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香郎 第十章
第五章
雨整整下了七天,绝对是一场坏雨,然而好不容易雨停了,沈慕秋一行人却没办法第一时间上路。
这场雨下的时间太长,道路异常难行,他们即使要上路也需等天气放晴几日,路上的泥泞减轻才行。
最要紧的是,沈慕秋这位贵公子受不住土坯屋子的潮湿受了湿冷,病了,偏偏村子离城镇又远,侍卫去请大夫未回,把安泰急得完全没了主意。
“安泰,别急。”实在看不惯安泰那副六神无主的德性,李小风忍不住说道。
“我怎么能不急,我家少爷绝对不能有事。”
“你不是已经让人去镇上请大夫了吗?”
“可都这么长时间了,人怎么还不回来。”
“外面的路肯定不好走啊,恐怕他们就是想快也快不了。”
安泰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了。
“甭在这院子里难受了,赶紧回屋伺候你家少爷去吧。”
“哦。”安泰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李小风倒是颇有雅兴,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举目远眺,远处的青山笼在一片山岚雾障中,犹如人间仙境,雨后的空气实在新鲜,她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气。
“李姑娘。”
她还没享受够这股清新,安泰的声音又传来了,她一回头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的安泰,纳闷的问:“怎么了?”
安泰往房内瞄了一眼,底气不足地道:“您能陪我家少爷待一会儿吗?”
“他不是昏睡着?”李小风有些不解。“醒了。”
“醒了就让他自己躺着,房里太闷了,我可待不住。”
安泰张嘴瞪眼,躺在炕上的沈慕秋听到她这么说,也紧紧蹙起眉头。
“安小包子,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只是保镖,又不是丫鬟,伺候他是你们的事。”娇里娇气的,不过睡了几天潮屋竟然就病了,真无语。
“李姑娘,您毕竟是个姑娘家,心细会照顾人。”
“我是姑娘没错,勉强也还构得上心细的边儿,但我真不会照顾人。”李小风实话实说。
安泰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见过有人像她这样直言不讳的。
见他一脸为难,她善心大发地道:“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上,我进去陪他坐会儿吧。”说完,她进了房里,走到炕边坐下,看着躺在炕上的某人道:“病着就好好休息,没事折腾什么呢?”
沈慕秋非常应景的咳嗽了两声。
李小风又转头去问跟进来的安泰,“你家少爷退烧了吗?!”
安泰摇头,眼底是抹不去的担忧。“那你还不继续给他换帕子?”
“您真就这样看着?!”他瓮声瓮气地说。
她点点头。“对呀,我看着就行了。”
安泰实在说不过她,只好重新拧了块湿帕,给自家少爷换到额上。
沈慕秋的双颊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目光也有些迷蒙,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李小风的心突然有些发慌。
真真是妖孽啊!
“李姑娘,您陪我家少爷一会儿,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
“去吧去吧。”安泰离开后,她很自然的转头看着炕上的病人,却发现他仍执着的盯着她瞧,她有些别扭的别开脸,清了清嗓子道:“你就算把眼睛看穿了,我也不会心虚,我可没义务伺候你。”
沈慕秋轻笑道:“我没说你心虚。”
他的声音因为生病,失了清越而变得沙哑,犹如被沙砾磨过一般,可她却觉得这样的嗓音倒也有另一番风味。
“你坐过来一点。”
“做什么?”嘴上这样问,但是李小风还是往他身边移了移。
沈慕秋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照理说李小风应当把他的手甩开,再狠狠刮他一顿,然而手上传来的热度,却让她不自觉蹙眉,连声音都放软了几分。
“很难受吗?”
“嗯……”
看着他发白干涩的唇瓣,她拿过安泰放在二芳的茶壶倒了一小杯水,先放在一边,接着月兑鞋上炕,将他扶坐起来,拿起茶杯喂他喝水。
沈慕秋便顺势靠在她身上,喝了小半杯水便摇头不再喝了。
他靠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具小火炉贴了上来,让李小风有些不适,不过念在他是病人的分上,她硬是将这抹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病人没有任性的资格,把水喝完。”
他强忍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将剩下的水喝完。
当李小风要扶着他让他躺下之际,正端着熬好的白粥进门的安泰,急忙出声,“别让少爷躺下,李姑娘。”
她的动作倏地一顿。“正好,安泰,你来扶你家公子吧。”
“别了,您扶着我家少爷,我喂粥。”
李小风一想也是,总不能安泰扶着让她喂沈慕秋吃粥吧,那她不真成了丫鬟了,于是她稍微调整一下坐姿,让他可以更舒服的靠着她,便没有再动。
白粥入口味道全无,沈慕秋只吃了一口便不想再吃。
安泰一脸为难的劝道:“少爷,您还是再吃些吧,这病着不吃东西可不成。”沈慕秋皱眉。“不想吃。”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觉悟,你不让村里的赤脚大夫给你看病,又不肯吃东西,连水都不愿意喝,你是真要成仙儿吗?”李小风看不下去,帮着说教。
“你喂,我就吃。”
面对他这样无理的要求,她受不了的瞪大眼。
安泰则是可怜兮兮又满怀希冀的望着她,如果他有尾巴,她绝对相信现在那条尾巴正讨好的冲着她死命的摇。
“安小包子,你把碗端好了,调羹给我。”算了,病人为大,她迁就他。她舀了一勺白粥吹了吹,然后喂进沈慕秋的口中,同时忍不住本哝道:“除了我爹,我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沈慕秋的眼中泛起笑意,满意的一勺接着一勺吃着,很快的,一碗白粥便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安泰松了口气,李小风亦是。
总算喂完了,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沈慕秋身上传来的高温给传染了。
让他重新躺回炕上,李小风顺便活动了一下左胳膊。
“有劳了。”沈慕秋感谢地道。
李小风哼了一声,“不必,你只要快点好起来就成了。”
他笑了笑。
安泰又绞了块帕子给少爷换上,这才拿了餐具出去。
“令尊很幸福。”
李小风侧首瞄他。
沈慕秋不吝解释,“你很会照顾人。”
她皱起眉。“我可不想我爹因为这样而感到幸福,我情愿他这辈子都不用我这样照顾。”那表示爹的身体康健得很。
沈慕秋的眼皮有些沉,声音也有些模糊,“李小风。”
“干么?”李小风没好气地回道,他该不会又有什么无理的要求了吧?
他突地伸手抓住她的左手。“别走……陪我……”他迷迷糊糊的说完,又昏睡了过去。
她紧拧着眉头,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总觉得自己被强迫了,她盯着他潮红的脸看了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算了,他怎么说也是个病人,还是个病美男,她就吃点亏好了。
只不过,当李小风坐得有些不适,想挪挪身子的时候,才发现手被沈慕秋抓得紧紧的,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抓着她,令她难以挣月兑,且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抓紧,结果疼的是她的手。
最后李小风只好放弃,她实在不太好意思对烧得糊里糊涂的病美男出重手。
李小风在沈慕秋身边盘腿坐好,看着自己被他抓得紧紧的左手,右手撑在膝盖上支着下颔,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气。
安泰领着大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颇为和谐的这一幕,也不自觉露出浅笑。请来的是个老大夫,颔下一丛花白的胡须,看上去很有高人的气质。
“我家少爷要不要紧?”安泰盯着老大夫把脉的手,有些着急地问。
老大夫认真仔细地诊了会儿,然后捋着胡子,边斟酌边道:“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受了潮寒,待老朽为公子开几帖药喝下去,仔细调养也就没事了。”
安泰终于放下心来。“麻烦大夫了。”
他们到桌子那边去写药方,而李小风只能继续坐在某人身边。
俗话说,人有三急,老大夫离开没多久,李小风便有些坐不住了。
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将手抽回来,她不由得有些恼了,磨着牙俯身在沈慕秋的耳边道:“沈慕秋你赶紧松手,姑娘我要上茅厕,否则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她话中浓浓的警告和杀气,他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李小风终于恢复了自由,跋鞋下炕,快速离开。
解决了内急,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她终于有心情回去看看沈慕秋,其实有他的那些侍卫在,大多时候她倒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危,但是身为受雇的保镖,她还是会很尽责的听从他的吩咐,贴身保护他。
她一进房,就听到安泰带着哭音的声音传来——
“李姑娘,少爷不喝药,怎么办?”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不肯吃药?”李小风忍不住有些鄙视。
安泰急忙解释,“少爷烧昏头了,人都不清醒,药怎么都灌不进去啊。”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无奈地道:“安泰,我又不是大夫,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李姑娘,您帮帮我吧,救救我家少爷吧,看怎么把药灌进去。”
“你家少爷现在昏迷着,药那么苦,当然不会喝,我没办法,我总不能以口度药给他吧。”
“以口度药?!”安泰的眼睛一亮。
李小风锐利的眯起眼,断然拒绝,“不可能。”
“李姑娘……”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要度药你自己度去。”
他苦着一张脸。“小的要真这么做了,等少爷醒了,小的这条命也没了。”
“你怕没命,我就不怕?”她马上反驳。
“您是姑娘啊。”
“姑娘才更怕,我还要脸呢!”
“我保证绝对不告诉少爷。”
李小风双手环胸,很不友善地睨着他。“你不告诉他,不代表我没被人占便宜,少来。”
“李姑娘,求求您了。”安泰继续哀兵政策。
“去去去,别缠我,自己想辙儿去。”说完,她扭身就要出去。
他冲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李姑娘……”
李小风不得不端正表情,严肃地对他道:“安泰,这事不行,要不你找段秸杆喂他吧。”
“秸杆?”
“嗯,中空的,这样你家少爷知道了也不会要你的命。”
“秸杆找不找得到都是问题,少爷喝药可不能拖,李姑娘,安泰拜托您。”
“安泰,你别这样无赖啊,这事我不可能帮你做的。”
“可是您负责保护我家少爷的性命安全,如果我家少爷不喝药出了事,也算您保护不力。”安泰没法儿了,只好如此相逼。
李小风感觉到嘴角正在微微抽搐,却实在找不到话可以说。
“李姑娘——”
“安泰,有你的!”
“姑娘帮忙救命,小的对姑娘感恩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