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之外 第二十七章
月瑶丹琼后园,栽满了许多罂子桐,满枝的绿意中透出一丛丛哑白,花柄细而易断,风摇,便让花成朵、成朵的掉,铺了满地花白,一如五月雪。
一身绿白衣裙的朝雨丹,足踏其上,发丝轻扬在她清灵月兑俗的容颜上,月夜下,她的神韵淡淡带愁,出尘的绝姿,饶是同为女子的音女,也看得出神。
“音女,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出世,是一场被定好的安排,你会如何?”
“出世是被定好的安排?”音女认真想了想,笑着道:“我还真难想象,但我应该会好奇是谁这么做?”
朝雨丹仰头闭上眼眸,低喃着“因强烈愿力而扭转天时入轮回的灵魂……我该如何摆月兑这场安排?”
缓缓睁开眼,看到天上明皓的月华,四周盘绕着蓝霞与红霞,极是奇特。
“双霞拱月。”她转头命令身后的贺雪依,“音女,将我房内梦师父留下的那个木盒拿来。”
此时,位于松涛崖上的一座百年老观,矗立高崖,风霜难摧,千丈下浪涛惊拍。
“云涧观”在武林中声誉崇高。今夜,当海涛翻腾,随即一道巨浪拔涌窜高,再于夜空下化成奔腾雾浪,如瀑水磅飞的云涛之气,很快环绕这座崖上的百年老道观,此时,八十几岁的老观主迎接立身高崖上,一名白衣飘袂,看似二十来岁的少年。
来人一身白衣随风扬拂,肩上缀着几道蓝、白相间的垂坠珠子,风姿雅逸,如仙立足,年少的面容,透出禅定般的深沉魄力,更有一股沉渊岳立的气态。
“袁施主,您在九十年前和杜姑娘一同送至本观寄存的物品,能在贫道入土前,亲手交给你,也算了却了先师与我的遗憾。”
老观主亲迎眼前这位名震天下的江湖传说,云涛剑仙,袁牧飞。
“钧涛老道还是云游四海的散仙时,便与我结识,如今,百年已过,尘世却不存故人。”袁牧飞感叹。
“先师坚信您会亲自来取,不是传人,不是后人,临终前一再交代要我只能交给袁施主本人。”
“钧涛始终相信我能练成“云雷尘海”,只可惜未及送他最后一程。”二十年前他因练功走火人魔,从此长眠二十年。
尘海道人,云钧涛,从年少就是袁牧飞的生死至交,几次相助年少轻狂的他渡过生死劫数。
“先师以百岁高寿安然离世,唯一挂念袁施主,今能完成先师遗愿,再见剑仙风范,贫道此生也无憾了。”老观主挥过拂尘,朝他一揖,““云涧观”后的碧海园,可供剑仙启阵。”
“月夜中的蓝、红双霞,盘绕明月,以此月华照着白莲镜面,能解梦师父手卷内最后留下的谜题。”朝雨丹将一面以白玉莲瓣衬着琉璃镜面的古雅镜子,照着上方月光。
“很多年不曾见过双霞拱月,今夜竟然出现,真不知这是吉或凶。”音女看着上空,最近太多事接踵而来,希望是个好兆头。
月光一入莲镜内,四周竟漫生烟岚雾气,迅即烟漫整座月瑶丹琼。
“音女?”朝雨丹回头看不到贺雪依,却听到海涛拍岸的声,与雾中传来淡淡海潮味。
她蹙眉的看着四周所置身的环境,脚边的花卉不属于月瑶丹琼内的花卉,莫不成,双霞拱月照射白莲镜会启动阵法?
满目皆是浓浓雾茫,一片苍茫中,忽地,另一道诡异的气息划入,火红的莲瓣,纷错如雨,飞绕在她周遭。
莲天贯日的血莲?!梦师父的白莲镜华,引来莲天贯日?朝雨丹正想以指凝劲当画笔,挥洒四艺寄灵术时,数道白蓝流光在雾中间掠划来,划碎无数鲜红莲瓣,残瓣落地化成一缕缕红色烟岚消失。
雾中传来细细的清脆珠撞声,徐徐而来的风回,轻扬着独特的圆珠脆响。“姑娘,你是误闯阵法,或者,与莲天贯日有关?能置身红莲唤阵内的,可不是一般人。”
听到这沉厚的嗓音,朝雨丹浑身一震。
“以阵叠阵入法,你有一身独特玄能,这样的能力,我袁牧飞生平仅见一人,但北岩圣女早已不存于世,因此,你是谁?”
袁牧飞?!声音的主人就是云涛剑仙!
你是一个因强烈愿力而扭转天时入轮回的灵魂——
我不要!我不要一场被定好的安排!此时,四周的雾涛云海瞬阁翻涌退开,雾涛像臣服的让出一条路,袁牧飞能操风向,化水成云沟。
珠声脆响再次绕耳,一道风姿雅逸的白衣身形作立前方,朝雨丹恐惧的背过身,对方握有睥睨天下的能力,一旦她的身分被掌握住,她将躲不过!
“仙子姑娘,你在哪?”
耳边传来音女的急唤声,朝雨丹看着四周都是云海雾涛,她究竟如何来到这?对了,以阵叠阵入法,想起他所言,她看着手中的白莲镜,难道是此镜的关系!
“姑娘,我不想为难你,直接坦承身分吧。”
朝雨丹转过身,昂然面对走来的江湖传说。
“云彤!”入眼的容颜今袁牧飞震惊,遍寻不着的人儿,如今却忽然映入眼帘。
看到她高举起手中的白莲镜,袁牧飞瞬间清楚她的意图。
当云濂再次翻涌绕向她,她已砸下白莲镜,身边雾海急漩盘绕,朝雨丹捂住双耳,因为耳边回荡羞他发狂似的吼声!
“云——”
“住口,不要再叫这个名字!”我不是你的云彤、今生的我绝不会再当你的云彤!
“仙子姑娘,仙子姑娘,你怎么了?”贺雪依焦急的摇着昏倒在手臂上的人。
“音女……”朝雨丹睁开眼,看到眼前一脸关切的贺雪依。
“刚刚一阵大雾,你忽然就失去了踪影,雾散了,你又出现了。”
“我——白莲镜带我到阵中阵去,幸好听到你的声音——”朝雨丹几乎瘫软在音女怀中。
初夏,早晚尚有轻风徐徐,白日却是暑气渐重,“紫泉深阙”引水入宅绕园,四处皆有潺潺水意,反倒敛去几分炎热。
坐在流水环绕的石桌边,袁小倪看着朝雨丹托人送来的两封信件,一封只写了——
这样的男人真能拥有你?至少,我无法接受!
“朝姑娘真是越来越有威严感了,她扮桐紫儿还是小彤的模样,都找不到了。”袁小倪看着信,都可感受到那份浓浓的不认同,看来“又”一个站在云希哥哥立场的人。
“亏得她之前化身小彤时,这么崇拜古城城主!”应该是灿玥哥哥打伤了泰罗武有关,她看得出朝雨丹对泰罗武惰有独钟,泰罗武是何心思她就不清楚了。 这个号称追剑侠盗的江湖浪子,看似对夜风离魅有情,但,袁小倪始终觉得那是一种“惜情的错情”,因为他爱夜风离魅所代表的“执行自我的江湖正义”,与他追剑侠盗所为有几分相同,因此他对夜风离魅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
再加上御云剑,只要是用剑者,无人不欣赏这把绝世名剑,因为它可是江湖传说云涛剑仙的佩剑。
“能让雨丹姑娘这样的天下绝色爱上,泰罗武也真幸福,就不知他对雨丹姑娘是怎么样的想法?”
另一封,则是随信附上数张符画纸与一方独特的佩玉琉璃!
“哟,好特别的……佩玉。”
一方环形红玉绕着中央一朵含苞的白玉莲花,下方垂着三颗粽形小琉璃,金、紫、白三色琉璃。
袁小倪在阳光下举起,只见三颗粽形小琉璃,晃动清灿的色彩,隐隐透出一股流动的力量。
“这方佩玉琉璃不是一般凡品,玉的主人将此玉送你,足见对你的看重。”古城大总管言常陵来到石桌边道。
“为何雨丹姑娘会把信交给你?”袁小倪怎么样都想不到,会是言常陵转交朝雨丹的信。
“古城与她父亲朝富贵有生意往来,她透过父执辈的关系转交此信。”
“我以为大总管该气恼我请怜怜演的那场戏才是!”
“气恼?不,我感谢那场戏,直接对向姑娘把话挑开,让她能清楚待字闺中的日子不多了。”
“你……这么有把握!”袁小倪实在不觉得怜怜会……妥协。
“我也该为言家的一脉单传添些人气了。”言常陵着着亭台下方的流水,鱼儿悠游其中。
“你……不会和他一样吧?”想起他和任灿玥的交情,袁小倪深恐物以类聚,“也不对,你们若相同,你不用默默付出这么多年,还没半个人看出来!”
“但你看出来了,我只是喜欢让目标慢慢踏入陷阱的绝境,反悔、反击都只是徒劳无功,接着,达成所望。”
“万一……没达成呢?”瞧他说得这么笃定,怜怜可也是死硬派的!
“绝境的陷阱一旦踩入,只能束手就擒,否则不叫绝境。”言常陵一点都不担心。
“你和他,真不知惹到谁比较可怕!”言常陵和任灿玥,两个执着的本质一样,一个是强烈的行动派,一个是设陷阱的猎人派,目标都一定要对方屈服。
“聊我对你的处境帮助不大。”言常陵转身看着她,“你应该清楚,为何城主喜爱西峰时的你与一切,西峰,是你和他最没任何背负与掩藏自己个性的一段相处,可以说是真心相对。”
“那是我中毒失忆,才会……天真的相信他说的一切。”对袁小倪而言,西峰,让她心境复杂。
“你能任由他主导,相信他说的一切,主动献出自己,不也因为当时的你,心累了,你已疲于用尽心计与方式,来掩盖住自己,因此中毒后,记忆一片空白的你,遇上了一个能直接告诉你答案的人,哪怕这个答案来自于他的掌控,你也乐于接受。”
“乐于接受他的掌控?!”袁小倪对他所说的事,感到好笑, “那么,失忆时,像个蠢蛋的我,一定没想过他的专制、蛮横,情绪难测的危险,才会这么天真的让他掌控。”
“他的专制、蛮横、掌控,原因很单纯,他希望你需要他,唯有你需要他,才让他觉得你的心在他身上,也唯有你需要他,能平静他的心绪。”言常陵直视的眼,望入那双一怔的眼眸中。
“你很清楚,他对心爱的女人,为何会生出这般强烈的占有欲与害怕失去,他对感情的不信任固然和过往一切有关,又何尝不是你的行为让他再起猜疑,这一年多来,你将他推得太远,你的心放进太多事,你的沉默太让人疑惑,你的眼让他抓不到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