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的恋人 第二章
谈艺走出星巴克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她边走边捏着僵硬的颈子,脑袋里整理着刚才和林顺德的谈话,还得分神注意在车水马龙里的空车状态出租车。
这个时间真不好招车。走了一段路,脚酸痛到不行,她急急坐到路边的木椅上歇脚,不顾往来行人侧目,月兑下右脚的高跟鞋,使劲按摩脚底板。
正觉得舒畅时,眼尖地瞄见一辆车停了下来,一名妇人下车,而不远处有一女子边挥手边跑,谈艺机伶地拿起地上的一只高跟鞋,风似地一蹦一跳冲进出租车,急忙关上车门,得意地瞧车外女子一眼,顿时咋舌。那女子真高,起有码有190吧;又觉得不对劲,将眼睛贴在车窗上看仔细,那人分明是男扮女装。
女子举手向司机打招呼,然后弯下腰急急拍打车门,谈艺见司机将车窗摇下时,心生警戒,一只手慢慢伸进包里拿防狼喷雾器。
“小姐,这个时间不好招出租车,我们就共乘吧,当然,先到妳去的地方,这段路程的车资我会分担一半。”那人商量地说。
“不行。”谈艺拒绝。
司机却想多跑一趟车,开口帮腔:“小姐,好啦,这样一来妳反而是占便宜。”
那人将一只手伸进车里开锁,然后开门。
“你干什么?”谈艺惊恐地用双手拉住车门,这时手机响起,她下意识挪出右手听电话,“……我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那人趁机打开车门,高大身形钻进车里,并将谈艺挤到另一边去。谈艺气急地说:“喂!你怎么可以……”
那人不理会谈艺,径自对司机说:“到和平饭店。”
谈艺虽生气,却也只能认了,于是颐指气使地说:“你坐前面。”
这时前座一男孩往后探脸,露出稚气的笑容。司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顺道接儿子下课。”
经他这么一说,谈艺这才发现前座坐了一个男孩。
“小姐要去哪里?”司机问。
谈艺斜睨那人一眼,不情愿地丢下一句:“和平饭店。”
“原来是同路。”司机开玩笑说:“我少赚了一趟车钱。”
车子开上路,那人长腿大剌剌地张开时,不时碰触到谈艺的膝盖,谈艺觉得不舒服,身体拚命往车窗边靠坐,视线则始终朝车窗盯看,自车窗上隐约可见身旁人的动静。
惊!这人竟然将手伸进衣里乔女乃,且那高大的身体里像是被人放入跳蚤似地,只见他不时蠕动或抓痒。谈艺嫌弃的余光觑一眼,不经意看见他右手腕上有一“X”符号的刺青,她记得好像在哪部电影看过是某种巫术咒语,好奇心驱使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谈艺忍不住对他日后的处境感到难过。这男人扮成女人实在不好看,没有丝毫阴柔气质,若不是因为性向被上帝开了一个玩笑,何尝愿意如此呢。
突然地,谈艺与他的目光对上,心一凛,急将视线移开;不过,撇开女装扮相,这人的眼眉还真是眉清目秀,尤其是那仰月唇,真是性感。
“当女人真是不容易呀。”那人突然开口,双手搞笑似地捧着膨女乃晃了一晃。
谈艺不以为然地瞥一眼巨大的假乳。
“不过嘛,”那人自顾自地说:“有了一遭地狱般的经验,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全天下的男人,真的要重视女人的内在涵养,而不是外在的丘壑大小。”
红灯了,司机见身边的儿子已睡着,回头搭腔说:“做女人的时候可以这么讲,但当男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男人还是喜欢大一点的,不仅看起来刺激,模起来也舒服,你以前也是这么认为吧,所以今天才会装这么大。”
那人微怔了下,然后爽朗地大笑几声,竟然和司机肆无忌惮地谈论起女人胸部,完全无视谈艺的存在。
谈艺厌恶地斜睨一眼,心想,这男人想当女人,首先要学会女人的矜持,而不是如此不知羞地跟男人大谈女人的ru房。
“绿灯了,司机先生。还有,乘车时我喜欢安静,麻烦你了。”谈艺意有所指地说。
车子继续前行,车内安静了下来。那人特意瞧谈艺一眼,谈艺别过脸,故意不理会,但下意识地双臂抱胸。那人竟咧嘴一笑,映在车窗上,谈艺以为他这一笑是讥讽之笑,忍不住回瞪一眼。
接下来的车程是安静的,但那人似乎坐立难安,月兑下高跟鞋,撩高裙襬,舒展那双长又多毛的腿,这又不免和谈艺有肢体碰触,对方腿毛时不时搔痒着她的腿肚,感觉上像是间接撩拨她的心,她一忍再忍,心就像是一块方布经常磨布边,真的起毛了。
简直受罪。谈艺恼火地转向他,启唇要说话时,车子刚好抵达和平饭店。
谈艺顾不得付一半车资,立即夺门下车,快步走开。
“喂!小姐,车钱!”那人喊谈艺。
谈艺不理会地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被路面的小坑拐了一下右脚,顿时心情火燥到极点,猛地回头,疾声道:“我成全你搭顺风车,却恶心到我自己,这车钱我不甘心付。还有,站在女人立场奉劝你,想当女人,麻烦刮一下腿毛,也不要当众和男人谈论女人胸部问题。”掉头走了一步又回头,指说:“你的女乃歪了。”
那人低头一看,右边的假乳跑到腋下,无奈冲着谈艺一笑,立即伸手乔正,然后跟在谈艺后头走进和平饭店。
来到三十七楼江南餐馆的包厢,那人掏出婚戒盒重重地放在桌上。“戒指拿回来了。”
“辛苦了,由贤。本来应该是昨天就要拿回来的东西,谁叫你忘记。不过,经过这次经验,希望能让你长记性。”周家大姊一想到弟弟穿这身女装走进珠宝店,就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其他三个姊姊也跟着笑。
周由贤没好气地翻白一眼,下通牒说:“这是我过生日最后一次穿女装。”
周大姊摇摇手,否决地说:“由贤,除非你结婚,否则你生日当天还是要照规矩来,你仍得扮女人。”
“对啦,小弟,你快点定下来,老爸独身了三十年,如今也找到第二春,今天开始你就三十岁了,应该开始考虑结婚的事。”周二姊敲边鼓地说。
“小弟,忍耐一点,今天不仅是你生日,也是由娴的生日。”三姊安抚地说。
四姊也只能同情地帮他整理仪容。
周由贤叹一声,坐了下来。三十年前的今天,妈妈冒着高龄生产的危险想替周家生个男孩,没想到分娩当天,军人身分的老爸不在身边,姊姊们都在上学,妈妈只能自己搭出租车上医院生孩子,没想到半途发生车祸,母亲极力请求医生一定要抢救男婴,最后他存活下来了,妈妈和他的双胞胎姊姊周由娴却没能救活。
周由贤和大姊相差二十岁,和四姊也差了十岁,所以可以说他是四个姊姊扶养长大的;也许是心疼那来不及长大的由娴,每年他的生日,姊姊们都特意将他打扮成由娴,让家人感受到她曾经存在这世间。
就这样,周由贤生日当天以由娴的身分庆祝,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他结婚才能免除。
结婚?怎么可以为了摆月兑一天的痛苦而让接下来的三百六十四天难过呢。
周家姊姊们的家属陆续到来,最后,是以中将官阶月兑下军服的周父挽着谈小兰进入。
谈小兰一见女装的周由贤,即便知道原由,仍是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由贤,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
“谢谢,兰姨。”周由贤拉一拉裙襬,不自在地说。
“兰姨,这枚戒指已经让人重新翻新,妳戴看看合不合适。”大姊说。
谈小兰打开锦盒,拿起那只复古钻石戒指往无名指一套,赞美地说:“真美!”然后褪下戒指,仔细收进盒里。“这是周家传家戒指,我暂时替由贤收着,日后他要结婚了,再交给他的妻子。”
藉由周由贤的生日,让谈小兰认识周家的人,谈小兰感受到周家人的热情和诚意,既感动又高兴,灵光一闪,提议地说:“你们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小由贤两岁,她都还没有见过大家,现在我叫她过来,大家认识一下。”
周由贤有些为难地说:“临时的,让她面对这一家子也许会让她不自在,反正这礼拜六拍全家福时,到时候就会认识了。”
“不会、不会。小艺很听话又乖巧,人也很好相处,我想她一定很高兴认识大家,今天彼此熟悉一下,拍全家福时,会更有一家人的感觉。”谈小兰说完,随即拿起手机拨打。
周由贤悄悄走到包厢后的置物柜拿他的衣物要到洗手间换,被四姊八岁的儿子发现,没长心眼地嚷道:“小舅,你要变回男生了?”
众人齐望向周由贤。
周由贤呵呵笑两声,捏一捏小外甥的脸,“小舅本来就是男生。”说着,无视众家姊姊的目光,径自走出包厢。
谈小兰也走出包厢,心急地一再重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