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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菜总监 第十五章

作者:白翎

第八章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美术部门已经鸟兽散了,一个人都没有。

何本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立刻看见了那把曾经属于他的折叠伞,它被摆在桌面的正中央。

他坐了下来,拿起那把伞把玩了一会儿,不觉露出了苦笑,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

他从来没想过会再拿回这把伞,也没想过会再遇见“那个女孩”……更没想过他一直认为只在记忆里的人,竟然就活生生地存在他身边。

她说:“如果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可以跟你共事的话,那该有多好?”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午,他俩回到公司了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小会议室里,分别与各个部门开了三个会议。

再回过神来,已经八点半了,期间根本无暇思考她那番话的意义。

“你干么对着雨伞发呆?”

突然一声呼唤,他抬头,见是欧阳昭站在一旁。

“哦,没什么,”他摇摇头,淡应了句,“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例如?”

何本心静了一会儿,才道:“有个女人对我说,她为了我,拚了命的想进这家公司……那是什么意思?”

欧阳昭连想也没想就回答,“是喜欢你吧。”

“不是因为崇拜?”

“那得看是什么状况。我们在说的人是谁?”

他考虑了几秒,道出了姓名,“苏鹤璇。”

欧阳昭沉默了。讶异吗?好像也不怎么意外,他早看出那小女生或许迷恋着主管,可他没想到的是——

“她为了你而进这家公司?”

“据她的说法,似乎是这样。”

“原来如此。”欧阳昭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着什么。

“原来如此什么?”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啊?”

“你一靠近她,她就会脸红。”

“他妈的还不都是——”你害的。

不行,差点说溜嘴。何本心立刻改口,“那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容易紧张、脸红。”

“你确定她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欧阳昭笑了声,继续道:“她这症状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只是前阵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变得更严重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但这句话,何本心没听进耳里。

“你刚才说——”他骤然醒神,打断了对方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你刚才说,我一靠近她,她就会脸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都是。”

听了这回答,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咖啡厅里无心替她画下肖像,随手送给了她,她不但没扔掉,反而细心收藏……

原来,那不是巧合。

不是他碰巧遇上了一个懂得珍惜画作的女孩子,而是因为自己是她喜欢的对象,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了下来。

在米兰,IvanHo的手稿是很值钱的东西,多的是抢着要的人,可在这里,他的手稿,就只是手稿罢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欧阳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怎么做?”

“听你说的话,她好像已经向你表达她的想法了,不是吗?”

他歪着头,苦恼着。

“是”与“不是”,他竟定义不出来。她向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是很错愕没错,但也没联想太多,只当作是一件“既定的事实”来处理。

既定的事实,就是他在某个午后借了一把伞傍她,而她就是拿了他伞的人,她为了他而来公司应征,最后阴错阳差来到他的部门。

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他没想太多,也没空去分析什么。

“你的表情好像很困扰。”欧阳昭皱了眉。

“呃,有吗?”

“这么问好了,你对她有没有特殊的感情在?”

“没有。”他果断否认了。

“那你就想办法让她知道吧。”

“知道什么?”

“让她知道你没那种感觉。”

车子一开出停车场没多久,何本心就看见苏鹤璇从NeverLand走出来。

当下,几乎是直觉反应,他打了方向灯,松开油门,将车子缓缓停靠路边,然后在车子里望着她。

但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么。

她身边有个女性友人陪伴,两个人似乎是喝了几杯酒,在店门口说说笑笑的模样显得有些醉态,不是很夸张的那种,可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半醉了。

最后,女性友人招了辆计程车,上车离开?,她则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计程车渐渐走远,她才转过身,朝着公车站牌的方向走。

方才嬉闹的笑容已经不在了,她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

他全都看进了眼底。

那样的表情,是因为他吗?

半晌,何本心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干脆熄了引擎下车,无声无息地跟上她的脚步,走到她身旁。

“小姐,要搭便车吗?”

苏鹤璇吓了一跳,以为是**,转过头来时眼神彷佛是遇见变态的那种惊悚。

“……你的表情很夸张。”

“总、总监?”

他闭了闭眼,叹息。

“别叫我总监。”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呃……”她像是被活逮的贼,眼神闪过一抹心虚,“那个、只是陪朋友小喝个几杯,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的,我保证。”

“我都没说话了,你紧张什么?”

“哦……”

然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肩并肩一路走到了站牌下,一起在那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下午你说了那些话,”他打破了沉默,“我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思考。”

她摇摇头,不在乎,“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

“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有什么反应。”他耸声肩,皱了眉,表情有些不自在。“我来这家公司五年了,当然,我也知道欣赏我的女性很多,可是当面对我说得这么明白的人……你是第一个。”

听了,她苦笑,“我想中午那顿饭可能被掺了什么药吧……”

而或许是酒精的助力,也或许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三振,她突然觉得要把心里话说出口并没有那么难。她直视着他又道:“总监,其实你可以理直气壮拒绝我没关系,别露出那么为难的表情。”

她看了,会不舍,也会难过,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感情成为他的负担。

“你只是搞错了崇拜和喜欢的差异。”

“我不是。”

“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也遇惯了。她们爱他的皮相,爱他的才气,对于他这个人的本质,她们并不了解,也不在乎。

“谁说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她本想反驳,但念头一闪,突然觉得对方或许只是给她台阶下而已,于是收了声。

“怎么?”

“……没事,算了。”她别过头去,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

他则睇着她好一会儿。

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吗?她似乎比以前放松了不少。从前,两个人说话,尤其是公事上,她总是容易紧张结巴,一副好像说错话就会被他拖去灌水泥一样。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太过严厉了,给了这个新人不少压力、甚至被她讨厌,如今答案揭晓,原来离讨厌似乎还有点遥远……

唉,想远了。

“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搭公车就好。”

“那要不要帮你买罐茶或什么醒酒?”

“不用了,我又没醉。”

“你确定?”

她一笑,那微笑里带着一丝无奈。“总监,你对女孩子太好了,这样教人怎么能不误会?”

“好?”他嗤笑,不以为然,“我可是常常把女部属逼到哭。”

“如果是公事上的话,我倒是不意外啦。”

最后,他目送她上了公车,她在车上笑着对他挥挥手,然后公车的尾灯渐渐远去。

“呼……”他垂下肩,轻吁了口气。

不是松了一口气的那种,而是有点懊恼的叹息。

虽然她一直挂着微笑,可他划下的伤痕,就像是直接烙印在她脸上一样,藏不住,也瞄不了。

她的笑容,变得虚浮而逞强,就像是在NeverLand门口与人嬉闹那般。曲终人散之后,她也就像是过了十二点的仙度瑞拉卸下了伪装。

他几乎可以看见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在公车上的表情。

“是喜欢你吧。”

突然之间,他心里沉甸甸的,莫名想起了欧阳昭所说的话。

事实上,他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了,她对他的情感,或许早就已经远远胜过纯粹的崇拜。

那么,被他否认掉的,到底是什么?

六月中,游戏正式上市上架。

在下一个专案敲定之前,美术部门的工作暂时会进入一个空窗期,不会有太多的工作指派,算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却有人把这难得的闲暇拿去生病了。

“你感冒吗?”

一大清早,就看见她戴着口罩进公司。

“啊……嗯,没事啦。”浓浓的鼻音,然后是剧烈地咳了一阵。

何本心看得眉头都皱了。“没事?你看起来好糟。”

“我知道。”

“怎么不请假?反正现在也没事做。”

“还好啦……我想说还能忍,就来上班了。”她咯咯笑了声,拿下包包,塞进置物柜里,照惯例把电脑打开,拿着杯子走向茶水间。

这是她的习惯。

每天早上,她会在九点之前进公司,然后开机、倒一杯热开水、回座位、吃早餐、上Yahoo看个新闻、收信,最后打开Max,开始工作。

中午休息时,她会先上网看个十分钟的脸书,避开电梯使用人潮的尖峰时段,然后一个人去吃午餐……

他就坐在她的左后方,她的一举一动,他只需要抬个头就一目了然。所以,她偶尔的一些小动作,他其实一清二楚。

例如,以前她会在伸懒腰的时候,偷偷转过来瞄他一眼。

可是最近她再也不这么做了。

这是好事吗?或许是好事吧。那天晚上,他自认把话说白了之后,隔天她来上班,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靠近,不再让她紧张脸红、支吾结巴。

中午休息时间,两个人在公司附近碰巧遇上了,她也不再露出羞窘的表情,甚至能够态度自若地对他说:“总监好,正要去吃饭啊?”

一开始他觉得很怪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当他询问同仁的时候,没人觉得她有任何异状。

“有吗?没什么感觉耶。”同事甲。

“她哦?我想想看……”同事乙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是不是剪了头发?”

“根本没有变吧,还是一样没悟性。”江俊博对她的评价仍然苛薄。

“小璇的状况啊?”周柏彦抚抚下巴,思忖了半晌,“她最近还满认真的,就算没工作也会找东西来自学。算是不错吧?”

这些是他旁敲侧击得来的资讯。

所以,她的改变,只是冲着他而来吗?她就像是穿戴了一套防护罩,一种只会用来抵抗“何本心”这只生物的防护罩。

技术上碰到了困难,她会巴着同事问,就偏偏略过他.,尤其是周柏彦,被她缠得紧,不知情的人都快以为她在倒追对方了。

坦白说,这令他感到不是滋味。

他的技术可是比周柏彦好上一百倍,而且他明明就坐在那家伙的隔壁,为何被无视得如此澈底?他很想抗议,同时又觉得为了这种事情而不爽的自己很无聊,便强迫自己作罢。

就连开会的时候,她也会刻意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好像巴不得远到让他看不见她似的。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回避,一种只有他才能察觉到的回避。

思至此,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她的座位,她已经打开Max在做拉模练习了。周柏彦说得没错,她最近确实是进步了很多,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他不自觉地投射了自己,想起自己刚从米兰回来的时候。

那时他带着一身伤痕,像匹孤傲的苍狼,别人以为他是不愿意被人看低,所以拼了命的努力。

不,不是的,他只是想要忘了心里那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疼,所以拚了命的想把自己的脑袋塞满……

嗯?等一下。

那女人睡着了吗?

何本心注意到苏鹤璇的鼠标游标已经整整五分钟没移动过了。五分钟前,它在模型的一个“点”上面,五分钟后,它还是在那儿。

再瞧她那瘦弱的背影,像滩烂泥,软趴趴地撑在那儿,不像清醒着,却也不是在打盹。

啧,她根本已经放空了吧?

何本心看不下去了,起身离座,走到了她身旁。

“鹤漩。”

“啊、是!”她像是突然从白日梦里惊醒,抬起头。

“你干脆——”话没说完,他发现她没被口罩遮掩的肌肤红通通的,眼神呆茫,直觉伸手按上了她的额头。

她因他的举动而惊愕,他却因她的体温而恼火了。

“你……”她的额头很烫手,他心一紧,没了好口气,“到底烧到几度了?你没神经吗?都这样子了还在撑!”

“对不起,我没注意体温……”天,头好晕,没力气顶嘴了。

“东西收一收,我载你去医院。”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就走!”他凶了她。

不同于公事上的那种冷漠与威严,这回他是真的发火了。大家都知道他很严格,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发火,没来没有。

部门内顿时鸦雀无声。

“唔、是……我马上收!”她被他的命令给吓到,赶紧把手机、钱包,什么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全扫进背包里,甩上肩,关了电脑。

“我载她去医院,有事拨手机给我。”

他仅简单向周柏彦交代了一句,然后几乎是拎着那半死不活的女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离开了办公室。

上了车,他脸色难看,她一声都不敢吭。

正因为他是个平常总会挂着微笑的男人,所以当他不笑的时候,便会显得格外的可怕。

苏鹤璇觉得自己得赶紧说些什么才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找麻烦。”

他没回话。

妈呀,气氛更恐怖了。她好想跳车。

“那个……”她战战兢兢,又道:“如果总监你很忙的话,我可以自己搭计程车去医院,你真的不用特地载我去——”

“别说话了。”

她闭上嘴。

“把椅背拉斜一点。”

“欸?”

“先睡一下,到医院了我再叫你。”

“……哦。”

天哪,谁睡得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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