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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主的男人(上) 第十二章

作者:雷恩那

想是心有垩碍,没了插科打译的心情,对他竟有些施展不开。

徐徐吐出一口气,她睨着他,笑窝微微亮——

“不过话说回来,莫说我这颗脑袋瓜,即便是颈子、身子、四肢,若俨帅真想要,给就给吧,我大方,我乐意,整个人全送你了,俨帅可得好好收着。”

道完,她上身倾近,脑门抵将过来,似想蹭他臂膀耍娇娇。

身后尚有两千精锐跟随,聂行俨岂容她胡来,立时拉开两骑之距。

“俨帅不收?”她还问,娇声微低。

眸光有意无意扫过他唇上,见他飞眉利眼一脸生寒,颧骨却有红泽一路漫到耳廓,略沉的心绪突然轻舒不少。

“带好你的路!”他沉声命令,撇开脸。

“欸……是,遵命。”

万般可惜般叹气,心里却觉她家壮得像头大熊的干爹教给她的所有招式里,就数“无耻耍赖”最最实用,能收奇效啊!

这不,大将军王爷只顾着脸红,可没心思再来逼她吐实!

呼……好险……

两千轻骑在石林暗道中虽无法恣意疾驰,所幸暗道直通,不需随地形东拐西绕,再加上绝对隐密,能避开敌方耳目,更能专注行军。

不出十二个时辰,夏舒阳领众人重见天日,五戟岭已然在望。

此时两千轻骑爆开惊人的奔袭能力。

疾蹄似闪如电,地面震响,沙尘漫天飞扬。

夏舒阳的白鬃黑马向来争强好胜,身后骏马无数,滚滚追来,身侧更有红鬃驹并列,大黑全然不需主人催策,四蹄撒野如飞,白鬃云动。

前方,五戟岭下的飞泉隘口传来阵阵杀声,叫嚣与兵刃相交之声交迭不绝。

“是我干爹!”

夏舒阳认出其中那震天雷嗓,心头一震,立时已冲上。

聂行俨没来得及拦住,也拦不住。

他脸色沉凝,举臂一个手势,兵随将转,一支轻骑马上分开成两股。

一股立刻随他进隘口杀敌,另一股则由得力副将带队,迅速迂回到另一端埋伏。

然出乎聂行俨意料之外,飞泉隘口内完全呈一面倒的战况。

奋起抗敌的当地百姓自成护卫,早把敌人砍得七七八八,近处的陀离兵倒作一片,死伤惨重,还有口活气的、两腿能动的,全忙着逃。

兵刃尚未出鞘,聂行俨轻易已控下全场,他没派兵追击,因另一股打埋伏的轻骑自会解决余下之人,毋须他再下令。

“俨帅,是陀离的前锋探子营,约莫百二十人。”属下来报。

既为前锋探子,过久未返,必引敌方疑心,聂行俨遂令众人迅速整队。

杀伐过后,风里荡着血味,响亮的一道男嗓如夏雷阵阵。

他凝目看去,追寻到那姑娘身影,见她正被一名壮年汉子揪住,后者生得虎背熊腰,跟座小山似,半张脸几被纠髯掩盖,浓眉下的大目炯炯有神。

“你完了,干爹告诉你,你当真完了,你干娘知道你上大军屯搞出的事啦!苞津津一块儿合谋、拿咱们的官同书当饵、想方设法把一群陀离细作引到陷阱里……欸欸,我不知,啥都不知,即便猜出津津拖着你想大干一场,咱也……不不不!咱瞎了聋了,没看到没听到没猜到,反正你干娘要是问你我事先知不知情,你可给干爹说好话,不能阴我!”

“干爹怎么带人来这儿了?”

夏舒阳飞快打量周遭,见到不少熟面孔,除一些常往来的牧民朋友外,大多是天养牧场的好手,且皆为健壮能斗的男性。

“干娘让牧场里的女人和老少们备战了是不?所以干爹才领着壮丁们先布出一道防线,不让陀离兵突破隘口。”

“大阳,咱爷儿俩抓紧时机先把话捋清,串通串通,要套好招,可不能在你干娘面前露馅啊!”壮汉提在掌中的大刀犹沾滴鲜血,他眨巴眼睛,瞅着闺女儿的模样却可怜兮兮。

“那牧场现下尚安然无事是吧?大伙儿该撤的撤、该藏的也藏好了,所有陷阱都弄妥了是不?”紧声再问。

“你晓得的,咱家媳妇儿舍不得罚你,只会恼我。她要真冲咱发大火也就算了,该怎么顶就怎么顶,咱才不怕她的大火,就怕她给我摆冷脸,呜……可她偏生爱使这招,着实阴损,咱扛不住啊……”

“干爹,在跟您说正经事呢!”

“老子跟你说的事还不够正经吗?!”雷公嗓轰隆隆响。

你一言、我一语,一问快过一问,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夏舒阳,口气还没叹出,顶上一幕黑影蓦然罩来,引她抬颚扬眉。

见红鬃驹策近,马背上的年轻汉子身姿英挺,气势敛藏于眉峰目底,正对着干女儿“凶狠哀求”的舒大涛神情陡转,半点不可怜了。

“干爹,这位是——”

“这位咱见过,识得。”舒大涛截断干女儿为他所作的引见,嘿嘿一笑,抱拳对马背上的人作了个江湖见礼。“大将军王爷这匹红鬃驹还是咱当年亲手挑的,谈过一、两回马经,饮过酒,怎么也算得上是我舒大涛的马友啊。”

已令属下尽速集结重整,聂行俨便未下马,仅在马背上回了江湖礼。

“敌军探子营渗入甚快,此次多亏舒爷的人马相帮,及时将对方阻在此处。”

“哈哈,若没拦住这一波,后头定然一波接连一波,届时咱们天养牧场与其他牧民朋友们可就死惨,首当其冲啊,养的大畜小畜怕要被打草谷抢个精光,只好豁命出去夺先机了。”略顿。“不过俨帅来得好快,咱本以为至少还得再守个两日,没想到您一支轻骑先发,来得这般迅捷,嘿嘿,能耐啊!”竖起粗圆的大拇指。聂行俨淡淡牵唇,朝夏舒阳淡淡看了眼。

“一切皆是舒爷这位干女儿的功劳。若无大阳姑娘提供的那条石林暗道,我两千轻骑犹在行军。”

“嘿嘿嘿——呃……嘿嘿……暗、暗道……”舒大涛笑声突然梗住,炯目越瞠越圆,他调头瞪人。“……大阳!”

夏舒阳飞眉瞪着高坐马背上的大将军王爷。

真被他气到,觉得他根本很故意。

暗道被揭的事,她自会寻个好时机坦白,谁要他这么……多嘴!

“干爹,等眼前这事过了,我再好好跟您说,我那是哇啊啊——”被熊抱了!

舒大涛一把将干女儿抢进庞大壮硕的怀里,用力揉她背心,毛茸茸的大脸埋在她颈窝,粗嗓都哽咽了——

“大阳……大阳……太好了,你、你捅出这天大楼子,把咱们那条暗道泄漏出去,一泄就泄给几千人知道,好大手笔、好大气魄!这事干爹没搅和,咱当真不知的,你干娘拿你开涮,你自个儿顶好喽,你顶总好过我顶,呜……真乖!真是干爹的乖儿、定心丸,真真没白疼你啊,有你这事挡在前头,咱还惊什么?”

“干爹啊……”双足高高离地,搂得她都缩骨了。

还有干爹粗粗毛毛的乱发和大胡子……她扭皱鼻子,拚命忍住喷嚏。

她这一脸怪相在觑到聂行俨挑眉轻睨的神态时,很费劲地稳下,然后也挑高两道英眉睨回去。

她表情是招摇的、炫耀的,一脸“如何?偏没被你陷害到!”的得意貌……令他略费力才抿住想上扬的嘴角。

原以为妯命丧在崖底深渊,却不知这些年她落脚在天养牧场。

瞧来,牧场主人夫妇与她甚亲近,只是好好一个大姑娘家,言辞行径颇含匪气,跟她的这位干爹摆一块儿,很有那么相投又相通的气味。

她骤然从他眼界消失,之后发生何事,是该问问天养牧场的主人。

此时轻骑已重整完毕,众将士待令,他遂收拾心情,道——

“经此一战,天养牧场的人马与几位牧民朋友们身上多少挂彩,我已命人留下外伤药。此地并不安全,请舒爷先领众位朋友撤走,待我军扫荡五戟岭,稳下飞泉关,届时我再上天养牧场拜访,与舒爷饮酒论马。”

舒大涛终于抬起一脸的横肉黑胡。

内心的“第一祸事”得解,他眉开眼笑,纠髯里咧出森森白牙,他把闺女儿往身后一推,两手叉腰,顶天立地。

“大将军王爷欲急袭退敌,咱们哪儿都不去,就守住这飞泉隘口给俨帅打个下手,陀离兵不流窜便罢,倘若再来闯关,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砍他个成双成对,绝不让敌兵跨雷池一步!”

天养牧场的行事风格多少按着江湖作派,聂行俨没再多言,仅点了点头致意。站在舒大涛身后的姑娘探出脸蛋,眸光与他瞬间对上。

似欲言又止……她想说什么?

他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扯缰,调转马头。

策马扬尘,红鬃驹发出嘶鸣,红影如流光,往隘口另一端电驰。

大批轻骑追随其后,刹那间,隘口地面震声隆隆,宛若地牛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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