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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患无妻 第四章

作者:唐梨

这趟出逃对秋萤而言,简直就是这辈子老天给她开的最大的玩笑。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没说、她没问,更不会去问他的属下,免得让人起疑。

她只见过他麾下的小兵小将,他们都一律称呼他为大人。这种称呼在各国都十分普遍,毕竟有时某某大人的姓氏跟官职加在一起变得十分拗口,还有些三个字的官职又遇上复姓的官员,你是要人念绕口令不成?因此便一律以大人称之。

要说他是武将嘛,她又从未见过他带着一身臭汗淋漓回来;要说他是文官,他营账里那套盔甲战袍可不是摆设,看一眼就知道……好吧,她承认,是因为她看过他的身体,所以能用眼量测那是为他量身订造的。

那么,他就只可能是儒将了。

可是适合儒将的官位实在有太多,就是哪个被君主下令去哪儿出征的儒将也会被冠个某某将军的名号。再说她对别国官员的名字又不熟,就是别人告诉她他是某某德高望重的弥国臣子,她也不一定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大人,属下认为那么做实是不妥。”

营账外传来男人的说话声,秋萤忙爬上榻,坐定定不动。

榻前碰巧有张很大的屏风能遮住她这只突兀的生物,能在现下这种情况中起到很了不起的作用。

“有何不妥?再僵持下去也只是每天互相大眼瞪小眼,看哪一方先耗尽军粮。圣上本来也没想过要赢,反正大家都跑去欺负斐国那个小表君主,我们也不去白不去嘛,就当作是顺道给他增加下压力,提前开豁视野,懂得国情险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若他知道他不只欺负了斐国国君,现下还欺负了人家国君的姊姊,他该是要仰头哈哈狂笑,发表愉快感想了是吧?

“可是……”

“不许可是,斐军的军粮也耗得差不多了,赵铭和南宫玄一直都没有要跟我们拚个你死我活的意思。快去命人准备准备,后天我们就班师回朝,我要回府过节。”

真随性,好似回府过节才是大事,国家存亡却渺小得彷佛一粒尘沙,这男人怎么说也太随意了吧?

“是,下官马上去办。”传说中的英雄气短,将士在面对这个有随性癖的太尉大人之时,无奈地展露无遗。

“记住,撤退时路线不要定在南面山谷,就算对方没有动真火的意思,也不代表人家不会反将我们一军。”

“是。”

另一个男人走了,营账内恢复的沉默只有短短须臾。

“女人,妳躲在榻上是吧?出来。”

她就知道,劳役完别人,他该找她麻烦了,强硬把她虏来的短短三天里,他都不知道找了她多少麻烦!

但是唯一一件让她觉得比较欣慰的事,也是唯一一件他做得最有良心的事,就要数为了不将她交出去遭万人践踏,他在她身上下足了工夫。他跟部下偷偷交谈关于她的处置她多少听到一些。

虽然这个恶霸野蛮人一直对她小军妓、小军妓地喊,或许他心里有某块地方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很良心地把她保护得不着痕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除去说话混账,这个男人对她几乎无可挑剔。

“大人有什么事吗?”正是因为他的保护,秋萤很合作地跳下榻,拐出屏风,来到他面前。因为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她跟其他人一样唤他大人。

看见她如此合作,他总会十分畅快地笑咧了嘴……见鬼去吧,要她堂堂一个公主喊他大人,真真该诅咒他折寿十年!

“我想要妳做的事可多了,最想妳做的事妳却不愿做。”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秋萤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所暗示的是什么,只是他想得美,再多想想、多发发春秋大梦吧!

“妳叫什么名字?”

秋萤忍不住愣了愣,“大人有兴趣知道?”她一直以为他心里想的是名字不重要,反正只是个提供乐趣的小军妓而已。

“突然来了兴致。”

其实他是藉此观察了她几天。说实话她真的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个军妓,她胆子太大了,偶尔还会显露出一点点娇贵和一点点不容人侵犯的高高在上。

上回,有名部下给她送饭,想模模她的小手却被她狠狠甩了两巴掌,若不是他有事先交代不许人伤害她,想要捍卫、独占她的态度表露得很坚决,在她用那双小手伤人之后等着她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惹来他哈哈大笑的告状而已。

“大人想要请问别人姓名,也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吧。”她强迫自己的眼神不要停留在案上的文书之上,表现得贼溜溜的。

她不是没想过要偷看他的文书,从里头找找看有没有署名是给他的公文、信件。可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好随性、好似什么都大而化之的样子,这男人其实精得很,就怕他在文书上做过记号,只稍稍移动就能被他看出来。

“妳先说。放心,我守承诺得很,不像某人,连睡个觉都要楚河汉界。”

“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要是有节操道德的女子都会想要跟男人楚河汉界吧。”她呛他。

榻只有一张,他不愿女子先请地跑去睡地上,她也不愿意,于是这三天她就拿张棉被分出楚河汉界,百般不情愿地跟他挤一张榻了。幸好这男人有说话算话这一项优点,就算每天跟他睡在同一张榻上,他都未曾对她出手。

不过她相信,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她必须在那个恐怖的未来到来之前,尽快从他身边逃掉。

“妳知道吗……”男人瞅着她,沉黑眼瞳微微瞇起,那里头浮涌着些阴阴狠狠的不怀好意,“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妳会不会是敌军将帅的女人。”

“你、你觉得可能吗?”

“妳几岁?”

“十七。”这回她倒是直爽回应他。

“还好。”不算很小,但出身好的弥国女子在这种年龄一般早已嫁为人妻……慢着,他记得敌军的军师好似也在这个年龄上下,“嗯,配赵铭是不可能,不过敌军的军师南宫玄是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妳一直呼嚷说自己并非军妓,莫非妳是南宫玄的女人,才会一直对自己的事遮遮掩掩?”

“南、南宫玄?传闻斐国的天才军师南宫玄?”他猜的跟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发誓,她跟南宫玄见面的次数、说过多少句话,用十根……不,五根指头就能数完。

但这种时候,迅敏的反应绝对能拯救她的一条小命,她特地多留了个心眼儿,装迷糊装到地老天荒。

“对,他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秋萤心里顿时炸开一片对南宫玄的无尽谩骂。南宫玄呀南宫玄,你前面到底烧了多少辈子的香,才能让本公主帮你擦**?

“既、既然他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还下令退兵?”这种情况,该举兵把对方打个落花流水才对。

“我不爱公报私仇,为了私人恩怨拿我的部下拚命。”说太多了,他干嘛要让她了解他,“所以妳是要老老实实告诉我妳的名字,还是要我拿妳当敌军军师的女人看待?”他一上来就用狠的,因为这条小滑鱼太滑不溜手了。

“小萤。”她才不会让他唤她萤儿,他若那么喊,她一定会鸡皮疙瘩掉一地。可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等等,给她慢、慢、慢,慢到像乌龟爬给她赶紧倒退回去的慢!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呀?

“姓什么?”

“没有姓。我的故乡是遥远的东方岛国,家境比较、比较贫寒,我这是准备回到故乡去,没想到前几天会误闯树林打扰到大人。”她的急乎乎听在他耳里很像是欲盖弥彰,“你、你别靠过来,你想对自己说过的话食言吗?”

他越靠越近,害她只能不断后退再后退,最后脚下一滑,险些后脑撞上案子一命呜呼,幸好他及时将她捞回,可是他们靠得更近了,就连他有多少根眼睫毛她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满嘴谎言的小滑鱼。”他是故意要吓唬她,甚至暧昧地以指在那张粉柔娇女敕却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美丽花颜上轻轻摩擦,顺便脸颊贴脸颊滑到她耳边,不着痕迹地在她耳上轻轻点下一个吻,“凌潇,我的名字,给我记好了。”

家境贫寒还能拿银锭砸他?如此听来她的话句句都漏洞百出,况且他悄悄派人去问过了,妓帐那边没有丢失任何一名军妓。

他不急着逼供,等回到京城再找人好好调查,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就姑且给她套个小军妓的身分好让她有理由留在他身边吧……

“呀!”他刚刚做了什么?她也好想把他的名字记牢,可是他在干扰她……不对!她有必要刻骨铭心地记住他吗?

“不管妳是军妓、敌军将帅的女人还是东方岛国之人,后天妳必须随我回京。”离去之前,他在她耳边这么说,清冽的嗓音彷佛有激流在暗暗涌动。

他说的京师,只可能是弥国京师。

秋萤知道的,她不能表现出反抗,但至少该装模作样地让他看见她的一脸顺从,然后对她放下防心。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愣愣地瞅着他退离、起身、转身出了营账,直到他离去许久,她脸上的神情仍呆蠢得可以。

她只记得他在她耳边吐着灼热气息时的温度,烫红了聆听过他说话语音的那只耳朵,只听得见他那句“凌潇,我的名字,给我记好了”徘徊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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