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擒夫 第四章 阴魂不散武阳侯
刘穆言将傅云书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真是太稀奇了。“我还以为你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帖子,刻意躲到我的庄子,没想到你真的来这儿养病,如今精神、气色终于回到过去的傅子璇了。”
“这都是凌大夫的功劳,若非她出手救治,我这会儿还在受苦呢。”傅云书不只是身体越来越好,更因为日日可以见到儿子心情好,精神当然更好了。
“我还以为凌大夫的医术是人家夸大渲染,没想到真是医术了得。”
“好啦,我的身子好多了,可以处理正事了。”
“你要出手了?”
“我要先做生意。”
刘穆言傻眼了,“你真要做生意?”
“吴家是商贾,我不做生意,岂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刘穆言翻了一个白眼,他不知道自个儿的名声有多响亮吗?“你不做生意,也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
傅云书摇了摇头,这个小子显然还没搞清楚他的用意。“若是我看上海上买卖的生意,吴家会如何?”
怔楞了下,刘穆言瞪大眼睛,“你要逼吴家对你出手?”
“吴家不出手,我就很难搜到教他们认罪的证据。”
“这倒是,不过,你真的要做生意?不是耍着吴家玩?”
“当然是真的做生意,有利可图,为何不做?”
“可是,吴家恐怕不会轻易对你出手,别忘了你可是名震北夏的阎罗将军,北夏都怕尔了,一个小小的吴家岂敢轻易跟你作对?”
这一点他深思过,以他的身分和地位,若想在海上买卖分一块饼吃,吴家总要卖给也面子。问题是,这门生意牵扯到镇国公府,吴家就是连点碎屑也不能分出来,因为一旦他成功敲开海上买卖这道门,就会吸引其他权贵前仆后继前来分一杯羹,镇国公府的钱袋子还能保得住吗?换言之,吴家绝对不能卖给他面子,当然,若是小打小闹,不惹人注意,吴家为了避免与他对上,睁一眼闭一眼放他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这门生意一定要做大。
傅云书信心满满的一笑,“那就想个法子逼吴家非出手不可。”
顿了一下,刘穆言明白了,“你准备做大生意?”
“生意不做大,吴家又岂会放在眼里?”
“这倒也是,生意做大了,别说是淮州的商贾,就是全大齐的商贾都要扑过来,一旦你成功了,这门生意就要进入战国风云了。”
“那倒也未必,这门生意不仅要有资金,更要有船只和懂得船务之人,不过,至少镇国公府无法再独享了。”
刘穆言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镇国公府在太后的庇护下已经坐得太大了,真碍眼。”
“好啦,你来发帖子,日子订在三日后,就在春水堂,至于邀请的人,就挑吴家之外,淮州其他三家最有势力的商贾。记住,悄悄进行,别闹得人尽皆知。”
“我知道。若是察觉到你有意做海上买卖,吴家只要私下威胁你意欲合作的三家商贾,你的生意就很难继续进行。不过,吴子钰呢?”
“只要找上吴子钰,就很容易惊动吴家,还是先将他摆在一旁。”
“万一他知晓此事,怪你不守信用,你如何说?”
“海上生意是在抢吴家生意,我理当考虑他的处境,避免他与自家人闹不愉快,瞒着他不是很正常吗?”
刘穆言恍然大悟的扬起眉,“待其他三家商贾确定了再找上他,是吗?”
“没错,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当吴家从他那儿得到消息时,已经无法阻止我们组商队出海,吴家才有可能出手,不过,务必要他自个儿找上门。”
“这是为何?”
“既然为他着想,当然要隐瞒到底,半途而废难免有作戏的成分。”
半晌,刘穆言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难怪皇上说你比文臣还狡猾。”
“我是怕死,才必须多一点思量、谋划。”
刘穆言摇了摇头,充满回忆的道:“当初皇上派你领兵北征,我与朝中老臣想法相差无几,总觉得皇上太冲动了。虽然老侯爷对付北夏经验老道,必然传授许多战略给你,可是老侯爷已经过世多年,北夏经过多年的休养又是另一番局面,单靠老侯爷留给你的恐怕应付不了北夏,为此,我私下去找皇上。皇上说,双方这一仗若以实力对战,谁都讨不了好处,因此必须以智谋迎战,将大齐的损失降到最低。”
“是啊,当初皇上比朝中那些老臣看得还明白,大齐若以百万雄兵赢了北夏,没什么了不起,过几年,北夏休养够了,还会再度兴兵来犯,不如培养出祖父那样足以震慑北夏的猛将,北夏安分的日子会更久一点。皇上是个好皇帝,不像老臣们只想着权力,他更挂念的是边关那些老是生活在战争之中的老百姓。”傅云书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你一定要让吴子钰知道,我们是好意瞒着此事,他不但不会怪罪我们,还会认为我们值得深交。”
“不过,如此一来,他会不会生出胆怯?”
“会,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无论他是否与嫡兄弟不合,在外人看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岂会跟着外人合作对付自家人?”
刘穆言苦恼的皱眉,“虽然很想成功,但要跟自家人对抗,这必然很煎熬。”
“你要不着痕迹的让他认清楚一件事——做生意各凭本事,今日他不与自家兄弟相争,明日也会有人与他的兄弟相争,他成功了,将来还可以反过来照顾吴家。再说了,是自家人不给他机会,难道还能禁止别人对他伸出手吗?”
刘穆言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傅云书看了一眼漏壶,“时候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刘穆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睛。
“你该回城里了。”
“明日一早我想去狩猎,今晚要留在这儿。”
“不行。”
刘穆言瞪大眼睛,“不行?”
“对,不行,我有事,不能陪你。”
“你不必陪我,我可以自个儿找乐子。”
“你回城里也可以自个儿找乐子。”傅云书强行让傅峷将刘穆言请走。
可怜的刘穆言在坐上马车之前只能不停嚷着“天理何在?这是我的庄子”。
“傅岩,傅崝去接小少爷了吗?”为了能够多争取苞儿子相处的时间,傅云书索性直接派傅崝去接凌霄和张通下学,蹲上小半个时辰的马步,再亲自带着他上马绕着练武场小跑一圈,便让傅崝送他们回去,当然,尚离凌家百来步的距离,傅崝就会放他们下马车,免得被凌家的人发现了。
“应该快回来了。”一提到凌霄,傅岩的心情也转为雀跃。自从小少爷成了这儿的常客,别说爷了,就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哪一个不是变得活力四射。小少爷很聪明,一点就通,可是也懂事得令人心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傅云书就等不及了。“我们还是去外面等他好了。”
“是。”傅岩欢喜的跟着出去当门房。
凌霄今儿个没心情蹲马步,吵着要跟傅云书下棋,傅云书便由着他,可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棋盘上面,一会儿模了模系在衣带上的荷包,一会儿抬头瞅着对面的傅云书打量,眉头微蹙,看得出来他相当困扰。
傅云书伸手模了模他的头,笑着问:“小包子是不是有话想说?”
凌霄抿了抿嘴,正经八百的说:“小包子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事憋在心里不是很难受吗?想说就说。”
顿了一下,凌霄很苦恼的道:“小包子想不明白一件事。”
“何事?”
“叔叔为何与我爹爹如此相似?”
这是什么意思?小包子以前就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吗?傅云书强忍内心的激荡,温和的问:“叔叔与小包子的爹爹真的很相似吗?”
凌霄用力点点头,“娘亲给小包子画了爹爹的画像。”
“叔叔可以瞧瞧吗?”
凌霄从荷包里面取出画像递给傅云书。
傅云书微微颤抖的摊开画像,这张画将他画得很传神,温润如玉,却又散发着一股淡然……她画得真好,可是,他宁可自个儿在她眼中更温柔、更火热。
“叔叔,是不是很像?”这件事在凌霄心里搁了好多日了,曾经也想过是不是自个儿的错觉,其实没有那么相似,只是因为他很喜欢叔叔,看叔叔便像爹爹,可是每回见到叔叔,那种相似的感觉更强烈了。
“真的好像!”
凌霄充满渴望的瞪大眼睛,期待傅云书就是爹爹,可是理智上又知晓这是不可能的事,他的爹爹已经死了。
“小包子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们为何长得如此相似?”
凌霄再次用力的点点头。
“小包子觉得我们为何长得如此相似?”
凌霄认真的歪着脑袋瓜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包子再仔细想想看。”
在凌霄的认知当中,同一人才有可能相貌如此相似,所以……他迟疑的咬了咬下唇,“叔叔是我爹爹……可是,这不可能啊。”
傅云书可以明白凌霄此时的心情混乱。凌玉曦自称寡妇,凌霄必然以为爹爹死了,因此明明觉得眼前的叔叔是爹爹,却又认为不可能。
深呼吸一口气,傅云书声音微颤的问:“叔叔当小包子的爹爹好吗?”
凌霄瞪大眼睛,满怀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叔叔可以当小包子的爹爹?”
“小包子先说,想要叔叔当小包子的爹爹吗?”
凌霄欢喜的点点头。他很喜欢叔叔,叔叔教他武艺,抱着他骑马,还说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给他听,更重要的是,叔叔和爹爹长得好像。
“叔叔也想当小包子的爹爹,但是,这要小包子的娘亲同意。”
提起娘亲,凌霄顿时失望的垂下肩膀,摇了摇头,“小包子已经有爹爹了,叔叔不可以再当小包子的爹爹。”
“小包子要不要先问你娘亲的意思?”
“娘亲不会答应。每次江姨婆上门,娘亲就很生气的拿扫帚将江姨婆轰走。”一说到江姨婆,凌霄就忍不住噘嘴。
“江姨婆是谁?”
“淮州最有名的媒人婆,长得丑死了,嘴巴好像两根腊肠,像这样——”凌霄翘起了两片唇瓣,证明江姨婆真的很丑。
可是在旁人看来,他简直萌翻天了,若非傅云书此时的心情不太好,一定会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
“媒人婆常常来吗?”傅云书努力控制恼怒的情绪。
“以前常来,后来有一回说了很难听的话,说娘亲寡妇不安分,惹得娘亲气坏了,小狼就将江姨婆赶走,江姨婆再也不敢来了。”
虽然知道凌玉曦即使成了寡妇,在男人眼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女人,有谁不想拥有她、珍藏她?可是知道有人觊觎她,这种感觉还是令他不舒服。“小狼是谁?”
“小狼是娘亲上山采药捡到的灰狼。小狼很厉害,常常猎山鸡、兔子回来,有一回还猎了一只鹿回来。”
他想起来了,越之曾经提过凌玉曦的传闻——媒婆上门说亲,回家之后作了好几个月的噩梦,原来是遭到她饲养的灰狼惊吓。
“你不怕小狼吗?”
“不怕,小狼只会欺负坏人。”
“这个小狼确实很厉害,还看得出来谁是坏人。”
凌霄咯咯咯的笑了,“这个简单,看娘亲气坏了,小狼就知道是坏人。”
傅云书伸手将凌霄抱到自个儿的腿上,循循善诱的道:“既然小包子很奇怪叔叔和你爹爹如此相似,为何不问娘亲呢?”虽然他恨不得马上跟儿子相认,可是他若真的敢擅自作主先说出口,凌玉曦一定不会原谅他。再说了,是她说小包子的爹爹死了,当然得由她来解释为何他又活过来了。
“娘亲不知道叔叔。”
“小包子可以将叔叔的事告诉娘亲啊。”
凌霄皱了一下眉头,“娘亲若知道叔叔的事会不高兴。”
“你娘亲只是不想让小包子习武,小包子不说习武的事就好了啊。小包子与叔叔往来,你娘亲怎会不高兴?”,凌霄闻言两眼一亮,“对哦,我不说习武的事,娘亲怎么可能因为我与叔叔往来就不高兴呢?上次从这儿摘了好几篓的李子给娘亲,娘亲还开心的拉着我酿李子酒,说好了,过些日子送一醰过来。”
若非他让庄子的陈管事用牛车送孩子和李子回去,还借用刘穆言掩饰他的真实身分,凌玉曦哪会开开心心接受那几篓的李子?他当然不能说出实情,要不,小包子只怕没有勇气向凌玉曦开口。
“小包子别担心,娘亲不会生气。”她应该要担心如何向小包子解释吧。
凌霄也相信娘亲不会生气,娘亲常说多结识值得来往的友人是好事,因此他们与春水堂的何爷爷成了好朋友,可是,他希望叔叔成为爹爹,娘亲就会不开心了。
“娘亲说了,小包子的爹爹只有一个。”
傅云书觉得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很好,她没有二嫁的念头。“小包子不必担心,小包子只是问娘亲,为何叔叔和你爹爹如此相似,至于叔叔能不能当小包子的爹爹,我们可以慢漫等你娘亲改变心意,不必着急。对了,小包子还记得叔叔的大名吗?”
“记得,傅云书。”
“娘亲若是问起,可别忘了告诉娘亲。”
凌霄还有很多困惑,可是他对傅云书又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叔叔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只要照着做就好了。
虽然已经太清楚儿子的把戏,可是见到凌霄不时苦恼的皱眉,不时还会发出轻轻叹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凌玉曦还是没法子视而不见。
“为何小小年纪就在皱眉?”凌玉曦故作伤脑筋的伸手抚平他的眉头。
凌霄很哀怨的抬头看着母亲,“因为我很苦恼啊。”
凌玉曦真的很想配合一下,可是小包子看起来太萌了,她忍俊不禁就笑出来了。
凌霄的神情转为无比委屈,觉得娘亲一点也不体贴。
收住笑声,凌玉曦清了清嗓子,很慎重的道:“对不起,可你不过是一颗四岁的小包子,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苦恼?”
凌霄不服气的撅着嘴,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凌玉曦深感愧疚。
“好好好,我错了,人生在世,不管哪一个年龄,皆有苦恼之事。若没有苦恼,那不是人,而是神仙,可以吗?”凌玉曦觉得当娘的真是辛苦啊,讨好人的是她,赔罪的也是她。
凌霄板起面孔道:“娘亲,小包子真的很苦恼。”
凌玉曦不由得一怔,刹那间,她竟以为坐在眼前的这个人是傅云书……小包子一日比一日还大,与傅云书的相似度更高了。
回过神来,凌玉曦很认真的道:“若是小包子愿意说出来,娘亲也许可以帮得上忙,让小包子的苦恼消失不见。”
凌霄显然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坐直身子。“小包子长得像娘亲吗?”
“小包子觉得呢?”这值得苦恼?凌玉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只是开头,后面恐怕教她招架不住,可是,小包子能有什么事教她招架不住?
“外祖母说小包子的鼻子和嘴巴像娘亲。”
“好像是这样。”
“那小包子的眉毛和眼睛是不是像爹爹?”
爹爹?凌玉曦实在很不喜欢小包子提到父亲这号人物,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想摇头说不像,她先前画了傅云书的画像给小包子,仔细对照,小包子可以算得上缩小版的傅云书……算了,人啊,还是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免得哪天自食恶果。
“像极了。小包子是爹娘的孩子,当然融合爹娘身上的特质。”
凌霄又皱眉了。
凌玉曦懊恼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究竟在苦恼什么?”
半晌,凌霄像在自言自语的道:“他不是爹爹,为何我的眉毛和眼睛像他?”
寒毛一竖,凌玉曦微微颤抖的问:“谁?”
“子璇叔叔,就是送我们好多李子酿酒的叔叔。”
“子璇”应该是字,至于大名……凌玉曦不敢继续想下去,强忍内心的不安,故作轻松的道:“不可能吧,肯定看错了。”
“没有,见过的人都说像极了,张通哥哥也如此认为。”
看样子,她没法子继续耍赖坚持大伙儿全看错了,反正逃避从来不能解决问题,还是正面迎战吧。“子璇叔叔的大名是——”
“傅云书。”
即便已有预感,凌玉曦还是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她太粗心了!因为深知道与左邻右舍交好的重要性,尤其在乡下,更要经常与四周的人互通有无,因此方圆百里的庄子她都走了一遍,所以她认识当日送李子过来的陈管事,而陈管事提过主子姓刘,平日住城里,偶尔要上山狩猎才会住在庄子上,不太过问庄子上的事。
那日陈管事让小包子他们进庄子摘李子,又为了得到一醑李子酒当谢礼,索性好人做到底,还亲自送过来……当时,她并不觉得这些奇怪,乡下人本该如此热情,没想到她的想法太过单纯了,热情的不是陈管事,而是算计儿子的傅云书。
深深吸一口气,凌玉曦教自个儿冷静下来,至少先弄清楚他们父子如何凑在一起。“小包子如何认识子璇叔叔?”
凌霄仔仔细细道来他们相识的经过。
这会儿凌玉曦再也没有疑惑了,只怕更早之前,傅云书就发现小包子了,只是,他如何发现的?
其实,他如何发现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他已经知道了……好吧,她应该偷笑了,至少他没有气急败坏的跑来质问她,而是有计划的接近小包子……不对,他原本就没有资格质问她,若非侯府有人算计,小包子不会生下来就没有爹爹,可是无论如何,他没有在小包子面前直言身分,而是让小包子来她这儿寻问真相,倒也算是给她面子了。
“娘亲,子璇叔叔为何与爹爹如此相似?”
“……这个娘也不知道,还得再仔细查探。”
凌霄的表情充满狐疑,娘亲是不是在糊弄他?娘亲以为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老是糊弄他,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不想跟她计较。
凌玉曦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努力撑住神色,“娘不是在糊弄你,改明儿娘见过你的子璇叔叔,再看看怎么一回事。”
“哦!”凌霄就是认定她在糊弄他。
“……好啦,若是不想看书了,你就去睡觉。”她突然觉得自个儿真是窝囊,竟然被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逼得如此狼狈。
凌霄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很想说一句——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完。
“去睡觉了。”凌玉曦忍不住提高嗓门。
原本缩在一旁睡懒觉的小狼被惊动了,立刻竖起毛四下张望,想看看发生什么事。
“没事,小狼陪小包子去睡觉。”
小狼立马凑到凌霄脚前,用鼻子蹭了蹭。
凌霄只好跳下软榻,带着小狼离开小书房,回到另一边的内室上床睡觉。
过了一会儿,凌玉曦跟过去瞧了一眼,确定凌霄真的睡觉了,而小狼乖乖的守在床下,于是又回到侧间的小书房,伸手伸下放在多宝格上的雕花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凌玉曦模着里面的医书,唇角微微一翘,男子送女子的生辰应该是发簪之类的饰品,而他偏偏送她医书。
生辰那一日,凌霄睡着之后,她按着平日的习惯前来小书房,准备看一会儿医书,再查看一下食记药膳楼送来的帐册,没想到却发现书案上多了一个匣子。
打开厘子,看见是医书,而且看起来是很珍贵的孤本,她猜想应该是人家送来的生辰贺礼,于是唤来银珠,想问清楚是谁送来的,银珠却完全不知道匣子的存在。隔日银珠悄悄的问了庄子里的人,无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匣子,当下,凌玉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傅云书,想着难道是傅云书送给她的生辰贺礼?分开数年,她虽不认为傅云书记得和离妻子的生辰……也许该说,傅云书从来不是那种会将生辰放在心上的人,可是若非傅云书,她想不出谁会悄悄的给她送来生辰贺礼。
她想,终有一日会知道谁这么大手笔送她如此珍贵的生辰贺礼,果然,今日她可以确定了,生辰一事是小包子说出去的,而他悄悄派人将生辰贺礼放在小书房。不过,他要在几个时辰之内给她准备如此珍贵的生辰贺礼,应该很不容易吧。
“小姐在看什么?”银珠见凌玉曦的房里灯火还亮着,为她沏了一盏平日最爱的薄荷醒脑茶端进来。“小姐明日一早要进城给知州家的老夫人请平安脉,应该早一点安置吧。”
“这心里头有事,如何睡得着?”银珠从小苞着原主长大,一路陪伴在原主身边,后来原主在武阳侯府出了事,银珠也不离不弃,待她接收了原主的一切之后,她这个没有主仆观念的人很自然将银珠视为妹妹,也将医术传给了银珠。
“什么事让小姐如此困扰?”银珠放下手上的茶盏,催着趁热喝了,便看了匣子里面的医书一眼。“这不是小姐收到的生辰贺礼吗?”
凌玉曦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突然一问:“银珠,你觉得侯爷是什么样的人?”
银珠很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很认真的偏着头想了想,道:“看似温润如玉,其实是个很深沉的人,很难教人看明白。”
“若是他太容易教人看明白,如何成为震慑北夏的阎罗将军?”
“我觉得小姐和侯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闹了。”
“真的,以前不觉得,因为当时小姐总是极力隐藏自个儿,不愿意自个儿有一点点醒目,而侯爷高高在上,是京中贵女的如意郎君,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小姐倒像是侯爷的婢女。可是如今不同了,小姐不再企图将自个儿缩起来,活得恣意张扬,像那绽放的牡丹,看你们站在一起,只觉得眼睛都亮了,忍不住要赞一句——郎才女貌!”
凌玉曦伸手戳了一下银珠的额头,“真会说话!”
“这是真的。”顿了一下,银珠忍不住道:“我看得出来侯爷很喜欢小姐。”
“你不怕侯府那样的地方吗?”搜寻原主的记忆,她知道原主对侯府有一股惧意,而身边伺候的人更是如此。
“以前很怕,如今不怕了。”因为小姐再也不是过去的小姐了。现今小姐不但有能力保护自个儿,也能顾得上身边的人,回到侯府,根本不必担心被人欺负。
她不像原主,胆子大得很,自然身边的人也跟着她胆肥了。“侯府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很讨厌。”
“这倒是,那儿的丫鬟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说话总是夹枪带棍,真是教人不舒服。”银珠没好气的做了一个鬼脸。
“眼睛长在头顶上,早晚有一日会撞到人。”
银珠忍俊不禁的噗哧一笑,“小姐说得真好!”
凌玉曦盖上匣子,将匣子收回多宝格上面。“银珠,明日让福伯送个口信到城里的傅家,请侯爷安排一下,我想见侯爷一面。”虽然傅云书如今住在刘家庄子上,不过,那毕竟是别人的庄子,让福伯去那儿送口信不恰当。
对于古代,凌玉曦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没有夜生活。睡得早不是为了起得早,而是因为夜里的生活太无趣了,特别是穷人家,点个油灯也舍不得,不早早睡觉,还能如何?不过,她实在不喜欢早早上床睡觉,因为她格外喜欢夜晚的宁静,尤其月下小酌。
上一世她喜欢来一杯养颜美容的睡前红酒,如今没有红酒,但是有自制的李子酒或是桃子酒,总之,她就是喜欢坐在月下小酌一杯,享受这份恬静美好的时光,不过,通常是她懒得看医书或帐册的时候,或者是她想独自沉淀一下……也不算独自,小狼总会陪伴她。
可是,今日连喝了三杯的李子酒,还是享受不到夜里的宁静,只觉得很烦。
没错,她很烦,烦死了!原以为今日会收到傅云书派人送来的口信,敲订两人谈判的地点和时间,可是等了又等,什么也没等到,她忍不住怀疑下面的人是否未递话,不过想想,又觉得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凌玉曦伸手模了模趴在脚边的小狼,自语自语的道:“他在玩什么把戏?若不急着认儿子,他又何必有计划的接近小包子?”
原本懒洋洋的小狼突然跳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房间的方向。
“怎么了?”凌玉曦知道小狼对四周气息的变化非常敏感,换言之,就是一只耗子溜进厨房偷吃东西,它也察觉得到,不过,像耗子这种没有攻击气息的入侵者,它只会动动耳朵,或者给个不屑的斜眼。
半晌,小狼又没事儿似的趴回凌玉曦脚边。
“耗子吗?”凌玉曦忍不住皱眉。“我明明放了许多防虫防鼠的丸子,怎么还会有耗子跑进来?”
小狼瞥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脑子太单纯了。
凌玉曦懊恼的敲一下小狼的脑袋瓜。“你被我宠坏了,竟敢嘲笑我!”
小狼决定不要跟一个难养的女子计较,起身大摇大摆的出门狩猎。
凌玉曦见了唇角一抽,将小狼气走了,这会儿她就只能独自月下小酌了……算了,还是回房睡觉好了。
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凌玉曦转身回房,没想到会见到有个人站在床边,看着睡成大字型的小包子。
吓了一跳,凌玉曦直觉要出声喊人,可是还来不及扯开嗓门,对方就出声了——
“若是惊动所有人,你如何解释?”傅云书笑着转身面对她。
“侯爷?”凌玉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怎能闯进人家的闺房?
“你不是要见我吗?”
“我是要见侯爷,但侯爷不能有更妥当的安排吗?”
“我以为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地更能说清楚的了。”
她越看这个男人,越觉得他是个无赖!凌玉曦咬着牙道:“你想如何?”
“我的儿子当然不能唤我叔叔,这一点你应该也同意吧。”
她担心他发现小包子,就是清楚自个儿于情于理皆无法阻止他与儿子相认,可是又不愿意他们相认,至少不是现在。“小包子以为爹爹已经死了。”言下之意,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向儿子解说爹爹死了又活过来一事。
“你以为我死在北征,但事实上我没死,如此说来,你也不是有意骗他。”傅云书已经为她想好了理由。
看样子,他是有备而来,若想要他退让,只怕很难了。“没错,当初我为了行医方便,不得不谎称寡妇,并非有意骗他,可欺骗就是欺骗。”
“小包子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实话实说也无妨。”
是啊,小包子一定可以理解过去她不得不说谎,可是,能够理解她不回侯府的决定吗?即使知道她在侯府受到的委屈,但小包子终究是个孩子,想法很单纯,父亲来接他们母子了,他们当然要跟着父亲回侯府,至于侯府藏了许多坏人这种事,他相信他的将军父亲一定可以解决。
“我会让你们相认,但还不是时候。”她还是先混过眼前这一关比较重要。
“我可以等你。”其实来见她之前,他就不停的猜想她的反应,她绝不愿意他与儿子相认,因为如此一来,小包子就必须认祖归宗,接着当然要回侯府,而她最害怕的就是回侯府这件事。
她遭到诬陷还未能昭雪,无论是她或小包子,此时回侯府难免摆月兑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她不愿意受这样的气,又如何舍得宝贝儿子受气?言而总之,想了又想,他觉得不能逼得太紧了,总要一步一步来,能够随心所欲出现在她和儿子面前,这就够了,其他的再慢慢筹谋。
凌玉曦不由得一怔,答应了?
“如今我还在养病,不急着回京,不过,我想见他随时可以见他。”他恨不得立刻跟儿子相认,可是冷静下来,他也清楚自个儿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吴家一旦知道他有意抢夺海上生意,肯定会出手对付他,此时不与小包子相认,更可以确保他们母子安全。
原来还有闲功夫陪她耗,难怪先前他一副准备缠上她的样子。“真相必须由我来告诉小包子,这一点你可以同意吧。”
“当然,不过,你要我以什么身分面对他?”
“这段时日他都跟你做什么?”小包子只说每日从夫子那儿下学之后,就会去庄子找他玩耍,可她不相信只是单纯玩耍,他一定使出了什么绝活来吸引小包子。
“傅家的孩子三岁就必须上马习武,尤其小包子是嫡长子,更不能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傅云书无意隐瞒她,她必须正视小包子是傅家的孩子。
“你教他武艺?”
“习武可以强身,还可以自保,有何不好?”
“我又没说不好,只是怕他读书松懈了。”若不是因为凌父的遗言,她也不想让儿子成了书呆子。
“这段日子你可见到他课业落下?”
“……这倒没有。”若有,她早就发现异样,而不是让他透过儿子捅到她面前。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还用得着他说吗?凌玉曦孩子气的撇了撇嘴。
傅云书见了唇角微微一翘,她闹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
“既然这段日子他跟着你习武,我就让他正式拜你为师,可行?”
“行,我就暂时以师傅的身分与他相处,不过,他不是问你为何我与他父亲长得如此相似,你准备如何回答?”
“我也搞不清楚你们为何长得如此相似。”总之,她就是想糊弄过去。
傅云书不悦的微皱着眉,“难道你会搞不清楚我是不是你的夫君?他终究会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你想糊弄他,至少也要给点更象样的说词。”
凌玉曦很不服气,“我岂会不知道不妥?可是除此之外,你能有更好的说词吗?”
略一思忖,傅云书接受了,“若是你能说服他,就按你的意思,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回京之前,我们父子一定要相认。”
凌玉曦哪敢表示异议,今日他愿意让步已经不容易了,总不能再讨价还价,叫他过几年再回去吧?
凌玉曦一点也不担心说服不了儿子,毕竟小包子年纪小,若她坚持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还能如何?
最重要的是,小包子以为父亲已经死了,只要没有明明白白指出傅云书是他父亲,他就不会将师傅视为父亲。
况且,她同意他跟傅云书习武,他兴奋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钻牛角尖在傅云书与他父亲长得如此相似的问题上?
果然如她所料,一提及他从林夫子那儿下学之后就可以去傅云书那儿习武,其他的事凌霄全抛到脑后。
“娘亲,这是真的吗?我可以跟着子璇叔叔习武?”凌霄眼睛瞪得好大,这简直像在作梦,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去子璇叔叔那儿了。
凌玉曦点了点头,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你就这么开心吗?”
“开心啊,子璇叔叔很厉害!”凌霄两眼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是吗?”凌玉曦不自在的唇角一抽。震慑北夏的阎罗将军,怎可能不厉害?
“娘亲知道子璇叔叔是大将军吗?”
“……是吗?”傅云书在小包子面前究竟说了多少事?小包子会不会察觉到跟她描述的马上英雄父亲是同一人?不行,她得提醒傅云书别说太多了……不过,他会答应吗?他会不会明着说好,却背地搞鬼?以前觉得这个男人是个君子,可是自从他一副准备缠上她的样子显现后,她就认清楚一件事——君子不过是他的面具,骨子里的他是个阴险狡猾的,要不,他也无法对付凶猛的北夏。
“嗯,子璇叔叔是很厉害的大将军,可以一个人对付十个人。”
“……那真是了不起。”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妙。
“子增叔叔还可以蒙着眼睛射中岩叔叔头上的苹果。”
“……高手。”她真的是越来越无力。
“子璇叔叔甚至可以在奔驰的马上射中垂在树上的铜钱。”
“……天下无敌。”她突然有一种被逼到死角的感觉。
凌玉曦恨不得塞住耳朵,免得那种被逼到死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今日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当傅云书正大光明的亲自送小包子回来,她更清楚的看见自个儿的处境——
“师傅,今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好吗?”凌霄对傅云书的依赖越来越明显,每次总要依依不舍。
“这是否太打扰了?”傅云书的目光转向凌玉曦,完全没有过意不去的意思,而是要她自个儿开口留他下来用膳。
“不会,我们都是一起用膳,很热闹。”
“真的可以吗?”傅云书微微挑起眉。
他那模样落在凌玉曦的眼中仿佛在警告:你最好赶紧开口留我下来用膳,要不,别怪我在儿子面前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凌玉曦很挣扎,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不开口又太失礼了,毕竟儿子都提出了邀请,当娘的若没有顺水推舟,难免让人觉得她很不会做人。
凌霄急忙靠过来扯着她的手肘,“娘亲,师傅从来没有吃过雪酿饼,今日请师傅跟我们一起用膳好吗?”
凌玉曦真是后悔极了。因为小包子跟着傅云书习武,与傅云书有许多相处的时间,她免不了担心小包子被抢走,于是每日开支票诱惑儿子,今日的支票就是雪酿饼。
凌玉曦僵硬的点点头,却又补上一句,“可是,我准备的不够多,只怕会饿着傅师傅。”雪酿饼的饼皮必须用酒酿揉面发酵,事先算好人数备下,为了以防万一,只是多准备了一点,但不足以他一个大男人的分量。
“我可以少吃一点。”凌霄连忙道。
“除了雪酿饼,今晚还有排骨焖饭、松鼠鳜鱼、文思豆腐羹,再说了,厨房还有其他食材,小姐可以看着食材另外准备几道菜啊。”银珠也加进来说服了。
“对了,原本明日要吃三鲜锅,食材都准备好了,不如今日就加一道三鲜锅好了。”凌母私心盼着一家人可以团聚,当然要站在女婿这一边。
“那就打扰了。”傅云书欢喜的唇角一翘,能够得到这一家人的欢迎,将来还怕带不走他们母子两个吗?
凌玉曦感觉自个儿冷静的面具终于龟裂了,这是不是可以称之为“众叛亲离”?她不仅仅被逼到死角,根本是困在死角,连挣扎余地都没有!如今想想,她真是有够笨的,还以为自个儿争取到时间,可以慢慢筹谋,结果反被将了一军。她必须承认一件事,人的聪明才智与是穿越人士或货真价实的古人毫不相干。
接下来,凌玉曦索性以料理晚膳的名义躲进厨房,免得越想越呕,顺道让自个儿找回冷静。
不管如何,凌玉曦总算熬过晚膳,接着当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傅云书送走,可是傅云书显然也有想法,到了门口,他就是不肯上马车。
“每次小包子告诉我,他娘亲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就觉得好羡慕,不知何时能有机会品尝,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很开心、很开心!”虽然身分尊贵,但因为是武将,他在吃食上从不讲究,更不曾将吃当成一种享受,因此今日,当他看见凌家上上下下每个人欢天喜地期待用晚膳的样子,他着实吃了一惊,后来经小包子解说,方知因为是凌玉曦亲自下厨的关系。
凌玉曦烧得一手好菜,可惜她是大夫,少有机会下厨,平日能指点凌家厨子几句就不错了,像今日这样的大手笔——从头至尾全由她掌勺,太难得了,莫怪凌家上上下下各个狼吞虎咽,就是小狼也不例外。他也有过狼吞虎咽,不过,那是在军中,赶紧吃饱了是为了打仗,不同于今日的狼吞虎咽是担心吃慢了就会少吃一些。
总之,这一顿晚膳教众人尽兴,而他更是幸福甜蜜,他的妻子洗手作羹汤,他的儿子不时抬头对他展颜欢笑,还深怕他饿着似的为他夹菜。
“……你开心就好。”她明明是想叫他赶紧回去,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傅云书深沉的目光如同幽潭,温柔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从她的心田滑过。
“姑娘家都会下厨,只是专精或不专精。”原主也会下厨,不过花样没她这么多,毕竟上一世她接受过美食熏陶。
傅云书的眼神变得情意绵绵,“别再将我排拒在外好吗?我也想成为这儿的一分子。”
越靠近她,他越情不自禁深陷她的天地——与侯府不同,这里彼此的关系是和乐是温情,没有主仆之分,他们是日日相伴左右的一家人。
凌玉曦可以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张着嘴巴,半晌方能挤出话来,“……今儿个你不是留在这儿用晚膳吗?”她将他排拒在外又如何?全部的人皆倒戈偏向他,她独木难支。
“你不开心。”
“你也太贪心了吧!”
“是啊,对你,就是无法不贪心。”
“……我不听你胡言乱语了。”凌玉曦匆匆的转身想逃回屋内,却教傅云书从后面一把拉住,她不由得吓了一跳。虽然夜深了,周遭的庄子也都关上门户了,可是难保不会有人瞧见,她慌慌张张想挣月兑他,可是他的手有如铜墙铁壁,未有一丝撼动,教她不禁生出一股恼意。“放开啦,教人瞧见了,你教我如何是好?”
“当我是一家人。”他还不敢对她要求过多。
“……知道了。”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的手很漂亮,被他握着的感觉很温暖……
真是糟糕,她怎么有一种被帅哥迷倒的倾向?
傅云书伸出另外一只手到她面前。“拉勾。”
“什么?”凌玉曦惊愕的瞪大眼睛。
“拉勾,免得你说话不作数。”他这招可是跟小包子学的。
拉勾?这象话吗?可是,小包子还在房里等着她……凌玉曦咬着牙跟他拉勾,只见他终于满意的松开手,然后潇洒的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去,凌玉曦转身退回庄子,可是门一关,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一直以来,她看他总觉得过于完美,明明是气盖山河的英雄人物,却没有目空一切的傲气,温润如玉像个谦谦君子,这样的男人应该不是她能够独占的,可是今日他一个孩子气的举动,完美人物崩裂了,却让她觉得更容易亲近了……
她有一种预感,她真的甩不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