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睡不暖 第二十章
瑀希站到阿秋婶身边,放下医药箱、拿出听诊器,装模作样替她诊疗一番,“阿秋婶,你最近有没有失眠,夜里醒来就不太容易入睡的问题?”
“有,医生说我自律神经失调,吃药也没效。”
瑀希同理心地点点头,又问:“那有没有肩痛耳鸣的症状?”
“有,郑医生好厉害,一下子就知道,医生说是五十肩。”多数女人都会犯的毛病。
他拍拍她的肩膀说:“阿秋婶,你必须养成运动的习惯了。”
“有啊,我每天打扫家里,走来走去、很累欸。”
“劳动和运动不一样。如果可以的话,你去报名一些活动中心的运动班,不然耳鸣、幻听、幻觉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我们的肩膀脖子处有很多神经,压迫到不同的神经、会出现不同的症状,就像你刚才看见杯子飘在半空中那样,而且会严重干扰睡眠品质。”
“所以我看到杯子……是因为……”
瑀希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点头,“你再不改善运动习惯,以后听到、看到的东西会越来越离谱,有许多妇人因为这样,以为自己卡到阴,其实简单说,就是压迫到神经。”
“知道了,回去后,我马上叫我女儿帮我查查附近哪边有人在学瑜珈。”
“这样很好。”
“谢谢郑医生,我以前还以为痛一痛就过去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别客气,我也要谢谢你的大白柚。”
“那我先回去了,郑医生,谢谢哦。”阿秋婶一面点头一面道谢,瑀希一路把她送到门口之后,转过身、吁口气,不苟同地看淽潇一眼。
淽潇知道错了,吐吐舌头道:“阿秋婶真的有生病哦。”
他两手横胸,定定看她,不回答。
她转移注意力,笑说:“柚子皮别丢掉,剥下来、晒晒太阳,干了以后,等到冬天、烧炭取暖时,把柚子皮剪一小块放在炉子上,整个房间会充满柚子的香气哦。”
他还是没理她,眼睛眨也不眨,沉默。
唉,还真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淽潇走到他身边,勾住他的手、歪着头贴在他的手臂上,以前没对人撒过娇的,当鬼之后,在他的身边,越撒越顺手。
所以喽,只要给一个暖男、一个温柔的环境,就算女人有再多的棱角,也会慢慢磨成圆润珍珠。
“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知道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她举起三根手指,讨好地对他发誓。
瑀希这才点点头、放过她,坐回长廊,拿起桂花酿。
他不喜欢甜的飮料,但被她喂过几次后,竟也习惯并且喜欢上这个味道。
淽潇快步跟到他身边,紧紧靠着他,“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看得见鬼的?”
“医学院的第一堂解剖课时,我发现教室里除了教授、同学,还有一整排鬼魂,盯着我们解剖自己的大体。”
“真的假的,你有没有吓得手软脚软?”
“前面那几堂课,是我当学生以来,表现最差的几堂课。后来我学会在解剖大体之前,在心底默默地对大体老师说:谢谢你们的奉献,让世间有更多的人可以得救。”
再然后,他表现得越来越好,不负爸爸的期望,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许多大医院想收他,他却选择进爸爸的医院,爸爸因为他放弃更好的未来与成就而感动无比,重点是,爸爸始终相信,他一心一意想念的是生化科技。
一个为了孝顺长辈、放弃自己所欲的好儿子,哪个父亲能不加倍看重?
“你会因此对生命有不同看法吗?”
“有。”他点头回答,“我尊重生命,不管什么样的情况,能够活下去,都别放弃。”
望着他,淽潇偏着头想,他是在鼓吹她回去?
假期接近尾巴,眼看上班的日期快到了,淽潇黏瑀希黏得更紧。
白天,他在客厅里,她再想睡,也会硬瞠着眼坐在他身边,然后一个不小心入睡;夜里,他睡着,她便悄悄溜进他的被子里,和他同床共枕。
她始终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而他从不说破自己知道她有多过分。
至于瑀希,经常在淽潇入睡的时候对她亲昵,他抱她,虽然一片冰凉,但可以感受她在自己胸怀间的惬意,他亲亲她的额、她的颊,明知道没有意义,他还是乐此不疲,因为唇间传来的淡淡凉意,会让他心跳迭起。
他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趁着她无知觉,偷偷用手指描绘她的五官,偷偷握住她的手心,并且暗自欣喜。虽然他很清楚这是偷来的幸福,很快,她将不再属于自己,可他就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偷窃行径。
淽潇的精神好得惊人,她从太阳刚下山,就开始在厨房里忙。
一个人加一个鬼能吃多少东西?何况她只能闻香,但她硬是把所有的食材全搬到桌面上,洗、切、整、配菜,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是哪来的大蔚师。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瑀希嘴角的笑意不停,她是少数现代都会女子中擅长厨艺的。
“你喜欢做菜?”瑀希问。
“不喜欢。”
“可是你的技术很纯熟。”
“我经常做菜,在我妈妈还没下班之前。”那时她老是幻想,一桌好菜能换到妈妈几句奖励,但事实是,她只能换到叔叔的赞美和大姐的笑脸。
“外婆教你的?”
“对,外婆会做的菜很多,外公是个幸福男人。”
他同意,因为现在他也感受到她外公的幸福。
她突然转头,笑望他,“你觉不觉得我像童话里的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我不看童话的,怎样的故事?”
她一面做菜、一面讲故事,“一个农夫捡了个田螺,在水缸里养三年,有天他从田里下工回家,发现菜已经煮好、屋子也整理好,一次两次三次,他越来越好奇,想探查究竟,这些事到底是谁做的,于是躲在墙外偷看。
“他发现水缸里的田螺变成一个大姑娘,大姑娘为他洗衣烧饭、整理家务,他又惊又喜,抢到屋子里,大姑娘才告诉他,她是田螺精变的,感谢农夫救她、养她,她是来报恩的。”
瑀希笑道:“那我比起农夫赚大了,才养你一个月,就有满桌好菜可以下肚。”
“故事最后……”?!潇的话没说完,门铃响起,瑀希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谁来了?”
望着他的背影,淽潇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故事最后,农夫娶了田螺姑娘,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惜……我没有她的好运。”摇头、叹息,她又喃喃自语说:“再半个小时,就能吃饭。”
打起精神,做菜最难的是洗整,下锅就是小事了,鸡汤已经熬上,蒸锅里的菜也上了火,剩下的,都是小事。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半个小时后的饭桌边,没有自己的位置。
瑀希转身走出客厅,出门就发现两部汽车停在院子外面,而瑀华领着一票医院里的同事笑咪咪地站在大门外。“大哥,快开门!”
瑀希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邀请好朋友来帮你庆祝啊!”
瑀希看一眼站在弟弟身边的同事,来了三个人,有平日和瑀希、瑀华交情好的卢达文、陈礼祥以及张钰湘,他们手里拿着礼物、蛋糕和红酒,笑逐颜开地对他挥手。苦笑,这时候他不能把人赶出门。
瑀希说:“先进来吧。”
进屋后,卢达文四下张望,“这间屋子盖得很有特色。”
“是啊,很少看见这种日式的建筑了。”张礼祥接话。
“打个商量吧,你什么时候不想租了,通知我一声,我要租下来。”张钰湘笑着把红酒和礼物放到桌面上。
“可以的话,不如瑀希让出一个房间给钰湘,当二房东。”卢达文起哄说。
瑀希没回答,只说道:“你们先坐,我进厨房准备晚饭。”
“这么好,有晚饭可以吃?”张礼祥说。
“我哥是新好男人,做菜难不倒他,谁嫁给他,谁的命好。”瑀华暧昧地瞥张钰湘一眼,惹得她脸红不已。
他改变主意了,以前希望大哥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反抗爸爸,他相信团结力量大,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早晚能将爸爸的“扭曲观念”扳正。
但现在他认为,如果大哥顺利娶张钰湘的话,那么自己没娶医生,爸肯定不会遗憾得太厉害,所以为了自己、牺牲兄弟,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谁让大哥“乖”嘛!
瑀希不理会瑀华的挑衅,他急着进厨房通知淽潇,没想到瑀华跟着瑀希的**后面进来。
幸好发生过阿秋婶的“撞鬼事件”,这次淽潇乖觉,一听见客厅里的喧闹声,立刻熄掉炉火、放下铲子,乖乖地坐在流理台上。
“大哥,我听说了。”一进厨房,瑀华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对他说话。
“听说什么?”他看一眼流理台上的淽潇,她正笑眼眯眯地看着他们谈八卦。“你顺从爸爸的心意,和前女友分手,换到爸爸给的一个月假期。”
“妈妈告诉你的?”
“不然呢?你以为爸有这么好心?”
“爸会不会这么好心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晓得有这条管道的话,肯定会去交个爸爸看不顺眼的女人,然后‘断然’分手,换一个月休假。”知弟莫若兄,瑀希很清楚他会怎么搞。
瑀华用两只食指点了点大哥,说:“你懂我。”
瑀希摊手、耸肩,接下这个赞美。
“不过,我也懂大哥。说实话吧,那位前女友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的,肯定几百年前就和你分手,你那一事过境迁的事件和爸爸谈条件,对不对?”
璃希笑而不语。
盯住扮哥的表情,瑀华叹道:“大哥,你的乖巧,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啪一声电锅跳起来,瑀华转头看一眼,桌上已经摆了四个菜,电锅里面有、炉子上面也有汤在滚着,他偏着头道:“你是未卜先知吗?算准我会来帮你庆生?”
“谁说要庆生的?”
“不然呢?没事弄这么多好料!”
“我只是想给这次的假期划下完美句点。”他说实话。
瑀华却当成屁话,动手掐一块芦笋放进嘴里,嚼两下,眼睛瞪大,“大哥,你是天才,做菜的功力又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