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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食大主厨 第二章

作者:白翎

纠结了一整个星期之后,终于,她挑了一天,在午休时间结束前的五分钟,她把他约到了学校的后操场,那儿没什么人会经过,很适合谈判。

范姜淳一脸漫不经心,看了看四周,笑道:“妳要对我告白吗?”

“你少臭美!”她恼怒,却不自觉红了脸。

“不然妳把我约到这种地方来干么?”

“啧,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让我?”

“什么东西?”

“我说,”她对他的装疯卖傻感到莫名不悦,“考试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答错,让了几分给我?”

“我干么做那种事?”

很好,他如她所料否认了,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你少来,我看过你的考试卷。”

“然后?”

“你答错的题目都是很基本的,你不可能错在那种地方。”

“我就说嘛,妳一定是暗恋我。”

“嗄”这是什么结论?

“不然妳怎么这么了解我,知道我什么题目不会答错,妳暗中偷偷研究我吼?”

“你……”她又气又羞,一时挤不出话来辩解。

也许他说对了一半,她的确是习惯暗中偷偷研究他,可那绝对不是什么见鬼的爱慕!

“不然你说,为什么你会错在那么离谱的题目上?”

他耸耸肩,“大概因为我太聪明了吧。”

她怔忡了下,这家伙在说什么呀?

“难道妳不会吗?觉得老师不可能出那么简单的题目,所以自作聪明把问题想得太复杂,结果就答错了。”

听起来还真有道理。她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几秒,才道:“所以你真的不是故意让我拿第一名?”

“何必咧,拿第二名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低笑了声,摇摇头,“拿第二名还要被我爸妈念到臭头,我吃饱太闲啊?”

好吧,她释怀了,可能真的就像他说的一样,觉得题目不可能这么容易。

“那你下次可不可以别再自作聪明?”

“干么?第一名拿腻了吗?妳可以让个几分给我啊。”

“作梦吧你。”她冷笑了声,讥讽道:“如果下次你笨一点的话,搞不好第一名就会被你拿回去了,你说是不是?”

他仅是笑而不答。

她以为那次的“谈判”可以改变什么,但其实并没有。接下来的几个学期,他仍是永远的第二名,而他出错的题目依旧是令人匪夷所思,甚至还为此进出了好几次导师办公室。

然而,就算被盯上了,他还是那般我行我素,固执得像个小孩子。

因为这样,她的心里总是不太舒坦。是不高兴他故意放水吗?也许有一点吧,可又好像不只是这样……

她搞不懂自己的感受,也始终搞不懂他的想法。

毕业之后,她如愿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女中,他则考上第一志愿的男校,他们终结了九年的缠斗,从此分道扬镳,没有联络。

高中三年,为了挤进最高学府大的窄门,她全心埋首于课业,没什么闲暇想起这号人物。

后来,大二时,她在国中的同学会上听到了他的事。

听说他和她一样,顺利考上了大,可是不知为何,他在读了一年之后竟无预警地办理休学,从此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现在。

范姜淳端了一道装盘花俏的料理走来,看得出来菜色是以海鲜为主,青蔬为辅,作用不明的酱汁在白色的瓷盘上淋出了艳丽的图腾,上头甚至有花瓣形状的美乃滋……

不,可能不是美乃滋,周静潇其实搞不太懂眼前这道料理是怎么回事。

对于“吃”,她向来追求便利、迅速、能饱就好,从未要求太多,也没想过要在食物上面得到什么样的满足。

“这是什么?”她问。

他则泰然自若地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临时做的料理,怎么可能会取名字。”

“……”真不知道这话题要怎么接下去,算了,她放弃,反正吃就对了。

她随手拿起刀叉,戳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薄片,像是沾了蛋汁经过油煎,有一股淡淡的迷迭香味,她咬了一小口,奇异的口感在她嘴里化开……啊!是马铃薯,她尝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他手托着腮,饶富趣味地凝视着她。其实她拿起的是色拉用的叉子,但他只是扬起唇角,没想过要去纠正。

他比较在意她尝过之后的反应。

接着,她动作轻缓地切下一小片鱼肉,沾了一点黄色的酱汁,然后送进嘴里,咀嚼,咽下。

“如何?”

“嗯……”她歪着头,皱眉。

不是好吃到赞叹的那一种皱眉,比较像是困惑不解的那一种。

“不好吃吗?”

“倒也不是不好吃,而是……嗯……该怎么说呢?”

那是她活了三十二个年头所没尝过的滋味。

她以为橙黄色的酱汁或许就是酸酸甜甜的口感,岂料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道尽。它的确是有点酸,但也带点胡椒的香气,然后是微微的辛辣,再加上女乃油与蛋黄的香浓滑润,在她嘴里荡漾出不可思议的丰富层次。

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妳笑了。”

“没办法,这味道太特别,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调味。”她忍不住又尝了三口、四口,道:“这酱汁叫什么?”

“荷兰酱。”

“欸?那是什么做成的?”

“……别问,很复杂。”比起解释酱汁的制程,他对她的事情还比较感兴趣。“妳最近过得如何?”

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她顿了顿,随即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微笑。面对这个久违十几年的旧识,“最近过得如何”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明白,于是她选择从简。

“还可以,就是很平常的上班、下班,没什么特别。”

“我听说妳考上法学院。”

“嗯。”

“现在是执业律师?”

“是检察官。”

“哦……是检察官啊。”他眉一挑,似乎不意外这样的发展,“还真像是妳会选择的职业。”

“什么意思?”

“妳以前不是当过整整三年的风纪股长?那时候妳就老爱管东管西了。”

“检察官又不是来管东管西的。”她失笑,反问:“那你呢?我听说你跟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可是只读了一年,为什么?”

“没兴趣。”很简单的三个字。

“那学校人人抢破头想进去,你这么洒月兑就休学啊?”

“既然不对盘,留着也是折磨自己,不如好聚好散,不是吗?”

“你把学校形容得好像是你的情人,苦苦追求了三年,追到手之后发现其实想象比较美好,一年后就把人家甩了。”

他因她的比喻而笑了出来,却没有否认。“其实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那休学之后呢?你去了哪里?”

面对她的提问,他没回答。他倒是留意到她的无名指上不见婚戒,这与他听来的消息似乎有些出入。

“妳结婚了吗?”

这问题来得毫无预兆,几乎杀得她措手不及,足足愣了三秒之久。

半晌,她回过神来,不自觉低头垂眸,“嗯,有个女儿了。”

她只说了部分的事实,刻意避谈她已经离婚。

为何要刻意避谈?她也不太明白,只是隐隐约约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被他追着逼问离婚的细节。

当年她风光嫁入豪门,被比喻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女人见了她都要忌妒三分;可是才短短两年,前夫就偷腥不断,为了女儿她再三忍气吞声,又被调侃“堂堂检察官却纵容丈夫在外面养情妇”。

别人说她为了过贵妇的生活而忍耐,天知道她从来没拿过前夫一毛钱,最后仍是以离婚收场,她带着女儿逃离了前夫的地盘。

她不认为这种事情适合拿出来叙旧。

“你呢?也结婚了吗?”她把话题绕回了他身上。

可他来不及回答,冰冷的手机铃音蓦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那是她的电话。

她说了声“抱歉”,赶紧拿出手机接听。

只听见她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外加一句“我知道了”,最后是“我现在就过去”,显然是有事缠身。

她收了线,“不好意思,是保母打来的电话,说小孩有点发烧,我得赶回去带她看医生,只能下次再聊了。”

“不打紧,小孩的事情比较重要。”他微笑的摇摇头,指了指眼前的瓷盘,“那这些需要帮妳打包起来吗?”

“欸?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

“那就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起身拿出皮夹想付账,却被他婉拒。

“就当作是请老同学吃一顿饭。”

“那怎么可以?会让你被老板为难吧!”

“安啦,老板跟我很熟。”

“那也不能—”

“而且这道菜也没达到妳的期待,不能收钱。”

她皱了眉头,不解他的意思。

“妳说要吃到一种可以让人又笑又哭的料理,妳忘了?”

“那只是开玩笑,你怎么能当真?”

“我很认真的。”

“真怀疑你们大厨怎么能接受这种要求。”她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抽了两张千元钞搁在桌上,硬是要付钱,“我不管,你就收下吧。要是坚持不收,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他苦笑,心里想的是:妳就算想来也来不了了。

“那也不需要付我这么多。这一餐是临时特制的,省略了很多,少了色拉、前菜、汤品、甜点……”

“就因为是特制的才值钱,不是吗?”她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真正超值的,是她这一餐吃得很愉快,前一刻还阴郁的心情因为这一餐而烟消云散。

他辩不赢她,闷了。

“好啦,别啰嗦了,到底要不要让我打包,我还赶时间呢。啊、对了,代我向主厨说一句,他的料理很有特色,我很喜欢。”

他仅仅报以微笑,没有说话,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

最后,他把两张千元钞悄悄放在裹着餐具的纸巾里,连同餐盒、提袋一起交到她手上。

告别时,他本想留下她的电话,可最终还是没开口。

想想,人家都已经结婚生子,就算讨了电话号码,也只是徒留一份没有尽头的期待罢了,他又何须折磨自己。

隔天,周静潇不怎么高兴,气恼那家伙把钱偷偷塞回给她,于是趁着中午休息时前往“斯皮尔曼”,意外发现餐厅不但没有营业,大门口还被房屋中介贴了张“售”字的纸板子。

她这才恍然大悟,不寻常的打烊时间、冷清异常的气氛,还有他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惆怅,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昨夜,就是这家店的歇业日,而她竟然如此迟钝,丝毫未觉。

这家店是他的吗?

是啊,怎么会没想到呢,只有那个疯疯颠颠的男孩会想到要拿心理学家的名字来当餐厅名,简直莫名其妙。

为什么?明明知道她会在意,他却只字未提?

十五、六年的空窗,没想到再次拾回,竟也只是擦肩一瞥。昨夜,那隐约在她心里萌芽的欣喜,转瞬之间再度枯萎,她突然觉得悄悄抱着期待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就像当年她升上高中之后,真心相信他会主动与她联系。结果,她等了足足三年,直到毕业,最后等到的却是他辍学远走的消息。

周静潇蓦然惊觉,原来她一直是比较在意的那一方。

自始至终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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