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嫁 第三章
眼看自家皇姊都快恼羞成怒了,奉命来灭火的清瑄及时上前拉过容易的臂膀,速速为亲姊浇下一阵雨露甘霖。
“容大侠,所谓的保镖嘛,在危急之下,总难免会与雇主在肢体上有所碰触的,此乃不可抗力,且你也不是什么姑娘家,不意中模一下碰一下,也不会少块皮肉是不是?你就宽宽心,别计较太多嘛,我在这代皇姊向你赔个不是可好?”
岂料容易却是伸出两手在手臂上搓了又搓,“你以为这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吗?你是压根就不知她有多禽兽,那晚她死死抱着我不撒手不说,身子还紧贴在我身上又磨又蹭的,手脚就差没全长我身上了!”
清瑄努力控制着嘴角的抽搐感,“这……皇姊本就生性胆小又惧高,遇难时自然会心慌意乱恐惧害怕,你就大人大量,多担待着点。”
“你那什么谬论?她轻薄于我,你还不许我讨个公道?公理正义都可以轻易摆在一旁不管不看了?那这世上还要衙门干嘛?”偏偏容易的性子就是佛面僧面都不爱看。
“……”众人无言以对地看向脑门上被迫冠上禽兽两字,已经郁闷得想撞墙的自家陛下,再齐齐扫向义正辞严的受害者,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暗忖。
兄台……您就行行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您是黄花大闺女,还是立了贞洁牌坊的节妇?这都几日了,你还死死紧咬着这点不放?要不你干脆也别出门干什么保镖了,安安分分待在黄金门的闺阁里绣绣花、扑扑蝶,不出门来干什么保镖生意,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这个当头,文相文思绮宛若天籁的圣音及时解救了殿上进退不得的众人。
“陛下,诸位公主与王爷皆已至御园,还请陛下挪步。”大步而来的文思绮端肃地走至清澄面前,丝毫不受殿上古怪气氛半点影响。
“容大侠,您该上工了。”清瑄随即抓住这个突破点,“不管您有何仇怨委屈,咱们都稍后再议如何?”
容易瞥了眼正忙着平顺气息的清澄,用力哼了口气后,努力挖掘出他所剩不多的职业道德,不情不愿地朝金主大人走去。
这边的软香将军也忙着让自家陛下顺势滚下坡。
“陛下,您那些不安分的姊妹兄弟正等着您呢,依臣看,好歹您也先把外患给解决了,再来处理这小小的内乱如何?”
清澄抹了把脸,沉沉吐出一口气,“知道了……”
奉命与清澄形影不离的容易瘫着一张脸,不疾不徐地走至女皇陛下的身后,一路上在侧耳倾听文相对他报告今日访客的来客数之余,同时保持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打算等会儿要是再有片点风吹草动,他就直接将女皇给扛回殿里避难去。
也不知是他生来八字太破,还是他来南贞国的时辰太不好,明明前头由小七傅衡保护她时,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什么明谋阴谋或是暗杀都没发生过,偏换了他接手以后,情势随即来个大翻转,马上就如油锅里进了水花般乱七八糟,啥子防不胜防的宫斗手段统统都出笼了,搞得他不得不时时刻刻小心警醒,深怕一个错眼没注意,他新上任的金主大人就又着了那票手足的道。
走在前头的清澄不知后头的容易此刻正在心底嘀咕些什么,在她步入御园,远远见着今日与宴的来者们时,当下她的一双黛眉便不由自主地向眉心拢聚。
丝丝不快在她的眼底闪过,“文相。”
“臣在。”
“朕不是说过不许再让那些孩子进宫?”她冷冷凝望着那些又再次奉父母之命进宫来向她示好的皇外甥、皇外甥女,一双素手不由得悄悄攥紧。
文相瞥了眼那些笑得太过讨好刻意的孩子,“但大公主与二公主坚持,再加上今早朝臣联名上表,臣拦不住。”
一想到今日早朝时,殿上百官所联名的那份奏折,难耐的心火便又再次在清澄的胸坎里隐密地燃烧,但眼见一早在朝上与她作对的皇姊们已快步来到她的面前,她也只能将那股子想将他们全撵出去的冲动给狠狠压下。
“皇姨!”几个跑得快的小皇外甥一古脑地冲上前来,不顾容易的出手拦挡,硬是闪过身钻了个空隙大剌剌地扑向清澄。
清澄皱着眉将两个过分亲热的皇外甥自她的裙上拉开,伸手抚平了裙上的皱折后,她抬眼看向率着一批女官与命妇正朝她而来的亲皇姊。
“不知皇妹妳考虑得如何了?”大公主清珏款款来到她的面前,姿态万芳地行过礼后,便不遮不掩地直接道出来意。
“朕说过,朕不打算过继任何人。”清澄目光笔直地看向她,丝毫不理会那两名站在大公主身旁挺直了胸膛的小男孩。
“可皇妹妳一日不成亲,皇家就注定日后无子嗣。”清珏低声轻笑,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着指上鲜红的蔻丹,“皇妹,妳年纪也不小了,为了国事妳已耽误花期数年,可不能再如此蹉跎下去了。再说我南贞数百年基业传承,这未来的皇嗣之事,可说是重中之重,妳可万万不能如此轻忽。”
清澄冷淡地开口:“此事朕心底有数,不劳皇姊烦心。”
“倘若皇妹不愿过继子嗣,那可是有意成亲?不知皇夫人选皇妹可择好了?”
一旁的文相听了立即上前,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拱手向她道:“回禀大公主,陛下成婚乃国之大事,此事朝中自有商议。”
“喔,是吗?”清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眼朝一旁示意后,便领着两个儿子往一旁走去,顺道也带走了大票看似前来壮势之人。
清澄不语地看着她掩映在花丛中的倩影,一想起今日早朝时由大公主一派人马所提出的女皇继承人问题,她便有些烦躁。
都因自她登基以来迟迟未大婚的缘故,朝中各派人马经常便拿着这个由头对她大作文章,时不时就上表要求她体顺民意择夫大婚,或是以国法家法压着她,半逼迫地要无子的她,在众皇外甥与皇外甥女中择选饼继一名未来的继承人,再拐弯抹角地顺势向她推出各派早已看好的人选。
就眼下的情势来看,朝中的势力大约可分成三派人马,一则为她的保皇党,一则为大公主一派,余下的一派,则是在朝中隐隐经营的二公主清珩。而很巧合的,她的两位亲皇姊所诞的子女,正是百官们心中最佳的过继人选。
面色阴晴不定的清澄紧握着手,却冷不防地遭一只大掌粗鲁地扯过去。
“……怎么?”她不解地看着紧蹙着眉心的容易,在他以指大略探过她的脉象,又捏着她的下颔仔细看过她的脸色后,他那原本就不怎么白皙的面容,霎时像是刚泼过一盆墨汁似的。
容易语气阴沉地道:“妳中毒了。”是什么时候?究竟是怎么中招的?明明他都已时刻不离半步,怎么这等下流手段还是能够施展到她的身上?
浑然不觉的清澄一手掩着胸口,只觉得自己除了心跳快了些,与呼吸略有些许不顺外,并无察觉其他异状。
就近站在一旁的文相,听了登时面色骤变,“陛下……”
“我这就带她出宫去解毒,你们速速回宫,并把她的替身给摆出来应付。”容易没空解释太多,弯身一把抄抱起气息已经愈来愈不稳的清澄转身就走,“在我们没回来前千万别露了风声,必要时就称病封宫不出!”
先且不论满面怒容的文相是怎么安排手底下的人手,如何瞒天过海地办妥在他俩离开后所留下的烂摊子,此时心急如焚的容易,卖老命地运上最上等的轻功,在皇城外九弯十八拐地甩掉一拨拨跟在他身后的各家暗探,一确定身后再无人跟着后,他立即带着已经瘫软在他怀中人事不知的清澄,疾速直奔黄金门在南贞国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