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戏俏人儿 第七章
月黑风高。
此起彼落的狼嗥以及夜枭的鸣声,令这已经幽暗无光的夜显得更阴森可怕,一双沉魅的眸光在黑夜之中闪烁着,凤天澈盘腿坐在屋顶的瓦片上,从天而降的细雪飘落在他的眉梢与发上,不到片刻就已经被他的内力烘成了水气,在他身上的衣袍仍旧非常干爽舒适。
唉。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他最乐于当个无事闲人,真是不明白他为何会答应趟这淌浑水,要是几个爷公泉下有知,绝对会不敢相信,不过,他几乎可以猜想他们会说出什么气人的话。
大概不外乎“恶马恶人骑”或者是“恶有恶报”这些话吧!
当初,他们就担心他的性子太任性不羁,所以特地找了几个爱操心的童伴回来陪他,只是没想到他的性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的性子竟然把几个童伴磨得成熟又干练,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当心一点,说不定会有夜贼来救人质。”底下的呼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凤天澈扬唇笑了,夜贼?是在指他吗?
也难怪被派来探查的人会着了道,他看见了在元家府邸里来回巡逻的护卫之中,有几名穿着眼熟的黄绿色衣袍,那是身为南家拳派门徒所穿的袍服,南家拳的创派人是何九天,在武林里称不上是个好东西,一如他为人的作风,他的拳路极阴险,最擅长攻人不备。
屠翎听小七的叙述,约略也猜出了帮忙元霸的人是南家拳派,叮咛他可能会遇上何九天,行事千万要非常小心。
唉。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他是“恶马”,那“恶人”指的就是屠翎吗?
她恶倒是不恶,不过就是冷了一点,整起人来狠了一点,教训人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夜叉婆,而用起人来也真是半点都不客气。
唉。这口气他叹得更深了。
那妮子到底知道他多少本事呢?除了教他要救人之外,还交代他说能否顺便探查一下黄金册子的下落,难不成她真的半点都不担心他会回不去吗?
但她说一切只能仰仗他了。
这句话听起来就教人心情舒爽,替她做牛做马都无所谓了。
而承蒙她姑娘看得起,一个何九天算什么?再来个十个,百个,他大概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吧!
骤风吹来一阵疾雪,转瞬间,原本盘坐在屋顶上的人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半个时辰之后,护卫大叫人质失踪的混乱场面……
心神不宁。
才不过短短两天的功夫,屠翎讶异自己竟然会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翎儿,你想他会不会遭遇不测了?”这两天来,屠九公几乎是每次碰到她,都会问这个问题。
或许,这才是她心神不宁的真正原因。
“毕竟那元霸的名声不好,又得到南家拳派的鼎力襄助,何九天的武功高强,天澈小弟会不会……”此话一出,众人七嘴八舌,只差没有一团混乱。
屠翎瞪了他们一眼,心想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明明就交代他们要不动声色,他们还一个个把这件事情挂在嘴边,是怕太夫人会不知情吗?
“你们少啰唆,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冷笑了雨声,“当初你们不是还在怪我收赵善人太多银两,现在知道这委托有多危险了吗?”
“可是──”众人支吾,不敢再吭半句。
原本以为赵大善人只不过请他们调查传家宝黄金册的下落,没想到他也顺道委托了屠翎,说想要知道当年闯进他家,杀了他妻女的凶手到底是谁。
“没有可是,他们一定会回来,一定。”她以无比笃定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眼,不让内心的忐忑不安表现在脸上。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点不安,“南家拳派”的狠毒名声,她听得会比他们还少吗?姑且不论他只身闯进虎穴,只消想到何九天在江湖上的恶名,她就不由得手心发麻。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屠翎咬住女敕唇,不让自己往坏的方面去想,生怕自己越想越糟糕,弄得更加心神不宁。
就在她想出了神之际,众人发出一阵抽息声,以几乎震惊的眼神看着她的身后,屠翎疑惑地望了他们一眼,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也被吓了一大跳。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沾满血渍的男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活似刚从地狱里逃跑出来的鬼魅。
忽然,鬼魅扬唇笑了,被掩在散发下的深邃眸光绽出顽劣的笑意,直勾勾地盯住屠翎,“还好我回来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你……你还是人吗?”她吞了口唾液,认出了他那独特的招牌笑容,有些放肆,有些目中无人,令人有些生气,却又无比地迷人。
“你要不要自己确认看看?”他拉起她的手,抵在他的心口上,眸底的笑意似乎非常欢迎她对他上下其手。
屠翎颤着手碰触着他,隔着袍服感受着他的体温,是热的,源源不断传出的温暖让她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他活着回来了!
“会痛吗?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很痛吧!”她回头着急地叫道:“快!快去找大夫!”
这并不是家人出任务第一次见血了,虽然每次见血,她心里总是感到很难过,但是,这是第一次她尝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彷佛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划在她的身上。
这时,有人就要跑出去找大夫,却被凤天澈扬手制止,“不必找大夫了,我没受伤。”
“可是──”
“我没受伤,只是想吓唬你而已。”他撩开额前的乱发,露出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咚地一声,屠翎下客气地扬起脚往他的肚子踢下去,众人惊呼,而她则是冷淡地挑起眉梢,看着他吃痛地摀住肚子。
该死!凤天澈在心底暗咒,圆杓敲击他躲不过去,没道理连她这一脚都逃不过啊!
“下次你敢再开这种玩笑,看我怎么治你!”她的语气恶狠,同时也没给好脸色,“皎龙人呢?”
“我一带他回来,才进门就被寅之院的人接走了。”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心里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她再怎么克他,总没道理连区区一脚都闪不过,只怕当年他爹面对他娘时,也没像他这么窝囊吧!
屠翎朝九公使了下眼色,示意他过去寅之院看看状况,屠家人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敌人如何逼迫,也绝对不会说出自己是屠家人的事实,所以皎龙所受的折腾一定不会少。
“我要你找的东西呢?”
“找着了。”他点点头,心里还有另一个纳闷之处,她交代他留意黄金册子,却吩咐就算找到了也别拿回来。
看着他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模样,知道他是存心要让她感到罪恶的,毕竟他才刚冒险回来,就捱了她一脚。
“你现在有没有想吃什么?”她放软了语调。
“你要做给我吃吗?”他挑挑眉,一抹笑意在他的眼底乍现。
“对,你想吃什么?”
“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挑吗?”
“对,快说,你到底想吃什么?别再让我问一遍。”
凤天澈扬起一抹邪恶的微笑,附唇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是你自己说任何东西都随我挑的,那我就说啰!我想吃你,已经想很久了。”
“你──”她蓦然瞪圆了美眸,看着他一脸装无辜的笑意,好半晌没法子发出任何声音。
“我今天想吃大卤面,你亲手做的大卤面实在太美味了,让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他提高音量,让每个人都听见,“就算是在生命垂危之际,我都想着要回来吃一碗你做的大卤面,才会舍不得死呢!”
屠翎瞪着他,看着他明明就像个大男人,语气却撒娇得让人有点哭笑不得,她刻意冷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冷淡。
“你到食堂等着,我煮好了吩咐人端过去给你。”说完,她转身就走,像是逃走似的脚步匆忙,半刻也不敢停留。
沸水里滚着刚杆好切细的面条,蒸腾的水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屠翎站在炉灶前,一张娇颜微微地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热气的温度,还是因为刚才凤天澈所说的话还在她的心底起著作用。
厨房的空气里弥漫着卤汤以及面条的香味,她在卤汁里浇了自酿的醋,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酸香味儿,盛好了面,才正打算回头叫雁儿送到食堂去,没想到才一回头,就见到凤天澈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门口。
“你要吃的面已经煮好了,我搁在这儿,你自己吃吧!”还不待他开口说话,她转身匆忙地离去,一颗心怦然不停,不敢直视他俊美的脸庞。
屠翎回到辰之院,将自己关进房门里,她靠在门后面,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过来。
原来,她终究还是太小看那男人在她心底的份量,他在她心里造成的影响,远远大于她能够控制自己的部分。
“你打算在门后面站多久呢?”
低沉含笑的男性嗓音猛然唤醒了她,屠翎吃惊地抬起美眸,看见凤天澈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她的房里,一副悠哉从容地倚坐在房内的桌畔。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往后按住门板,似乎在找门缝,打算开门逃之夭夭。
凤天澈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大掌一扬,在她身后的门立刻落了栓,彷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替他工作。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抽去她挽住长发的木簪,只见她一头如云般的青丝如瀑泄落,他修长的手指探进她柔软的发丝之间,敛眸定定地瞅着她,彷佛他是毒蛇,而她只是一只再也逃不掉的猎物。
“你担心我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
“你不担心我会回不来吗?”
“你这不就好好地回来了吗?我担心你做什么?”
“我想也是,不过……”他故意顿了一顿,脸上的微笑邪气到了极点,“听说在我出门的这段时日,你熬的汤特别咸,菜也总是炒老了,听说有一天煮了锅苦死人的鱼汤,大伙儿还以为怎么回事呢?原来那天有人把没处理过的鱼给丢进去煮了,鱼胆的苦味把整锅汤都给毁了,有这回事吗?”
当然了,他同时也听说了屠翎与那个皎龙之间的关系,看来他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因为皎龙从以前就特别怕她,宁可执行最难的任务,都不愿意在家面对她这个母夜叉。
“你别听他们瞎说。”心虚的羞色如潮水般泛上她的双颊。
“那就是没这回事啰?”他扬起眉梢,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说法。
屠翎被他锐利的眸光给盯得心慌意乱,忍不住有点动了气,“好,就算有又怎样?你能证明我的失常是因为你不在吗?拿不出证明就不要乱说话!”
“只要我拿出证明,你就无话可说吗?”
她冷哼了声,似乎不以为他能逮住自己什么小辫子,扬起美眸直视他黝邃的眼,“对,只要你能让我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我是不能保证。”毕竟她这妮子是那么倔气!凤天澈勾起诡谲的笑意,动作不疾不徐地附唇在她的耳边,“但是要让你无话可说,这倒是还满容易办到的。”
“别说大话,你──”
就在她还想反驳之际,一张柔女敕的丹唇已经被他给封吻住,他灵活的舌尖强势地探进她软女敕的幽口之中,一次又一次反复的吮吻着,舌尖舌忝弄着她的上颚,就在她想要别过俏颜时,有力的大掌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更加放肆地深入她,似乎想要碰触到她灵魂的深处,将全部的她占为已有。
他这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屠翎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说也奇怪,就算她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气,总是一传到他身上就消失了,看起来反而像是她偎在他的怀里似的。
“唔……”她轻吟出声,一脸苦恼的表情,但从她喉间逸出的申吟却又听起来像是掺揉着苦闷的愉悦。
她痛恨他……她明明就应该要痛恨他才对呀!
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又觉得他似乎没那么可恨。
“放开我……”当他放开她的唇时,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却是说得如此地无力,如此地口不对心。
“你根本就说服不了自己,更何况要说服我放开你呢?”他的气息随着轻吻游移在她的颊畔,“你真的敢发誓,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没想过我?没担心过我的安危?”
“看见你负伤进来的那时候,我心里真的被吓到了。”直至此刻,她的心还隐隐约约地疼着。
“只是吓到?没有心疼?”
“我不知道,你不要逼问我这种奇怪的问题。”
“你可以不必回答我,让我问问你的心就知道了。”
“你怎么问──?!”
她还来不及开口问完内心的疑惑,一张丹红的女敕唇已经被他给密密地吻住,纤细的身子被他腾空抱起,她被吻得七荤八素,根本就记不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被他抱到暖炕上的,只记得神智昏迷之中,眼角余光瞥见了他泛在锐眸深处的笑意。
她逃不掉了。她彷佛见到他眼底微邪的笑意如此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