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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堂千金 第四章

作者:裘梦

秋展风的手再次探向柜台内的人,拉住她的一绺头发拽了拽,戏谵地道:“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换个发型,总梳这双丫髻。”

林清波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头发,哼了一声,道:“我越来越大了,你不要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这个恋童癖。

秋展风不以为忤,笑道:“今年我有路过蓟州,想不想知道你爹的消息?”

果然,原本再不准备搭理他的小丫头一下就抬头朝他看来,“我爹怎么样了?他还好吧?”

“你叫我一声秋大哥,我就告诉你。”

林清波吸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冲他道:“秋大哥。”

“真乖。”他伸手模模她的头,不意外的又惹来她的怒视,这才不紧不慢地道:“他很健朗,生意做得也很红火,还有啊——”他故意拖长了音。

“什么?”

秋展风示意她附耳过来。

林清波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凑了过去。

“你继母好像是永远生不出孩子了。”

林清波愕然,难道是她的诅咒生效了?

呸呸,当然不可能。

“自从你走失后,你爹再也没跟你继母同过房,并且这些年一直让她喝一种绝子汤。我离开蓟州的时候,他刚刚写好了休书,估计等你回去的时候就看不到你那狠心阴毒的继母喽。”最后,秋展风忍不住啧啧两声。

林清波楞住,这信息量略大,她得消化一下。

哎哟妈呀,她个亲爹啊,隐忍这几年临了送后母一个大礼,然后一脚将人送回了娘家,真是——大快人心!

突然,林清波又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冲口而出,“难道我爹又打算娶新老婆了?”

秋展风微怔,尔后忍不住趴在柜台上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你呀你,”秋展风摇头轻叹,“你爹娶继妻就是为了照顾你,结果差点儿害死你,如今他替你报了仇了,你又不在他膝下承欢,当然不可能再娶一个回来了。”

“这样说来,我爹也挺可怜的啊。”

“想你爹了?”

“废话,你离家久了不想家吗?”

秋展风眼神微变,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把,笑道:“想啊。”只是师父已不在,如今她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恰好此时乔小娇端着煮好的阳春面掀门帘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挑眉,“阳春面好了,过来吃你的面。”

秋展风收起折扇,走到桌前坐下,从筷筒中抽了双筷子,开吃。

乔小娇本打算跟徒弟说几句,但不巧食客陆续进店,便先回灶间忙去了。

秋展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那碗面,到柜台结账。

“一碗阳春面,十文钱,谢谢惠顾。”

秋展风从袖子里模出一小块银子,放到柜台上。

林清波拿起银子一掂,利落地数出铜钱找他,然后再奉送一句,“欢迎再次光临。”

秋展风笑,打开扇子摇着走了出去。

他在外面街上转了一圈,捡个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下就翻墙入院,悄无声息地入了面馆内院的某问房。

房间布置得清清爽爽,简简单单。

除了炕柜上有一面被磨得明光透亮的铜镜之外,再看不到什么看似贵重的物什。

炕上铺的也是最普通的粗棉布所制的炕褥,一条迭得齐整的碎花薄被就这么放在炕柜上。

秋展风像回到了家,鞋一踢人就滚上了炕,扯来那条薄被盖到自己身上,闭目睡觉。

林清波一边解着腰间的围裙,一边走进自己的房间,但原本打算关门的动作蓦地停下。

她眼睛死死地盯住一个方向,在她的炕上正大大咧咧躺着一个男人,一个并不算太陌生的男人。

火从心头窜起,林清波狠狠将手中的围裙摔到地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要将盖在某人身上的薄被掀开。

她的手还没有触到被子,就听到躺在床上的人开口道:“你这丫头越来越小气了,不就盖一下你的被子吗?”

“我一年大过一年,你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

每次来都鸠占鹊巢睡她的屋子,小的时候没办法,就跟他睡一炕,楚河汉界互不干扰就是了。可她越来越大,实在不能继续这样了,这次说什么也得跟他说清楚。

秋展风拥着被子自炕上坐起,扇子一开,边摇边道:“大家这么熟了,有什么好避的。”

林清波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脑门上,跟无赖真是没法儿讲道理。

秋展风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过来过来,怎么没事跟自己额头过不去,过来让我给你揉揉。”

“这屋子借你了,我另外找地儿去。”大不了今晚睡面馆大堂。

“过来,有话跟你说。”

本来已经转了半身的林清波听到他这么认真正经的口吻,不由缓了脚步,回过身来,“干什么?”

“来啊。”

林清波犹豫了一下,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到底什么事?”

秋展风拍拍炕头,“坐这儿说。”

林清波撇了撇嘴,到底还是在炕头坐了下来。“说吧。”

秋展风微微敛了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道“咱们订个亲怎么样?”

林清波吓得立即从炕头跳下了地,月兑口道:“你没毛病吧。”

“我好得很。”

“那怎么突然……”

“我这次路过蓟州还知道了一件事。”

“跟我有关系?”

“有。”

“是什么?”

“你爹在帮你物色夫婿。”

“什么?!”林清波声音一下拔高八度有余,有没有搞错,她才多大啊,就这么着急?!

“别着急啊,咱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办法就是我们订亲?”林清波瞪眼。

“对。”

“这算什么好办法?”

“跟我订亲总比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订亲要好得多,难道不是吗?”

“我只要说服我爹不就不用订亲了?”

“那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这话戳到了林清波的痛处,师父师娘对她不是不好,但有一条,就是习艺不成不能离开此地。

“那让我爹来——”话说半截便中止,师父他们不会同意的。

“你瞧,你也知道行不通啊。”

林清波在房里转圈,“可跟你订亲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我有这么差吗?”

林清波给他一个“你就是有这么差”的眼神。

“你这小丫头怎么一直对我有这么大意见啊?.”

林清波没搭理他,又转了两圈后,双手一拍,有主意了,“我爹爱找那就让他找呗,大不了我以后不回去认他了,这样就不用嫁他找的人f。”

秋展风有片刻的怔忡,尔后不由低声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情啊,蓟州首富的女儿,还是独女,她竟然就将那万贯家财弃之不要了。不但钱不要了,连爹也不要了。

够决绝!

真是个不能得罪的小丫头。

可是,如果已经得罪了,并且得罪的不是一次两次呢?

秋展风低头无声地笑了起来,那就索性债多了不愁,欠着吧。

“秋展风,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啊。”

秋展风冲她痞痞的一笑,拍拍身边的位置,道:“一起睡怎么样?.”

林清波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啐了他一口,这才扭身出“屋子。

一出屋子迎面就碰到同样回内院歇息的乔小娇,林清波恭敬地喊了声,“婆婆。”明明是师父师娘,偏偏不许她这样嘁,只让叫公公婆婆。

乔小娇朝她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嘴角微掀,“那小子又赖你屋子里了?”

林清波眼角顿时略微扭曲,无声默认。

“店里的调料不够了,去买些回来。”

“哦。”

看着小徒弟快步出了院门,乔小娇笑了下,然后径直走进了徒弟的屋子。

“秋展风。”

几乎在乔小娇一进门的同时,秋展风便从床上落了地,冲着她抱拳行礼,“前辈。”

“怎吗?这次不但占便宜,还想直接拐了我们的宝贝徒儿?.”

秋展风笑得磊落,直言道:“小丫头一天天大了,早点下手总是好的。”

乔小桥哼了一声,“这么小你就下手,会不会太早了点?”

秋展风打开手中的扇子,摇了几摇,道:“等她再大,恐怕就更难拐了。”

这句话一下就让故意冷着脸的乔小娇乐了,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同,“说得有道理。”她家的小徒弟古灵精怪的。

“阿波的父亲真的在替她物色夫婿?”

“当然。”

乔小娇下巴微扬,一脸的质疑,“你就那么看着他选?”

秋展风一笑,“我不过就去毛遂自荐了一下。”

乔小娇若有所悟,“被挑中了?”

“前辈觉得晚辈不出众吗?”秋展风不答反问。这几年,江湖上的人有哪个没听过他玉扇公子的名号,真是可以不用混了。

乔小娇哼声道:“我家阿波可不觉得你有多出众。”竟然玩先斩后奏,有他的!

“前辈……”不必如此故意奚落吧。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家人不管,不过,”乔小娇顿了一下,神情变得冷冽起来,“如果你哪天负了阿波,你明白的。”

“晚辈定当待她始终如一。”

“最好是如此。”

“请前辈放心。”

乔小娇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那也得你能如愿拐到阿波。”

看着对方那略带幸灾乐祸的神情,秋展风沉默了。

“行了,老婆子乏得很了,去歇着了。”

秋展风默默目送她离开。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的时候,他有些烦躁的用力掮动手中的折扇,心里忍不住恨恨地念了一声“林清波”。

自从遇到这丫头,他的劫就开始了。

最初因为心怀愧疚,年年前来为她庆生,却不知在何时竟将心也落到了这小丫头的身上。

原本他是打算就这么看护着小丫头长大,可是,林父竟然开始替她物色夫婿了,这才让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总不成自己千娇万宠护着长大的宝贝丫头,円后便宜了某个不知所谓的男人,那就真是悲剧了。

可是,林父看在他一表人才的分上,也只是答应他不再为林清波择婿,人选最终是不是他,还要等他的宝贝女儿自己决定。

这个结果对秋展风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他占了先机。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惊雷。

秋展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是乌云密布,天色暗沉如夜,闪电掠过长空,雷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霎时天地之间一片水雾迷蒙。

秋展风楞了下,猛地站起身——阿波还没回来。

他一脚才跨出房门,却被从雨中疾奔而来的人扑了个满怀。

“阿波。”怀里的人果然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还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下。

“闪开,我要去换衣服。”

“哦。”秋展风识趣地让开,让她进屋。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就被关上了。

秋展风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好转身去看大雨。

雷雨天,外面凉爽,屋内就会显得闷热。

所以,林清波换好了衣物,便拉开了房门。

秋展风听到声响回头,就看到披着长发的小丫头俏生生的站在门门。

“怎么不擦擦头发?”

林清波撇了下嘴,“都被雨淋湿了,我去洗头。”

看着她拿了油伞往厨房去,秋展风转身进了屋。

可能是太过着急的缘故,她换下的湿衣随意堆在凳子上,秋展风扫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林清波回屋的时候,秋展风已躺在炕上似乎睡着了。

她看到自己的那堆湿衣,脸不由红了,刚才走得太急忘了收拾,亵衣裤便大剌剌的堆在那里。

手模模发烫的脸颊,林清波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她现在才十岁,否则换成了个姑娘家身分,真是糗大了。

快手快脚地将小衣物塞到湿衣的最下面,然后拿到外面放到木盆里,打算等雨停了再去洗。

此时,躺在炕上闭着眼睛的秋展风缓缓勾起了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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