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财小娘子 第二章 无人要的金宝山
“这屋子能住人吗?”
看到倾倒了一大半的屋子,信心满满的季薇当下傻眼,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能住人的屋子,损坏得也实在太严重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轻易被难倒的人,看到屋子损毁的情形,她二话不说的挽起袖子,先将屋外的杂草拔除,清理出一块适合走动的空地,再把屋内的杂乱清干净,提一桶泉水将所有的脏污洗净,暂时清理出能住人的房舍。
周玉娘和福哥儿两人见状也一块打扫,齐心合力的清出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以及屋顶破了个洞的仓房,只要不下雨,还能堆放柴火、石磨等杂物,勉强还像个窝,至于那些倾倒的房舍就暂时先不理它了。
幸好原主的身体保养得还不错,忙上大半天居然还不累,能有体力除去四周的草木,花了一整天,母子三人竟然整理出一亩大小的院子,他们还发现杂生的榆树下有口井,水质还算清澈,以木板覆盖井口,因此树叶枯枝没掉落井中,井的四周清理干净便是一口好井。
只是没有汲水的辘轳,要她抛桶子下水井汲水是不太可能的,拉井绳会把她的手给拉粗,她死也不干。
可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屋子是沿着山壁筑成,就在屋后头有个裂开的石缝会渗水,水量虽然不多,约小指粗细的出水量,但拿来暂用还是可行的,只是要盛满一桶水大约要等上一盏茶的时间。
聊胜于无,总比无水可用好。
“纪爷爷,这山上有没有可用来铺屋顶的草?”仓房的破洞要先补一补,不然半夜下起雨来就全毁了。
山沟村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小村落,它坐落在一处有山有水的小山沟,因地理位置偏僻,平时少有外人出入。
村子里大约百来户人家,大多以种田为生,也有少部分人会把种植的杂粮拿到镇上卖,换取一些日常所需用品。
平安镇离山沟村约有半日的路程,寅时三刻出发,约巳时到达,两地之间的道路相当崎岖难行。
纪老爹是季家老家的邻居,早年两家也往来密切,可是季家搬到平安镇上定居后,也就渐渐少有走动,不过纪老爹为人和善,乐于照顾小辈,深受村子里的人敬重。
“你要割草铺屋顶吗?”纪老爹乐呵呵的露出少了一颗门牙的牙齿,面色红润。
“是呀!先顶一顶,顺便看看我大伯父说的那块山坡地能不能种上什么,刚开春,我得在田里种些粮食,不然秋冬就得饿肚子了。”到时大雪覆地,那可真是会愁死人。
“大姊,我跟你去,我会割草。”小小个头的福哥儿挥动手上有些年分的镰刀,表示他是个小男子汉。
季薇看了看他,勾起唇一笑,安抚式的揉揉他的头顶。
“你能种田吗?丫头,我看你一身细皮女敕肉的。”他真担心她连锄头都拿不动,镇上的姑娘哪干得了粗活。
“我行的,不行就跟着你学喽!你多教教我,我也就把你的本事学起来,日后成了种庄稼的好手。”她嘴巴甜得很,把人哄得心花怒放,掏心掏肺的把她当成自家小辈看待。
“好,但你可别喊苦啊,这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你得小心着脚底下的路,知道没?”这年头肯吃苦的丫头不多见了。
纪老爹是心疼她一个细皮女敕肉的女娃儿,又要顾着老的,还要带着小的,一家三口带了几袋米和面粉就回到山沟村老家,屋不成屋的凑合着住,她还能不嫌弃的当是福气,阿嫂、大娘、老太爷的喊得窝心,叫人不多疼她几分都不行。
这些年来山沟村的人口越来越少,只有往外搬的村民,赶着往里凑的只剩下他们这一家子了,看到新面孔哪里不欣慰,田里讨生活虽然很辛苦,但心里踏实呀!
山沟村能耕种的土地有限,因此孩子们大了都会离开家乡,到平安镇讨生活,于是能干活的就那些老村人了,大伙儿种着地里的田,其实自给自足也不错,少了不少纷争。
“晓得了,我会踩稳的。”季薇不甚熟练的背起借来的大箩筐,筐边别了一把砍刀,她手巧的编了双绑带的草鞋,换上旧衣,头上绑上花布巾,活月兑月兑是名农妇。
不愧是万能助理,上山能砍柴,下海能模鱼,她是干哪一行像哪一行,跟着猪头老板工作了五年,她真的可说是十八般武艺都精通,这样学一点、那样学一点,当不成专家也有模有样。
她最为人称道的是学习能力佳,而且记忆力超强,只要看过、听过,十之八九能记在脑里,久久不忘。
她会编草鞋是跟着下乡参加为期七天的乡村体验营,其间不仅教人如何用古法育苗、插秧、收成、打谷,还有草鞋、蓑衣的编织法,草鞋的编法较简单,一学就会,蓑衣就不行,一直到体验营结束了她还编不好。
不过在体验营里,她有去帮人家盖房子,一块一块土砖往上迭,用糯米浆上糊,屋顶铺上一层又一层的稻草,因此她知道修补房子的方法。
“我也准备好了。”福哥儿也跟着大喊,他的穿着打扮和季薇如出一辙,背后背着小了一半的小箩筐。
“好,出发了。”看着两张相似的面容,纪老爹笑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要上山前得先涉水走过一小段路,虽然路上有前人踩出的小径,可是几日未有人通行,两旁的枝桠便会往中间生长,造成行走困难,季薇有好几次都要帮身后的弟弟拨开树枝,以免他细女敕的脸和手脚被划伤。
还没开始上山,她便对这一路上的树种种类之多感到讶异极了,有些根本是外来品种,不该出现在这朝代的。
尤其当她看到结实系系的椰子树时,她当真是风中凌乱了,这南洋的水果怎么会长在这里,难道它也会飘洋过海?她真是没想到这里的气候条件竟然适合椰子树生长。
那些夹杂在原生树种中的椰子树颇多,每一棵树上都结满五十颗到八十颗的椰子,有的还在陆续开花中,她想若以椰子当开发市场,不知当地人的接收度高不高?
她同时还想到几道椰女乃料理、南洋风味餐、泰式料理、椰子粉做的糕点……哎呀!嘴谗了。
“纪爷爷,这椰子你们吃不吃?”
“什么椰子……”见她指着高挂树头的果实,纪老爹放声大笑,“那不能吃啦!硬邦邦的像石头。”
“你们没剖开过吗?”椰子水是好东西,清凉解暑又退火,口渴时喝一颗,顿时生津止渴。
“要剖开?”纪老爹皱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之前这里并无这种结怪果的植物,是某年的夏天刮起大风,把屋子吹得东倒西歪,又加上地牛翻身,西边的海水灌进来淹了半个村落,等海水退去之后,来年这里就长出这种树木来。
村民们没人认识她口中的什么椰子树,只觉得好奇,几年过去,果子落地又长出新芽,很快的就又结果。
这种植物似乎很好长,无人管理也可以长得好,尤其以炎热的夏天结果最多,到了秋冬则是树叶变黄,果子小而易掉,容易砸伤人。
“它能吃也能喝,我试几颗给你尝尝。”居然身在宝山中不识货,糟蹋了好东西。
季薇挑了棵最矮的椰子树,努力爬上树后用砍刀砍下一小串椰子,然后再砍了一截小指粗的细长竹,用更细的竹子通了通竹管让它成空心状,再取下一颗成熟的椰子,削去蒂头,以砍刀砍出一个小口。
“纪爷爷,你喝喝看。”季薇将竹管插入小口里,敬老尊贤的先递给纪老爹。
“这真的能喝?”纪老爹犹豫了片刻。
“能。”季薇又削了两棵椰子,小一点的给福哥儿,她自己手里拿了一颗,以相同的方式插管一吸。
竹管取代吸管,一样能吸到水。
见到姊姊两颊一扁的吸着,福哥儿也有样学样的扁着嘴吸,但他从未用过竹管吸水,一开始什么也吸不到,急得满头大汗,直到季薇教他怎么使劲才晓得如何使用。
初饮椰子水是不太能感觉得出它和一般的水有什么不同,有的椰子水偏甜,有的有点咸味,端看品种和成熟度。
不过他们采下的椰子是微甜,带了点回甘的味道,季薇摘了几颗放在箩筐里,打算带回家给娘喝喝看,其余已摘下的椰子便当场剖了,装在一截一截的竹筒里当水喝。
“原来真能喝呀!还满清甜的。”可惜果实长得太高,他一把年纪了,不敢爬高,怕摔了一身老骨头。
“纪爷爷若喜欢喝,改天我多摘一些送到你那里。”举手之劳而已,她已经快爱上这座宝山了。
他一听,连连挥手,“免了、免了,我还是习惯喝家里的水,你别麻烦了,长在高处的果实不好摘,摔伤了得不偿失。”
季薇笑了笑,并未告诉他有些人专门养猴子来摘椰子,而她也不用爬上树去摘,只要找根够长的竹竿,在竿尾绑实了锋利的刀子,轻轻一划就能让椰子掉满地,不用太费劲。
不过她不会把这些便利手法说给别人知晓,这是她的生财之道,既然此地适合椰子生长,她打算弄一个椰子林,在兼顾水土的保育下另辟财路,用椰子来创下她的第一桶金,让源源不绝的银子滚进兜里。
虽然背着几颗椰子,但因原主身体好,就算开始上山,季薇也不觉得累,走了半晌之后,纪老爹停下了脚步。
“丫头,你看,那就是蔺草,绑成一捆一捆的铺在屋顶上,压结实了就不漏雨了,它不易腐烂又耐高热,屋子里会十分凉爽。”通风又不闷热,还有股淡淡的草香味。
“嗯!”蔺草能编草席,她多割一些,铺屋顶剩下的蔺草晒上个两天,去除多余的水分就能编草席了。
编织的道理相通,一上一下的交错穿梭,等编到所需的大小再裁掉边边成四角长方形,接着向内折寸宽,再缝起,避免散开,缝上两行再以细针缝上一遍,好确保牢固。
季薇放下箩筐,她先在附近找了根粗一点的树枝,朝草丛拍打,过了好一会儿没见草丛里有任何异动,便带着弟弟一边拍草、一边割草,把割下的草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方便携带。
“丫头,你做的很对,山里多蛇鼠,你在割草前先撩动一下,可防止被蛇虫咬伤,你这个丫头有脑子。”看姊弟俩割草割得勤快,纪老爹也觉得手痒的割了几捆背在肩上。
听到称赞,季薇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我怕蛇嘛,万一被咬到了可是很疼的,尤其是毒蛇,那可是会送命的。”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野外求生常识,她还特地上相关网站研究过,什么野菜可以生吃,什么野草要过水快炒,哪种草有毒,哪种草又能止血去毒,猎捕野味要设何种陷阱……她都知道。
知识和常识很重要,学海无涯,再加上她的猪头老板太猪头了,她只好时常在网络上搜寻各种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但此时此刻,季薇很感谢她的猪头老板,要不是因为他的无用,她怎么会特意去学一般人平常用不到的东西。
“别割太多,重了你背不下山。”太贪心反而会累着自己,爬了一段山路再下山,通常体力上会有些不济。
“我不割了,留着下回再割,福哥儿,把你的小箩筐拿过来,大姊塞几捆草。”看到他满手割伤的痕迹,季薇再铁石心肠也会不忍心,她摘了几株治伤的草药搓成泥状,往弟弟的小手揉去。
“大姊,福哥儿不疼。”他摇着头,表示自己很勇敢。
她笑着,眼眶却有点热热的。“嗯,不疼,一会儿大姊瞅瞅有没有好吃的果子,给你解解馋。”
“好。”福哥儿很乖巧的点头。
果然是座宝山,他们刚走了约百来步,一棵长着红艳果实的矮树就出现在眼前,它的高度比成年男子个头略高些,手臂一伸就能摘到上头的果实,一粒粒小小的,长在枝干上。
“这叫紫蓝果,能吃。”纪老爹摘了一颗往嘴里塞。
季薇看了那整棵的果树长满红中带紫的小果子,这和她前世看过的树葡萄长得好像,她摘了一手先给嘴馋的幼弟,再摘了几颗尝尝味道。
入口的酸酸甜甜滋味让她两眼一亮,她脑中联想到蓝莓果酱和蓝莓酒,两者入口的味儿有些许不同,但都有股酸甜味,含在口里微酸,可味蕾散发出果实自然的清甜味,很好入喉。
可惜发现的数量不多,仅此一棵,若是做了果酱便酿不成酒,而要做酒,数量也不够,顶多一、两瓮自饮。
“大姊,好吃。”福哥儿满足的眯起双眼。
看他跟着她吃苦却没有半句埋怨,还主动帮起手来,季薇鼻头忍不住一酸的揉揉他的头顶。“大姊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你会是吃香喝辣的大少爷,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你。”
福哥儿笑得傻乎乎的,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才是家中的男孩子,我照顾娘和大姊,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福哥儿年纪虽小,可却也能看出大伯父、三叔父对他们的不怀好意,大家合起来欺负他们势单力薄,一屋子女人和小孩,抢走了爹的衣服和字画,把爹的字画低价卖给别人,还霸占了大姊的嫁妆,不给大姊一条活路走,想逼死她。
可是他太小了,保护不了娘和大姊,他只有快快的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好顶住这个家。
“福哥儿真懂事,大姊疼你。”有这般乖巧听话的弟弟,臭小孩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我也疼大姊,要乖哦!”他装大人模样的叮咛。
季薇一听,笑得肚疼,多大的孩子呀!还学老成。
“呵呵呵,你们姊弟感情真好。”纪老爹笑呵呵的,你疼我、我疼你,让人看了好笑又窝心。
“一母同胞嘛!哪能不好,我们又没财产可争。”穷有穷的好处,不会为了银子翻脸无情。
“二姊不好。”福哥儿突然嘟起小嘴。
一提到季小元,姊弟俩的脸色少了先前的愉悦,同是一个母亲所出,差别居然这么大。
究竟是一开始没教好,还是哪里出了岔子,同样的爹娘却养出不一样的孩子,爱慕虚荣的季小元不像二房的人,丝毫不见文人的风骨,倒和三房的好逸恶劳有几分相似。
“看,底下那片山坡地就是你家的,足足有三、四十亩。”纪老爹不晓得“二姊”是谁,但看得出两姊弟的神情不大对,便故意愉快的嚷着,想转移姊弟俩沉郁的心情。
“你说哪一块……咦,是那一块吗?怎么没一处平的,这真的能栽种吗?”她不会被骗了吧?!
“你看那里和这里,几年前它能种几亩水田,只是这些年缺乏管理,草把田地都盖住了,只要把长草除尽了,还是有七、八亩地能耕种。”收成一获不成问题。
山上的土地很少用来耕种,大多种上竹子和甘薯,以竹笋和竹子做为出产,赚点小钱贴补家用,而甘薯则是储备食粮,在日子不好过时加入米食里烹煮,多点饱足感。
“山上有水吗?”季薇以手遮目,看向尚有积雪的皑皑山头,她想的是水源供给问题,没有足够的水源,什么也种不活,一切只能沦为空谈。
“有个积累雪水的天池,每年春融时分,会有一道小溪流从天池涌出,你往左边的那个大石头看去,那儿有池水流经的小水道,距离你家那个山坡地并不远。”当初季老太爷买下这块山坡地时也是因为水源近,灌溉便利,不用走得老远挑水。
她以目测眺望一眼,心想改天要去瞧一瞧,把小水道改成大圳,将天池的水引到田里。
“纪爷爷,你看过梯田吗?”
“梯田?”他一脸纳闷。
“你能帮我在村里找几个勤快点的壮汉吗,我想把山坡地开垦成一阶一阶的田地,由上往下的灌溉,省却水不够用的困扰。”充分利用土地的开发,不浪费一寸田地。
另外,椰子虽然是在低海拔地区生长,但她家的山坡地高度不高,若能生长成功,她想在梯田下方种下一排椰子树,以高度差来形成挡泥墙,防止上方的土石崩落,也便于采摘椰子,一阶一阶的落差约二十公尺,避免水土的流失,梯田两侧再种根深的果树,紧紧包住泥
巴,一来稳固土石,二来有果子可摘,自用、贩卖皆可。
“要过一阵子,这会儿大伙都忙着春耕,等撒了种子就能挪开手了,你说的那个梯田要怎么个作法……”
于是季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纪老爹,听得纪老爹啧啧称奇,也更加钦佩她的聪明才智。
刚到山沟村的前半个月,季薇就像颗转个不停的陀螺,每天不是到山上勘察地形,认识所处的地理环境,找出可用的水源,便是割着一筐一筐的蔺草,把屋顶破掉的洞补好。
她还找到一处黏性佳的黏土,将老旧的学里外都涂上一层混着干草的黏土,将墙壁的裂缝都修补好。
季薇动用了季大爷给的三十两银子,她取出五两银子雇工请人上山除草,辟出一亩一软的梯田,并且在纪老爹的儿子抽空帮忙下,推倒了一间半毁的屋子另辟一间新的土砖房。
如今他们已有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通风良好的仓房,还盖了鸡棚,养了十来只下蛋的母鸡,她把山上的椰子全摘下来,堆放在仓房里,等到有空时再一并处理。
椰子耐放,放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她主要取得是椰肉,她还在想要将椰子水做何用途,椰子水一旦取出不耐久放,而村民喝椰子水的意愿不大,总不能整批运到镇上卖。
因为要取肉,不好两地运送,椰肉的摘取要同时,要是不能一口气卖掉椰子水,先剖开的椰肉会老掉,做出的椰女乃和椰子粉口感就没那么好。
“娘,你会怪我逼大伯父把我们二房分出来吗?让你凡事都得自己动手,没下人伺候。”原本有个薛婆子要跟过来,但他们实在是付不起工钱便婉拒,让她留在季家。
缝着女儿裂开的衣服,周玉娘将针头往发上一抹,继续低着头缝下一针又一针。“你爹刚死不久,你大伯父就思量着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不是不知,只是一直装傻,心想着好歹先把你给嫁出去,少了一人也少一分顾忌,也许你大伯父不会那么狠心,给我们留条活路,没想到……”
她原本想有着谢家这门亲事,大伯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最起码会给他们一口饭吃,顾全双方颜面相安无事。
殊不知那谢家竟是负义之徒,逢高踩低的,不说自个儿刻薄,却给她可怜的女儿冠上克父之名,一顶回头轿不认自幼定下的亲事,让他们饱受世人的讥笑和羞辱,难以申辩。
每每想起此事,周玉娘便心痛不已,她好好的一个女儿被人羞辱了,要不是孩子的爹去得早,她也不会急着让女儿早早出阁,以免女儿因守孝而耽误佳期。
万万没料到会遇到猪狗不如的畜牲,随便安个名目就堂而皇之的悔婚,丝毫不顾及两家年多的私交。
她怀疑大伯一家早就知情,只是迟迟未曾告知,用心险恶的寻个好借口,欺凌无人顶梁的二房。
“娘,你也不反对我们先发制人吧!”与其坐以待毙,她宁可奋力一搏,好为自个儿的小家多争取一点。
周玉娘苦笑的一叹。“原本我还指望能拿回你的嫁妆,里头有一大半是你爹攒下的,他们总不好意思拿走吧,可娘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厚颜无耻,咱们一势弱就不念情分了。”
其实她有被女儿的强势吓了一跳,自尽没成被救回之后,女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本来性烈如火、眼中揉不进沙子的个性圆滑多了,也不再那么死硬的与人倔到底,少了不肯低头的锐角,多了亲和的好脾气,整个人开朗不少,对谁都好言好语又笑得和气。
她不知道在女儿身上发生什么转变,也许是大难不死之后想开了吧!以目前的发展来看都是好的,她很是欣慰。
只除了小女儿的不同心让人伤心之外。
“娘,你不用管他们,抢来的终归不长久,咱们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你又要上山了?”看到女儿背上箩筐,周玉娘又开始操心了,她实在不愿女儿天天往山上跑,像个粗野小子。
季薇扯扯编得不伦不类的草帽,微露一口白牙。“没事的,上回发现的紫蓝果果实全都熟了,我摘了做果酱,顺便摘个蜂巢回来,给你喝蜂蜜水补补元气,娘又瘦了。”
蜂蜜是做果酱的原料,少了它可做不成。
这古代什么都贫乏,什么都得自己来,不像她穿越前的现代,百尺内就有一便禾商店,商品林立,什么都有卖,瓶装蜂蜜种类众多,花蜜、龙眼蜜、槐花蜜……应有尽有。
“什么?!你还要去摘蜂巢?!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野蜂凶得很,被螫到会要命的。”
她只要儿女平平安安就好,不要逞强做能力未逮的事,薇儿毕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不能如此冒险。
“不怕、不怕,我有秘方,蜜蜂怕烟熏,我在底上点火熏牠们,肯定一只都不留。”没了蜜蜂泡酒有点可惜,不过为了谨慎,摘个空巢比被蜂群追着跑安全多了。
猪头老板常说:阿薇呀!你就是太能干了,什么都会、什么都一把罩,能力太强的女人是会嫁不出去的。
就是那个死乌鸦嘴,被他一语说中,她到死的那一刻都还没交过半个男朋友,整天光忙着猪头老板的事哪有空约会,她的终身大事便是他耽误的,他还好意思在她背后放冷箭。
“还是别去了,娘偷偷告诉你,其实你爹生前买了不少首饰给我,我攒着当私房没告诉别人,怕你大伯母、三婶娘她们看了心里发酸,所以我手上有几根金簪子和银钗,还有镂花赤金手镯,若是省着点用,够我们几年开销了。”
闻言,季薇失笑,女人果然是藏钱的高手。“娘,不瞒你说,我也从嫁妆中藏下几样值钱的玉簪和金链子,大伯母来讨,我佯称落水掉了,她气呼呼的直跺脚,大骂我是女儿贼,专门来败娘家的财物。”
但是谁理她啊,做贼的喊捉贼,心不心虚呀!私人的陪嫁几时成了公中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谁不心寒,自是要拿回一些好平衡心中的不甘,不能白白便宜了好吃懒做的魑魅魍魉。
她这几日忙着安家、整地,采摘椰子的事都断断续续的做,得等到有空闲时才能去摘,椰子很重,她没办法一次搬完,她也不能让福哥儿陪着她搬,椰子的重量会将他压沉,她担心他将来会长不大,她可不想娘家没人,因此她早晚各去一次,花了十天的时间才把所有的椰子搬下山。
村里人不晓得椰子的用途,看她将椰子和柴火放在一块,还以为她要当柴烧,而椰子壳剖开晒干抽丝也的确是很好烧火的燃料。
她想将这些日子在山上看到的粮食资源都搬回家,那可都是银子啊!
“你呀!学坏了,跟着长心眼了。”看来,她不用太为女儿担心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无形中又拉近了距离。
季薇是“寄生者”,她对周玉娘的母女之情并不深,但是因为原主残存的意识还在,她没办法抗拒血浓于水的天性,因此对逆来顺受的周玉娘有几分好感。
如今三人在一起生活,相处过后,她觉得周玉娘并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她也有机灵可爱的一面,并且尽一个为人母亲的能力维护子女,算是难得了,丧夫后未被击倒,可见她的心有坚韧之处,而自己也开始将她认为母亲。
不过他们娘仨的现银不多倒是真的,当初爹患病时花去不少银两,以及丧葬所需,除了大伯父所给的三十两分家银子之外,也只有不到三两的碎银子,买了米面等杂物之后也就没了。
也就是说,他们手中只剩下二十五两银子,但还要扣除买种子、雇工种田、修整屋子和日常所需的费用,而她还要挖渠、移栽果树、开出一条上山的路……
钱真的不够用呀!何况他们还要熬过这个冬天。
“娘,人不可能一成不变,总要有所成长,我要是不变,咱们这个家就撑不下去了。”
她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的改变是局势所逼,父亡又被退婚,不心性大变才奇怪,她能不怨天尤人、整日咒骂都算是好的了。
她将一切的不合理化为合理,减少别人的猜疑。
周玉娘面露苦涩的叹气,“苦了你,薇儿。”
“不苦,我甘之如饴。”比起以前没日没夜的工作,现在的生活真是太悠闲了,也不会睡到半夜接到猪头老板的连环Call,急催着她连夜由上海飞到米兰,又从米兰带样品服饰到东京,只为了一件衣服,她得坐二十几个钟头的飞机。
回想以前的日子,那真是牛马在过的,不过她也必须承认自己是工作狂,她似乎停不下来,总是在动,手边没事做时她会感到怪怪的,一直没事找事做。
譬如此时,她日子过得闲到连蜂巢也敢摘,那是一种不怕死的自我挑战精神,她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开始制作果酱吧!而且她在那些食物资源身上看到滚滚财源。
不管做什么东西,都要先从原料备起。
“别累着了,我们暂时不缺银子,那蜂巢……”就甭去摘了,何必为了一口吃食去冒险。
不让娘把话说完,季薇挥着手往屋子外头走去,“娘,我走了,中午你不必替我留饭,我不回来吃了,我会顺道到坡地那边去看看咱们的梯田弄得怎么样了,还有我洒在方框土槽里的种子记着要洒水,一日三回……”
插秧要先育苗,山沟村的村民们不懂育苗法,他们直接把种子播在田里,等冒出苗了再进水,一年收成一次。
“嘻嘻!大姊,这次我可逮到你了。”
一出门,往上山的方向走,才刚绕过一个弯道,树的后面就跳出个头戴草帽、背着小箩筐的小子,小脸晒得红扑扑的,一脸得意。
“不是让你跟小虎子玩,怎么又跟来了?”虐待童工的事她做不出来,小孩子就该乖乖的长大。
小虎子是纪老爹的孙子,今年五岁。
福哥儿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蹦一蹦的跳着。“我要帮你的忙,不当吃闲饭的人,我有力气。”
“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这样敏感又心思细腻,比同龄孩子聪明。
“没有呀!村子里的人都对我很好,给我糖吃。”他眼神闪烁,没说真话,表情略带局促。
也不知是刻意或是无心,原本山沟村的村民并不晓得季薇母子三人为何会搬回老家居住,只当他们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回到老家也有一处安身之地,省得在外面四处流浪。
可原主被退婚一事还是传到村子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刻意的疏远了几分,除了纪老爹一家人之外,其它人都不太愿意靠近他们,偶尔还有风言风语传出。
“你不说,大姊就不问,你要学着去分辨是非善恶,咱们不做害人的事,无愧于天地,要昂首阔步的做人,不可畏畏缩缩,让碎嘴的人瞧瞧咱们的志气。”只要苗子不长歪了,管他外头风急雨大。
“嗯!”福哥儿重重的点头。
“还有,咱们日子先紧一段时日,到了明年你十岁生辰时,大姊送你到落雁书院就读,不求你高官厚禄,只要能考个秀才、举人,就能给大姊扬眉吐气。”将攀权附势、见风转舵的谢家给踩下去。
季薇是不恨谢家人,但她替死得冤枉的原主叫屈,明明错在谢家,却硬生生逼死一条人命,欠钱还钱,欠命……一样得还,早晚而已,败坏别人的名声还想惬意快活,老天都饶不了。
“读书?”福哥儿一怔,看不出欢喜或不愿意,眼神意外的近乎呆滞,不太敢相信自己还能有读书的一天。
“咱们的爹是书院的夫子,有一个保障名额,姊偷听到大伯父打算以牛哥儿来顶替你入学,他以为他不说我们就不知情,能被他瞒天过海的蒙过去了。”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不过届时她送福哥儿去书院,自然能把名额拿回来。
牛哥儿是季大爷十三岁的独生子,本名季齐民,学过几个字,但一本论语念不到半本,没有读书的天分。
“可是书院一年的束修要二十两,我们付不起。”他想读书,想象爹一样当个了不起的读书人,但束修又太贵了……
“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愁赚不到钱吗?别担心,包在大姊身上。”她就不信银子会长脚,自己捉不到它。
“嗯嗯!我去读书,我会用功的,不让大姊失望。”福哥儿点头如捣蒜,兴奋得很。
“好,这回跟大姊上山,等下一次就不许再胡闹了,爹生前还留下些纸张,你就练练字吧!”由字观人,由气观心,让他写字练气韵,日后入书院才不致低人一等。
“是的,大姊,我很听话的。”他点头后,扮了个鬼脸,两排牙齿白得闪光,笑得好不灿烂。
“好吧!我们走了,把你的小箩筐背好,我们先摘紫蓝果,再采蜂巢,大姊在蜜蜂出没的地区观察了几天,发现它筑在低矮的枝桠上,约有一张凳子大小……”
说着说着,两人渐渐的上山,待来到目的地后,季薇停下了脚步。
蜜褐色的蜂巢并不明显,被茂密的树叶覆盖住,几只巡逻蜂在附近来回的飞着,若非眼力佳,还真看不到隐在树丛间那一团蜂蜜正浓稠地往下滴在枯叶上的蜂巢。
就定位的季薇没让福哥儿靠得太近,她以看守箩筐里的果子为由让他远远的避开,她测了测风势,取出打火石,很缓慢的移动至之前准备好的干草上点火。
火都还没点燃,就先冒出一大堆白烟,烟雾弥漫,熏得人直流眼泪,季薇要的就是这个不会引起森林大火又能达到目的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