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芝麻官(上) 第十一章 难缠皇家人
关关没蕥儿那么大胆,敢把堂堂五皇子给晾下,跑来她跟前给人找难堪。
她赶紧起身道:“吕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方大人找回来,就说贺公子来访。”
吕文华见关关表情紧张,心头明白这位贺公子不是可以轻忽之人,连忙收拾妥桌上文稿,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请方大人回家一趟。”
送走吕文华,关关飞快转往大厅走去。
厅里,燕静和燕明月双双坐着,燕静还好,一派斯文从容,燕明月脸上却有着淡淡的薄怒。
关关能够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纡尊降贵进入民宅,不但没得到贵宾式招待,还让她在粗茶板凳中等半天,真是怠慢啊怠慢。
随着关关进屋,燕明月的目光挪移,她觑了关关一眼,好看的眉形瞬间扭曲。
她怎么都看不出这个女人哪里好,不明白皇兄为什么非要见她一面,早在方蕥儿说云青不在时,她连片刻都不肯多待。
她可不是普通公主,她和燕静同为皇贵妃所出,父皇极其宠爱她,有什么好东西定不会落下。
这次她听从母妃的话,同父皇闹着要出宫游历,父皇忧心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外,便命令五皇兄跟着,于是她随着燕静走过大半个江南。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幌子,这趟路的主旨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五皇兄想招揽自己的人马。
这是她喜欢、想要的?才怪,宫外生活哪有宫里好,光是粗糙的食住就让人受不了,要不是为五皇兄着想,她打死都不想到这些乡下地方。
不过,还是有意外收获的,比如……方云青。
想起他,她忍不住脸红心跳,他们只是一面之缘,她却思他念他,将他的身影深深刻划在脑海里。
无数个夜里,她在床间辗转,想象他与她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而每个画面里,他的笑容都温暖得让她好揪心。
她是在宫里长大的女人,比谁都现实,她很清楚人生最重要的追求是权贵、荣华,而那些云青都给不了自己,她也明白他身分太低,父皇绝不会赐婚两人,但即便如此,依然阻止不了她喜欢他的决心。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东西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自己跟前,得到的太容易,她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方云青……一个她极力想要亲近,对方却刻意保持距离的男人,招惹上她的心,乱了、慌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到他,她几乎魔怔了。
思念一天比一天紧迫,她想要得到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炽烈。
前几日,两人预备回京,五皇兄读了一封近十页的书信后,满足笑道:“这个方云青定非池中之物,早晚要腾云驾雾、月兑颖而出。”
她接过书信细读,里头记载了云青的作为,她不懂政事,但里面记载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教人耳目一新。
老人院、孤儿院,那些被翻出来的陈年冤案……她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官员,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皇兄说得对,父皇爱才,这样的人肯定会受到重用。
这两年父皇大力提拔寒门,陈宣还封了国公呢,如果是云青这样能干的男子,也许如五皇兄所言,他早晚会在朝堂上月兑颖而出,届时,她再央求父皇赐婚,就能成事了吧。
想起那个眉清目朗、俊秀逸美的男子,想起他教人别不开眼的容貌与气度,她的心不由得奔腾。
于是五皇兄提议回程时绕到泉州,她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应和。
然而,她乘兴而来,他却不在家,方蕥儿看着她的目光像虎视眈眈的野狼,她说云青出门,得八、九日才能回得来,但父皇的信频频催促,他们不可能耽搁太久,因此她调头就想走,可是五皇兄非要见邵关关一面不可。
她知道五皇兄看上邵关关了。
但她不喜欢邵关关,她太美、太聪明、反应太灵敏,同是女子,她燕明月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向来不把人放在眼底,但一身布衣的邵关关,却总是让她感觉自惭形秽,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因此讨厌邵关关。
但有什么打紧?如果五皇兄喜欢邵关关,她并不想阻止,反正进了皇家大门,她不过是个小妾罢了,五皇兄府里的女人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何况依她的出身,任凭她再聪明机智,也无法在王府里安然生存,若能熬得过三年,她便对她另眼相看。
关关拉起谄媚笑脸,在开口前先瞄蕥儿一眼,才说道:“贺公子、贺姑娘,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还望包涵。”
见到关关那刻,燕静忍不住扬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多日不见,始终不明白心底那分淡淡的失落是为着什么,今日见着关关,他终于理解,原来他喜欢她,喜欢得这样多。
“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燕静轻笑。
关关叹气,“人因为无知而勇敢,过去的关关有点小无知,现在懂事多了。”难言啊,蕥儿还在呢,谁晓得他的身分能不能透露半分。
她的无奈让他哈哈大笑,身边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教他放松心情、精神愉快,她在,他心中所有的凝重随即失踪。
“既然如此,你继续无知吧,我喜欢无知却勇敢的关关。”
呵呵,她皮笑肉不笑,说实话,她还真怕被他给喜欢上,既然他喜欢她的无知,关关考虑,要不要尽情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智仁勇。
“贺公子,不知今日来访,有什么重要大事?”
可以的话,她不介意说一堆:王爷英明、王爷万岁、王爷之举保政论清明、护万民福祉……然后捧得他龙心大悦,再把他稳稳妥妥送出门去,说一句:顺风、慢走、永别。
不过对自己带着明显敌意的小鲍主在场,关关还真不敢多话造次,她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尽全力保持客气疏离。
但是她想疏离也得燕静乐意,他笑着把脸凑近她跟前道:“没有重要大事就不能来寻你?如果我说,就只是想见见你呢?”
他的话让她头皮发麻,全身迅速凝结出无数小绊瘩,他们之间的交情好像没有这么好……吧?
她尴尬一笑,随口道:“方大人马上回来,定能解解贺公子的思念之情。”
她硬把他口中的“你”改成“他”,再表明第一千遍,她绝对不要走穿越定律。
当!她的话像明灯,瞬间为燕明月照亮方向,倏地,她双眼绽放出光芒。
下一刻,后面仿佛也一声当!那是蕥儿看见燕明月眼底发出饥渴光芒后发出的忿怒目光——她痛恨关关多嘴。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关关身上,她觉得自己迅速被射出四个弹孔,唉……这时代明明还没有发明手枪的啊。
云青回来了!
听见大门开关声,关关连忙迎到大门口,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高兴见到他,她乐得只差没鞭躬九十度,大喊一声“欢迎光临”。
关关躲在云青身后,像见不得光的老鼠,进大厅之前她再三犹豫,她想,如果把燕家兄妹直接丢给云青去应付,会不会太不厚道?
但她还没犹豫完呢,燕静已经开口,他口气里有难得的轻快,“关关,你不进来,待在外头做什么?”
外头空气好,阳光晴朗啊!
她咬牙切齿好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跟着云青走进屋里。
云青甫进门,立刻对蕥儿说:“蕥儿,你陪郑大婶上街,买点菜回来煮饭待客。”
郑大婶是他们雇的厨子,虽然他们偏爱关关的手艺,但关关忙得天昏地暗,没有力气整治吃的东西。
蕥儿明白,煮不煮饭不重要,要不要待客也不一定,重点是她必须离开现场,大哥的话纯粹想打发自己。凭什么关关可以留下,她却不行?蕥儿打心里不平衡,但当着云青的面却不敢反驳,只好撅着嘴、低着头离开大厅。
蕥儿一走,云青再无忌惮,他双膝落地,立刻要对燕静行大礼。
“云青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快请起!”燕静急急扶他起身。
“云青哥哥,你何必做这些虚礼,再说了,我们可是微服出巡。”
燕明月一句云青哥哥,吓得关关全身打寒颤,好端端地竟然得了疟疾,忽冷忽热,一阵寒、一阵汗,公主病毒果然很可怕。
“多谢王爷、公主。”
云青闻言亦是心惊,只不过他见过的场面多,还能维持笑容,关关就没这等涵养了,她镇压不住脸上的惊恐,只能垂眉敛眼加低头,尽全力让人忽略她如丧考妣的表情。
“快坐下吧。”燕静向妹妹投去一眼,心中不悦、眉心微蹙。
过去几年,燕静细观朝堂上下,到处结交有才能之人,比起二皇兄、三皇兄只与权贵攀交,他的手段更上一层。
父皇看重人才,而他结交人才、且不时向父皇推荐人才,父皇只觉得自己关心朝政,却不担心他拢络朝臣,因为就算他结交百来个六、七品小辟,也不会动摇朝堂。
相反地,二皇兄、三皇兄结交权贵、争权夺利,企图影响朝堂风向,恰恰是父皇最忌讳的部分。
相较起他们,燕静的作法看似无用,却是为长久之计,依父皇性子,这些有才有能的六、七品小辟,必能破格拔擢,日后他们一路往上爬,能不记得自己的提拔之恩?
若他的眼光够精准,结交正确的人,日后定能对自己帮助良多。
何况时间还长得很,父王正值盛年,要传位子孙至少还得等个二十年,他有耐心,也愿意慢慢磨就功业。
这也是每年科举结束,他便易名改姓、极力结交士子的主要原因。
关关乖乖站在云青身后,她不是奴、不是婢,她也讲究人权,所以多数时候她会毫不考虑便往云青身边坐下,但现在明月公主娇滴滴、嗲声嗲气的一句云青哥哥,让她却步了。
被蕥儿当成眼中钉,顶多换来几句刺心话。如果被明月公主当成眼中钉呢?她的小命可不够人家玩。不能怪她敏感,在这个保守而封闭的时代,一句云青哥哥的程度相当于现代的“我爱你一生一世”,公主都告白了,她还敢耍小白?
她当然不敢,但是……感觉超烂。
就像你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买煎饼,前面突然出现彪形大汉,你不敢不让他插队,他买爽了、走了,轮到你的时候,老板却告诉你:对不起,这是限量发售,今天的份已经卖完了。
燕明月就是那个彪形大汉。
“云青兄,上回我提过,明年开春父皇将会召见你,不知道还记得否?”
“是,王爷。”云青坚持两人之间的差距,那个愚兄、贤弟已经是过去式。
燕静也不勉强,一句“云青哥哥”在三人心里皆投下阴影。“这趟来,我想问问,关关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进京。”
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县太爷!必关眉头拉紧,悄悄用食指戳上云青的背。
云青也锁紧双眉,燕静过度热烈的目光与口气让他心底敲起警钟。他与燕静对望,该帮关关回绝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云青兄面有难色,难不成关关不能进京?”燕静加重口气,隐隐有以威势迫人的意思。
他越这样,云青越不肯妥协,他不是不识时务、不是不懂人在屋檐下,但即便燕静恼羞成怒,他也绝不让关关陷入危机!待在泉州,他还能护她周全,进了京,状况太多什么都难说。
“不瞒王爷,关关没办法进京。”云青硬着脖子说了。
“为什么?”方云青的反应令他不满。
“最近我们打算办一间幼稚园,所有的事情都紧锣密鼓进行着,我进京城后,关关得坐镇主持。”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回答。
“幼稚园?那是什么东西?”燕明月接话。
她对关关是否进京,半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想与云青对话,想他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的急迫落入燕静眼底,眉心更紧。
“那是专门教导两岁到六岁孩子念书的地方。”他毕恭毕敬的回答,垂眉,目光不敢也不愿迎上。
“会有人舍得送那么小的孩子出门念书?”燕明月再度接话。
“得试试看。”
“那么小的孩子能乖乖坐下来?”
“所以,试试。”云青言简意赅,不愿意和燕明月有太多交流,皇家人……不管哪一个,他都不想招惹。
燕静不耐烦了,直接问关关,“关关,你不想到京城吗?那里有许多你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你来京里,我陪你四处玩玩。”
这话很吸引人,尤其是没见识的乡下女人,可惜她来自未来,紫禁城逛过、长城游过、一0一大楼爬过……要找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还真有点难度。重点是……她敢让皇子陪?呵呵,她还真没那个胆。
关关客气道:“以后再说吧,眼下有太多的事要忙,还真的没有时间进京。”
听她以公事为理由拒绝,燕静脸色好看几分。
“你这样不累吗?”
“累好啊,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哪天等我躺平了,要怎舒服就怎么舒服。”
发觉气氛有些异常,关关刻意讲两句俏皮话缓和缓和,却没想到燕明月就是那种从出生一路舒服到眼下的女人,她这、这……不是在骂公主是死人吗?
刷地,燕明月的目光如冷箭射到她身上,胸口一阵森凉,关关知道自己错了,于是赶紧把头压低。
燕静又道:“这些事不能缓缓吗?也许于你而言,进京会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那得看看对谁而言,她对能够掌控的事比较安心,对于吓死人的皇权,敬谢不敏,如果可以的话,她比较喜欢天高皇帝远,偏安一隅。
“人生的机会很多,我们要做的是选择,选择要哪个、放弃哪个。京城不在乎有没有一个邵关关,但对于这些即将进入幼稚园的贫穷小孩而言,邵关关是重要的存在,所以我选择留在这里。”关关认真回答,再不敢耍痞。
“如果方大人留在京城任职呢?”此话问出,燕静想确定的其实是两人关系。
这让她怎么回答?说“那我就跟方大人一起进京”?
这样岂不是让自己成了明月公主的眼中钉,怀春少女最危险,谁也不想跳出来当炮灰,触霉头从来不是件让人想争先恐后的休闲活动。
轻咬下唇,她不明白燕静为什么非要追问这个,不过她很清楚,如果此刻表现出对云青一点点的眷恋,她将会触怒公主娘娘,所以……抱歉了方云青,不能怪她想求自保,生存不易,君子不立危墙。
她装憨装傻,装得和云青没那么麻吉。“此事与方大人何干?留下,是因为在这里比在京城可以做更多的事、帮更多的人,哪天我决定进京,理由也只有一个,我可以在那里找到想做的事。”
她的回答让燕静满意,至少让他以为,两人之间并没有他想象的关系。
燕静笑道:“如果你想办那个什么幼稚园的,到京里来,我帮你。”
“我的原则是:有始有终。中途放弃,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她坚持道。
几句话,让燕静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楼,他喜欢她的个性、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喜欢她明知道他的身分,还敢坚持所欲,那不是一般女子能办到的。
欣赏,渐深渐浓。
他不死心再问:“所以你和云青之间……是什么关系?”
好得很,现在就是关关想装糊涂也避不过去了,A男会问B女和C男是什么关系,原因无他,就是对B女感兴趣,并企图排挤异己。关关不稀罕燕静的兴趣,如果他的身分和云青相当,她就会回答:他乃吾心所向。
但两人身分悬殊,她不会傻得给云青送狗头锄,所以她回答:“有一种男人可以叫闺密,有一种女人可以叫兄弟,方大人不愿意当我的闺密,我只好当他的兄弟。有方大人在前面带头,我才能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否则我只能待在家里绣绣花、养养草,啥事都做不了。”
她说得直白简洁、确实明了,燕静何尝不明白这社会对女人的限制,这几句话让他的疑心尽除。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办你的幼稚园,下回有机会再经过泉州,到时你得让我看到成果。”
“一定。”关关点点头。
接下来,燕明月又是没话找话说,关关看得很清楚,燕明月正在努力表现自己的温柔婉约,尽情展现自己的深情妩媚,她不知道公主的努力云青有没有看进眼里,但她敢确定,公主对云青百分百感兴趣。
关关疑惑,难不成燕明月不知道两人身分悬殊,没有开花结果的可能性?难道她不知道公主是用来拢络权贵、和亲外族用的?她不知道这是不允许男女谈情说爱,而是崇尚父母命媒妁言的时代?
一个个的问号,问出她的愤慨,明知道成不了的事儿还想霸住市场,明知道肚子里没屎、还要强占茅坑,这不是奢侈是什么?不是恶质是什么?
她的感觉很复杂,又痛恨、又害怕,又想揭竿起义、又怕被斩杀于城墙下,她开始怨恨皇帝老子,没事干么生那么多娃儿,有用的生一个、两个就够,没用的生一卡车,嫌百姓种稻种粮太轻松?
燕明月说话,云青沉默,燕静一心两用,一边听、一边盯关关,而关关从头到尾都很忙,忙着在心里寻找辞汇,毁谤皇帝的精虫数量。
终于,燕家兄妹起身告辞,走到大门口时,恰恰遇上买完菜回府的蕥儿。
云青和关关送他们上马车,却不料明月公主突然杀一记回马枪,她褪下手上玉镯,强塞进云青的手里,丢下一句,“我在京城里等你。”
她的角度选得很好,动作很迅速敏捷,等在马车旁的燕静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还以为她只是跑回去,同云青说几句珍重再见。
燕静不在意,因他确定回京城后,明月再也见不到云青,就算心里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也会慢慢断了,因此扶过妹妹,送她进车厢。
燕静没看到妹妹做了什么,但站在云青身边的蕥儿、关关一目了然,他们全被这个举动给吓到,云青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急急冲上前,将玉镯塞回燕静手里,燕静低头一看,顿时脸色铁青。
但他忍下怒气,拱手与云青相辞后上马车,驾一声!马车离开方家巷弄。
蕥儿这会儿也回过神了,她抢过几步朝马车追去,张口便骂:“你这个不要脸……”
句子未成形,关关和云青急急忙忙阻下,关关强行捣住她的嘴巴,云青硬将她拉进屋里,直到门关上走到大厅里,两人才敢松手,蕥儿不甘心,又要冲出门。
关关抢快一步,用身子挡在门前,急道:“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我不要命?是她不要脸吧,光天化日之下不避嫌,强把贴身物往男人手上塞,她这是做啥打算?”
“你说呢?”那个打算,谁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破,关关冷笑道:“她敢这样做,代表她有恃无恐,你动动脑子,她凭什么有恃无恐!”
愤怒破表,关关再也无法平和,方才硬憋下的火气也需要宣泄出口。
她的心情不会比蕥儿好,但能怎么办?人家是金枝玉叶,她们是廉花贱草,人家是公主,她们是贱民,贱民骂公主,是嫌脖子没事长太硬?
“了不起她是大官的女儿,可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呐,大哥不要,她还能强嫁不行?”蕥儿怒不可遏,一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彰显她不平的心情。
关关轻嗤一声。“如果她不只是大官的女儿呢?如果她的爹是至高无上的人呢?如果她的权力大过阎王爷,她是那种要你死、你就只能死的女人呢?”
一大串的问句,点出了燕明月的身分,蕥儿再傻也明白了,她惊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难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明明气都蔫了,她还是咬牙怒道:“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强抢、强抢……”
“良家男?”关关冷笑。
她也生气,生气这个不民主的时代,生气皇家人放个屁,大家也得把它当成圣旨看待,可她能怎么办?
她难道不想追上前去,尖酸刻薄几句:公主了不起吗?白雪公主还要吞毒苹果呢,你想嫁,还得看看我们家男人对皇家出品感不感兴趣,强把自己塞进男人怀里就赢了吗?天底下什么都可以勉强,就是勉强不了爱情,有本事,把他的心给刨去,一天灌五百CC纯天然、无污染的费洛蒙,再来看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问题是不行啊,如果这样做还能平安见到明天的太阳,她也许会试试,但摆明不可能的事,她还不至于拿命去拚。刺秦王是荆轲干的事儿,不是她这等小女子能想的,人家还有一柄鱼肠剑呢,她有什么?没那个金钢钻,谁敢揽那瓷器活?
“对不起,她就是可以。”她讽刺得蕥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蕥儿无法对燕明月发火,只能冲着关关大叫。“强扭的瓜不甜!”
“是啊、是啊,但强扭的那个人有瓜吃。”至于甜不甜,就是各人的口味了,说不定人家血糖高、禁不起高浓度果糖呢。
蕥儿被关关堵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但已经没有刚才的气势,“婚姻之事,不是女人可以作主的!”
“是啊、是啊,但只要女人肯出手,没有男人能逃走。”
碰到初出茅庐的,就宽衣解带让男人尝尝温暖,碰到个中好手,就揽紧衣带,演出清纯小白花,要拿下男人,不过是翻手覆手之间。何况人家是公主,解带紧带都不必,自会有人把云青给剥洗干净,送进她家洞房里。
“你、你给我走开,我就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我去同她把话说明白。”
关关背贴着门,朝她嘲笑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放心、我不会!我会闭上眼睛的。但如果你非送死不可,可不可以请你耐心等候个三、五天,等所有人搬离开这个屋子,等你的死活和我们无关,等你的冲动不会害死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到时,你想怎么做、没有人会拦阻。”
“一人做事一人当,了不起骂完她,我就在她面前自杀。”她不爽快、那个鬼公主也别想自在,她就是要把事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皇家公主啊,呸,不过是yin花秽草。
“好、行、你厉害,你敢死我就敢埋,我去外头绕绕,先找块风水宝地,等你做完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后,我立马去帮你收尸!”
说完,关关转过身,先蕥儿一步打开房门离开。
蕥儿怔楞,面对自己的挑衅,关关要不是大事化小、几句俏皮话推托过去,就是淡淡一笑、毫不上心,从没像今天这般疾言厉色过。
她被吓着了,看着关关远去的背影,再回头,望见云青满脸的抑郁,他和她们一样害怕吗?那个女人不能说、不能骂,只能依从吗?公主真能掌握生杀大权吗?律法真的只能保障贵人,却是穷人头上的一把刀吗?
心一阵阵发凉,她蹒跚举步,走到云青身边,轻扯他的衣袖,寻求安慰似地看向他。
云青脸上带着疲惫,他轻拍她的肩,叹气道:“蕥儿,别再闹了,这件事不是你可以说话的。”
她想找安慰,不是想得到责备,但是……默默低头,她无言。
蕥儿走出屋外,她想去找云丰,但是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她举起手预备敲叩时,顿时想到,二哥能帮自己什么?对付尊贵的公主吗?连大哥都办不到的事,他能怎么做?
泪水无声无息滑下,所以就这样了吗?谁都帮不了她?她和大哥之间,没有任何结果?可那是她盼望多年的心头事儿啊!