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妾娶进门 第二章
重新举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掐在有些圆润,不若软弱瘦削病美人,看似很是扎手的小巧下颔,边把这张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的美丽娇颜看得更真切,边感受着手上肌肤的柔滑触感。她的肤色像白色细沙,像坐在有白云飘过的蓝天之下,听着海潮平静拍打岸沿,手下只感觉一片舒适的柔软暖热。真见鬼,不碰时不察觉,碰了才发觉越是离不开。
“你……”嬴霜本想叫他放手,可当她同样看进他的眼里时就忍不住噤了声,他的眼中倒映着她惊讶的模样。也难怪她会惊讶,眼前这个中原男子根本与她认知里的软弱中原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相同。
先不提他的身型有多魁梧,光是这样被迫抬着头看他,她就感觉脖子有些微微地酸。他那张充满阳刚气息、轮廓分明、犹如冰雕石刻的端整脸庞本来足以称得上俊,只可惜那张脸上有两道伤疤,一道从左眉而下划至脸颊,另一道交错着横过鼻梁,隐约隐没在额前浏海,硬生生破坏了那张俊逸脸庞本该拥有的美感,为他添上几分霸气冷峻与威武狰狞。
光是瞧着,她就禁不住去想他挨那两刀的时候到底有多疼,也暗暗庆幸他的眼睛竟然没有因此被毁,至今仍能目光如炬,凶悍狠恶地瞪着人。
“能不能请你放手。”最终她仍是忍下心中的踌躇不安开了口。并非不悦他掐疼了她,她能感觉得到他有控制住碰她的力道。她只是无法容忍在那双鹰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不知从何时起竟染上一丝娇羞的神色,充满了小女人所有的无限柔情。
她不是喜爱扭捏矫作的中原女子,她竟然在这个中原男人的注视和碰触下羞红了一张脸,真是令她感到不可思议,只想着赶快摆月兑这种窘迫的状况。
“成亲以后记得喊我夫君。”稍嫌冷漠的嗓音蕴含教书先生对顽劣学童的威严教导。
果然刚才只是一时的错觉,她不对他以大人称之便罢,连您这个礼貌称呼也自动省略,这个女人真是目中无人、傲慢跋扈到极点。
再者,他还以为一个正常有点羞耻心的女子该是羞于跟男子对视,反观她,看着他这么久,眼神一直保持直勾勾的,还看得目不转睛,真是大胆得超乎他想象。
收回手,还不忘轻轻甩袖,全然不顾这样的举动在她眼中看来是否会招来“妳娇蛮的态度弄脏了我的手”这样的误会,阎涛转身便要离去。
“你等一下,我不……”我不是你的妻子,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你的妻子刚才甜蜜幸福地喊着“情郎在城北最大的那棵松树下等着我”后,便愉快地爬窗逃走了。
嬴霜很想把这句话说得完整明白,只是此时此刻她怔然瞪着一室豪华的家具摆设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里并非一间中原随处可见的普通府邸,单凭眼前这位阎家少爷说话的口气和他脸上的刀疤就足以得知他并非泛泛之辈。若她坦白刚才在衣柜中所窥视到的种种,这位阎家少爷将会拿她如何,就是傻子都能想象得出来。
“何事?说。”她的那声叫唤依然效果显著,阎涛闻言停住脚步,回身看她。
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他从未想过要当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他会同意点头娶她,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她帮他生下阎家的子嗣而已,此时虚假意味浓厚的关怀也不过是他想听她会提出何种无理要求罢了。
谁知原本坐在床上的嬴霜蓦然起身,才与他对上眼,她身上那件质料昂贵的嫁裳就发出细小、不和谐的刷拉响声,腰带和柔软的红色布料从她身上崩塌,滑落掉在地上的速度只像流星划过夜空的那一瞬,随手掩盖的真面目就这么赤luoluo地呈现在他面前。
“啊。”她轻轻叫了声,语音很傻、很天真的那种,顺便赠给双眸从呆怔出神到惊愕而蓦然暴凸的阎涛一个很无奈、很抱歉的调皮笑容,“不、不好意思,衣服没穿好呀。”其实是她不会穿,嘿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早已料到男人充满震怒的低吼会回荡在屋内,真正如雷穿灌耳膜之时,嬴霜仍是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紧接而来的还有江女乃娘充满痛心疾首,恨不得把她拖出去重重鞭打一百大板的指控,“天吶,这、这是一个公主,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穿著吗!”她的这种模样走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简直不要脸,比不正经的青楼女子还要不知廉耻和伤风败俗!
偏偏嬴霜不觉自身打扮有何不妥,更不明白他们见鬼似的反应到底所为何事。
“出去,把房门关上。”最先回过神来的人是阎涛,他随手拾回那件红盖头,精准甩去遮挡住江女乃娘的视线,就冷声下着驱逐命令。
不只是江女乃娘,就连嬴霜也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现出目瞪口呆,他刚才不是还礼仪兼备,一脸尊老爱幼的模样吗,怎的突然拿自个的女乃娘出气,“呃……你……”想了想,她只知道他姓阎,却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闭嘴。”好凶狠、好简洁的两个字,任谁听了都会自动自发闭上嘴,将场面强行扭曲成他所期盼的鸦雀无声。
“妳想逃?”冷眸扫视完地上几乎全被翻找得东倒西歪的箱子,转向她之时,嫌不够凶神恶煞,特地往那张写满无辜表情的小脸上狠狠怒瞪了一下。
“不是……”不是想逃,而是已经逃掉了,只是那个人不是她,“我能解释。”请必须听她解释。
“如果妳还知道什么叫作羞耻心,就把衣服好好给我穿上。”他才懒得听她解释,从箱子里随手捞起一套正经、普通的衣裳,当然没有忘记同时翻出一套比她身上的要正经、普通的贴身衣物想递给她,眼眸因为前方突然出现的阻力而填进一抹愠怒。
“我不是故意的。”她事先作出解说,要他千万不要因为她蓦然出手使劲连带衣袖抓住他的手而发怒。
经过刚才,嬴霜发现自己讨厌他的碰触,应该是说他手上温度好烫人,一接触到他,她会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会出手抵抗实在是情有可原。
“妳……”这个女人懂武功!而且还不是三脚猫功夫那种。比起惊愕,阎涛更觉得此刻堆填在胸腔的情绪该用惊呆了来形容。
“我不懂穿中……我不懂穿衣服。”她不懂穿中原人的衣服。她有试图努力辩解,最后却以这样含糊不清的响应作为结尾,顺便快速从他手上夺走那套衣裳,免得给予他将我帮妳换这样的说辞月兑口而出的机会。可是……讨厌,这家伙的体温到底有多烫人,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手上那堆衣物竟然还留有他的温度,害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目光。
“我找丫鬟来帮妳穿。”他早该知道了,她不会自己穿衣服。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从小就享受镶金裹玉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尊贵人。她要跟他说她会自己穿衣服,懂得如何清洗自己的贴身衣物,还会洗手作羹汤,将自己家打扫得一尘不染,他才会感到惊奇。
找丫鬟来伺候她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为何一想到跟方才那样,让他以外的人瞅见她那身肌肤,他就会莫名感到恼火烦躁。他不该在乎她的,他只是想要利用她罢了,打从答应这场婚事开始她就已经是个被他定位成工具的人,不是吗。
是啊,就是这样,他不可能对她存有半点关爱与在乎。再次甩袖,甩去满腔纠结于心的混乱心绪。临走前,回头给了坐在床沿那个微微发怔的小人一个眼神忠告,阎涛不忘补上一句,“妳可以尽避试着逃跑,还有尽避试着继续挑衅我。”
“我并没有想要挑衅你呀。”好可惜,嬴霜这声无辜的咕哝始终没被听见。
那位阎家少爷虽然面目凶残、态度强硬,不过事实上嬴霜没有多怕他。就先前那小小的内力比拚来说,论手上功夫她或许还差了他一大截,但论逃跑的本事她自认天下无敌,在教中能与她并驾齐驱地拚轻功的人至今还不到十个。
可如今当银月高悬,柔和浓墨一般的漆黑夜空下,每家每户都接二连三地吹熄屋中光源之时,她竟然也钻进阎府喜房的高床暖被里,安稳地闭眼准备去作她的春秋大梦。
那个姓阎的凶男人在找人来拿她当布女圭女圭摆弄,换上一身中原女子的衣服之后,还教人不是假意帮忙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箱子,就是问她平日穿的是什么样的绫罗绸缎、喜欢用什么样的胭脂水粉等等等,完全是在妨碍她的逃跑大计。
他竟然还亲自监工,弄得满屋子都是人在进进出出,弄得她感到无由来的精神衰弱。姓阎的根本就没想让她好过,估计是想把她累成一只汪汪趴死在地上,再也无法逃跑。
而他的确成功了。单单用了半天时间就把她整得身心俱疲,就连那顿恐怖的丰盛晚膳她也只是随便扒了两口白米饭,就让那些乱七八糟、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住的丫鬟们伺候她沐浴包衣,然后快快把她们打发走,瘫死在床上,尽快造访周公去梦乡好好睡一觉,明早好起来先撤离这里再说。
可恶,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家伙!都说山里的姑娘不懂城里人的险恶,今个她总算见识到了。就是脾气再好的人,遇上今天那种充满深深恶意的阵仗也会忍不住要发飙。
“唔……还是快睡吧。”好累,她从北漠策马一路狂奔半个月来到这里的疲惫感都比不上今天所经历的总和。快睡、快睡,睡醒了才有力气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