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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宅生香 第十一章 一曲凤求凰

作者:艾佟

用过晚膳,在院子走上半个时辰,左孝佟便兴致勃勃的拉着季霏倌下棋,可是棋盘刚刚摆好,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房门外为何站着两个丫鬟?”

终于问了!季霏倌一副很八卦的看着他,问:“漂亮吗?”

“漂亮?不记得了,就是觉得奇怪。”

这可有意思了。季霏倌饶富兴味的倾身向前,“哪儿奇怪?”

“无人伸手推也会摔倒,不见风吹,眼睛却跑了沙子进去,眨个不停。”

怔楞了下,季霏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啊。”

左孝佟看起来好像遭到严重打击的样子。“为何不奇怪?”

“你知道她们从哪儿来的吗?”季霏倌故意顿了一下,接着很慎重的宣布,“母亲担心我身边伺候的人没有规矩,便赐了两个丫鬟给我,可是我不喜欢房内有不熟悉的丫鬟,要求她们只能待在外面伺候。”

“你身边伺候的人不懂规矩,她们懂规矩?”左孝佟早猜到两位丫鬟的来历,倒没想到娘会拿“规矩”当借口,不觉得难为情吗?懂规矩的会站到自个儿摔倒?

“早上老夫人也想送我两个丫鬟,可是言明是伺候你的,我不敢作主替你收下。”

这会儿左孝佟全明白了。“以后遇到这种事,直接推给我就好了。”

“婆母又不是将丫鬟赐给夫君,而是赐给我。”

“你就把人放在外面不管吗?也不怕她们碍着你的眼。”

“她们别坏了我的规矩,我倒是无所谓,你呢?”季霏倌调皮的歪着脑袋瓜,好像关心又好像打探,“碍着你的眼吗?”

“碍眼,她们就交给我处置吧。”左孝佟对丫鬟一向没有耐性。

若是他能处置,当然好,可是,丫鬟是赐给她的,出了什么状况,岂不是算在她头上?

季霏倌忍痛的摇摇头,“不好吧。”

两眼睁得又大又亮,左孝佟满怀期待的问:“担心我会被她们勾走吗?”

“若是她们有本事将夫君勾走,无论放在哪儿都是一样。”虽说避免落入危险最好的方式就是闪远一点,可她们的身分是丫鬟,非青楼女子,还真难躲开。

神情转为严肃,左孝佟宣示道:“今生今世,我只会有一个妻子——就是你。”

季霏倌怔住了。

以为她不相信,左孝佟跋紧又道:“若非我心所爱,我不会让她靠近我。”这是因为他有洁癖,并非他受伤之后才如此,不过受伤之后更为严重就是了。

“为何?”基本上,节操属于女人,非男人所有。

“小时候我经常生病,身上总有药味,丫鬟当我是可怜虫,言语、态度难免轻慢,我因此对她们生出厌恶,后来受了伤,对人有了心防,更是不愿意她们靠近我。”

季霏倌心疼的靠过去抱住他,原来,他是一个心里伤痕累累的小男孩。

左孝佟紧紧回抱她,半晌,拉开两人的距离,温柔而坚定的抚着她的脸,道:“相信我,今生我只想守着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的丫鬟出了事,难道我能置身事外吗?”

“我向你要人,你将丫鬟给了我,过些日子,她们惹出什么事,如何与你有关?”换言之,他不会立刻处置她们,她自然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季霏倌担忧的皱着眉,“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要跟母亲闹不愉快?”

“我们母子也不是第一次为了这种事闹不愉快。”

“过去是过去,如今可不同了。”儿子未成亲时,母子是两人世界,可是儿子成亲后,母子就成了三人世界。

“是啊,过去我顾念情面,以至于娘从不看重我的心意,如今我也该说清楚了。”

“母亲又要骂我狐狸精了。”季霏倌觉得好哀怨。

左孝佟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是我的狐狸精。”

季霏倌用下巴指了一下外面。“那两个才是狐狸精吧。”

“我都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模样,她们哪有资格当狐狸精?”

“瞧你说的,我岂不是应该谢谢母亲夸奖?”见左孝佟很认真的点点头,季霏倌一副咬牙切齿的想扑过去咬他。

“狐狸精有何不好?我喜欢就好。”

“我也想得到母亲的认可。”

左孝佟一把将她拉过来,圏在怀里。“别担心,终有一日,娘会看见你的好。”

若她一直是永宁侯的庶女,有可能吗?不过,季霏倌还是笑着点点头。“好,我等着那一日。”

这些日子,莫晴吟总要问上一句——“如何?昨日有没有听见清风轩闹出什么事?”

“没有,清风轩一如往常。”东菊也很想知道红烟和紫云的情况如何,每日亲自上清风轩打探消息,可惜,清风轩的规矩很严,下人不可随意进出清风轩,她无法见到红烟和紫云,只能拉着守门的婆子旁敲侧击。不过,既然没有任何吵闹声传出来,想必她们在清风轩过得很好。

莫晴吟欢喜的看着邵嬷嬷,“若是那个老太婆知道佟扮儿收下我送去的丫鬟,肯定气炸了。”

略微一顿,邵嬷嬷提醒道:“夫人是将丫鬟送给少夫人。”

“她又不是笨蛋,岂会看不出来红烟她们是要伺候佟扮儿的?”

“少夫人硬是假装不懂,夫人又能如何?”

东菊不以为然的道:“红烟她们又不是没手段,岂会勾不住世子爷的目光?”

莫晴吟同意的点点头,“她们生得天仙儿似的,佟扮儿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佟扮儿肯定将她们收了,过些日子就会抬她们当姨娘。”

天仙儿?邵嬷嬷觉得她们是狐狸精,而天仙儿是少夫人……这些日子仔细在一旁观察下来,她觉得少夫人不但聪明,性子又好,要不世子爷也不会疼得像命似的。总之,她认为有这样的少夫人是辅国公府之幸,偏偏夫人为了永宁侯夫人,钻进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是是是,若非夫人抬举,红烟她们岂能成为姨娘?她们一定会孝顺夫人。”东菊一想到红烟她们的承诺,将来会让她表哥进世子爷的马场,她就笑得阖不拢嘴。

“夫人,不好了……”明远堂的一个二等丫鬟东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怎么如此不懂规矩?”邵嬷嬷训斥道。

东玫咽了口口水,微微颤抖的道:“那个……红烟和紫云被打死了!”

莫晴吟惊吓的跳了起来,“什么?”

“红烟……偷窥世子爷外书房的机密文件,至于紫云……在世子爷的茶水里面下药,世子爷教人将她们打死了。”东玫吓得心脏怦怦跳,因为主子仁慈,辅国公府没有打死丫鬟这种事,没想到世子爷……一次两个……太可怕了!

“红烟怎可能无缘无故跑到外书房?”东菊也吓坏了,这事会不会牵连到她?

莫晴吟马上反应过来,“对对对,清风轩离佟扮儿的外书房可远了,红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去外书房?”

“夫人赶紧唤少夫人过来问清楚吧。”东菊赶紧提醒。

莫晴吟连忙点点头,“东玫,请少夫人过来。”

“是,夫人。”东玫再度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邵嬷嬷,佟扮儿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再不喜欢,也不至于打死啊,一次两个……不会的,佟扮儿性子冷了点,但是心肠很软……”莫晴吟急得手脚都冷了,若是属实,这不就是儿子对她的警告吗?

“夫人别急,丫鬟是赐给少夫人的,怎么可能无端跑去世子爷那儿?”邵嬷嬷赶紧扶着莫晴吟坐下,为她重新沏了一盏茶。

喝了一盏茶,莫晴吟感觉心情平静多了,而此时季霏倌也到了。

“红烟和紫云呢?”莫晴吟心急如焚,索性直接问重点。

怔楞了下,季霏倌反应过来,“世子爷说外书房缺两个丫鬟,我见她们在清风轩也没事做,便将她们给了世子爷,世子爷就带去外书房了。”

莫晴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佟扮儿将她们带去外书房?”

“是啊,世子爷好像是带她们去整理那儿的花草。”

“整理花草?”莫晴吟觉得好像被打了一巴掌,眼冒金星,两个天仙般的姑娘竟被当成粗使丫鬟使唤,这不是存心打她的脸吗?

“世子爷要带她们去外书房,媳妇不敢说不好。”

莫晴吟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儿子的手段,警告她,不准再插手清风轩的事。

季霏倌不着痕迹的看了邵嬷嬷和东菊一眼,两人脸色都很苍白,东菊更是快要晕倒的样子……难道出了什么事?

莫晴吟突然发出哀嚎,“我真是命苦,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两个天仙般的人儿他也下得了手,他怎能如此狠心?”

季霏倌傻住了,这唱的是哪一出戏?什么两个天仙般的人儿……红烟和紫云吗?天仙落到她们那样的等级应该会气得吐血吧。

“丫鬟是赏给你的,你为何要给他?”莫晴吟觉得好委屈,当娘的被儿子如此狠厉的羞辱,她还要活吗?

季霏倌唇角抽动一下。“我以为母亲更希望两个丫鬟去伺候世子爷。”

“我才舍不得丫鬟去伺候那个孽子!”

季霏倌真不知如何回应,总不能坚持说婆母原先是恨不得将两个丫鬟送到世子爷床上吧。

“我真是命苦啊……”

这会儿她就当听众好了,直到一把年纪还像个孩子似的婆母哭诉累了,放她离开这才作罢。

回到清风轩,季霏倌越想越不对,肯定发生什么事。

“箫儿,你让锦儿去外书房打听一下,红烟和紫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箫儿应声退出去。

“世子爷是不是对红烟和紫云出手了?”如意低声问。

季霏倌点了点头,感觉相当不安。“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处置,会不会出手太重了?”

“少夫人别担心,世子爷有分寸的。”

是啊,左孝佟是有分寸的人,可是,该狠的时候绝不会心慈手软,要不,皇上岂会将锦衣卫交到他手上?不过,毕竟只是两个狐媚子,还不至于将人杀了……可是,为何她的心如此忐忑难安?

季霏倌闭上眼睛,静静等候,直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倏然睁开眼,见箫儿闷闷不乐的嘟着嘴巴,不禁一怔。“怎么了?”

箫儿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不过,红烟和紫云的死对她一点冲击都没有,倒是府里私下议论的闲言闲语令她耿耿于怀。“她们为何说少夫人是妒妇?世子爷杀了两个不安分的丫鬟,与少夫人有何关系?”

季霏倌久久无法言语。

如意知道季霏倌关心的是人命,而非那些言论,不由得担忧的道:“少夫人,这不是你的错。”

季霏倌轻轻的摇摇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箫儿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若她们肯安分,世子爷岂会杀了她们?”

红烟偷窥外书房机密、紫云在茶水里下药——这两件事与左孝佟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信,左孝佟对外书房的重视远超过清风轩,谁能在那里动歪心思?

“少夫人,事情都发生了,多思无益。”如意安慰道。

“我也知道,只是心里头……”季霏倌轻轻捶了一下胸口。

虽然不清楚两个坏丫鬟死了主子何必难过,可箫儿知道她仁慈,便赶紧想法子为她解闷。“少夫人想不想看我舞剑?我舞剑很好看哦。”

季霏倌很给面子的看着箫儿,不过目光却道:舞剑可以说是一种舞蹈,你行吗?

“少夫人不相信我舞剑好看吗?”

季霏倌嘿嘿嘿的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换言之,试试看就知道了。

箫儿乐得冲回房间拿剑,给主子舞剑。

看着无精打采的倚着窗子坐在软榻上的季霏倌——此时她头上已无金簪首饰,任由青丝披泄在肩上,因此显得格外脆弱,左孝佟想着刚刚进房之前,箫儿拉着他说的那一大串话,不由得苦恼了,应该如何宽解她呢?

想了想,他再次转身出了房门,交代箫儿一些事,又折了回来。

左孝佟走过去,在季霏倌身后坐下,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困在自个儿的怀里。“是不是觉得我很残酷?”

季霏倌咬着下唇不发一言。虽然不喜欢那两个妖妖娆娆的丫鬟,可是前些日子还鲜活站在她面前的人就这么死了,她实在难以释怀,毕竟她拥有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人命对她而言不分等级,她们不应该如此轻贱的任由别人打死。

“你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你别闷不吭声。”左孝佟讨好的道。

半晌,季霏倌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难道没有更适合处理她们的方式吗?不想见到她们,将她们转卖出去就好了啊。”

“我不是要她们非死不可,只要她们肯安分,过些日子与外书房的侍卫对上眼,我给她们出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嫁了都可以,问题是,她们的心太大了,先是收买娘身边的大丫鬟,许以将来的好处,到了外书房,又一直找机会扑到我身上,烦不胜烦,逼得我不得不提早设局诱使她们犯错。”顿了一下,左孝佟接着道:“至于你说,将她们转卖出去就好了,这样的下场不见得更好。”

季霏倌不解的转头看着他,“为何?”

“她们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牙子必然会将她们卖到青楼,难道你觉得这样的出路对她们比较好?”

季霏倌怔楞了下,“她们是特别训练过的?”

“我要处置她们,就必须弄清楚她们的来历,免得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季霏倌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当她们将自个儿交到人牙子手上的时候,她们的人生已经由不得自个儿作主了。

“也许比起死亡,她们更乐意进入青楼卖身,不过,她们来过辅国公府,我不能让她们再进青楼那种地方,免得她们被人利用了,你懂吗?”

季霏倌软趴趴的点点头,显然不乐意承认他的决定是对的。

“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觉得人命太轻贱了。”

她们的出身轻贱,她们的命就轻贱。左孝佟终究没有月兑口而出。他一直觉得她太过善良了,可是这种善良并非天真无邪的善良,而是出于一种怜悯,正因为如此,她美好得让他担心自己配不上她。其实,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必要的残酷是他处事的铁则,要不他如何担当锦衣卫指挥使?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左孝佟带她下榻,寻了披风为她穿上。“入秋了,夜里有点凉。”

“我的头发……我们要去哪儿?”

季霏倌只能用手梳理一下头发,因为左孝佟已经拉着她冲出去,经过侧间时,如意慌忙的丢下手上的针线活想跟上去,左孝佟伸手制止,教她待在这儿就好。

“慢点,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若不是他拉着她,她一定跟不上他的脚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左孝佟稍微放慢下来。

季霏倌好笑的道:“如此神秘,你萌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若是你喜欢,今晚你给我一个奖赏,如何?”左孝佟暧昧的对她眨一下眼睛。

季霏倌羞红了脸。“你以为我如此容易讨好吗?”

“若有机会,我当然要试上一试。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你可别耍赖。”

“我又没答应你。”

“你不是觉得自个儿难以讨好,我若成了,岂不是该得到奖赏?”

“这根本是耍赖。”

“我就是耍赖,你还能如何?”他已经让她忘了不愉快的事,这就够了。

季霏倌轻哼了一声,“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不会轻易满足你。”

左孝佟不再多言,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两人踏着月色,不疾不徐地来到明月楼——这是辅国公府最佳赏月之处,可以俯瞰府里最大的花园和荷花池,而此时明月楼四面檐下已挂上一整排宫灯,夜晚瞬间成了白昼似的,却又多了白昼没有的朦胧意境。

“喜欢吗?”

季霏倌不自觉的点点头,发出赞叹,“好美哦!”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左孝佟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季霏倌娇嗔的斜睨了他一眼,“姑娘家都会喜欢,有必要如此得意吗?”

“这还不满意吗?没关系,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香丸铺子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我带你过去瞧瞧。”

这可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季霏倌很快就想到一件事,笑容瞬间转为狐疑,“为何我的铺子好了,你却比我还早知道?”

因为管事是他给的嘛!但这话左孝佟可不敢月兑口而出,还是搬出最后的法宝,将她推到左侧的几案后面坐下,自己则坐到右边的几案后面。

“这会儿又想做什么?”

“别急,你很快就知道了。”他向侍立在入口的长茗点了点头。

长茗转身从左青手上接过一把七弦琴,将七弦琴送上左孝佟前面的几案。

这太不可思议了,季霏倌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你……会弹琴?”

左孝佟微微扬起下巴,“你不会以为我是武夫,认为我不会弹琴吧。”

“倒也不是,不过……”除了两人私下的时候,他总是给人一种冷淡的距离感,她很难想象他诗情画意的样子……好吧,这是偏见,没有规定音乐家必须长什么样子,而且琴棋书画本来就是古代传统文人所推崇和必要掌握的四门艺术,他也是文人,只是不走科举路线,又跑去做那种武职的差事。

“总觉得这与我相距甚远,是吗?”她未免太小瞧他了吧。

“今日能听夫君为我弹一曲,乃贤妻之幸。”季霏倌还是识相的赶紧转移焦点。

不再言语,左孝佟随意的拨弄琴弦,叮叮咚咚,显然在寻找许久未有的熟悉感,过了一会儿,就见他神色变了,目光闪烁着热烈缠绵的情感,接着他为她弹了一曲〈凤求凰〉——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唯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梢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季霏倌感觉自己的心被他的爱满满包覆,无论他做了什么,至少他对她的爱是真真实实的,她应该满足了。

季霏倌的铺子开张了,取名“香馨阁”。因为左孝佟暗中帮忙,再加上荣清宁和齐莹然帮忙推销,季霏倌接到不少单子,为某些贵女设计专属的香丸,香馨阁的知名度很快就打开来,而她也完全从红烟和紫云的事件中走出来。

当季霏倌忙着铺子的事,深受打击的辅国公夫人消停了,而老夫人朱氏显然乐于见到某人丢脸,对她的咬牙切齿又变回笑脸。

季霏倌心想,日子说不定可以这样平平静静过上几个月,可世上最常发生的事就是突发状况。

“不是明日才来,为何今日就跑来了?”季霏倌与铺子的联系全靠如叶,因此如叶每隔十日进府一趟。

如叶请如意带着箫儿出去,如意见她神情凝重,二话不说拉着箫儿出去,季霏倌见到这种情况也知道发生大事,便放下手中的香料。

如叶喘了口气,直截了当的说了,“牛大哥今日跑来找我,春香居的王婆子向夫人告状,小姐非侯爷之女。”

根据前世来看,此事必然发生,不过应该再晚上一年,如今她嫁给左孝佟,因为左孝佟的宠爱,她在辅国公府地位很稳固,且在出嫁之前,让姨娘将王婆子调到小厨房当差,为何王婆子还是背叛了姨娘?

“小姐,这究竟怎么回事?”如叶聪明机灵,不难猜出此事的真实性。当然,小姐就是小姐,她不在意小姐是不是永宁侯的女儿,再说有世子爷护着,没有人可以伤小姐一根寒毛。

她不再是前世的季霏倌,关于她的身世,她迟早得面对,如今不过是提早而已。

“王婆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找嫡母告状,知道原因吗?”

“牛大哥不是很确定,但牛大哥提起一件事——如萍姊姊认了王婆子当干娘。”

“什么?”

“我也吓了一跳,牛大哥还说,如萍姊姊认了王婆子当干娘不久之后,王婆子就跑去夫人那儿告状。”

季霏倌失声一笑,天意吗?她不得不将如萍留在姨娘身边,没想到因此让如萍从王婆子那儿得知她的身世,藉此捅她一刀……无论如萍是先发现她的身世,再认干娘,或是先认干娘再发现她的身世,总之,如萍成了今世揭发她身世的祸首。

“王婆子凭什么认定我非侯爷的孩子?”

“她说,亲眼见到姨娘的女乃嬷嬷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孩葬在宜津城外的山坡上,女乃嬷嬷在墓前哭得很伤心,还教孩子来世生在一个好人家。”

莫怪王婆子相信她非侯爷之女,若非亲手埋葬的婴孩是姨娘所生,女乃嬷嬷何以哭得如此伤心?

她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她是那位官夫人的女儿。

“姨娘如何反驳?”

“咦?小姐为何知道姨娘会反驳?”

季霏倌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姨娘若承认了,不就等于承认将别人的孩子当成侯爷的孩子吗?这种混淆血统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除非,王婆子是接生婆,而我身上有胎记可以证实她所言属实。”

如叶恍然一悟的点点头。“不过,姨娘只说女乃嬷嬷是帮隔壁院子的官夫人埋葬孩子,因为心疼孩子出生没几日就死了,才会如此伤心……总之,听起来没有说服力,如今府里都在私下议论小姐非侯爷之女。”

“祖母和父亲如何看待此事?”

“老夫人压下此事,倒是侯爷偏向夫人,认为小姐非他的女儿。”

“祖母偏爱我,不管真假,我已经嫁到辅国公府,我的身分会牵动辅国公府和永宁侯府的关系,因此她必须压下此事;至于父亲,我相貌不像父亲,也不像姨娘,父亲对我的身世生出怀疑乃人之常情。”

顿了一下,如叶忍不住问:“小姐是不是也认为自个儿非侯爷之女?”

“是啊,因为这个。”季霏倌取出随身荷包,掏出里面的墨玉葫芦。

“这是什么?”

“这个墨玉葫芦还系了一对墨玉铃铛,姨娘将墨玉葫芦给我,自个儿留下墨玉铃铛。姨娘说是外祖母留下来的遗物,可姨娘是庶女,姨娘亲娘的娘家只是普通老百姓,读过一些书,但家中连点薄产都没有,试问,如何能有这么贵重的墨玉?况且姨娘还有哥哥,外祖母也应该将遗物留给舅舅,而非姨娘,不是吗?”若非这个墨玉葫芦,她还真难解释何以怀疑自个儿的身世。

“我明白了,小姐就是因此怀疑自个儿的身世,从而调查当年出生诸事。”

“是啊,姨娘不可能向我坦白,我只能暗中去调查。”

“万一,证明小姐非侯爷之女呢?”

季霏倌戏谑的挑了挑眉,“你怕吗?”

“小姐都不怕,我怕什么?”

“就是啊,何必怕呢?当永宁侯的女儿也不见得多好,只是嫁妆要吐回去,如此一来,我手上的财产只剩下香馨阁,你可要好好经营。”

“我只是个跑腿的。”

“你出息一点,以后跟你的牛大哥去东都开一间香馨阁,如何?”

“小姐别胡说,牛大哥和我如今是兄妹……真的吗?小姐要让我们去东都开香馨阁?”

如叶前一刻还又羞又恼的像个小泵娘,下一刻已经兴奋的像个侠女。

“对,东都是离京城最近的大城,繁华程度不下京城,很适合开分铺,且离京城近,方便照应。过些日子,我就让世子爷将你的牛大哥弄出来。”

如叶激动得跪下来磕头。

“起来,不要随便给人磕头,磕坏了如何是好?你努力为我挣银子,多挣一点。”

如叶嘿嘿嘿的笑了,起身道:“没想到小姐是个小财迷。”

“你不喜欢银子吗?”

略一迟疑,如叶坦白道来,“不能说不喜欢,但是又觉得够用就好了。”

季霏倌赞赏的点点头,“不错,你是个心宽的。”

“小姐,这事早晚会传出去。”如叶提醒道。

“别担心,我会处置,倒是请牛大哥多留点心,我可不想让永宁侯府欺上门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如萍若想藉此事整死她,不会轻易罢手,接下来,势必会再找机会兴风作浪。

“我知道了,若有事,我会立刻递消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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