯回台湾,人也不晓得在哪里。文馨说智渊不会回来,他不想碰家族事业,说要靠自己找到一份工作,独立生活。
“若非智渊收到智城传给他的手机讯息,担心的赶到他家,发现智城吞下过量的安眠药,赶紧送医院,那么我也不会知道文馨因智城的死,疯了似的狂打智渊,还咒骂他,也就不能从那些难听的话当中,得知文馨受那个陈师姊影响,视智渊为克死家人的灾星……”
“天啊,怎么会这样……”韩家乐倒抽一口气,她听着心都忍不住揪痛着。
王智城吞药过量致死,使她联想到自杀,她无法想象王智渊亲身经历哥哥死亡,那是多恐怖的画面!
失去长孙,田冬娥不胜欷吁。“我以为文馨会为了两个孩子振作,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三人相处的情形都很好,可我万万没想到会看错了,原来文馨才是最大的问题。
“后来经过调查,我才明白,文馨被那个不正派的陈师姊怂恿,干出花大钱伤害智渊的荒谬事情,还要隐瞒智渊烧伤,甚至为了不让旁人指指点点她对两个儿子的差别待遇,也防止智城为了保护弟弟向外求援,特意将他们送出国读书,她便能分开他们兄弟,把智城留在她身边,再把智渊送到寄宿学校,她好眼不见为净。”
韩家乐及时扶住双腿突然发软的老人家,忧心问道:“女乃女乃还好吧?”
“还好。”田冬娥苦笑道:“年纪大了,没办法走太多路,坐着休息一下就好。”她让韩家乐扶着,坐到庭园角落的长椅上,接着又道:“只怪我不停的在忙事业,没能好好照看智渊和智城,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智渊的恐女症是因为受到陈师姊惊吓所造成的后遗症。
“智渊选择在外地生活是被母亲逼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父亲和哥哥相继死去的打击,使他产生自己真的会克死家人的想法,不敢回家,其实那些都是毫无根据的,是恶徒假借宫庙神明抓住人心的脆弱,胡说八道想要骗钱。”
韩家乐听了猛点头,最好那个陈师姊什么鬼的身上也被火烧一烧,看会不会痛!她挺心疼王智渊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苦痛。“所以二哥并非别人说的……被王家所有人嫌弃才会流放在外?”
“当然不是,这种话妳是听谁说的?”田冬娥蹙眉,从韩家乐口中得知在她寿宴上宾客的闲言闲语,她嗤之以鼻,对小孙子感到更加不舍。“都怪我知道得太晚了,害智渊长时间背负克死家人的荒唐罪名,遭受虐待,就算我已经报警检举那个宫庙诈骗害人,把陈师姊抓起来,并送文馨到新加坡的别墅休养,请医护人员照顾,以免文馨见了智渊会有情绪,但是这些都无法弥补智渊受创的身心,现在他还得持续到心理医师那边治疗,我对他真的感到很抱歉,也晓得他不会和我亲近,我们祖孙之间一直很疏离……”
“女乃女乃……”韩家乐轻轻拍抚着老人家的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原来不是只有她有这样的感觉啊,祖孙疏离多悲哀,女乃女乃是否也察觉到孙子的表里不一?
“以前在智渊最需要的时候,我没有帮到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拉近和他的关系,就只能把他挖回自家公司,尽可能的让他待在我身旁。”田冬娥一面说着,一面拉起韩家乐的双手。“妳知道吗,我真的很庆幸智渊虽然受到母亲的虐待,却没有变坏,还是和他哥哥一样优秀,我也从没想过智渊会跟妳结婚,他答应带着妳搬来田园居,我真的很高兴。”
“是啊是啊,二哥就是想孝顺女乃女乃,让女乃女乃高兴才搬过来的。”韩家乐牵动嘴角,听了王智渊童年的遭遇,还有女乃女乃寿宴上见过的人们,再回想他找上她的说词,她不禁感到困惑,他真的是为了孝顺女乃女乃才这么做的吗?
“谢谢妳……”
“蛤?”韩家乐回过神来,不明白的反问:“谢我什么?”
“谢谢妳愿意跟智渊在一起,真的谢谢妳愿意做他的妻子。”田冬娥慈祥的笑看着她,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她大剌剌的不够文雅,她偏偏瞧着喜欢,直觉她生得美,性子也可爱得不得了,不愧是韩旭森的孙女啊,她的好孙媳妇。
“女乃女乃……”韩家乐感到很不好意思又很心虚。
“智渊从小到大受了好多苦,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本该疼爱他的母亲却不能见面,应当由我这个女乃女乃照顾他,但是我已经八十岁了,活不久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以后一个人孤伶伶的,没有女朋友又不结婚该怎么办,现在好了,有妳陪着他,我就放心了。”
“女乃女乃快别这么说……”韩家乐实在愧对田女乃女乃,本要说些长命百岁寿与天齐的吉祥话,又想起女乃女乃已是癌末病患,她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紧紧回握住女乃女乃的手。
“这夜色多好啊!”田冬娥闭眼感受夜风徐徐吹拂,深吸一口草木清香,有孙媳妇相伴,她心情愉快的道:“我想起智渊小的时候过来这里,他总爱跟在智城身后,两人还会带着一只狗狗,他们玩得可开心了。
“我记着智渊爱吃甜点,我会准备他最喜欢的红豆芝麻汤圆;他讨厌流汗,不爱剧烈运动;他老是喜欢学智城说话,说组装乐高积木很好玩,专注作品的时候,脑子跟心也能安静下来,抛开烦恼;他也喜欢研究数字报表。
“喔,对了,有一次智城闹他,把啤酒加进果汁里让他喝下,他喝不到一半就醉了,呵呵,不过是啤酒他也会醉倒,根本没有酒量,醉后什么话都敢讲,快要笑死大家了,呵呵呵,等他清醒过来,又完全不记得他说过什么……只是智城偷偷给未成年的弟弟喝酒,还是挨了爸妈一顿罚。”
“二哥也被大哥整过?他没说呢,我都不晓得他酒量那么差。”韩家乐如此回应。事实上,她对王智渊一无所知,今天才听到他的事情。
田冬娥回忆往事,越发感慨。“智渊那孩子啊,在我没看见的地方孤孤单单地长大,唉,我没有照顾到他,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小时候,我把他的东西拿来东院放着,也不知现在他还玩不玩乐高积木,或是有别的兴趣,有没有其他爱吃的东西……”
韩家乐不忍心看田女乃女乃唉声叹气,冲动月兑口道:“女乃女乃想这些干么,妳只要好好的享清福就行啦,我会代替妳对二哥好的,妳就放心吧!”
“噢,乐乐,真是多谢妳,有妳来替我照顾智渊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家乐听田女乃女乃开心道谢,感觉对方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她突然感觉到“照顾”这两个字用说得容易,却是相当大的责任,她忍不住大冒冷汗开始后悔了,没事干么多嘴问这么多,干么知道有钱人家里的秘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