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不想婚 第八章 日角龙庭,天子之命
“图悟八里已来到西朝近二十天了,可西朝皇帝是什么意思?拖着始终不见我,这是瞧不起我图悟八里吗?”承干殿外,图悟八里大声的抱怨着,因为这已是他第三度被拒于殿外,谷若扬不见他。
尤一东皱眉,不悦的道:“您最好声音小点,别吵了皇上的安宁。”
图悟八里更加怒目,此时莫千里与季汐山刚好从承干殿出来,见他张嘴还要再骂,莫千里立即上前道——
“你别激动,皇上说还在考虑盟约之事,只要想清楚了自然会召见你,你何必心急于这一时?”
莫千里嘴上虽说得客气,其实甚为不满这人的张狂,竟敢到皇帝的殿外大呼小叫,方才在里头皇上虽没说什么,可那脸色也十分难看,大概想教人封了他的嘴巴吧。
“是啊,你这一吵,反而丢了金国大王的脸,况且,若惹恼了皇上,这什么也别谈了。”季没山也劝道。
图悟八里听了这才冷静下来,可心中仍有气,“图悟八里可以等,但西朝皇帝总要给个期限,难不成要图悟八里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的吗?我也得对咱们大王交代的!”
“皇上方才有旨,本是今日要召见您谈这事的,可听这外头动静太大,吵得他头疼,今日是不方便见您了。三天后若身子稍微舒爽会再召见您,您请等着。”尤一东冷冷的说。
图悟八里简直气得头顶冒烟了,这不是耍他吗?“你——”
莫千里与季汐山见他又要发飙,两人索性一人一手拉住他,笑着道:“皇上说了三天后见你,你就等三天吧!”为免他继续闹下去,两人架着他一同离去。
万宗离也有事来求见谷若扬,在路上遇见了被架着走还骂个不停的图悟八里,不禁侧目过去,但也没多说什么即往承干殿去了。
尤一东见他到来,让他不必等皇帝宣见,马上就领他进去了。
谷若扬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见到他立刻扬了眉的放下奏折。
“如何,可有眉目?”他正等着万宗离回报消息。
万宗离肃然摇头,“臣无能,至今尚未查出当年是谁欺侮了云嫔娘娘。”
谷若扬这阵子派他去查阿紫的事,阿紫受辱于谁,这事不能善了,谷若扬绝不放过这人。
而万宗离在得知阿紫因受辱得子,亦是愤怒不已,积极要找出这人来,他同样不会放过伤害阿紫的人。
谷若扬听见他所言,有些失望。“那就再查。”他不放弃的说。
万宗离点头,“是,臣会尽全力再查的。”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谷若扬感到有些疲惫,揉着眉心说。
“皇上,您……让那孩子进宫了?”万宗离却没有依言退下,而是问起这件事。
谷若扬抬眉瞧向他,“你消息倒是灵通,朕昨天夜里才将人带回来,你今日就知晓了?”他这语气清冷了许多。
万宗离微惊,连忙解释,“臣不是有意探得皇上之事,是昨夜为查案又去了趟城郊的宅子,由张婶口中得知孩子进宫,臣只是意外您会让孩子与云嫔娘娘在一起。”
“这是阿紫的愿望,朕愿意替她达成。”
“但,万一孩子的身分被发现,那将掀起巨涛,云嫔娘娘恐怕会因此——”
“这孩子是云家的,与阿紫无关。”谷若扬冷峻的说。
“云家的人十几年前就都死了,哪来的五岁孩子?!”
“这孩子是朕疼惜云嫔,因此恩典云家,由云家远亲中寻得一幼子,赐予云家继承香火,但碍于云暮年纪尚小,不能无人照顾,所以让孩子住进景月宫,一来陪伴云嫔,二来由姑母亲自照顾,孩子当更有出息。”他已替孩子想好身分,连进宫的理由都有,如此,谁还能说什么?
万宗离神情复杂。“皇上用心良苦……”郡主虽姓云,但进了皇家,即便生了孩子,也不可能姓云,皇上设想周到,竟能用过继云家孩子的说法替她达成心愿,让她与云暮母子不分离。
谷若扬忽然冷然的盯向他,“爱卿很关心云嫔?”
“臣是关心云嫔娘娘,可那也是因为奉了皇上的命令调查有关她的一切,皇上莫非疑心臣什么?”他整了面容,躬身说道,背脊已是一片冰凉。
谷若扬神情难测的看着他,一会儿后才淡然挥手道:“朕没疑心你什么,你不必紧张,退下吧。”
万宗离屏住气息,低着头退出去,可脑中仍挥不去谷若扬方才那暗沉多变的眼神,手心不由得沁出汗来。
走出殿外,见入冬后,虽还未落雪,但天色暗得极快,迎面来了一群人,领头的人裹着狐裘,明灿耀人,在昏暗中他仍看得极为清楚,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宫人。
“云嫔娘娘……”他倏然停下脚步。
阿紫没想到会遇见他,一愣后,朝他笑了。
“万大人别来无恙。”自受封为嫔进宫后,她便没有再见过他。
“娘娘也别来无恙……您要去见皇上?”他傻傻的问了傻话,她这方向不是见皇上是做什么?枉他口才辩给,竟会在她面前笨了舌头。
阿紫见他似乎有点失神,便道:“是啊,我去见皇上。”其实,今夜的她,不仅仅只是去见那男人而已,她必须依诺留下……
“恭喜云家得子继承香火,而您也能亲自好好栽培这孩子了。”晓得她必定欢喜能与儿子相守,他道喜的说。
她这回是真心展颜笑了。“谢谢,多蒙皇上恩典了。”
他定眼凝视她,“皇上……为何肯?他……不恨了吗?”他忍不住问。
她脸色微僵,“他……”
“娘娘,您可到了,皇上等了您许久,快请入殿去吧!”尤一东发现她到来,过来催道。
阿紫松了一口气,因为实在不知要怎么回万宗离这个问题,幸好尤一东及时出现,她立即朝尤一东点头道:“我这就过去了,万大人,幸会了。”她不再多言,转身入殿。
“万大人,入夜后更寒,您还是快出宫去吧!”尤一东神色略沉的提醒他。
他却怔怔地站着未动,心里有份悸动,只想着何时才能再看到她一眼?
“万大人?”尤一东提高了声音。
他看向尤一东,叹了口气,“多谢尤公公提点,下官这就出宫去了。”
他低头离去,尤一东也随即入殿去了。
这时两名内侍刚由殿内出来,这天色暗没留意到万宗离,边走边说话——
“大伙儿快将手头上的事做好退下,云嫔娘娘今日侍寝,尤公公特别吩咐一干人等不得靠近打扰,谁今晚要是没眼色扰了皇上与娘娘的兴致,那是找死!”
“可这是怎么回事啊?往常皇上临幸谁,哪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尤其那云嫔娘娘又不是第一天进宫,皇上之前也去过景月宫,这回召人到承干殿,怎么就如此慎重起来了?”
“这你就不知了……这可是秘密,你别多嘴说出去,皇上那几次去景月宫都没发生什么事……听说啊,云嫔娘娘醋劲很大,恼皇上初夜去了宣荣宫没到景月宫,因此一直不肯让皇上亲近,这会儿听说是皇上终于安抚了娘娘,让她肯了……啊!万大人?”
这说着话的人,眼睛忽然瞄见前方隐在廊下的万宗离,立即吓了一跳,脸色发青。
“大……大人还没走?”内侍揣揣的问,害怕他们方才的话让他听见了,他若去向尤公公告状,他们两个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万宗离一脸怒容的瞪着他们,不发一语,忿然离去。
原来,她是被逼的,谷若扬用云暮逼她承欢!
他怒不可遏。
阿紫进殿时,谷若扬正立在窗前,背对着她,那背影虽挺拔,却也冷峻。
她心情紧张,手脚甚至有些冰冷。
昨夜带着暮儿回景月宫后,他便没再出现在她面前,他虽没交代什么,可她明白,他要她自己来找他,所以,她来了,依诺来了。
“皇上……”她轻唤。
谷若扬回过身来,深深地看着她,“你来了。”
“嗯。”她轻轻吞咽了口水。
“云暮呢?”他问。
“在景月宫由宫人照顾着。”张婶毕竟不懂宫中诸事,便没让她一起入宫。
“他还习惯吧?”
“他很高兴……能与嫔妾一起生活,十分感谢您成全。”
“你知道的,朕没那么宽宏大量,这是你拿自己与朕交换来的条件。”他苦涩的说。他明知她心中有伤,却依然苦苦相逼,自己如此卑鄙,她当也暗恨着他吧……
但他再也不能忍了,明明人就在眼前,自己却碰不得,想要她的与日倶增,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要真实的拥有她!
她喉口微涩,“皇上……传膳吧,阿紫饿了。”
他晓得她仍在逃避,眸光掠过刚走进来的尤一东。
尤一东立即说:“奴才这就去传膳。”
不一会儿,菜肴端上来了,不多,五菜一汤,谷若扬不是个奢侈浪费的君王,在吃这方面吃得简单。
阿紫与他坐下来用膳,一旁的尤一东忙着替两人布菜,阿紫低着头吃饭,一张脸始终红艳艳的。
忽然,一碗汤递到她眼前,她微抬起头来见是谷若扬亲自舀的,这脸庞更烫了,忙要放下手中的碗筷去接他的汤,急乱间,那碗汤不知怎地便洒了出来,烫了她的手,耳边立时传来尤一东的惊呼,她身子一紧,已被谷若扬抱进怀中。
“疼吗?”他紧张的问。
坐在他腿上,她脸色绯红,忙摇头道:“汤不是很烫,不怎么疼……”
他本要立即宣御医的,瞧她的手只是略红,放了心,抬眸见她双颊娇艳,起了一股悸动,温热的唇慢慢覆了上去……
门“喀”的一声,轻轻阖上了,尤一东识趣地领着内侍与宫婢们下去了。
阿紫甚至来不及反应什么,他已横抱起她往那张鎏金乌木龙床上去,她身子一沉,人便躺了上去,而他的吻追随而来,更加的缠绵,她紧闭着双眸,蜷缩着轻颤的身子。
“阿紫,朕要你!”他压抑了很久,现在不想再抑制了,看她的眼神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强势。
他吻上她的耳珠,她耳畔尽是他粗重的气息,她微惊,下意识伸手想推开他……
他不允。“别怕……此刻拥着你的是朕,不是别人,朕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你将来一辈子的依靠……而你,根本不需要怕朕……”
这话令她瞬间柔软子,心头涩涩,他以为她想起那段遭遇了吗?
不,她既是已失去那段记忆,又怎么会害怕什么?
她不怕与他亲密,只怕自己不洁的身子玷污了他天子之尊。
他的唇落到她的颈项上,反复吮吸着,尝着她每一寸的滋味。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肚兜内,揉捏占有,令她喘息着沉沦不已,申吟不自觉地逸出唇口,他大掌扯落她的肚兜,凝脂的肌肤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他眼前,诱人至极——
阿紫让不知餍足的皇帝翻覆了一夜,在谷若扬离开去早朝后,她疲累至极的昏睡过去,这一睡醒来,那男人居然下朝回来了,一见自己还luo着身睡在龙床上,自是起心动念,狠狠地又吞了她一回,本要再吞她第二回时,莫千里说是有要事求见,他这才放过她。
她赤红着脸趁机离开承干殿,但实在被那男人折腾得太厉害,腰酸背痛得紧,这会儿连走路都吃力,软着腿回到景月宫,却是意外见到莫香凝坐在殿中,且正盯着云暮不放,朱丹在一旁表情十分忐忑,她一惊,赶紧上前去。
“暮儿!”
云暮一见她回来了,立即扑进她怀里。
朱丹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昨夜她没跟着主子去承干殿,主子嘱咐她得照料好云暮小少爷,可怎知主子竟会一夜都没回来。
“姑母一夜没有回来,这是上哪儿去了?暮儿很担心。”云暮眼眶微红的问。尽避早熟懂事,毕竟还是个孩子,到了陌生的宫中见不到亲人难免不安,就怕自己会被娘亲丢下。
“对不起,我这是去皇上那里了。”让儿子苦等一夜,阿紫充满歉意的说。
“你昨夜宿在承干殿?!”莫香凝惊讶道,皇上从未让任何嫔妃到承干殿侍寝,而她竟能去了承干殿直到过了晌午才回来?思及此,莫香凝妒火中烧。
“阿紫见过淑妃娘娘。”阿紫脸色泛红的看向莫香凝,很快的朝她屈膝见礼,但她不愿提昨夜在承干殿的事。
然而她也无须提什么,因为莫香凝已见到她玉白颈上的痕迹,以及那潋艳红肿的唇瓣,这些分明是被疼爱出来的娇媚。
莫香凝妒上心头,皇上对后宫冷淡,哪知道她云绦紫一来就夺走了他所有的宠爱,先是国宴上让她坐在他身边,如今又让她夜宿承干殿,这让自己如何能甘心?
“娘娘来景月宫可是有事吩咐?”见莫香凝神色大变,阿紫才注意到自己颈子上那点点嫣红,赶紧拢了拢衣领,尴尬的问。
“宫中无后,宫内诸事暂时是由本宫与德妃共同统摄,但德妃至今仍被禁足中,本宫听说你这儿多了个孩子,便过来瞧瞧了。”莫香凝暂时忍下妒意瞪着云暮说。
云暮进宫时,谷若扬在后宫下了一道诏,告知众人云暮的身分以及他将住在宫中的事,莫香凝就是在见到这道诏书后过来的。
皇上宠爱云绦紫,赐云家孩子就算了,但她不能理解,为何让一个外姓的孩子住进宫中,这宠也宠得过分了。
阿紫有些紧张,暮儿进宫虽能与自己一起生活,可也是十分危险的事,他们的关系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暮儿定无生机。
“暮儿,过去拜见淑妃娘娘,以后见了淑妃娘娘要行大礼。”她推云暮上前去对莫香凝行礼。
云暮皱着眉,他并不喜欢莫香凝,这女人漂亮是漂亮,可凶巴巴的,自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瞧,吓得朱丹姑姑一步都不敢离开他,怕他让这凶女人给怎么了。
“不要。”他不愿意对这女人行礼,跑回阿紫身边。
阿紫愕然,忙板下脸来对他说:“在宫中一切要讲规矩,与宫外生活时不一样,你不能任性,去,快去向淑妃娘娘叩首问安。”
“不去,暮儿不去。”他难得倔强,竟是不肯听话。
“哼,云嫔教得好,这才进宫就已目中无人了。”莫香凝冷声道。
“淑妃娘娘别误会,暮儿只是刚进宫,不懂规矩,阿紫会再教他——”
“不用再说了,让这孩子进宫是你的意思吗?你怎能向皇上提出这种要求,这成何体统,是不是往后众人都能从娘家带孩子进宫扶养了?本宫这当如何统御后宫!云嫔,你不能恃宠而骄,忘了分寸。”莫香凝忍无可忍的训斥,而这也是她来的目的。
“阿紫有错……请淑妃娘娘通融……”阿紫为了孩子忍气吞声,不去顶撞莫香凝,只求云暮能顺利的在宫里待下。
可那云暮不肯娘亲委屈,马上气呼呼地反骏道:“是皇上自己提让暮儿进宫的,不是姑母要求,淑妃娘娘若要怪,该怪的是皇上才对。”
莫香凝气炸了,“你好大的胆子,敢说皇上的不是,怡然,替本宫掌嘴这孩子!”
阿紫大惊,立即将云暮推到身后去,不让怡然碰他。
“你敢?!”她怒视怡然。
怡然有莫香凝撑腰本来是敢的,但见到阿紫的怒容后,这又不敢了。
“是本宫的意思,她有什么不敢的,怡然,给本宫动手!”
怡然被主子这一喝,没了的胆子又生了回来,上前要去揪过云暮,阿紫这回真怒了,谁也不能打她的孩子,沉脸的朝莫香凝说:“暮儿没说错,他是皇上下旨留下的,他若有损伤,只怕皇上也会不悦,还请淑妃娘娘三思。”
“你威胁本宫?!”
“这真正威胁的话阿紫还没有说出口,不过这会儿淑妃娘娘若想听,阿紫便说了,阿紫不会眼睁睁见暮儿挨打,孩子若有损,阿紫必定为他讨公道!”为了云暮她本想在这宫中与人为善,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想欺到她头上就是不行!
莫香凝让她的气势给惊到了,之前这云绦紫即便让季霏嫣惹怒,也不至说出讨公道的话,可这回竟是不肯善罢罢休的冲撞自己。“好,本宫不打孩子,就打你!反正你也不是没有被打过脸,那还在当待选秀女时,就教德妃妹妹打了十个耳光——”
“那事朕记得,淑妃这是也想效法?”
谷若扬蓦然到来,阿紫瞧见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朱丹,这才明白朱丹不动声色的去搬救兵了,而同行过来的还有莫千里,想来他正好在承干殿,听到这消息,便与谷若扬一道过来瞧了。
这景月宫里的人见皇上出现,马上跪了一地,莫香凝也心惊起来,急忙跪下道:“臣妾见过皇上。”
谷若扬神色阴沉,没有叫起的意思,一干人不禁心惊胆颤起来,阿紫晓得他这是气坏了。
莫千里察言观色,快步到女儿身边去佯怒道:“娘娘这是在闹什么,都已惹得皇上不快了,还不快向皇上道歉!”
莫香凝脸色发白,“爹,女儿教训云嫔,何错之有?”她委屈回道。
“你!”莫千里气她不会看眼色,如今明显是云嫔当宠,她何必硬碰硬?想之前她与季老头的女儿相斗,也没这么不懂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怕女儿触怒龙颜,心急如焚。
“既然淑妃要教训云嫔那就动手吧,朕瞧着。”谷若扬语气淡淡,但那眼神却是阴冷至极。
莫香凝浑身一颤,起身看向云绦紫,因妒成恨,发狠地抬起手要朝她打下去,但一瞬间却又莫名胆怯,手终究是没敢落下。
“怎不动手?”谷若扬问。
莫香凝惊疑不定,又拉不下脸来,只得闭上眼,心一横再要朝云绦紫打去,蓦地,手被人制住了,她一睁开眼,脸上一股剧痛,挨了一耳光。
打她的正是谷若扬,莫千里胆颤心惊的忙跪下替女儿求饶道:“皇上息怒!”
莫香凝也被打傻了,腿一软,自己跪倒地上去,怡然见主子软了身子,慌忙过去扶。
“莫相教的好女儿,这云暮是朕下诏留下的人,她不只有意见,还敢打人,瞧是朕给她统摄后宫的权力太大了,大到连朕都不放在眼里。既是如此,着朕旨意,即日起收回淑妃统摄后宫之权,以后她就专心修身养性悔过即可,不用管后宫诸事了,还有德妃目前也被禁足,自是不适合再管后宫的事,以后就由云嫔接管,众人有事皆找云嫔处置。”谷若扬当即发落道。
莫香凝一听,面无血色的瘫在怡然身上。
莫千里则冷汗滴落下来,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敢吭。
反倒是阿紫,似乎不怎么想要接管后宫,张口道:“嫔妾自认才情不足,无法胜任,还请皇上别——”她话说到一半,受到某人恨铁不成钢的一瞪,这才不得不闭上嘴。
在一片仍旧冷凝的气氛中,谷若扬的衣袖教人拉了拉,他皱眉低头看去,居然是云暮。
“什么事?”想来,这时候也只有阿紫母子敢不长眼的挑他的逆鳞,这大的挑完换小的。
“皇上,姑母管后宫可以,但能不能也管管您?”云暮道。
“管朕?”他一愣。
“嗯,请皇上以后别霸占着姑母不让她回来,还有,她脖子上的伤也着实太过了点,您说要做夫妻,这男子汉是不能欺负女人的……”
瞬间,这周围好像比刚才更死寂了……
“查出来了?”万宗离问向自己的手下。
那人点头,“有进展了。”
万宗离眸子骤亮,“快说!”
“是。当年云嫔娘娘去了峨嵋山游历,在归途行经鲁镇时确实落入恶人手中,在妓院里待了两天,那妓院老鸨见她模样娇贵,便想将她送给当地的富豪享乐,谁知竟遇见一个中了药的男子,急需要女人解去药性,遂把她……”
万宗离听到这里,心头一紧,“那中药的人……是谁?!”他语气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些片断瞬间从脑中浮现。
“这人是……”
今日谷明华进宫探望女儿——说是探望女儿,其实是来见外孙的,得知云暮居然进宫了,他吓了一大跳,直到在景月宫见到云暮,这才真信了。
一见到孩子,他不禁红了眼眶,这孩子命苦,自出生后从未与亲娘真正生活过,而今总算能如愿了,虽然暮儿还是不能公开叫阿紫娘,但已无须再躲藏,至少能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对此,他十分感激皇上的宽容,这当就叫爱屋及乌吧。
“庆爷爷为何每次见了暮儿都哭,这老人家哭多了对眼睛不好的。”云暮认真的提醒道,还伸出自己的袖子替他把脸上的泪给抹干净。
让孩子抹眼泪,谷明华这会儿尴尬了,自己不是爱哭,而是每次去看孩子时见他孤单一个人就不免感到心酸,忍不住就哭了,若是再想起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女儿又遭遇了什么,这就哭得更厉害了。本以为孩子不懂,在他面前哭没关系,无损他为人外祖的尊严,哪知孩子看得分明,还知道笑话自己了。
阿紫瞧这对爷孙的举动好笑,轻声笑出来,这一老一小可是她今生最重要的亲人,也是自己即便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的人。
至于谷若扬……她爱他,可又带着愧疚与自卑,纵使已将身子交给他,自己仍不能真正的敞开心房对他,只因,她不能给他一个完璧的自己,她这辈子是注定亏欠他无法偿还了。
“皇上!”谷明华忽然喊道。
阿紫与云暮闻声同时抬头朝殿门看去,谷若扬真来了。
阿紫一见到他,脸先红了起来,因为想起他这几天的“欺负”,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这人便天天索取,毫不知餍足,难怪夜里抢不到人的暮儿对他很是反感,这会儿以为他又来抢人,那表情太不痛快了。
“皇上都不用处理国政的吗,怎么又来了?”云暮鼓着粉女敕的小脸问。
谷若扬冷睨他,要是其他人巴不得他“又来了”,唯有这小子专门替他娘挡人,将自己往外推,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小子!
哼,要不是这女人不肯乖乖待在承干殿,非要回景月宫陪孩子,他又何必老往这里来,还见到这让自己不顺心的臭小子!
“朕这回是得知皇叔来了,所以过来与皇叔叙叙旧的。”他懒得理这小表,看向单腿跪地的谷明华。
若无外人在,阿紫是没向他见礼的习惯,而云暮那小子就更不用说,根本不理会他,但皇叔每回见他定是规矩的朝他行跪礼,他伸手去扶谷明华起来。
“以后若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皇叔也不用多礼了。”
“那怎么成,这君臣之礼不可废。”谷明华起身后道,并且怒视不受教的两母子。“你们两个进宫后反而忘了规矩,这是要让人笑我庆王府出来的都没教养吗?”
阿紫母子对视一眼,哪敢多罗唆,母子俩连忙到某人面前补跪了,可某人舍不得自己的女人跪,一把将她捞起往怀里送,至于小的,就让他继续跪。
小的立刻不满了,“皇上怎么不让暮儿也起来,暮儿脚也会酸。”
他瞥了云暮一眼,“小孩跪久些才会知君臣、知天地、知轻重。”
云暮不服气,“暮儿知道理、知对错,更知有人厚脸皮跟小孩抢姑母!”
“你!”谷若扬火大的一把揪起小家伙,与他平视。“你敢逆君?”
“姑母是暮儿的!”云暮无惧的与他对峙,这一大一小怒视对方,谁也不相让。
“哎呀,这是出了什么事,皇兄也会和人吵架,对象还是个孩子?不过真真奇怪了,这小家伙明明长得像阿紫嫂嫂,可这眉宇竟有几分像皇兄,尤其这生气起来的神韵还与皇兄一模一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俩生的孩子。”谷雁萍刚巧走进殿里来,见这对正在互相瞪眼的大小男人,好笑的瞧了几眼后惊奇道。自阿紫进宫后,她已主动改口唤阿紫嫂嫂了。
阿紫微惊,忙抱过云暮。谷雁萍也与其他人一样,只晓得云暮是云家远亲过继来的孩子,不知他是阿紫的亲生子,她突然说这话,难免令阿紫心虚得心下胆颤不安。
谷若扬闻言却是蹙起眉,心弦仿佛教人猛然一拨……
“谁要像皇上,暮儿不要,暮儿只要像姑母!”云暮不依。
谷雁萍讶然,“你这小家伙不知我皇兄可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像他表示你也是个俊小子,你还嫌?”
“哼,暮儿才不希罕当个俊小子。”他撇过脸去。
“你这孩子可真有个性啊!”谷雁萍看着他摇头说。
阿紫苦笑,“他平日不是这个样的,唯有皇上在时才……”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两人一开始就不对盘,再加上随时在抢人,这越抢就越看对方不顺眼,其实她对这事也是很苦恼的。
“提这小子做什么,他不重要,雁萍何事来景月宫找你嫂子?”谷若扬故意冷落云暮,另辟话题。
谷雁萍被他这一问,眼神突然闪烁起来。“这个……雁萍以为这会儿皇兄会在承干殿处理国政,不想居然在这……”
“怎么,朕在场会妨碍你的事?”他眉一挑,不高兴了。
她苦了脸,“也不是这样说……雁萍是想找阿紫嫂嫂陪着听些事……”
“陪着听什么事,为何吞吞吐吐的?快说。”他没什么耐性的催促道。
“是……雁萍听人说民间夫妻出嫁前都会请人合过男女双方的八字,雁萍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所以也想请人合合我和陆大哥好不好……”她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她本想私下来
找阿紫一起听听这事,也好有人替她拿拿主意,哪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皇兄也在。
阿紫与谷明华讶异她居然会想找人合八字?
谷若扬哼笑,“人家合八字是双方在未订亲前就去合了,你是朕赐的婚,若这八字不合,难不成你就不嫁了?”
“怎能不嫁,那陆大哥是雁萍中意的人,就算八字不合也要嫁!”她没一丝羞怯的说。
“那你这不是多此一举,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吗?”他怪她没事找事做。
她被说得脸红了,“人家只是好玩,算一算求个心安……其实,这合八字的术士我也找来了,就候在宫门外,皇兄这样取笑我,那就别怪雁萍以后什么都不对皇兄说了。”她恼羞成怒了。
“既然术士都找来了,皇上就勉为其难让她算算吧!”阿紫见她恼了,赶紧为她说项。
谷若扬根本不信这个,只当是怪力乱神。“雁萍可是个公主,若让人得知公主找术士进宫这成何体统?若再让这内容流传了出去,更是有损皇家威信,徒然让人议论皇家的事罢了。”他还是不允。
“雁萍自知公主的身分,八字不能随便给,也不能教这内容泄漏出去,所以雁萍重金请来苍国的术士,此人不熟西朝之事,此刻人虽在宫外候着,但这眼是蒙着的,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知应邀替某人合八字,这对象也是不清楚的,等看完八字后雁萍连马车都备好了,立即送他回苍国,这件事半点都不会外泄出去。”谷雁萍立即说。
谷若扬脸色沉凝,尚未开口再说什么,谷明华已先道:“其实让这术士瞧瞧也无妨,总归当个趣事听,何况雁萍都安排好了,这事应该不会传出去,皇上就用不着顾忌什么了。”
既然谷明华都说话了,谷若扬也不好再反对,这才点头同意。
谷雁萍一喜,马上要人去把候在宫门的术士接到景月宫来。
为了不让术士猜出他们的身分,阿紫替谷若扬换下龙袍,自己也打扮朴素些,不让人一眼看出他们是皇帝跟嫔妃的身分,云暮则是穿上在宫外时的旧衣,至于谷雁萍本来就有备而来,身上的珠宝饰品早让人全都取下,而谷明华是来看孙子的,也是穿着简便。几人打扮瞧不出跟皇家沾上边后,这才在景月宫偏殿见这位苍国术士。
这术士直到进入偏殿才让人拿下眼罩,看清殿内坐的是哪些人。
他四十几岁人,身形削瘦,头发已灰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瞧见殿内坐了一个老人,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以及一个未出嫁的妹妹,看起来像是一个三代同堂的富贵人家。
然而,他却一眼看出这几个人贵不可言,尤其是那年轻男子,分明是人中之龙!
他谨慎的在一群龙凤面前坐下,谷雁萍迫不及待的拿出她与未来夫君陆明云的八字交给他。
“先生请瞧瞧,这两个人可合适成婚?成了婚后可会圆满?可会白头偕老?可会永不分离?喔,对了,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八字。”谷雁萍问完一堆后,急急的再说。
这话别说术士失笑,连阿紫听了都想笑,就别说那身为兄长的谷若扬表情有多么恨铁不成钢,只差没骂出“没出息”几个字,尤其她最后撇清的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简直就是告诉人家,这八字就是她替自己问的。
谷雁萍像是这才发现自己过于猴急与愚蠢,也晓得羞惭了,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依年纪看来,谷明华是这群人的长辈,咳了两声便由他对术士说道:“先生可以合八字了,结果明说即可,不用保留。”
这术士倒是十分沉稳,镇定的点完头后认真的看了手中的八字,不消多久便道:“这是百年好合的八字,恭喜公主觅得如意郎君。”
他这声“公主”一出,立即让在座的人都变了脸色,连那原本听见“百年好合”四个字正要欢喜的谷雁萍瞬间也笑不出来了。
“你……你怎么知这是公主的八字?”阿紫忍不住问。
“这八字娇贵,若是男子必为皇子皇孙,若是女子当是位公主,而与之相合的新郎早年必有过一番苦难,这是历劫归来,娶了公主之后,当可一帆风顺,富贵终老。”
术士话落下后连谷若扬都吃惊了。
谷雁萍是公主之事,虽蒙着眼也许还是能由进到宫中后一路上的蛛丝马迹猜出端倪,但陆明云早年家变,其父原是松江县令,被冤贪污问斩,陆明云本人被流放漠北,妹妹陆明雪沦为官奴,陆家是直到近年才顺利平反冤情,陆明云也才不再是罪臣之后,这个苍国术士怎会知道?
当下所有人都不再小看这位术士了。
“奇怪了,这位先生都说好话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笑?”坐在阿紫腿上的云暮看着大人的反应,不解的问,方才换衣服时,娘就跟他解释了,长公主要问问她的姻缘好不好,这“一帆风顺,富贵终老”自己是听得懂的,应该是很好的意思吧?
他这一开口,术士立刻将目光转向他,细细的审视一番他的面相后,微笑道:“恭喜这位小少爷将来是大格之命。”
“大格之命?什么是大格之命?”云暮好奇的问。
其他的人也来了兴趣,竖耳想听听术士怎么说,而阿紫身为母亲,更是关心孩子的命格。
术士眼中闪过细碎绵长的笑意,最终语出惊人的道:“小少爷日角龙庭,有天子之命!”
谷若扬闻言倏然站起身,那表情是说不出的怒意,阿紫也惊愕住了,谷明华更是脸色全白,就连谷雁萍也吓到了。
“一派胡言!”谷若扬起了雷霆之怒。
“是啊,这种话怎能乱说,你该死!”谷明华当即也喝斥道。云暮不是皇上之子,如何君临天下,此话大逆不道,只怕为云暮惹来杀机。
那术士的态度仍十分镇定,“在下从不妄言,但诸位可以选择不信。”
谷若扬怒极,“尤一东,将这人给朕杀了!”他严声道。
尤一东也听见术士所言,同样吓得不轻,晓得这事半分不能泄漏出去,也不唤人进来杀,自己动手了,伸手抓向这人的咽喉——
没想到这术士依然是处变不惊,看着谷若扬再道:“您若要杀我,我也不避,因为早算到自己有此劫,今日本就是来送死的。”
尤一东的手已扣在他的咽喉上,只等谷若扬一点头,他立即捏死这人,这人从此消失,这话再也传不出去。
云暮瞧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忽然风云变色,这位先生不知何故要被杀死,他顿时被吓着了,小脸煞白起来,“姑……姑母,皇上为什么要杀这人?”
阿紫也教那术士的话惊到无法回神,这会儿云暮一问,她身子一颤,望向那神情淡漠的术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理智告诉她,这术士不能活,但,她不想有人死……“不过是个江湖术士,您放……放过他吧?”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朝谷若扬求情。
“是啊,皇兄,这人……让他走吧,他毕竟是苍国人,死在咱们宫里不好。”这人是谷雁萍找来的,她也替他求情。
谷若扬眸中诡谲狠辣。“你早算到自己会死,若朕偏不让你死,是不是就算不准了?”
术士淡笑,“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谷若扬一怔,眉宇一凝,似在思虑什么,少顷,挥退了尤一东。“朕不杀你了。尤一东,送他出宫,逐出西朝,永不可再踏进一步。”
他决定放过此人,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自己若与他认真就是个笑话了。
这天下是他的,他要给谁,难道还控制不了,一个外姓孩子,怎么有可能成为西朝帝王,无稽!
那术士让尤一东带走了,可术士走了,这偏殿里的众人仍是胆颤心惊,谷明华立即跪了下来。
“皇上,术士之言不可信,您心中莫要多虑。”他手心冒汗的说,就怕术士的一席话让谷若播心中留下阴影。
“是啊,皇兄,这人胡言乱语,雁萍若早知道这人会不学无术的说出这些话,就不会找他进宫了。”谷雁萍也紧张的跟着跪下道,可不想因此害了一个孩子性命不保。
阿紫面色一片苍白,抱着云暮也咬牙跪下了。
云暮见大人们个个神情紧张,晓得这事与自己性命有关,便也不敢吭声,乖乖陪娘跪着。
“皇上,将暮儿再送出宫吧,他不适合在宫中。”为保孩子性命,情愿母子分离,阿紫忍痛的说。
谷若扬望着跪着的众人,挑眉一笑,道:“你们这都在做什么,朕怎么会轻意相信一个术士所言,若信了,那术士还活得了吗?云暮就继续待在宫中吧,阿紫也不用多想什么,你们都起来吧。”
他亲手扶起阿紫,脸上表情自然,没有任何不悦,其他人见了如释重负,这才敢起身。这事看似无波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