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老婆 第十九章
什么叫有家归不得,桑如夏总算是尝到了。
既然准备协议离婚,总不好继续回仁爱路的新婚豪宅,与准前夫共处一室,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不顺眼吧?
于是她搭上捷运,回到久违的小鲍寓。
“嗨,我回来了。”切开灯源,她满脸疲容,对着摆设未变,只是蒙上一层灰尘的公寓轻声说道。
其实,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吧?恢复单身的自己。
这场经历像一场梦,一场冒险,她还没缓过神时,不知不觉已走到尽头。
扔下包包,挽起袖子,她拧了条抹布,将客厅稍作整理,奋力擦拭那些灰尘,仿佛这么做,连心底的灰也能一并擦去。
她努力想放空脑袋,但是很多杂讯一直轰炸着她。
路清其实还爱着前女友,只是因为对方不婚,路清才会选择分手,如今对方想通了,回心转意,路清没有道理不选择她。
提离婚的人是她,可此刻感受宛若被遗弃的人,却是她。
她好好笑……她……到底怎么了?
擦得发亮的玻璃桌,倒映出一张哭丧的小脸,桑如夏停下手中的抹布,颓丧地跌坐在地板上。
明明她是正宫,结果眼前的情况,反弄得她像是捣乱的小三……对方也太不负责任了,
一下说不婚,一下又说后悔,怎么说路清都结婚了。
结婚又怎样?你不是要离婚吗?心底有另一道声音跳出来吐槽。
你跟路清根本没有感情可言,随时可分开,不是吗?
……真是这样吗?
她与路清,当真是同床陌路?路清当真只把她当成一个结婚的工具,一个交代?
答案已摆在那儿,她却执意遮着眼,不愿去看、去听。
纤手握紧了抹布,桑如夏垂下眼,唇瓣咬得泛白。啊,心酸酸的,想哭。
叮铃铃铃!门铃响起。
她微楞,直觉站起身,抹布滑落在脚边。她望向玄关,直瞅着那扇门,心跳很快,会是路清吗?
“如夏,开门。”
熟悉的声嗓传透大门,敲破了桑如夏的期望。
紧绷的呼吸在一瞬间缓下来,她拍拍头,咬咬唇,骂了一声笨蛋,然后前去开门,让杜彦希进来。
“哥。”她强打起精神,努力挤开笑容。
来的路上,她接过杜彦希的电话,杜彦希知道她要回小鲍寓,语气竟似松了口气……莫非哥也后悔撮合她与小路?
杜彦希熟门熟路的进到公寓,把桑如夏拉到沙发上,她坐他站,面对面谈话。
“你跟小路提离婚时,小路怎么说?”杜彦希问得有些急切。
桑如夏愣了愣:“他……”不过是今早的事,感觉却像是过了数个月。
她停顿着,回想一下,才说:“小路要我好好想清楚。”
杜彦希的表情瞬间掀起风浪。发觉路清对如夏动了情,他几乎不敢置信,同时也恐惧着。
只因自恃模透了路清的性子,他原以为这种事永不可能发生,结果他错估了……错估爱情的可能性。
“哥,你怎么了?”见杜彦希面色阴郁,她内疚不已。“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又害你跟小路吵架?对不起,是我不好……”
杜彦希蓦然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又沉又重,震慑住她,话就这么突兀地停住。
“你听我说,既然决定要离婚,那就把过去的都忘了。不是你的错,是哥不好,只是考虑那些外在因素,完全忘了考虑你与路清可能处不来。”
以为他误会是路清欺负她,桑如夏连忙解释:“哥,你别弄错,小路对我很好,是我没办法适应——”
“不,他对你不好。”杜彦希急躁的强调,打断了她的解释。
她吓了一跳,呆住。哥是怎么了?突然好凶,好像路清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我知道小路的个性,他不可能对你好,所以你不用替他说话,也不必再去想那些事,你只要记住,你跟小路不合也处不来,他不适合你。”
桑如夏一脸茫然。哥怎么会说这种话?再怎么说,当初促成这段婚姻的人是哥,哥为路清做了许多保证,一再强调路清会对她好……怎么全变了样?
“如夏,你有在听吗?”杜彦希情绪激动,不知不觉提高音量。
她被眼前这个陌生的杜彦希吓着,下意识点头,才想开口说话,门铃正巧响起。
门铃声同时也是示警声,把杜彦希的理智拉回来。
惊觉自己方才的言行举止失控,他像着魔的人瞬间回魂,立刻把手收回来,佯装若无其事的转开身。
桑如夏尴尬的指指大门。“我去开门。”
来到玄关,脑袋一片闹哄哄,她开了门,一看清门外那抹高大身影,楞住。
“……小路?”
客厅里的杜彦希,刚刚在沙发坐下,听见这声讶呼,如遭火烧似的弹起身,快步走向玄关。
路清见她眼眶泛红,表情呆傻,心暗暗扭紧,才想说话,却见杜彦希随后从她身后冒出来。
他不意外,只是遗憾。杜彦希才是最懂她的那个人,无论何时,他都是最快抵达她身边的人。
“小路,我有话跟你说。”杜彦希往前一站,用身体挡去了桑如夏。
路清当然明白他这个举动的用意,他竟有点想笑,笑自己也笑他,有这个必要吗?
正所谓当局者迷,杜彦希误会桑如夏喜欢周容劭,可他这个旁观者很清楚,桑如夏真正在意的人,只有杜彦希一个。
杜彦希此刻的防备,不过是多心,只是他身在局中,看不透。
路清没说话,只是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杜彦希紧绷的背影,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哥,你要跟小路说什么?”桑如夏就怕这种场面,尽避很难,可她不希望他们两人因为这段失败的婚姻而反目。
“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他把话说开。”杜彦希微微一笑,也不等她再开口,直接步出公寓,还不忘把门带上。
被留在公寓的桑如夏,虚月兑似的蹲,沮丧爬满小脸,她闭起眼,不愿再往下想。
想路清,想她与他之间还剩下什么——抑或,曾经有过什么。
答案,她越想越慌……不敢也不愿再想。
金属电梯门,倒映出两道高大的男人身影。
昔日的好友,相隔两步之遥,面对着电梯门,像是在等待,谁也没开口。
良久,杜彦希主动打破沉默:“小路,我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镜面中的路清,面沉似水,直视前方,不为所动。
杜彦希自知理亏,得不到回应,他只好继续往下说:“当初,因为我的自私,我选择了你,原本以为如夏对你来说,只可能是一个婚姻的工具,你不可能对她动真感情……”
“我原本也这样以为。”路清陡然启嗓。
杜彦希转眸望他,眼底蛰伏着挣扎,愧疚,妒忌,太多太多,连他自己都害怕的情绪。
正因为他比谁都了解路清,所以他怕。路清很好,好得不得了,他唯一的缺点,是太讲究原则,要求精确,不容失误。
他怕,怕路清会对如夏认真,兴起想抢夺的念头。路清对他锁定的目标,向来是不屈不挠,旷日费时也在所不惜。
滴水能穿石,傻子都懂这道理,路清一旦认真,如夏绝对跑不掉。
他防备周容劭,充其量不过是防,毕竟如夏与周容劭尚未有任何牵扯,他多的是见缝插针,从中作梗的机会。反正这种事,这几年来他做了不少,并不差一个周容劭。
但,路清不一样。他知道,当初如夏多少受到路清的吸引,方会同意这桩婚事,可只要路清不为所动,任凭如夏怎么唱独脚戏,这桩婚姻永远是死的,活不起来。
“你以为婚姻可以算计,以为人的心可以算计?”路清语调平淡,听在杜彦希耳中,却似嘲讽。
“我只是太自以为是,以为你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变。”杜彦希说。
“我没变。”路清撇头,望他,目光没有温度。“我只是被她拉着走。”
他对桑如夏不够好,这是事实。即便发觉对她有了异样的感情,他依然没变,照样用原来的方式对待她。
“我该庆幸,幸好是如夏主动提离婚吗?”杜彦希苦笑。
“我不知道,那是你跟她的事,与我无关。”路清把脸转回来,往前站一步,按下电梯开关。
桑如夏从来就与他无关。
她慌乱时,头一个求救的是杜彦希;她烦恼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杜彦希她难过时,求援的对象依然是杜彦希。
杜彦希放任她依赖他,让两人的连结大过于其他人,谁也介入不了。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等待电梯上升的空档,路清问。
“你知道我爸是有头有脸的人,如夏的妈一直把我当亲儿子,他们想看见的是一对兄妹,而不是一对让他们难做人的恋人。”
这些理由都太薄弱,杜彦希自己心知肚明。
“……如夏只把我当哥哥。”末了,他终于坦白真正的症结。
路清垂下眼,寻思。
当!电梯抵达楼层,门一开,镜面中的两人跟着被分开。
亦如他们的情谊,撕成了两半。
路清走进电梯,转身,看着电梯门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静止。
他明白了一件事。
每个人都太自以为是。每个人只看见他们想看见的,再把他们看见的,认定为铁一般的事实。
才怪。
杜彦希误以为桑如夏只把他当兄长,事实不然。桑如夏只是还没发觉罢了。
桑如夏以为他把她当成可摆布的女圭女圭,以为他对她毫无感情……才惨。
而他呢?他误会了什么?
路清对着镜面中的自己,扬了扬唇,嘲笑。
他自以为是的认定,这场婚姻本来只是他对父亲、对世俗价值观的一个交代,才怪。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胡涂。
这个婚姻交代到最后,他连自己也交代不了。
他没点醒杜彦希,是出于最后的自私。杜彦希有他的自私,他亦然。
杜彦希知道他对桑如夏动心,他慌了,等到婚一离,他势必会采取行动,那两人终究会走在一起。
出于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决定让杜彦希多耗上一点时间,去猜,去慌,去怕,兜了一大圈后才来个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