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河东狮 第五章
杜慕羽蹙眉,她脸发白、额上还冒着冷汗,他的病有那么严重吗?还是她正为了那个吻在整他?嗯,这个可能性极大。
这么一想,他心情稍稍放松,饶有趣味的盯着她,“你是在把脉吗?怎么手在发抖?你的医术……不,还是你看病的方式原就与众不同?”
完全没听到他调侃的蓝千蝶犹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想到吊儿郎当的他竟是十年前救了她的温柔大哥哥?!她抬头瞪着他,她真的好难接受这个让她惊心的事实。
杜慕羽原本还能开玩笑,但瞧她一张小脸一下子又青又白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的心也慢慢的再度感到不安、纠结起来,“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我没救了,你可要据实以告。”
“你有什么愿望?”她的魂像在飘,喃喃的问着。
“愿望?”他忍不住蹙眉,“姑娘莫不是记仇,恶意骗我吧?”难道他真是无药可医,她才想问他有无遗愿?!
“我是认真的。”她突然激动的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如果有什么是他此生一定要做的事,她就替他完成,当做报恩,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好吧。”他煞有其事的思考一番,“那就把握最后良机,将京城的所有花魁找来广千园,纵情个三日三夜,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都要死了,他就让自己的名声臭到底。
他自始至终在乎的就只有一个“色”字?她冒火的明眸直瞪着他。
“怎么了?”他蹙眉。
她突然起身,从诊箱里拿出一个布包,在床上展开,就见大大小小的数十根银针。
“做什么?”杜慕羽浓眉一皱,但下一瞬他立刻大叫,“噢,痛!”
她手起手落,一根长长的银针直接往他手上某个穴道扎下去。
她瞪着他,咬牙道:“恭喜你,还这么有痛觉,代表不会死得那么快。”
他吐了口长气,等那股痛楚缓和后,黑眸闪着笑意,“所以是离死不远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干脆早死早超生。”
这么爱耍嘴皮?她的恩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恶了!他好意思说浪费时间,天知道她为了他浪费十年光阴!
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她怒火狂烧的再下了一针。
“噢!”这一针可真不是普通的疼,饶他是男儿汉,也禁不住的申吟出声。
她绷着粉脸儿,手上的第三针再下、第四针……直至温热的水雾弥漫了视线,她才停止下针。
随着她下针的动作,杜慕羽身上的痛楚剧烈,他已痛到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了她一眼,他这被扎针的人都咬紧牙关没哭了,这小丫头是在哭啥?
“千蝶?你怎么哭了?”姜顺也愣了,她一下子就下了近三十针,快狠准的动作看得他眼花撩乱,只是她在哭什么?
她哭了吗?蓝千蝶急急的拭泪,真的,她落泪了,她却浑然不知,她是太难过了吧,她找了那么多年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一个声名狼藉、只热中的色胚!
杜慕羽脸色惨白,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呼呼呼……”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扎对针吗?别……趁机……报仇……”
正在气头上的她失去理智的连扎那几针,的确会折磨他到生不如死、呼吸困难。她收敛心神,连忙一一拔起银针,想了想,干脆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千蝶,我表哥说什么报仇?”姜顺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你们之间真的没事吗?”
“没事,只是他的脉象很紊乱。”事实上是她的心情很紊乱,她抬头看姜顺,“我得独处一下,好好思索该如何医治他的病。”她真的需要冷静,或者是发泄一下快要爆炸的情绪。
“表哥的书斋就在后面。”他指着她身后的走廊,连接的就是书斋,中间仅隔着一片珠帘。
“好,我过去想一下,任何人都别来打扰。”她丢下这句话后,即像火烧**似的冲进书斋,珠帘长长的珠坠因她的冲撞而哗啦啦的打在一起,还前后大幅度的摆动着。
她这样落荒而逃……不,看起来更像是后面有鬼在追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姜顺都看傻了。
对蓝千蝶而言,杜慕羽就是她的恩人一事,真的比见鬼还可怕!
偌大的书斋里,她全身因太过激动而发抖,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气、是怨,还是恨了,只知道她被这些堆栈的情绪逼迫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双脚发软的在书桌前的黑檀木椅上坐下,瞪着书架上满满的书,逼自己吸气、吐气,努力冷静下来。
她抑住紊乱的思绪,让自己回到十年前的那一日,她在大哥哥的背上昏厥,再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她身上的伤口也做了处理,但是却不见大哥哥。
她开口问师父,“救我的那个大哥哥呢?”
“他离开了。”六旬的师父坐在木桌前低头翻看医书,头也不抬的回答着。
“离开?他不是被小梅咬了?”她看了看四周,看到小梅仍乖乖的待在她为它布置在墙角的干草堆里。
“师父让他及时服了解毒丸,并无大碍,只是他的手腕已留下一朵梅花印。”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儿呀?”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千蝶想做什么?”师父终于抬头看她。
“报恩。”她说得坚定。
“是吗?”师父笑了,笑得好贼,“好,等你好好的将师父这一身所学都学会了,师父就告诉你。”
当年的她才五岁,大多数的字都还没学会,但师父就要她硬背一本比一本还厚的医书,还要她认识繁多的各式药材,更讲解了一大堆药效,那些全是她就算努力听也听不懂的艰涩玩意儿。
她当然也可以像先前一样,天天带着小梅偷溜到外头去玩,而且非到天黑前,绝不回去,师父因为有很多事要忙,也就从来没空出门找她。
但为了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她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只能当个乖学生,师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当然,这十年来,她也曾经放弃过,因为学医已经够累了,师父还是个炼毒、解毒的高手,他所说的“一身所学”也包括这两样功夫,她觉得好累、好烦,好像永远都学不完,所以她也曾经赖皮、曾经哭着说要放弃,也曾经旁敲侧击的想得到恩人的一丁点身世背景资料,但师父的嘴如蚌贝,什么也不肯透露。
所以她不得不认分,为了要再看到大哥哥一面,为了报恩,有多少个夜晚她在炽烈的炼药炉旁挥汗如雨,为了顾炼药丹的火候,三天三夜不曾阖眼,更甭提为了将那些难死人不偿命的古今药书倒背如流到师父的要求,她不知抄写了上千上万遍,还有到寒冽刺骨的雪山上采取师父要的雪莲,失温到差点没了小命……另有很多很多苦不堪言的酸苦往事,但支撑着她、让她咬牙撑过来的,就是她可以见到恩人哥哥的代价,结果呢?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竟然为了这样的纨裤子弟刻苦耐劳了十年!
十年啊!
她气得眼前发黑、气得都要吐血了。
整整十年在学医理的“阴阳”、“虚实”、“气”跟“五行”,纠纠缠缠不间断的磨练,呜呜呜……
“可恶、可恶、可恶!”蓝千蝶频频槌桌,握拳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槌疼了,但都没有她的心来得痛,难过的泪水更是频频的落下脸颊。
仅隔着一席珠帘,不仅姜顺,连才从外头回来的丁华跟李智,都能从珠帘缝隙看到她这怪异的行径,而丁华跟李智更从她身上的异服马上认出她就是几日前被主子轻薄的外地姑娘。
“怎么表少爷找来的大夫竟是她。”两人错愕的开口。
“你们也认识千蝶?”姜顺一脸好奇。
两人尴尬的交换了目光,真不知该不该说?但她是大夫,万一挟怨报复怎么辧?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姜顺这才明白表哥和蓝千蝶的互动为什么充满着火药味,这该怎么说?冤家路窄。
“可恶、可恶、可恶!”蓝千蝶还在书斋里槌桌咒骂,而且有愈来愈大声的趋势,桌上的文房四宝也因她槌桌的动作跳离桌面,且愈跳愈高,不消多久,毛笔架落地了。“连你们这些毛笔都欺负我,坏蛋,大坏蛋!”尖叫声伴随着槌桌声再度响起。
“让她来替主子治病恰当吗?”丁华心里很纠结,她虽然是大夫,但脾气不太好啊,会不会将主子医得更严重?
李智也点头,两人再看向珠帘后的蓝千蝶一眼,目光再回到床榻上的主子,不得不替主子担心。
“一码归一码,我相信她不至于会害人。”姜顺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些不安,他相信不是那个吻让蓝千蝶抓狂,应该是……要治好表哥的怪病真的很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