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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楼台我的月 第十九章

作者:雷恩那

突然,很杀风景的,一道男嗓在小山洞外淡然响起——

“曾祖爷爷好福气啊,又是糖又是山楂片和梅饼子,所谓见者有分,您……”

“没分没分,你没见着,没你的分儿!”老人惊嚷。

“哇啊!”朱润月讶呼了声,因老人家手脚迅捷得惊人,收走她手里的油纸包,把山楂片和梅饼子全抢了,就这样抱着一小堆“赃物”弯身跑走,从山洞的另一边出口溜掉。

整个过程,朱润月双眸眨都不及眨,而当苗淬元听到她轻呼,略弯身探进小山洞时,仅来得及瞄到太老太爷溜走的背影,以及她呆若木鸡的模样。

“哼!”苗大爷不痛快了。“给别人的就是红糖熬制的老姜糖和酸酸甜甜的山楂片、梅饼子,给我吃的就是苦断肠子的老蔘糖……小月儿,你心偏得厉害了。”

朱润月回过神,脸红心热的,也不驳他的话,快手快脚地收拾小医箱。

嗅?等等——他的脸……

她倏又抬头。

小山洞里略阴暗,但仍可看出他脸上青青紫紫,嘴角还肿着呢!

“你、你怎么会……苗淬元!”苗大爷直起腰板,调头就走,有意无意要钓着她似,而她也只能乖乖上钩,抱着医箱赶紧钻出小山洞追上。

他走得很快,步伐又大,且专挑曲径小道走。

果然是他大爷的地盘,知道如何抄近路,过人工湖畔的回廊再钻过水榭小园,展开在前的已是他的“凤翔东院”。

她跟进东院的前厅,一脚跨过门槛甫要唤住他,却被此刻坐在厅里的人惊住。“卢大哥……”

是卢成芳没错,但那张脸……竟也青青紫紫,除嘴角红肿,眼角亦肿得厉害,乍看较苗大爷严重许多。

“你们……这是怎么了?”朱润月隐约猜出,却不敢置信。

她走向卢成芳,忧心端详着,二话不说从医箱里取出小刀,再将桌上的烛火点起,刀片过了火后,她利落地在卢成芳眉尾下端划开一道小口,立时用净布轻按,挤出瘀血。

卢成芳自然知道她的手法,从头到尾皆微笑相待。

直到她拿掉吸出瘀血的白布,开始往他伤口上抹药时,他才徐声微叹——

“若你要拿刀抹我脖子,我也就引颈就戮了……月儿,是我对不住你。”

朱润月一怔,跟着摇了摇头。

她唇瓣略动似要说话,却迟疑地咬咬唇,随即朝静伫在一旁的苗大爷看去。苗淬元能瞧懂她的眼神,是觉事不关他,所以盼他能避开,让他们俩能单独说说话。

怎是不痛快而已?!

简直像拿刀直捅他心窝,都快捅成马蜂窝了!

但他苗大也是有尊严的,尤其在其他男人面前,如何也得撑住脸面。

他勾唇冷笑,俊庞清峻如覆霜,一甩袖,踅足便踏出前厅。

就任他们聊个够!

见他半句话不说已自行离去,表情俨然如腊月风雪,朱润月欲唤唤不出,事有轻重缓急,最终只能先理清面前的事,再去管他的事了。

当她收回眸光时,与卢成芳对上,后者淡淡笑,悬在心上的结似有些得解。

他叹息道——

“月儿,倘是你用那样的眼神瞧我,咱俩也许早就在一块儿了,不会可有可无又理所当然地这么拖着我对不住你,白长你几岁,该要早些洞悉感情的事,若早些看明白,也不会让你睦蛇这么些年还有你素姐,也是教我耽误了青春,月儿,我放不开她的,这辈子已不能无她,对她总是怜惜心疼,她一片痴心待我,我宁负天下人,绝不负她。你要对她有气,也一并往我身上撒吧,要怎么对我,我都受着……”

没有的……朱润月想说她没气恨谁,亦不觉被负。

然卢成芳说了那么多,一次又一次的对不住,她欲安抚,双唇踌躇嗫嚅,却是问:“卢大哥说,若我用那样的眼神瞧你,咱俩也许早就定下……『那样的眼神』……是哪样的眼神?”

“在意的、挂心的、喜怒哀乐因他而起的……那样的眼神,月儿瞧着他时,是那模样。”

卢成芳口中的“他”所指何人,虽未道出,可朱润月心是知道的。

谈了约莫一个时辰,将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大致聊过,卢成芳之后随庆来离开,朱润月问他去处,才知苗大爷已都安排好,让他与病饼初愈的楼盈素暂时住在城郊外的一座四合院。

那座院子是苗家众多养蚕场之一,偏僻清静,平时又有人照料,能令弃婚兼私奔的一双男女暂且喘口气。

但苗大爷如此费心相助,所为何事?

踏出前厅,朱润月一时间有些迷惘。

也许把卢大哥“暗渡陈仓”地送进来再送出去这事得做得隐密些,因此平时在东院做事的仆婢们全清空了,再加上庆来也不在,她四下环顾,寻不到半个人。

不是不识得通回自家医馆的路,但走不了。

此时此刻,不见苗大爷一面,不跟他说说话,她没办法走开。只是……他人呢?在书轩?还是寝间?

“润月姑娘……”有人从后头冒出来,轻拍她肩膀。

她微讶转头。“……金老伯?”

老金咧嘴笑了笑,随即两眉拧斑,一脸无奈。

他没再出声,仅偷偷指了指园子里那座造景假山,那景造得颇高,犹如凤翼展扬,假山上立着一小座精致的六角亭,此时望去,亭内有人独坐品茗。

“谢谢老伯。”朱润月颔首微福,身姿端持,脸蛋还是红了。

绕进园子,一步步爬上假山石阶,想到那晚他一路跟她回“崇华医馆”,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唔,事实上是她避开了,将场子交给阿娘,娘最后笑笑地将他请走,还把苗家送来的贺礼顺道塞回给他。

他当时的表情像吞卤蛋噎了,双目奇大,有口难言,其实……挺绝的。

第一次他说——我可以娶你为妻。

这一次他说——你可以嫁我为妻。

老实说,她没想那么多。

觉得心里或者有了人,会牵挂在意,会为他心疼,有时还会疼得难受了些,却未想过与那人成夫妻,毕竟自她晓事,一直就以为迟早要进卢家大门,如今幡然醒悟,要她再去想姻缘一事,只觉裹足不前。

六角亭里端坐品茗的男子明明听见她走近,不回首亦不出声,她深深叹气,迳自绕到他面前,甫站定便发现一事——

从假山上的亭子往下望,这方位恰能透过敞窗和大门,将前厅里头的事物看个七七八八。

他方才冷笑甩袖走得多潇洒,结果竟跑来这儿窥探?

又是好气好笑、且心疼心软的感觉袭上。

她深吸口气正欲启唇,摆冷脸的苗大爷倒先抢话,还恶狠狠的——

“来了就坐下,杵着做甚?抬头看你,大爷我颈子不酸吗?”他多斟了一杯温茶搁石桌上,接着叨念。“说那么久的话,嘴巴不酸,喉头也该燥了,竟连杯茶也不讨,厉害嘛你。”

朱润月秀阵细眯,火气略窜,真就挨着他旁边的石凳一屁|股坐下。

接着丝毫不跟他客气,手一抄便把他多斟出的那杯茶端起,养酒虫般咕噜咕噜一口喝尽,完全不管品茗风雅。

放下茶杯,见苗淬元正瞪着她,她回瞪回去,清而静的嗓音荡开——

“卢大哥说,躲躲藏藏十多日,是因素姐病沉了,他才想投宿客栈让素姐好好休养,结果一现身就遭你下套……”

“哼,是他蠢笨,我无事守株待兔,他一头撞来自投罗网,却说人家给他下套?”他冷笑撇嘴。

朱润月直勾勾看他。“卢大哥还说,你要他回卢家,还说你绝对能说服卢家老太爷和其他长辈,让他们接纳素姐进门,就按古礼那样,八人大轿风风光光抬进门,在卢家正厅大堂上,当着所有长辈的面拜堂成亲……苗淬元,你为什么这么做?”“蹚浑水”绝对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尤其还是蹚别人家的“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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